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春没明白他的问话,一双乌亮得若黑瑙的眸子显出疑问,他再次问:“二哥亲过你没有?”
“为什么问这个。”郝春觉得有些意外,把眼眸瞥向了一边。
方岩将一双大手掌用力压着她滑软的两腮,盯望她的双眸着急道:“啧,我问你,你就说,亲没亲?”
郝春已经将和方岚那些小儿女情节全部封印在心底,因此不愿再说起,而对方岩,她觉得也没必要老实,便不耐烦道:“没有,怎么了?”
她的话才落下,方岩便直直将唇压在她的人中,用力吸了一口,她始料不及地感到他口间的温度和湿滑,一把推开他,向后跳离他身前,以袖用力擦着他留下的口水慌问:“讨厌,干什么?”
方岩看着惊慌的她“嘿嘿”地笑下道:“你已经被我亲过,就是我的,改明我向夫人说你是我的人,把你讨要过来。”
靠!你当吃东西,留下口水就是你的,倒霉孩子,你能再白痴一点吗……
明明是秋高气爽艳阳天,郝春却被雷惊了,心头一振,擦嘴的袖子就定格在唇上,睁快掉出眼眶的大珠子,瞧着方岩得意的脸嘴里喃喃:“你……你……”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不愿意当方岚的妾室,自然更不愿意当方岩的妾室,但她知道方岩可不像方岚那么好说话,方岚知书达理,怎么也是个文化人,方岩一身匪气,且根本就不讲理,一切都随心而为,劝是劝不听,要发狠恐怕他就跟你更蛮横了。
方岩看到她愣住了,笑得更爽朗,他就是喜欢看她被吓着的样子,这样的她看起来便是又逗趣又可人,他心里便有难说的快感。
郝春缓过神来,把手臂用力由唇上甩下,将头侧到一边道:“其实二少爷亲过我。”
方岩一副不受骗的样子,走到郝春身边搂过她一边肩头道:“坏蹄子休要骗我,这话说在后头可就不算,待要到了你,我就日日惩治你一番,若你要好生叫我声岩郎,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看着方岩笑得轻狂不羁的样子,郝春实在不爽,下意识作祟抬起一只粉拳便要用力捶在方岩的胸口上,方岩敏捷反应一把抓住了她的小拳头,嬉皮笑脸道:“坏蹄子,你的小拳头没有二两力也敢打我,是不是嫌我今日对你太好了。”他说着搂着她肩的手臂便往下滑去,一把握住她的腰侧就往自己的胸膛前按。
且就在这时,她急慌慌的视线里出现了个人,她忙压低声道:“放开我,南竹过来了。”
南竹是方老太太身边的人,方岩怕给季氏惹来麻烦,扫兴地“哼”了一鼻息就松开了她往一旁的游廊奔去,手一撑游廊栏杆跃入游廊里,顺着游廊一副闲散的样子离去。
其实南竹还在很远的地方,园路树木繁茂,且她只顾前面的路也没瞧见躲在一旁树下的郝春和方岩。
郝春见方岩走远,整理了下衣裳愁起一张脸继续向前走,半途与南竹相逢尴尬地招呼了声:“南竹姐。”
南竹瞧她一脸复杂疑惑:“不舒服吗?”
她僵僵笑道:“没有事。”便转移话题问:“南竹姐要去厨房吗?”
南竹道:“是呢,老太太方起要喝茶,真是羡慕不来你,二少爷不在,能偷偷懒。”
说来还真是,这方家最好的差事就在方岚屋里,他在时可以看帅哥,不在就到处偷懒,郝春心里有数,也不多说其他只笑着,笑未收起,南竹和她已擦身而过。
回到方岚院中,郝春是满心的忧愁,这方推了个少爷,现在又被另一个少爷盯上,而这个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可是她对三少爷真是没辙,只能看情况而定。
接下来倒是风平浪静,郝春也在一步一步完成作坊起步计划,不到二十日第一批由分工流程做出的布偶便完成了,照例郝春让张嬷将它们送到杂货铺寄卖,价钱减到原本的五分之一,她这种价格便宜,样式质量又好的布偶很快走俏,在市场上供不应求,连其他杂货摊的小贩都来批发她的货,因此她一面让张嬷继续招人,一面让那些媳妇嫂子加紧制作。
赚钱的喜悦抵过了对方岩的烦忧,也让她完全不在意遇见水菱那瞟来瞪去的目光——她遗忘了防备。
枯木零落的深秋,瑟瑟夜风推门而入,郝春起身掩门就见周嬷出现在了门口,她忙将周嬷迎入门来:“嬷嬷。”
周嬷顶着一张瘫脸入门,寻望了一圈她的房间问:“听闻你外出就锁着门?”
