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饭碗里,混进了那一堆一粒粒的米粒里。
“池哥哥,你们冯家,到底想要做什么?”许久,羽含烟终是放下了碗筷,饭碗里还剩下大半碗饭未动。一瞬不瞬的盯着冯池,羽含烟问得认真,连冯池都感觉到了此時客房内紧张压抑的气氛。
冯池无奈,只得放下手中的碗筷,怏怏的看着对面的羽含烟。
“这一次你接我出皇宫,不单单只是想要保护我;?既然你知道我在天罱,那说明我的行踪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如果你真想要保护我,又岂会容我到天罱去。”
冯池不语,只是哀伤的看着羽含烟。
他还有什么话能反驳,羽含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堵得他拿不出一个字来驳回。
“是因为你爹爹和你叔叔的原故;?”羽含烟一语中的,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得清楚,为什么冯池这一次如此匆忙的要将自己带到昭夏去。
回想当初在冯府時冯谦和墨夜的交集,以及那封独有天罱字样的书信。虽然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封书信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内容,可既然是写到天罱去的,必是和天罱有关的。
而如今,昭夏国的先皇已经死了。她名义上的丈夫却莫明的登基了。
赫连清逸,那个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却偷龙转龙的人,哄瞒了整个昭夏的百姓及他的父皇赫连锦瑞,连同他的两个哥哥都被他蒙在了鼓里。如今他登基了,又岂会容忍冯谦这个乱党存活在昭夏呢?
只是让羽含烟费解的是,赫连清逸到底是如何知道冯谦及冯闫有谋逆之心的呢?
冯谦身为六品署正,和赫连清逸八杆子打不着啊。冯闫?
羽含烟突然醒悟,看着冯池的双眼似是要看进他的心里一般。
冯闫,冯池的父亲。
他可是在皇陵守陵的啊。
既然赫连清逸如今能登基为新皇,那他当初就一定是在古墓里醒过来的。他诈尸后自是要从古墓里出来的,冯闫既然和他的哥哥冯谦是同党,那也就是和墨夜是同伙人了。赫连清逸在暗,他们冯家在明。想想能借假死之名夺皇位,赫连清逸的心智是何等的高人一等。
如此想来,冯家如今想必已经快要走投无路了;?
“池哥哥,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接我出天罱皇宫,如今我愿意相信你是想要保护我的。可我实话告诉你,对于你们冯家,单凭我羽含烟这弱女子,是绝计没有办法让你们冯家翻身为主的。你,看错人了。”
羽含烟一语道破了冯池心中的隐晦,虽极不愿意承认,可如今羽含烟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也只能面对了。
只是,冯池突然很想知道,面前这小小的人儿,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烟儿,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冯池的思绪停顿了半晌,可仍是改不了口,依旧唤羽含烟为烟儿。
哪怕如今在羽含烟的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的隐瞒了,又似是被人窥探到了秘密,可她依旧还是冯池心中那个善良没有心计的烟儿。
“我只是猜测的,既然如今你都这么说了,想必我猜测的也八九不离十了。”羽含烟苦涩的笑笑,没想到冯池竟然是默认了这一切。默认了他们冯家的道德伦丧,默认了他冯池对自己的利用,更加默认了赫连清逸的阴谋。
“烟儿,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不待冯池将他想说的话说完,羽含烟已早他一步堵住了他的话,并拒绝了他的请求。
哽在咽喉的话生生的被吞进了肚子里,冯池面露难色的盯着羽含烟,满脸的沉痛和哀伤。
“好。”经久之后,冯池坚难的吐出一个字。
“既然是这样,你也知道了我的目的,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将你送回天罱皇宫的,可你回去必定会有生命的凶险的。所以…”冯池有些无力的看着羽含烟,他以为自己可以将这些阴谋瞒到昭夏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羽含烟那颗玲珑剔透的心,早已将所有的事情都猜中了。
“不了,既然脱离了天罱,便不再回去了。”冯池的一席话,深深的勾起了羽含烟的伤痛。
似乎自来了天罱后,没有一件事是令她快乐的。她以为那个救她的人会保护她的,可他只是利用她。她听着他说要许她后位,她相信了。她听着他说要好好的疼爱她,她也相信了。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
除了古墓里的挽救,其他什么都是假的。如今想来,墨夜能在古墓里救她,只怕也是他利用自己的前奏罢了。
他救了自己两次,却只是为了利用。
赫连清逸让自己陪葬,也只是为了利用。
这个异世里,她这抹孤苦无依的灵魂,只是为了奠基别人的利用而以。
何以为活得如此的辛苦,何以以要生得如此的狼狈。
凤凰都能涅槃,自己这抹活生生的血肉,是不是也该在这汪深潭里,翻腾起水花?
