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沁凉如水了。
一路朝着西宫冷苑掠去,一路上愈发的偏僻了,树草间時不時传来几声虫子的呜鸣声,打破了这夜的寂静。
在西宫冷苑的最里端,寒汐云赫然看到了不远处自小木屋内发出的昏暗的烛光。脸上一喜,寒汐云几个起落间,人已飘离了屋檐,落到了小木屋的大门前。
小木屋本就没有门板,站在门前的寒汐云出于本能的侧过身子,生怕屋内的人出手伤了自己。
许久不见有动静,寒汐云从屋外步入了屋内。
寒酸得不能入眼的摆设,两张矮凳一张已经缺了角的木桌,一张木头搭成的床榻。
唯一引起寒汐云注意的,便是床榻之上那张栩栩如生的挂屏了。
“丫头。”自床榻之上发出一声呼喊,寒汐云一愣,这才看到床榻之上竟有人半躺着朝她看过来。
寒汐云倒退了一步,有些抗拒的看着已经从床榻上坐起来的女人。出于敏感,寒汐云还是与她拉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
床榻之上,女人身着灰旧得有些发白的粗布衣裳,可仍然看得出很干净,屋子内也隐隐能闻到清淡的香气。
只是,女人那身灰白的衣裳,却是遮挡不住她身上的华贵气质。双眸半瞌半睁之间已是风情万种娇媚动人,虽是看上去和太后的岁数相差无几,可脸上仍旧红润透出光泽。
“你是谁?”寒汐云沉着脸问,面前的女人眉宇间总是给她一种熟悉感,似是在哪里见过。
可她自小便在这皇宫中来往,更是未见过前朝的国君有哪一位妃子是面前这女人的模样的。
寒汐云在打量女人的同時,女人也同样在打量着她。让她不解的是,面前的人明明就是那小丫头,可为何她唤她,她却不理会自己呢?
皇妃歪着脑袋,一脸的迷惑。
寒汐云无奈,只得在屋内擅自打量着。
这西宫冷苑,何時多了这么一位容貌出众的女人的?太后都亲自前来探望她,她和太后是何种关系?
“太后,太后。”寒汐云喃喃自语,時不時撇过视线看一眼坐在床榻之上的女人。
能让太后如此挂心的人,而且看面前这女人此時的面容,也不像是被太后打压欺蛮的人。如此说来,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一定是太后格外重要的人。
可在太后的眼里,什么人能让她如此的重视呢?
那如柳叶般柔情的眉,一双波光流转的双眸虽已是被洗涤了很多年,可仍然清明如镜。小巧却挺翘的鼻梁,饱满的红唇,紧致的皮肤。
如不是保养的甚好,便是她有着不老容颜了。
可她的面容,真的好生的熟悉啊。
这天罱皇宫之中,她到底在哪里见过这样熟悉的面容呢?
一時想不起,寒汐云紧皱着眉头,坐在床榻之上的皇妃也一样看向寒汐云。明明是同样的一张脸,可这张脸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凌厉许多,柔和却是少了几分的,和她昨天看到的丫头不一样呢。
两人四目相对,却又同時撇开了视线。寒汐云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小木屋。
床榻之上,皇妃重新躺回被窝里,眼里露出深沉的光。那个装疯痴傻的皇妃,此時荡然无存了。
…
在距离天罱皇宫几十里的一间破旧的客栈里,羽含烟幽幽然从昏迷中醒来。第一次吸入了参有菹月花的迷香,她竟足足昏迷了一天一夜。
榻却张迷。简陋的客房里,摆放在床摆一侧的灯盏里散发着幽暗的光,在床榻前,冯池一脸紧张的坐着,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昏迷的人儿。
疲惫的睁开双眼,眼前一片迷糊,羽含烟伸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停顿片刻眼前也渐渐的清明了许多。
看到羽含烟转醒,冯池的脸上终于舍得露出一丝笑容了。星眸灿目闪着盈盈水光,厚薄适中的唇好看的上扬着。那笑容,软软的,带有几分宠溺和爱意。
突然间眼前呈现这么一张俊颜,羽含烟还是小小的惊吓了一下,却在看清面前人的面容時,生生将呼之欲出的惊叫给咽了回去。
“池哥哥。”羽含烟不敢确认的低低喊了一声,又伸手揉了揉双眼,只到冯池充满爽朗的笑意充盈在整个客房時,羽含烟这才确信了。
面前的人,确实就是她在冯府里最为依赖的冯池了。sxkt。
冯池伸手,轻轻柔柔的揉了揉羽含烟的头顶,如海贝吹响時清朗的声音又夹带着几分沙哑,“醒了?”
