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婚(校对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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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校对版)-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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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太爷眉毛微微一扬,不怒自威:“你倒是说说有哪几桩?”

  林谨容的声音冷静清脆:“有三桩。第一桩,是五哥领了吴、陆两家的表兄去瞧祖父最爱的那块灵璧石,灵璧石基座不稳,落入湖中,五哥害怕被惩要跳入水中,是我拦住并请母亲出面调派人手去吊的石头;第二桩,是陆五哥送七弟一只蝈蝈,引得六妹、七妹、七弟因此起了纠纷,是我训斥六妹、七妹,威胁她们向七弟赔礼道歉,惹得七妹大发脾气,丢了颜面;第三桩,六妹、七妹去了祖母面前哭诉,是我害怕牵连母亲和弟弟,教唆七弟捧了寿桃去寻祖父的庇护。”

  可以低头,但永远都不能塌了腰杆。林谨容端端正正地跪在青砖石地上,直着腰背,以额头贴着冰冷的青砖,声音颇有几分陶氏式的金属般的坚硬:“祖父要罚孙女,孙女都认。请祖父责罚。”

    
                  
第24章 祸福(四)

   林老太爷眯了老眼,认真地看着地上的林谨容。这个孙女儿,从前并不出彩,见了也是一副娇弱怯懦的样子,问一句,答一句,他本以为此番她亦会尽量隐掉其中的一些事,又或者会推三阻四,又或者只喊冤屈,要他主持公道,还或许,她会哭哭啼啼,怕他怕得要死。谁想,她会如此?以为是个温厚贤惠顺从的,原来竟是这样一个人,到底是陶氏的女儿。

  女子要温厚贤顺,但林老太爷还是更喜欢林谨容那虽然跪伏在地认错,却仍然挺得笔直的腰背。林亦之适才被他问罪,跪在地上惶然不知所以然,腰背俱都塌了下去……人这腰,能轻易塌了么?不能。许久,林老太爷方道:“你自己也觉得你该受罚?”

  该不该罚,你老人家自己清楚,我说什么都没用。林谨容不置可否。但她还是做足了姿态,诚恳地检讨:“第一件事,来不及同祖父母禀告;第二件事,怨我没本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挟着私怨,丢了林家的脸;第三件事,我教唆幼弟媚上讨好祖父。”

  “媚上?”林老太爷突地一声笑了出来,须臾收了笑容,淡淡地道:“第一件事你不曾做错,你如果坐视你的庶兄跳入水中而不顾,你便是个不顾手足亲情的不义之人!第二件事,你却是做错了,弟妹不懂得维护家族的脸面,你就该挺身而出,个人的委屈算得什么?没有家族,没有父兄,没有体面名声,你们就什么都不是!”林老太爷的声音猛然拔高,又低了下去,“第三件事么……若我不问,你可有心隐瞒?”

  林谨容抬起头来直视着他,眼神清亮,声音坚定地拍马屁:“这家里有什么事情瞒得过祖父去!要说这家里谁最公正严明,除了祖父还能有谁?”她可从来没打过这主意,也不怕别人知道就是她让林慎之做的!

  林老太爷的眼里微微露出了几分满意,但也只是一闪而过:“我要罚你禁足一月,抄女诫一百遍,直到你懂得姐妹相亲,家族一体的道理为止,你可服?”

  这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林谨容垂下眼帘:“服。”

  林老太爷挥了挥手:“下去吧。”

  林谨容沉默地拜了一拜,起身退了出去。

  “姑娘!”见林谨容安然脱身,荔枝立刻从廊下转出来,朝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将手递给她:“我们回去。”

  林谨容朝荔枝安抚的一笑,扶着荔枝的手下了如意垛,心里满是激动,瞧瞧,她也能做到的!

  “请四姑娘稍候!”福全从后头赶出来,递过一盏灯笼:“老太爷吩咐给四姑娘照路用的!”

  荔枝大为惊喜,连连朝福全道谢。福全一笑:“四姑娘仔细脚下。”

  林谨容和蔼地朝福全点了点头:“烦劳福叔了。”

  林谨容行至听涛居的门口再回过头去瞧,但见双胞胎一脸惶恐地从另一边厢房走出来,肩并肩地跨进了老太爷的书房。她的唇角不由翘了翘,林老太爷好容易出手管一回内院的事情,谁也别想逃得过!

