《世婚(校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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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校对版)-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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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谨容疲倦地睁开眼睛,恍觉全身上下仿佛被马车碾过一般的酸疼无力。她怔怔地看着满室明亮的灯光,还有立在床前的桂嬷嬷、樱桃、豆儿,过来帮忙的春芽和夏叶等人,轻轻吐了一口气,起身坐起,推开桂嬷嬷探过来试她体温的手:“我没事。准备吧。”

    
                  
第156章 迎娶

   巳时,林谨容沐浴妆扮完毕,向家庙叩拜告别。

  未时,窗外乐声大作,阴阳克择官报吉时,念吉利诗词,催促新妇登轿。林谨容被一群人簇拥到正堂前,辞别亲长。虽则这个女儿嫁得不远,陶氏还是一样的哭,一样的舍不得,反观林三老爷,倒是志得意满,得意洋洋,训诫之时,语调抑扬顿挫,铿锵有力。

  林谨容垂眸听完,低声应下。待要起身,突然想流泪,却又觉着眼眶都是干的,根本无泪可流。桂嬷嬷暗暗掐了她一把,意为她怎么也该表示哀戚舍不得父母才显得合适。林谨容沉默以对,要她干嚎那几声,她真嚎不出来。周氏见状,忙给喜婆使了个眼色,喜婆拥上,大声说着吉利话将林谨容送上了花轿。

  这边陆缄与林家众人行礼毕,待要转身前行,陶氏捏着帕子抢步追上,眼睛盯着他,带了些恳求地低声道:“二郎,囡囡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她性子倔强,话又少,你千万千万多体谅她,有事和我说,我一定会严加管教。”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

  陆缄一怔,随即收了笑容,认真而温和地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善待于她。”

  陶氏还有许多话要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周氏扶住她笑劝道:“又没多远,又是亲上加亲,二郎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么?快快收了泪,莫要误了吉时。看看,讨要利市酒钱的来了。”

  果然那边桥夫鼓乐之人笑闹着吵成一片,不肯起步,纷纷大声讨要利市酒钱。这本是风俗,陶氏早就准备好的,给的封赏还厚,林三老爷乐得当众充一回富家翁,大大方方地赏了,还不起,又赏,如此重复二次之后,众人方才嬉笑着稳步起了檐子。

  林谨容端坐花轿之中,五味杂陈,外面的喧哗吵闹鼓乐之声一时很远,虚无缥缈,一时又极近,近到吵得她两耳嗡嗡作响,心烦意乱。

  怎么到的陆家她都不知道,觉着仿佛是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

  一大群乐官,伎人及帮忙操办酒宴的人拦在陆家门前,拦门互道吉利戏谑之辞,求索花红利市钱物。陆家迎亲者及司礼人等又有答复,互相戏谑调笑,你要我不给,不给不让进,少了不行,多了也不给,玩闹许久,笑声震天。其中当属吴襄和陆纶的声音最大,话最多。

  好容易挨到以吴襄为首的一群拦门的人肯放行了,阴阳克择官又手执花斗,念着咒祝词句,将谷豆钱果等物望门而撒,早就等在一旁的孩童们嘻笑着一拥而上,争相拾取。

  俄尔,洒完谷豆,铺设青毡花席,请新人下轿。春芽和樱桃上前扶林谨容下轿,小声叮嘱:“姑娘,可不能马上就走,稍等一会子。”

  林谨容是晓得规矩的,轻轻“嗯”了一声。一名乐伎捧镜上前,对着轿子倒行入内,数名女伎上前,持莲炬花烛导前迎引,春芽方示意林谨容:“姑娘,可以走了。”

  林谨容踩着青毡花席缓步入内,途中双脚不沾地。行至中门,跨马鞍、草垫、秤,以祈禳平安。入中门,迎入新房,坐于床上,喜婆笑道:“坐床富贵!”

  陆二太太宋氏以银酒杯满酌东阳酒,以劝林家送亲众人,周氏等人每人饮三杯,起身告辞。众人即将行至门前,周氏回头,但见林谨容独自坐在床上,垂着头一动不动,突然有些感慨,又折回去小声道:“阿容,我们先走了。”

  话音刚落,就见林谨容交替放在膝盖上的手动了动,飞快地握住了她的衣袖。

  周氏想起自己出嫁了的大女儿和即将出嫁的林五,由来触动慈母心肠,眼眶一热,鼻腔一酸,轻轻握住林谨容的手,温柔地抚摸了两下,低声安慰道:“不要怕啊,囡囡,这是女人都要经过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过几天就又可以回去了啊。”

  “嗯。”林谨容的眼泪此时方落了下来,又使劲忍住了。

  忽听屋子里看热闹的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新郎官来啦!新郎官,这边请!”众人蜂拥至门前,去扯门楣上下垂的碎裂彩帛,纷纷喊道:“取利市缴门红啦!”

