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刘相雨从来不会看错人的,这样吧,一年为期,如果我输了,我也滴酒不沾。”
段风涯错愕,“夫子,你可是出了名的嗜酒如命之徒,为了她,滴酒不沾,你值得吗?”
刘夫子趁着酒劲,兴致极浓,“这一赌,我是胜利在握的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一个心里有你的人,让你恨,你也是于心不忍的,每位夫人,见到我的第一面,就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你活多几年,今天,五夫人竟然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你痊愈,她想你百年归老啊,少爷,你想想吧。”
刘夫子端起一壶酒,自顾自边喝边离开,独留下段风涯一个人对着天空明月发呆,想了很久,他终于明白了,嘴角扬起一丝魅笑,“安季晴,你可以,初入府,就知道谁是重要人物,懂收买人心了。”
小颜见段风涯迎面过来,微屈膝,“少爷。”
“嗯,五夫人呢?”
“五夫人刚歇下,少爷要过去吗?奴婢过去服侍。”
段风涯摆手,“你就不用过去了,有五夫人在就行了。”
小颜望着段风涯的背影,良久才记得,哦了一声。
安季晴坐在铜镜前,认真端倪起自己,浓眉大眼,方脸小唇,肤色浅白透红,说真的,比起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她,真的秀气了很多,这个秀气,更多是表现在小家碧玉的形象上,娇小玲珑。
段风涯急促的敲门声,让安季晴略微烦躁,“谁啊。”
“我。”
听到这一个我,安季晴的手停在了门栓上,本想开门的心,咯一下,“哦,我睡了,相公去姐姐那边吧。”
段风涯从鼻子哼出一丝冷笑,语气没有一丝温润,一丝挽回余地的说:“你不开,我就撞开了。”
“开就开嘛,凶什么凶。”安季晴很不情愿的拉开门栓,段风涯推开门,摇摇晃晃的走进房里,顿时房内酒气弥漫,安季晴掩鼻,浓烈的酒气让她胃里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她本就是什么都要强,唯独是酒,她试过了很多次,无论是什么酒,可每每都是一杯下肚,就呕吐不停,“你喝很多酒了。”
段风涯凑近安季晴的耳朵,“怎么,你怕我酒后失态?”
安季晴半推着段风涯向门口走去,却,推不动,只好泄气了,好声好气的说:“相公,我要睡了,你是不是也要休息了,或者,姐姐正等着你呢。”
段风涯打了个哈欠,“也真的有点累了,那我们照旧吧。”说完又整个人睡在了床上,眯起双眼,“安季晴,记得关门,我冷了,会睡不着的。”
“段风涯,你到底想点。”安季晴压着内心的不满,平顺的说。
段风涯双脚悬空旋转,他整个人就从在了床上,目光如炬,一点醉意都没有,“安季晴,你这句话问对了,告诉你吧,我就看不过你过得好,不管你嫁与我,出于什么原因,别以为,我就欠了你什么,如真是欠的话,也是你欠我的。”
“段风涯,我没求从你这里能得到些什么,也没想过要你负责什么的,三年之内,你能爱上我,自然是我想要的结果,如果不能,季晴也尽力了,别把你的想法强行加在别人身上,这样,对别人,一点都不公平。”
“这么说,你真觉得,我只能活三年了?”
安季晴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欲解释,“我,我,我没那个意思。”
段风涯躺下,拉了被子盖在身上,慵懒的说:“也罢,不想和你多费口舌了,你从来就没有公平对过我,还想我公平对你,简直是可笑。”
安季晴把门关上,末了,自言自语的说一句,“段风涯,也不知你是真醉,还是假醉,说起话来一套一的,伤人的本颔,丝毫不弱。”
他唤她安季晴,自始至终,都是安季晴,她人前或人后,都会唤他一句相公,当她唤他段风涯的时候,她便不是安季晴,只是唐依,其实,她更想做唐依,做那个可以让段风涯暖言暖语的唐依,当然,也有极少时候,她会轻唤他一声风涯,那是一个关于少女的梦,可是,段风涯永远不懂。
安季晴心想,无论爱恨,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系铃之人,已赴黄泉,是否,这个结,就越系越紧,越有可能变成一个死结呢?
☆、33。 归宁,只影单身
安季晴坐在铜镜前,整理发鬓,小颜整理床铺的身影照在暗黄的铜镜内,动作娴熟轻巧,安季晴一直觉得,没有谁天生就应该服侍别人的,可是,有时候看到小颜天生般的手巧兼灵活时,就纳闷了,小颜生来就有一双干活的手了么?“小颜,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小颜回头,圆圆的脸一尘不染,“当然,只是,夫人,就你和小颜吗?”