羽含烟转头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发现不是皇妃所在的小木屋時有些惊讶,疑惑的看向冯池,虽未曾开口相问,可羽含烟眉宇间的疑惑已经不需要她再出言询问了。
“这里不是皇宫,我们已经在距皇宫几十里之外的地方了。”冯池自是能懂得羽含烟那张小脸上丰富的表情的,笑了笑,冯池如实的告诉了他们如今所处的位置。
“啊?”果然,听到冯池的话,羽含烟很不客气的惊叫了一声,冯池浅笑着皱了皱眉,一张柔情的脸上满是宠溺。
“你在皇宫会有危险,我要把你接回昭夏。”冯池简单明了的告诉了羽含烟他的想法,并将他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虽然对冯池羽含烟是格外的依赖和信任的,可对于自己从昏迷中醒来后就离了天罱皇宫,羽含烟想不生气也不可能。
脸上虽还是一脸的迷茫,可羽含烟心里已经隐隐有种被人牵制的感觉了。这种感觉让她格外的不悦,想要挣脱,可那人却是她最为敬重和依赖的冯池。
看着羽含烟淡然迷茫的脸,冯池以为她只是还没有适应过来,忙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有我护着你,你绝不会有事的。过几日我们回了昭夏,我会将你安排进冯府的。”
羽含烟静静的听着,却是不说一句话。如她这般小的年纪却已是懂得喜形不露于色,倒是教人费解。
只是羽含烟内心想的,却不是冯池所想。
既然已被接出了天罱皇宫,那想再回去也是要费一番周折的,况且她之前也是想要再回昭夏一趟的。没有解开她的死讯和昭夏新皇登基之迷,她也不甘心就那样被墨夜囚困于天罱皇宫之内。
既然冯池借花献佛的将她接出了天罱皇宫,那她就回昭夏便是了。之前在皇妃的小木屋里,自己都还在考虑如何出天罱皇宫回昭夏一雪自己陪葬之冤。
如今,也只是提前让她还未查清一切事情的真相時便回了昭夏而以。
“烟儿,烟儿。”看着羽含烟空洞的眼神,冯池有几分担忧,连唤了两声,羽含烟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啊?池哥哥,怎么了?”羽含烟神情一滞,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冯池一眼。光顾着自己,竟一時忘了冯池还在身旁。
“你还好吗?”冯池伸手抚了抚羽含烟的额头,在感受到她未曾有何病症的症状時,这才松了口气。
“恩,我没事。”羽含烟侧了侧脑袋,离开了冯池的手。冯池一時脸露尴尬之色,嘴角扯了一抹苦涩的笑,收回了手。
“既然是这样,你先好好歇息;,我下去让店家送点吃的上来。”
“好。”羽含烟点了点头。
冯池前脚刚走,羽含烟刚想再躺下,突然在客房的外面走道里,传来一阵低沉邪魅的声音,“店家,给我弄些吃的来。”
那声音,如同地狱里的鬼怪在召唤着人魂魄的声音,那般的低沉阴冷,又邪魅得骇人。
羽含烟一张绝美的小脸吓得苍白,浑身瑟瑟发抖的在被窝里,身子不住的往后挪着,紧靠着床的一角。
双眼惊恐的看向客房的门口,那里如同站着一个人,他的一头紫色的长发无风自动的飞扬着,一双凤眸似有若无的在盯着床上精神即将崩溃的自己。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间客栈?他难道知道她被冯池劫出了皇宫所以追过来的?
越响着羽含烟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是被抽离了一般,瘫软在了床上。
一声门被推开的咯吱声吓得羽含烟大气也不敢出,冯池端着一个拖盘从外面进来,上面摆放着几碟小菜和米饭。
冯池朝着床榻撇了一眼,垂下的床幔遮挡了羽含烟的身影,冯池开口唤了一声,“烟儿。”
如被雷击般,羽含烟挣扎着从床上跑了下来,奔至冯池面前,伸手捂住了冯池的嘴。
那惊恐得双眸早已失去了神采,刚刚还驼红的小脸此時一片惨白,再加上羽含烟微微颤抖的双唇,冯池也被吓到了。
羽含烟朝着冯池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踮起脚在冯池的耳边轻喃,“不要出声,他在这里。”
088。客栈惊吓
第九十一章新的文字(1)
紧捂着冯池的嘴,羽含烟颤着声音轻呼,“别出声,他在这里。”
看到羽含烟惊恐得如同见到阎罗王一般的神情,冯池也不免得有些紧张了。嘴被羽含烟捂着,冯池一時没办法开口,只得瞪着一双清澈的双眸看着羽含烟。
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只到外面一片静谧,羽含烟这才愰愰不安的将捂在冯池嘴上的手拿了下来。
拉着冯池走到桌边,羽含烟软着身子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桌子上。似乎刚刚墨夜给她的震憾仍未消除。
冯池有些担忧的伸手,抚上了羽含烟的手背,如被碰到烫手山芋,羽含烟倏的收回了手,挺立着脊背坐直身子看着冯池。
冯池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低头微微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再抬头時,冯池脸上仍旧是那如春风般的笑容,俊逸的脸如剑削出来一般的墨眉,如此玉树临风的一个美男子,笑起来的杀伤力也是有目共睹的。
羽含烟一滞,半晌才缓缓开口,脸上的神色也缓了一些,“墨夜,墨夜在隔壁。”
“你说什么?”冯池突然拔高了声音,吓得羽含烟缩着脖子恨不得钻进桌子底下。
这男人,肯定是故意的。羽含烟咬牙切齿的想。
看着羽含烟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如直扑而来的凌厉小刀子,冯池弱弱的抖了抖身子,歉意的看着羽含烟笑了笑。
羽含烟咬牙瞪了冯池一眼,这才低声问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冯池也面露沉吟之色,之前接烟儿出宫時,岚儿可是说过墨夜已经出宫了的。如今算算時间,墨夜现在竟然在这偏僻的小客栈里,着实的有些不正常。
突然,冯池面色一变,从凳子上站起,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外。t7sh。
被冯池紧张的动作吓到,羽含烟也害怕起来。
难道他真的是来追自己的?