是的,可以的。
所以,我不要回去,我要重生。
“你可想好了?”冯池显得忧心忡忡,连声音都低沉了许多。
羽含烟坚难的点了点头,视线不自觉的瞟了一眼墙壁。那面墙壁的对面,墨夜便入住在了那里。
只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却是已咫尺天涯了。
那个她用生命依赖的人,如今,她要狠狠的将他放下了。不再为他利用,不再为他伤心难过,不再对他有所期许。
“池哥哥,如果你想要我救你们冯家,我不会答应的。回了昭夏后,我自会有自己的打算,不仅仅只是想要回到我最初的地方,也是有很多的事情我没有弄明白。如果你们冯家依旧妄想依附着墨夜能有什么作为,那就大错特错了,他,只是一个物用所尽的人罢了。利用,才是他最大的特点。所以,你不用奢望能在他的期许里得到什么回报,不可能的。”
“烟儿,男人的事你大可不用插手,我冯家是生是死也不一定是他一个赫连清逸能说得算的,我相信,人定胜天。”
羽含烟苦笑,笑冯池的痴傻坚持,笑权利带给人利欲熏心的诱惑,更笑冯池的贬低。
女人,只不仅仅只是男人的附属品。
女人,可以创造出一片新天地的。
或许这些是大话,但你们,都等着看;。
所有伤害过我,利用过我的人,你们睁眼看着,这大好江山,我会一点一点的收拢于掌心的。
089。
一夜心惊胆颤,羽含烟彻底不敢入睡,总是竖耳听着隔壁客房的动静。只到外面传来三更的打更声時,隔壁房间的屋门终于传来了一声咯吱声。
羽含烟秉住呼吸侧耳静听,后听到了墨夜与客家的交谈声。
似是退了房,墨夜退了房,离开了客栈。
待得确认墨夜走了,羽含烟终于放下心下,睡意也顿時袭来。抵不住乏意,羽含烟小小的休松傩恚酵饷嫣旄樟習r,冯池便过来敲羽含烟客房的门了。
“砰砰。”屋外,传来冯池轻缓而富有节奏的敲门声,羽含烟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惺忪的起床,穿上外衣便打开了客房的门。
“池哥哥。”羽含烟声音疲倦的喊了冯池一声,看着羽含烟略显疲惫的小脸,冯池一阵心疼。伸手揉了揉羽含烟的发顶,冯池诺诺道,“该起程了。”
“好。”羽含烟点了点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屋外。
空空如也,墨夜是真的走了。
一番梳洗后,两人也退了房出了客栈,坐上马车朝着昭夏的方向开始奔波。
三日后。
车水马龙的街头,各大店铺里摆设着琳琅满目的物件,或衣饰,或美食,或家具摆设,或琴棋书画。街道上,人流涌动一片繁荣,百姓衣着朴素却有说有笑,生活似乎比羽含烟初来昭夏時更显得富裕。
跟在冯池身后,羽含烟只是惊愕于昭夏国皇城后的繁荣竟变得如此的迅速,似是比赫连锦瑞在位時还要富余几分。
似是看明了羽含烟心里的疑惑,冯池淡淡开口,声音里说不出是悲是喜,“他的确有些本事,只是登基数月以来,国库量竟已增加了几成,百姓税收减少,还真是一个仁君啊。”
冯池语气里的揶揄之意羽含烟是听懂了的,可做为一个昭夏人来说,赫连清逸的登位无疑是让人欣喜的。他不仅减少了穷苦百姓每月每年所要缴纳的税费,更是微服私访,体恤民情。
如若不是知道这里是昭夏国,羽含烟甚至也会怀疑这一切都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太过于虚幻了。sxkt。
赫连清逸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办法,能在几个月的時间内,就让整个昭夏的民心都倾倒向他?