  一碗热了几遍的白米饭和四碟子半荤半素的菜,再加一碗鸡汤,就是林谨容迟了的晚饭。她垂眸坐在桌边,认真地对待她的晚饭,一口嚼十下,不多不少,吃得认真而仔细。

  知道她回来就立刻赶过来的林谨音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林谨容瘦削的背影在一盏昏黄的青瓷省油灯下,沉默冷清地吃着不知热过多少遍的饭。

  林谨音由来心中一酸,眼里就有些模糊,她已经听说了林谨容的惩罚结果,心中虽然不平,却也觉得算是万幸,毕竟她得知的消息,受罚的可不只是林谨容一个人。可看到妹妹这样子,那不平气愤又升了起来。

  “三姑娘来了。”桂嬷嬷忙提醒林谨容,林谨容赶紧放了碗筷,朝林谨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三姐。”

  林谨音赶紧上前按林谨容坐下:“快吃你的饭,饿坏了吧。”她很想能去替妹妹另外弄点好吃的来,可是她不能,那不是明摆着不服老太爷的惩罚么?作为长姐的林谨音就有些愧疚。

  林谨容毫不在意:“不想吃了。”然后吩咐桂嬷嬷:“收拾了罢,把好的拣出来赏给荔枝吃。”

  桂嬷嬷知道姐妹俩有话说,领着桂圆收拾了东西,退下去和枇杷立在了帘外静候。

  林谨容单刀直入:“娘呢?”陶氏一定是有事了,不然不会不和林谨音一同来瞧她。

  林谨音的目光闪了闪,低声道:“爹挨了祖父一茶碗,破了额头,正躺在屋里要人伺候他呢,娘走不开。”

  活该!林谨容冷冷地道:“他又闹腾了?”

  林谨音倒是很肯定地摇了头:“没有,有舅母表哥在,祖父又刚发了怒,他哪儿敢?无非就是变着法儿折腾而已。”她过来的时候,林三老爷正高床软枕地躺着,头上裹着块白绸子,哼哼唧唧的,一会儿指使陶氏给他递茶,一会儿又要黄姨娘给他揉脚。

  林谨容方又问:“五哥和七弟呢?”

  林谨音的眼里露出一丝笑意来,却只先说林慎之:“七弟已经睡了,是福全把他送过去的,听说今日在席间有人问他识得字否,他就在众人跟前认了几个字,又写了几个字,老太爷很是欢喜,决定选日子提前亲自给他开蒙,这可是当年作为长房长孙的大堂兄才有的待遇。多亏了母亲早早就教我们姐弟识字写字,不然哪里来这个机会。”林谨容夸赞地扶着林谨容的肩头:“也多亏你,当时能想出那个法子来。”

  能得老太爷亲自开蒙教导林慎之,她亦在一旁盯着,再不怕林慎之会走歪。林谨容笑得眉眼弯弯,自己禁足这一个月,真是值得。

  又听林谨音略微顿了顿,淡淡地道:“你五哥么,这会儿在被罚跪,祠堂里头跪着的,要跪到明日早晨。老太爷一要罚他虚狂夸口之罪,二要罚他不能维护兄弟姐妹之过,自私自利,胆小无用。”

  即便自己已经如此了,林亦之也还是要被罚,不过只是一罚跪一夜而已,又没跳入湖中受寒,想必不会有当年那种事了罢。林谨容抿唇一笑,半含讽刺地道:“那爹爹没怨?”

  林谨音冷笑:“若非是你和娘,他岂止是罚跪一夜!谁敢多说半个字?”所以林三老爷额头上挨了老太爷一茶杯子,都只敢装虚弱软闹腾,其余多话也不敢有一句。只是陶氏当面顶撞老太太那事儿,迟早要发作出来的,不知待到吴氏和陶凤棠走后又会怎生处置。但她也没打算和林谨容说,说了也不起任何作用,不过是多个人担忧罢了。

  对于现在这个情形,林谨容很满意,压低了声音道:“我出来的时候,看到六妹和七妹也进了听涛居,好似,是与我一前一后就进偏房里头去守着的了。”

  林谨音便道:“这事儿我知道,是在你后头一刻钟进去的。咱们再等等,兴许就有消息来了。”

  姐妹二人一个靠着一个坐了一歇,林谨容有些乏了,伏在林谨音的肩头上,低声笑道:“忘了和你说件事。大表哥说,让你仔细那盒子,别以为只有一层!”

  林谨音大窘,跳起来就要呵林谨容的痒痒肉:“叫你乱说!”

  林谨容一边闪躲,一边笑:“姐姐怎知我乱说?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我知道是什么,却不和你说!”

  林谨音就有些坐不住,想走又不好意思走,林谨容便推她:“时辰不早了,回去罢,让人瞧见你这么晚都不睡,又要有话说。”

  林谨音方才起身与林谨容别过,叫婆子挑了灯笼,扶着枇杷自回去了。

  林谨容又独自在灯下默然坐了片刻,方叫桂圆等人送水进来洗漱,刚把头发梳顺了,荔枝便走进来轻声道:“六姑娘和七姑娘从听涛居出来了,禁足两个月,抄女诫两百遍。这会儿是二老爷进去了。”

  太轻了!桂圆不平地道:“明明是她们的错,却累得咱们姑娘也跟着受罚。”

  林谨容淡淡一笑:“睡吧。”双胞胎受的惩罚足足是她的两倍,光看这个就已经能够知晓,在林老太爷心目中,谁最错。若是只罚双胞胎和林亦之,而不罚她,还抬举了林慎之,看着倒是风光扬眉吐气了,但背地里却也更招眼更惹人嫉恨。三老爷指望不上,三房根基不牢,相比付出的,她得到的更多,她禁足和抄女诫很划算。