安季晴嘴角勾勒出一条弧形,笑容若有若无,“不然,你以为娘还是相公会陪我回去了?还是他们会敲锣打鼓的送我回娘家,况且,那根本不是家。”
早上,段老夫人叫安季晴去祠堂,跪在段云的灵位面前,语重心长的说,“安季晴,你进段家,我是十万个不愿意,但是我尊重老爷和风涯,这个婚约,让我们段家成为天下笑柄,让你进门,不过也只是堵住芸芸俗人的口,希望你好自为知,洁身自好,我们不欠你什么,你也别奢望在我们这里能得到什么,比如富贵就手,比如呼前拥后,又比如高人一等。”
安季晴想,她是明白段老夫人的意思的,段老夫人从心底就没承认她这个儿媳,更别说让她衣锦还家了,而段风涯,更是没提过陪她归宁的。
小颜走到安季晴面前,低着头,声音低小:“夫人,小颜觉得,这么对你,太不公平了。”
安季晴倒是释然,捏了一下小颜的鼻子,“傻瓜,等你长大了,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一切钱财,荣耀,身份,都只是身外之物,身外之物一旦多了,就只是累赘,只会让你不堪重负,那时,你就只想孑然一生了。”
小颜摇摇头,嘟着嘴,“夫人,小颜不懂。”
“那是因为,你还没长大。”
苏木清嘻笑着,“哟,五妹,都准备好了?”
安季晴颇为惊讶,她的这个新房,除了段风涯,就只有丫头们来往了,段家的主子,可是从没移过玉步至此,她扯开笑脸,“二姐,你怎么有空来了?”
苏木清扫视一眼安季晴的房,“小颜,我和五夫人说几句话,你先去准备马车,五夫人随后就去了。”
“是,二夫人。”
想起饭桌上苏木清的那张嘴脸,安季晴实在不认为她会是来示好的,“二姐,找季晴,有事吗?”
苏木清握着安季晴的手,好一翻热情,“二妹看你说得,咱姐妹一场,都让你说得见外了。”
安季晴只好陪笑,苏木清从怀里揣出一支金钗,在阳光下,金灿得十分耀目,定是贵物,安季晴甚是不解的望着苏木清,“二姐,你这是?”
苏木清一脸难色,“五妹,二姐就实话跟你说了,我现在手头比较紧,你也知道的,娘不许我们经常在外面跑来跑去。”
“所以呢?”
“所以,五妹,你今天回娘家,就在当铺,略停片刻,可行二姐这个方便?”苏木清说得诚恳,安季晴想了片刻,就应下了。
安季晴举脚迈出段府,雪花伴风而来,腰间的手绢随风而起,她伸手想握住,却是手心空空,有点微凉,紫色的细丝在干风中摇曳,曼妙娜娜,字季晴仰着头,眼里透着一丝向往,随风而漂,风停绢落,落何处,归何处,家也就,何处,天下虽大,却是处处可为家。
小颜上前一步,扶着安季晴的手,“夫人,上车吧,风大。”
“小颜,你也上车吧。”
“夫人,这,使不得。做奴婢的,岂敢和夫人同坐一车。”
“你就上来吧,磨磨蹭蹭的。”安季晴拉着小颜的手,直接上车。
马车在宽阔的马路上一路小跑,安季晴闭目靠在车上,双手还揣着怀里的金钗,她什么都不愿想,其实,她一直是个懒思考的人,从不去想明天,她觉得,明天,总是个费劲的词,一想,头便就痛。
“小颜,等会在前面的当铺停一下吧。”
“夫人,你要赎回什么吗?你看下面鱼龙混杂的,要不你把当票给小颜,让小颜帮你吧。”
安季晴差点失声笑了,依然闭着眼睛,“出来时,娘千叮万嘱,我并没高人一等,我也是鱼而非龙吧。现在成亲,身上还有几件首饰,我不过想变卖给娘,这一次出来,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方便出来了。”
小颜愤愤,“夫人,段家那么多钱,你没必要这么对自己的,少爷不给,你可以开口问的,你不知道,那几位夫人……”
“小颜,”安季晴睁开眼,打断小颜的话,“你得明白,人总得给自己留一点尊严。我包袱里有一条虎皮披风,给我拿出来,还有,等下见到我娘,不要让她知道我过得并不太好。”
“小颜知道。”
安季晴舒了口气,荡开一个淡淡的微笑,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安夫人与她并无亲子关系,她不忍心让安夫人再为她,痛了心口,白了青丝,但是,她有责任照顾安夫人周全,是为安季晴这副身躯,也为安季雨临终托愿。
钱来客栈安静的伫立在滇城的喧闹之处,陈色破旧,仿佛,它的存在,就象征着有那么一撮人,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居无定所。
安季晴走进去,厚道的掌柜就笑脸迎上来了,“哟,段夫人,来了。”
顿时在坐的客人都把目光投到安季晴身上,看到她只带一丫环,如同只身单影的归宁时,有人疑惑,有人嘲讽,有人婉惜,当然,也有,不好事之人,譬如,掌柜,他待安季晴如往日的,以礼待之,“五夫人,要小二给你带路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安季晴朝掌柜点点头,向后院走去。