“烟儿,你先在房间不要出来,我出去看看。”冯池看了羽含烟一眼,刚要拔腿而走,却被羽含烟扑上去拦住了。
“你疯了,他可是见过你的。”羽含烟心急的拦在冯池面前,双手伸开不让冯池出房间。
冯池微微瞌眼,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你怎么知道他见过我?”
羽含烟一愣,瞬间又明白了,若无其事道,“我曾在冯府见过他,既然你们冯府和墨夜是一路人,他见过你也是必经之事,有何奇怪?”
己含然这。冯池的眸光深了深,不免得又打量了几眼羽含烟,除了那淡淡的爱慕和宠溺,此時也多了一份意外。
他没想到,羽含烟竟然什么都知道。
不仅知道他们冯府和天罱国的国君有交集,更知道墨夜曾来过冯府。冯池突然有些担忧,此次他虽是抱着救离于羽含烟于水深火热之地,可却也还有另一层的意思参杂在里面的。
他需要让羽含烟,来拯救他们整个冯府。也只有她,才有这个能力让冯府在昭夏翻身东山再起。
冯池的沉默让羽含烟沉思了半许,只是看着冯池那张清秀俊逸的脸,饶是她知道冯池和墨夜相识,却也是猜不透冯池此時内心的真实想法的。
但她感觉得出来,冯池接她出天罱皇宫,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想要保护她。
两人之间有一恍神的沉默,冯池低头,看着羽含烟站在他的面前,小脑袋垂得低低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冯池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更加是可耻的。为了他们冯府一家,他却要利用羽含烟,这和当初的赫连清逸及如今的墨夜有何区别,他和他们同样是一路人,一样是为了达到自己所想利用无辜的她。
“烟儿。”似是在喃喃自语,冯池轻轻的唤了羽含烟一声,声音如梦似幻,如若不是羽含烟就站在冯池面前,她甚至会怀疑自己听错了。
错愕的抬头,羽含烟一双灈水清眸撞进了冯池的眼眸里,那般的清澈那般的柔媚。
“嗯。”羽含烟轻轻的应了一声,遂又低下了头,迈开腿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冯池之间的距离。
站得那般的近,她都能闻到他身上如清草般的气息了。
“对不起。”冯池伸手想要抓住羽含烟,却看着她往后退了两步,伸在半空的手无奈的收回。
对于冯池的歉意,羽含烟并没有理解透这句对不起里的意思。只是因为他要出去查探却被自己拦了下来么?
冯池心里明了,这一句对不起,只不过是提早将他要犯下的错误埋下一个救赎的借口罢了。
他终究得为了家族的生存的。
儿女情长在如今即将要败落的冯家,是高攀不起的。
“饭菜快凉了,趁紧吃了;,有我在这里,不用害怕。”冯池重重的呼出一口气,羽含烟并没有察觉到冯池淡然的面孔下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两人走回饭菜,围桌而坐。
将白米饭装进碗里,冯池将碗放到羽含烟的跟前,并摆好菜肴,这才持起竹筷将竹筷送到了羽含烟的手里。接过竹筷,羽含烟心不在焉的扒着碗里的白米饭,甚至都忘了去夹菜碟里的菜肴。
冯池淡淡的看着,不忍心,替羽含烟夹了几筷子菜在饭碗里。羽含烟一愣,继而又低头吃饭,不時有饭粒掉落下来,落进了藏青色的饭碗里,混进了那一堆一粒粒的米粒里。
“池哥哥,你们冯家,到底想要做什么?”许久,羽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