郝春见周嬷一副严肃的样子,只怕是有事而来,便很谨慎道:“是,因为怕有老鼠跑进来。”
周嬷提声道:“有老鼠为什么不到下房取些鼠药,且水菱没发现有老鼠。”
她就知道,要不是这货去说了什么,周嬷怎么会知道锁门的事,也不知道这货到底去造了什么……
正文 第五十五回 麻烦事 下
郝春拢起眉,目光流转向门口低语:“兴许老鼠只在院里,明日我就去下房要些药放院子。”
周嬷觉得郝春是一时忘了取鼠药,就没多介意:“不过是老鼠,你上什么锁,难道你把门关着它会自个推门进屋,往后别锁了,倒像在防着谁。”
“是。”郝春听出周嬷有劝解的意味,敷衍应下,心上觉察周嬷来的目的好似不是为这个,于是挪步拿过房里唯一的矮凳客气道:“嬷嬷有什么坐下说。”
周嬷不跟她客气走到矮凳前坐下,巡望了一圈屋内,目光落在那只上了锁的久柜上,显出几分警惕问:“这柜子也上了锁?你真是小心翼翼,在方家这么多年得了不少好处吧?”
郝春听出周嬷轻软的语调里好似话里有话,但一时猜不出是何意,便顺竿爬道:“这几年多亏夫人待我好,还赏了些东西予我,我这收着也不舍得用,又怕丢了,坏了夫人的好意,所以小心了些。”
周嬷老眼上抬睨了她一眼,给了个“就知你老鼠是假,防人是真”而她也读出周嬷眼里的意思,便是心照不宣,微笑的颜面上显出讪讪,等待着周嬷接下去的话。
周嬷看着柜子命道:“把柜子打开我瞧瞧。”
啊?郝春万万没想到周嬷会这么直接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不就是怀疑她是小偷?
为什么周嬷会这样怀疑?
郝春踌躇着,但没有即刻拒绝周嬷的要求,她只怕拒绝了便是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让人不怀疑也难。
周嬷起身走到柜子边,回头给她一个催促的眼神,她心不甘情不愿低头走到柜子前,由衣襟里掏出挂在红线上的两把钥匙,分出一把钥匙将柜上的锁打开,掀开柜门道:“柜里也没什么,只有些衣物。”
周嬷目光望进昏暗的柜子里,目光在叠满夏装和冬衣的柜子中搜索了一番,伸手压了压那些衣物,瞧见藏在衣服后的一只木盒,眼睛一亮冷问:“盒子里装着什么?”
她没想周嬷的老眼这么雪亮,竟然连藏在柜子深处的钱盒也能发现,虽然她知道自己有些坏心,但还是希望周嬷能突然老人痴呆,瞬间忘记盒子的存在。
这可不太可能,周嬷可是两眼如炬地瞧着她,等待着答案。
她知道难以逃避便照实道:“是我藏物的盒子。”
周嬷眼神中透着“发现了”道:“打开。”
她抱出钱盒打开道:“这些钱是我在方家这几年攒的。”
周嬷望向躺在盒里一圈一圈的钱串,疑惑道:“就这些?”
她不冷不热笑道:“我在方家当丫头,能有多少钱,嬷嬷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偷钱吗?”
周嬷提了下眉头,嘴角带着些森冷笑道:“有人说你总抱着包袱进进出出,我便是来瞧瞧。”
虽然她有些钱财的来处秘密,可被怀疑成贼她也不高兴,一只手稍用力合上钱盒盖子嗔道:“我在方家也不是一两日,嬷嬷难道还不信任我,若不信尽管查查二少爷屋院里少了什么,这样不是明里暗里骂我是小偷吗。”
周嬷可不像张嬷桂嬷那样容易疼人,她摆着一张刻板的老脸听下郝春的话,公事公办道:“现在瞧过了,便是还你个清白,你也不必介意了。”
不必介意?能不介意吗?这是有人故意挑事,今要不让那货也被教训一番,只怕以后还能生出其他事来。
郝春眼眸向窗外一瞥,瞧见映在窗格外的娇柔身影道:“这事嬷嬷不说我也知道谁说的。”
周嬷目光透出讶异,郝春接着道:“这院里除了我外,还能有谁看得到我抱没抱着包袱进进出出。不过是几句不快,她就胡乱说我,若在这里遭人恨,我还不如回二小姐房里做事。”
郝春在方家待得比水菱时间长,她又是周嬷亲自按着手画押进来的,周嬷对她还有些薄情,见她满心委屈的样子,脸上透出些许慈祥道:“我这也是来瞧瞧,你别往心里去,夫人那里自有公道。”
郝春瞧见窗外的娇影慌慌张张退离窗边,返身边把钱盒子塞回柜子,乖巧应道:“嗯,夫人是明理人我自是明白。”
“天色不早,你休息吧。”
郝春瞧着周嬷落话离去,就将钱盒快速藏回一堆衣服后,再次把柜门锁上。
这几年来她的钱盒由小换到大,而她发现普通的盒子只有一大格子不好分门别类,于是把妆盒当成钱盒,妆盒层叠叠内有乾坤很是好藏东西。她把在方家赚的大吊铜钱放在盒子上层较大的格子里,卖布偶赚的钱已被换成银豆子放在下一层较小的暗格里,那些银镯玉镯香胰则放在由侧面打开的小屉里,除此外还有几个小格放着胭脂红纸和黛墨,虽然她不化妆,作为姑娘家她还是喜欢收藏这些。
隔日,郝春用过早饭向张嬷要了些鼠药,取了鼠药见着用完饭出小房的水菱,有意当着张嬷、桂嬷、李大妞和数个在厨房院里的丫头对水菱道:“我这是取了鼠药,要是往后我的房里丢了什么就不能赖老鼠。”
水菱瞪她恼道:“你这什么意思?”