  周氏忙松了林谨容的手,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乖啊,我们先去了。”然后朝陆缄笑着点点头,招呼林家其他人等离去。

  “新郎官快请新娘子出来牵巾拜礼!”喜婆脸上堆满了笑容,示意陆缄往床前去请林谨容。陆缄立在床前,垂眸看着林谨容的大红销金裙上那两点晕湿,沉默片刻,长长一揖,低声道:“娘子,有请了。”

  屋里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宋氏笑道:“二郎一如既往的斯文有礼。”喜婆则笑道:“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林谨容起身回礼,喜婆将彩缎结成的同心结分别递到二人手里,指挥陆缄倒退出门,林谨容紧紧跟随,二人面对着面,行至中堂。喜婆将系了红花的秤杆递入陆缄手中,笑道:“新郎官挑盖头。”

  陆缄握紧了手里的秤杆,看着林谨容微微颤动的盖头,手心里不禁出了一层薄汗。他怕他掀开盖头,会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挑呀,快挑盖头呀!二哥!别不好意思!”陆纶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喊了起来,引起一片哄笑,起哄之声越演越烈。陆老太爷开心地看着,任由他们去笑去闹,并不阻止。

  陆缄回头望着众人一笑,极低声地道:“我要挑盖头了。”言罢握紧秤杆,轻轻挑起了盖头。

  大红销金盖头下,林谨容粉面桃腮,表情恬静温和,星眸微垂,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并不见泪痕。陆缄看向她的唇角,看到一个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上翘的弧度,他的眼睛陡然亮起来,唇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起,回头笑骂了一句起哄最厉害的陆纶:“给我闭嘴!”

  陆纶哈哈大笑:“有些人脸红了!”

  众人瞧去,但见陆缄的脸果然红到了耳朵根,林谨容则一直就没抬起眼来过,她脸上大抵是涂的脂粉太厚,看不到红色,只看到她的眉间是露出了几分羞涩,又安静,又乖巧,亭亭玉立,与陆缄并肩站在一处,果是一双璧人。

  佳儿佳妇。陆老太爷满意地咳嗽了一声,道:“去家庙参拜吧。”

  少倾礼毕,林谨容倒退而出,回至新房。陆缄紧随入房,夫妻对拜。行礼毕,新人上床相对而坐,妇人们取了金钱彩果往床上抛撒。无数的金钱彩果倾泄而下,金钱互相碰撞,发出悦耳的叮铃声,花朵、果子雨点一样地落在林谨容的怀里和四周,她半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它们越积越多。

  忽听陆缄低声道:“小心些,别砸了头脸。”

  几乎是同时,荔枝就在后面轻轻戳了林谨容的背心一下,林谨容匆忙抬起眼来朝他一笑,微微动了动身子,垂下眼继续正襟危坐。忽见陆缄突然撑起,手指从她脸颊边掠过,快速将一个什么东西抄在了手里。

  屋子里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有片刻的停滞。喜婆不安地问:“怎么了?”

  “没有什么,继续吧。”陆缄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手心里赫然是一枚金钱。

  “呵呵……”喜婆干笑了一声,朝众人挥手:“合髻吧。”遂取过缎带、钗子、木梳,将二人的头发分别挑了一缕扎系在一起,又取过彩带连系在一起的一对银酒杯,注满了酒,示意二人饮交杯酒。饮毕,将从林谨容头上取下的花冠与酒杯一同扔到床下,笑道:“一仰一合,大吉!”

  屋子里年轻的妇人们就都微微红了脸,侧身躲在一旁,其余人等则纷纷上前道喜,出门离去。

  到此时,外面的酒席也开始了,有人来催新郎官出去敬酒拜客,陆缄低声道:“我去了,长寿就在院门外候着的,有事找他。”

  林谨容轻轻“嗯”了一声。

  陆缄又立了一会儿,不见她有其他话要说了,方转身走了出去。

  林谨容动了动早已麻木僵硬的双腿,轻轻伸了个懒腰,把床上堆积起来的金钱花果等物推到一边,侧身面向床里,躺了下去。

  桂嬷嬷见她就这样躺在床上,不由大急:“姑娘,不能这样。”虽然此时屋里就只剩下她们主仆几个,也得防着有人多事突然闯进来,看到她这副样子怎么办?传出去就是一个大笑话。

  林谨容闭着眼轻声道:“我累了。”

  从天不亮就折腾到现在,就没一刻闲过,果然是累了,桂嬷嬷就道:“那姑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糕点充饥?”