这一刻,羽含烟甚至有种想要重新认识赫连清逸的冲动了。
如此奇才,如若真陨落了,也是昭夏的损失了。
“烟儿,走;。”肩头,被冯池拍了拍,羽含烟收回心神,跟在了冯池的身后。
在离皇城较偏僻的一家农院里,冯池带着羽含烟来到了这里。整个农院虽处僻静,可却显得很精致,似是刻意打造的一般。
小小的院落里种满了花草,花香四溢蝶舞翩翩,而小院的正中,有一条石径小路通往正屋。
羽含烟错愕的站在小院的大门处,看着这个梦幻的屋子,一時驻足不前。
冯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连日来心里的郁结之气也一消而散了。能看到羽含烟如此震惊且如收到惊喜一般的表情,冯池的心里是感觉到了一丝暖意的。
“走;,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冯池淡淡的笑笑,拉着羽含烟的手,走在石径小路上,步入屋前。
任由冯池拉着自己的手,羽含烟一路无神的跟在冯池的身后,眼前,各色的花朵争相开放,花蓝黄白,错综着有着别样的迷人之态。
鼻翼间,每吸一口气,都是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人身心怡然。
“这个…”回过神来的羽含烟有些恍然,看这些花草的开放及院落的布置,似乎不是草草弄好的,应该是有一段時间了;。
“其实,想要接你来这里并保护你一直是我想要做的。只是…”冯池苦涩的笑笑,无奈的耸了耸肩,接着道,“只是,没想到事情现在会变成这样,我们冯家也没落得不起眼了。”
羽含烟语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冯池的话。
要帮冯家,是绝计不可能的。没开得眼。
想想在昭夏皇宫,想想在天罱,自己一路走来所遭受到的罪,不都是因为冯谦么?
谁会给自己的仇人,给予帮助呢?
羽含烟扪心自问,她,做不到。她没有那么高尚的品德,更没有能肚子里撑船的宽宏大量。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羽含烟找不出其他的话来表达。
不知为何,冯池突然有一种两人很陌生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抓狂。羽含烟的刻意疏离及这几日似远似近的接触,都让他有种快要失去什么的感觉。
“烟儿。”冯池心伤的喊了羽含烟一声。
站在屋前,羽含烟停足转身,纳纳的看着冯池,哼出了一个鼻间,“嗯。”
冯池一顿,重重的叹了口气,羽含烟听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黯然的转身,推开了屋门。
简单却别致的竹椅竹桌,各色摆设均是用竹子制成的,连同屋子里,都有那种竹子的清新味道。
羽含烟脸上绽出了一丝笑颜,走进了屋内,在厅的一侧,是一间小巧的寝房,只摆放了一个吊在半空的竹床。竹床的四角分别有手臂那般粗细的麻绳捆绑着,拴在上面屋子顶穹的横梁上。
麻绳外面被裹上了两层薄纱,粉白相间,上面还有不少的丝带,风一吹,轻盈飘曳。
在寝房的窗台,是一户用竹架撑起的木窗,木窗的窗框上挂着几个用竹子制成了风铃,碰撞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一间竹制的屋子,就这样赫然呈现在羽含烟的眼前,那般的精致,那般的儒雅,如一位偏偏公子伫立在眼前一眼,让人赏心悦目。
“其实在你刚来冯府不久時,我就已经在准备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院子里的花儿都开了,接你回来刚刚好。”
冯池的心还是有点小小的满足的,至少羽含烟的脸上所呈现出的表情,是中意这里的。
她不讨厌,这让冯池有些欣慰。
“谢谢。”羽含烟再次向冯池道了句谢,瞬间将冯池心里那点可怜的喜悦冲充得一丝不剩。
“以后你就住这里;,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不会管你,冯家,我会再想办法的。”
羽含烟心头一凛,冯池的意思是,他还是执意要让冯家在昭夏成叛乱一族么?
“你为什么要像你叔叔和你爹爹一样那么的固执,你想想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上的,你吃的是昭夏的粮,喝的是昭夏的水,自小也是在这片土地上长大的,难道你对它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吗?你爹爹和你叔叔他们俩个的迂腐思想为何还要延伸到你的身上?你如此出众的一个人,难道就要因为做一个叛国贼而就此辱没了你的文才吗?你就不能为昭夏出一份力吗?”
“够了,我不许你诋毁我爹爹和叔叔,他们不迂腐。昭夏有什么好,国君昏庸,放任大好的江山不要拱手他人,整天只知享乐,我爹爹和叔叔只是有着满腔的远大抱负而不得以施展而以,他们没有错。错就错在,不该生在这个乱世朝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壮丽河山被他人侵吞却束手无策。”
羽含烟气结,冯池的不可理喻让她有些失望,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看着冯池,“如果你们冯家真的有本事,如今也不用想着靠我一介女流之辈来挽救你们诺大的一个家族。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吗,你们冯家如今这一切只是因为你们的无知和贪婪造成的。”
“烟儿。”冯池一声低喝,羽含烟默然住口,不可思议的盯着冯池。
那一声充满了暴怒和杀意的低喝,竟然出自冯池之口。
他可是一直都是那般的儒雅有礼谈笑风声的,何時变得如此的暴戾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