掌柜轻轻摇头叹息,“都是可怜的娃。”
马上有人答话,“俗话说,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早知如此,一年前她要是肯嫁,如今她安季晴不只是段府的当家,而且,还是南平相爷千金,说不定还是国丈千金呢,她是自作自受。”
“不过也难怪的,换作谁,当时都不肯嫁的,要说,就说咱们段将军本事大,居然可以颠覆一个皇朝,现在,谁不想嫁他,做个三品夫人。”
“你们有空嚼舌根,不如把精力放在生活上。”箫君把一锭白银放在桌子上,离桌而去,曾经,他也是这么想安季晴的,一个不是红颜却是祸水的女子,祸国殃民,死不足惜,今天他是怎么的了,有人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却是不但不畅快,反倒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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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清冷,争不起宠
安季晴在院子里,看到一老一少的背影,脚步迟疑了,少的在打水,老的在搓衣服,她们动作都十分吃力,安季晴咬着嘴唇,侧头,她没有哭,也没有哭的必要,心酸,占据着的大部分,都是只是同情。
小颜拽着安季晴的衣袖,“夫人,怎不走了。”
闻声,安夫人和霓裳双双回头,霓裳低头,“小姐。”
安夫人双手不停地搓着身上的衣服,窘迫的低着头,“季晴,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呢。”
小颜张着口,显然有点吃惊了,安季晴走上前,握着安夫人的手,“娘,你们怎么给人洗衣服了,我不是叫你们不要的吗。”
“小姐,是霓裳不好,没劝住夫人,这粗活应该是霓裳做的。”
“霓裳,你怎么就不听话了,我不是说……”
安夫人拉住安季晴,“季晴,这不怪霓裳,是娘闲着也是闲着。”
“我不是怪霓裳,我意思是,你们都不要洗了。”安季晴明白安夫人是误会她的意思了, “小颜,相公早上不是给了我一些银子吗,给我吧?”
“哦?噢。”小颜从包袱里取出刚才安季晴从当铺出来,给她的白银,“夫人,给。”
“娘,你看,这里什么人都有,我看你和霓裳就到城东租个小房子住,这样生活也方便多了,我现在毕竟是段夫人了,你们饿不着的。”
安夫人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轻微的点点头,客栈毕竟是客栈,不是家,她十四岁嫁给安太行,从来就没如此漂泊过,这其中的苦,又怎是一般人能懂的呢?
在安季晴记忆里,滇城好像永远是雪花扬扬的,每天只要仰起头,就有几片雪花贴在脸上了,这不,她才一昂头,脸上就又冰又凉的了,箫君单膝屈起,躺在屋顶上,安季晴对着他嚷嚷,“箫君,你在屋顶睡什么,亏我找你那么久,是不是欺负我不会飞?”
箫君抱膝坐起来,见披着虎皮披风的小人儿,荡漾着笑脸对他嚷嚷,心里就十分欢愉,轻身一跃,就已经飘然落在安季晴眼前,“怎么,还记得我吗?”
“当然,刚才还见你在客栈里喝茶的,一转眼就不见了。”
箫君双手环抱在胸,“你还好意思说,看见了也对我视而不见。”
安季晴扯开笑脸,拽住箫君的衣袖,“刚才不太方便见,你别那么小气好不好,我想去看姐,你用刚才那样飞带我过去好不好。”
“飞?行啊。”箫君揽过安季晴的细腰,脚尖点地,两个人身如轻燕,背地而起。安季晴从来就没有过多的避男女之嫌,也不想想,她可是两天前,在滇城所有百姓的瞩目下,坐着花轿进段府的,况且,滇城的每个角落,基本都有姓段的足迹。她这样放肆任为,又怎么可能逃得过段风涯,或者说,怎么可能逃得过段府的任何一个人?
安季晴跪着,抚着安季雨冰凉的墓碑,触感同样冰凉她指心,才三天,这么美好的女子,就这么化作云雨化作雾了。
“姐,你看,我就没听你的话,我嫁给了他,你会祝福吗?你会长乐就好了,算是双宿双栖了,呵呵,你肯定在那里笑我,没办法,我就想嫁他,你在下面,要好好的,好好的,照顾自己,我会帮你,好好照顾,你想要照顾的人。
安季雨是早就想好了的,选择以这种决绝的方式来奠念她与长乐太子之间的这段恋情,可是,她却不知道,越是决裂,留给活着的人的,就越多痛楚,她断然不会想到,活着的人,即便在很久很久以后,就算对她的死逐渐淡忘时,也会在突然有一天,看到一件专属她的东西时,失声痛哭,这个感觉,安季晴懂,她真的懂。
安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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