  “不要。我不饿。”林谨容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头。

  桂嬷嬷有些无措,荔枝安抚地按了按她的肩头,示意樱桃去把门看守好:“听到有人来就出声。让姑娘躺一会儿。”

  林谨容睁开眼,怔怔地看着绣满了百子千孙的大红罗帐。

    
                  
第157章 春夜

   暮色渐起,气温越来越低,两个穿得簇新的婆子含着笑过来把廊下的大红灯笼点将起来,暖暖的红色瞬间笼罩了整个院落。樱桃抬起头来,看着天际那半轮灰白的月亮,搓了搓手,小声道:“桂圆姐姐,这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外面的酒宴可要散了,怎么也没个人来给她们送饭食?桂圆低声道:“约莫快到戍时了罢。有人过来了。”

  院门口,一个娇俏少女披着湘色的毛边锦缎披风,乌黑的发髻上简简单单插着一枝珍珠步摇,笑吟吟地走过来,身后几个丫头婆子提着朱漆食盒紧随其后,却是陆云带了人来送饭食的。

  樱桃赶紧往里去通知林谨容,却见林谨容已经起了身,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书,正对着桌上的龙凤双烛看得认真。

  姑娘这两日从钱痴突然变成了书痴,也亏她看得进去,樱桃暗滴了一颗冷汗,笑道:“姑娘,表姑娘来了。”

  桂嬷嬷低声斥道:“不能再称表姑娘了!”

  林谨容收了书,道:“从现在起就改口罢。”然后对着推门而入的陆云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阿云,你怎么来了?”

  “我的新嫂嫂。”陆去上前亲热地和她见礼,笑道:“哥哥让我负责安排好她们的饭食,这不,我就亲自送来啦。”

  林谨容便吩咐桂嬷嬷等人下去吃饭,自陪了陆云说话:“烦劳你啦。”

  “自家人,客气什么?以后我还要靠着嫂嫂疼我呢。”陆云扫了一眼她手边的书,掩口笑道:“原来你们竟然是一对书痴。”

  林谨容笑了一声,低声道:“干坐着也不是事。”

  陆云就牵了她的手,柔声道:“咱们是亲表姊妹,你又是我亲嫂嫂,日后若是有什么为难的,千万不要和我客气。我母亲的脾气有些暴躁,其他人……”轻轻叹了口气,嫣然一笑,“总之,你记得找我就是了。”

  林谨容点点头:“我记住了。”

  二人默然坐了片刻,桂嬷嬷和荔枝等人飞快用完了饭,进来拜谢陆云,外面也有人送酒席进来,道是陆缄要进来了,陆云也就含笑起身:“那我去了。”

  林谨容起身相送,给荔枝使了个眼色,荔枝忙将早前备好的喜钱拿去打赏跟随陆云前来的婆子丫头。陆云含笑看着,告辞而去。

  桂嬷嬷一边布置席面,一边赞道:“这云姑娘,做事儿就是大方好看,有这样懂事的小姑,姑娘日后有福了。”

  荔枝没有吭声,林谨容漫不经心地应道:“是啊。”

  门轻轻一声响,樱桃和桂圆齐齐脆声道:“二少爷来了。”

  林谨容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握紧又松开,拾起头来看向门口,只见陆缄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她,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见她朝他看来,便微微一笑,朝桂嬷嬷等人和气地道:“都退下去罢。去长寿那里拿赏钱。”

  桂嬷嬷看了看林谨容,十分为难:“姑娘还没用饭呢……”总得有人伺候林谨容用饭吧?

  陆缄的脸一红:“我们自己会吃,吃完以后你们再来收拾。”

  桂嬷嬷见林谨容垂着头不语,晓得不可能不听,便示意荔枝等人跟她下去。

  门被轻轻关上,屋子里安静之极,龙凤双烛的烛火跳了跳,带得屋里的光线晃了晃,一双靴子缓缓出现在林谨容眼前,林谨容垂着头紧张地大大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头来看着陆缄。

  “阿容……”陆缄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很怕?”

  “不怕。”林谨容坚定地摆了摆头,仿佛是在和他说,又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我怎么会怕呢,我最不怕就是你了。我给你斟酒吧?”

  东阳酒倒入银色的龙凤酒杯中,溅起漂亮的酒花,酒香扑鼻,林谨容闻到那味儿心里稍微要安定了些,手脚还算利索地把一杯酒递到陆缄面前,又将碗筷递给他。

  陆缄抬头看着她道:“你说得对,你最不怕的就是我了。这样也好。”语气里竟然带了点轻松和调侃。

  林谨容不知他什么意思,也不想去深究,垂下眼握了筷子道:“你不吃么?我饿了一整天。”

  陆缄夹了一箸葱泼兔肉在她碗里,低声道:“吃吧。我吃过了,就是陪你吃。”

  林谨容看着她碗里的葱泼兔肉,突然就觉得吃不下去,胃口全无,但她知道她不能不吃,沉默片刻,取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喂了葱泼兔肉在嘴里,无声而用力地使劲咀嚼。

  陆缄看到她饮酒时行云流水般熟稔的动作,愕然无比,却也没有说什么,只取了面前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口,沉默地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谨容两杯酒下肚,觉着四肢百骸都渐渐暖和起来,动作也就不再似先前那般僵硬,垂着眼专挑自己爱吃的吃,又一连饮了四杯酒,在倒第七杯的时候,一只手温和却极坚定地按住她的酒杯:“差不多了,这酒后劲足,再喝你就要醉了。”

  林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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