郝春气着昨夜的事,也不输气势道:“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什么了,知道什么了。”水菱心知肚明,但口上不饶人。
春香方下来厨房用饭,瞧见水菱道:“水菱,夫人找你,用完饭到正屋一趟。”
水菱一听叶氏找,瞬间收起了恼色,瞪了眼郝春就回身出了院门。
水菱离去,院内的嬷嬷丫头七嘴八舌询问郝春发生了什么,因为穿来时有许多的不懂,所以她习惯了低调,在面对热烈的询问,她只道:“因为有老鼠闹得不快,没什么事。”
大家看着她手上拿着鼠药便相信了,她见她们不再追问,拿着鼠药就回了方岚的院子。
郝春回到方岚院子约莫一个时辰,水菱带着一脸哀伤入了院门,进门便闭在抱夏里,直到夜里用饭时郝春才和她照到面,而她脸上除了消沉,已全然不见白日的盛气。
数日后的辰时,郝春用过早饭回房不多一会便被春香唤到了正房。
叶氏正坐在房厅里的罗汉床上饮茶,瞧见郝春入门,就将茶盏落在了周嬷手里的托盘上,待郝春行了礼,她审视着郝春开口问:“你和三少爷是怎么一回事?”
郝春一听小嘴微张倒吸了口气,转眼离后园遇到方岩已过了两个月,她还以为方岩不过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他是来真的——
说什么也不能承认这事,要承认了自己便确定和他不清楚了,但也不能完全否认,空穴不来风。
郝春默声想着,叶氏恼言划破安静道:“怎么不说话,你在二少爷的院里怎么和他勾搭在一起?”
郝春知道叶氏恼了,连忙一口否认:“我和三少爷没关系。”
叶氏蹙起眉头道:“他说亲了你,来向我要你。”
郝春很快理好头绪道:“夫人要为我做主,三少爷对我有意图,但他的意图并非喜欢我,而是为了儿时的事,想将我讨要去报复。”
叶氏不解:“儿时什么事?”
郝春回:“夫人还记得那年中秋他掉入河里吗,那时是他揪了我的辫子不甚掉进了池塘,可他一直觉得是我害的。”
当时叶氏差点被那件事气死,她哪能不记得,但这非什么好事,她不愿再提起,便不耐烦道:“好了,我知道。”顿了下,挑眼向郝春传达某种暧昧信息道:“你要恪守本分,照顾好了二少爷我自不会亏待你,三少爷的事你不用怕,他要是对你使坏就过来向我说。”
“是。”叶氏的话实在让郝春大大地松了口气。
“下去吧。”叶氏令。
郝春见危机解除,朝叶氏欠了□便退出了房,出房后她想起阁上的方慧芳,于是辗转上了姑娘阁。
方慧芳到了十三,已不必在前院上课,如今算是待嫁闺中。
郝春上了楼见着方慧芳在厅里写字,便靠上前唤了声:“二小姐。”
方慧芳循声望她,高兴道:“阿春,你来了?”
郝春点了点头问:“你在做什么?”
方慧芳将手上的毛笔落在笔架上道:“练字,过年时,我打算写两幅春联贴在门框上。”
方慧芳这番话让郝春回忆起儿时,那时方慧芳是那么小,白皙的脸庞鼓鼓的又不爱说话,活像摆在盘上的静默小包子,现在鼓鼓的两颊还在,只是被长大的脸拉长了,笑起来很甜,不笑则显着过度安静,眼神比儿时活泼,活泼中又暗透忧郁,却显清纯,
郝春侧头望着方慧芳的字,徐徐点头道:“二小姐的字比以前好了。”
方慧芳乖静笑道:“嗯,我没事都在看书练字。”
郝春想着自己不在大概也没人陪方慧芳说话,眼眸瞥望屋里没见到伺候方慧芳的丫头问:“跟着你的人呢?”
方慧芳颦眉忧郁道:“不晓得,等一会她就回来了。”
郝春觉得那丫头应该是瞧方慧芳不言不语的好欺负,才放下她闲逛去了,便道:“二小姐是主人,有什么不满该说出来。”
方慧芳撅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做什么都要问东问西,不在倒好,没多久她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