  那女诫啊,她闭着眼睛就能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有用么?不是完全无用,念得通融,用得巧妙了,就是极好的护身符。林谨容呵呵笑着:“明日记得给我寻一方好墨,一叠好纸,一管好笔,姑娘我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练练字……”她瞟了荔枝一眼,道:“你今夜不值夜吧,明日起早些,早点办妥这事儿。”荔枝该识得几个字才好的。

  不是荔枝值夜,那便是桂圆值夜,可桂圆人都上了外头的榻,还记着怎样委婉地提醒林谨容把钥匙交回给自己管的事情,想来想去都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不由纠结得要死。

    
                  
第25章 古埙(一)

   秋寒渐重,这夜下了一场秋雨。

  有雨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由来一阵寒凉,林谨容惊醒过来,看着屋角那盏昏黄的青瓷油灯发起了愣,她没有做噩梦,在见到陆缄之后,她反而再没有做过噩梦了。这,算不算是一桩好事呢?

  正自怔忪间,忽听门“吱呀”一声轻响,林谨容赶紧闭上眼,从睫毛缝里看出去,桂嬷嬷抱着一床被子,轻手轻脚地为她添上,又走到油灯边检查是否还有灯油,见一切妥当,方才又轻轻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林谨容紧了紧被子。桂嬷嬷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乳母,每夜总是要起来一两次,看她,也看桂圆。这会儿给自己添被子,必然也给桂圆添了被子。只可惜,桂嬷嬷有桂圆;而桂圆,也幸亏得是有桂嬷嬷。

  林谨容探手摸了摸枕匣里的两把钥匙,轻轻一笑,这些天来桂圆欲言又止的神色和纠结全都在她眼里,但这钥匙,桂圆是永远也别想再要回去了。就像有些东西,是她的,如果她不想给,谁也别想拿走。想要,除非她不要。

  她又想起那件事——她记得,有许多地方因离京城较远,实物运输困难,许多赋税便改为征银或折银,今年平洲丰收,明年平洲仍然是大丰收,且明年对于平洲和清州来说,乃是一个转折之年,上供钱改作了买银入贡。有许多税户无银,便向银铺兑换,具体数目她不知晓,她只记得那一年平洲和清州都有人因此发了大财。在那之后便有人常到京中去买银,在赋税征收之际牟利。

  所以她特别想开个银铺,可这个愿望只怕轻易不能达成,但最起码可以从中赚一点吧?但论到本钱,她唯一能打主意的就只有陶氏。陶家富裕,陶氏陪嫁不少,其中颇多金银之物,倘若能得到陶氏的支持,再进而联合陶家,由陶家出面去做这事儿,不赚都难!

  但她一个深闺少女,基本没怎么出门见识过世面,突然开这口,绝对会先让人觉得好笑从而不信,而后待到事件真实发生了,又会让人觉得蹊跷引起各方猜疑,引起诸多麻烦。怎样才能平安顺当地达到这目的呢?这个问题林谨容想了好几天,到现在仍然是没有一个头绪,再想到过了明日陶家母子就要回清州,而自己却被禁足在这巴掌大的一方天地里,不能出门,机会稍纵而逝,不由辗转反侧。

  天亮时分雨仍然未停,屋内比平日阴暗了好几分,荔枝照例提了盥洗的热水进去,准备伺候林谨容起身,却见林谨容早就穿戴整齐地坐在了窗边,正对着开了一条细缝的窗子望着外头的蒙蒙雨雾发呆。

  “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也不唤人?”荔枝放了铜壶,担心地跑到林谨容身边,侧头去看她的脸,却被林谨容的两个淡青色眼圈给吓了一大跳,不由脱口而出:“可是夜里又做噩梦了?!”

  林谨容轻轻摇头,发愁地道:“明日舅母和大表哥就要走了,这一去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我想为他们送行,却又怕为难母亲。”

  荔枝沉吟道:“三太太现在是不太方便去替您求情的。”

  随着林老太爷一系列发作下来,二老爷挨了训斥,三老爷挨了打,林亦之、双胞胎、林谨容受罚,林慎之被带到听涛居去开蒙受教,陶氏那日顶撞老太太的事情也被有心人顶了出来。只是吴氏迟迟不走,这件事才被暂时按了下来。

  可这笔账始终是要算的。因而三房现在要的是低调,林谨容挨了罚就该乖乖躲在房里抄书写字,反思做女红,哪怕出去同即将离去的舅母和表哥吃顿告别饭是应该的,三太太或是林谨音又哪儿敢去替她求情!

  林谨容把细白的手伸进黄铜盆里无意识地撩动着水,轻轻叹了口气:“你把我那对古陶埙取一只出来,寻个漂亮的盒子装了,拿去五姑娘那里。就说,舅母此番前来,给了我一些极品龙凤团茶,我舍不得一个人独享,请她一同分享。”

  那茶倒也罢了,终究是要喝掉的,可是那古陶埙意义可不同。荔枝心疼不已:“姑娘,那对古陶埙可是您的宝贝,还是舅老爷千方百计为您寻的十二岁生日贺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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