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隐瞒我?其实这世上,又有哪个人还能比师父更像那个白袍圣人,可惜我始终没有去想过这里面的联系。
我想了许多,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怪不得当年我与师父是在废城见面,既然师父就是白袍圣人,那在那里倒是正常!”
“废城?你是说北宁城?!”宇文斐突然语带惊讶的追问道。
我不解,点了下头道,“是啊,就是北宁城,在那个有一个大的方池子的院子里见到的,之后师父就带着我一直南下了。”
宇文斐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人,原来是去了北宁,北宁……”
宇文斐的表情很怪,像是了然又像是无奈,好像知道了什么真相,又在那边犹豫,我瞧瞧的打量着,没有做声。刚才他提到师父时,我直觉得他对师父也有点什么在里面,看他现在的模样,倒更像是有了两三分的可能,只是不知道师父清楚不清楚这事。
这时宇文斐已经回过神来,他拉着我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开口问道,“你可清楚那屋子里的殿下是何人?”
我缓缓的摇了摇头,虽然能猜到是谁,可是没有明确的答案,我不会乱答。
宇文斐倒像是要故意介绍给我听似的,缓缓说道,“他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被尊为贤王的安王殿下。”
安王,果然是他么!年轻俊秀,风流倜傥,民间传闻也不算太夸大其词,那个人的确有这样的魅力,不过,我却更觉得他有似无赖的潜质。
心中虽然腹诽不止,但我脸上却学会了不露声色,这个宇文斐和那个安王也是朋友,我怎能多说什么。只是一想到师父和他们都有牵扯,我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你师父的本事一直很高,你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出手吧!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宇文斐怅然一叹,自去追忆道,“以往我只是听说,倒没觉得什么,现在看来,她的本领,的确很让人惧怕,几句咒语就能对付一个凶残的杀手……别紧张,子乙,我不会对她不利……”
我不是很相信他,他刚才说这话时,眼神里难掩对师父的畏惧,哪怕是朋友,见识过师父这般神魔本领,也不可能释怀吧!尤其是他们这些手握大权的人,更不可能不介意。说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这种事听说的多了去了,我不相信他们这种人会接受师父。
正各自沉默时,门那边突然有了动静,师父从门里走出,脸色尚好,只是看上去很疲惫。我和宇文斐连忙起身迎上去,我急急问道,“师父,您看上去气色不好,出什么事了?”
而旁边的宇文斐也急问道,“远扬,你没事吧,殿下状况如何?”
师父有些乏力的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一边说道,“他命硬,一刀没伤在要害,其他都是小伤,比当年安城时好多了。阿斐,我有些累了,你派人照顾他吧!”说完师父也不顾宇文斐是何反应,直接走去后院,一边还对我说道,“子乙,过来!”
我回头看了眼正无声叹气的宇文斐,便迅速跟在师父后面去了后院。
后院其实也不过一间小屋,以前那个安王没来时,这后院都是空着的,我和师父只住前院的两个房间,但自从那人来后,师父便住去后院,将前院的屋子让给了那个人住,想来又是一肚子的不爽。
这时,师父正推门进屋,我站在屋外犹豫了下,还是抬腿跟了进去。只见师父径自倒了杯水喝下后,便靠坐在软榻上招呼我过去。
我有点不知所措的站着,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突然找我来,这段日子,师父除了教我功课,已经很少和我说些其他什么了,我都不太习惯这样和师父单独相处的感觉了。
“子乙,过来坐!”师父拍了拍软榻对我唤道。
我踌躇着没动,师父还是那身女装,若是以前看惯师父男装模样,我到没那么不自在,可是现在……我总还是觉得不妥,虽然我知道,那只是师父而已。
“怎么,你也怕了?”师父淡淡问道。
我一急,连忙反驳道,“没,师父,我不会怕的,我要和师父站在一起,沐家的秘术,岂是他们懂得的,那些人的眼光,根本不用去理会!”
师父终于淡淡的笑了笑,道,“子乙,来,坐下说话!”
我挠了挠头,感觉脸上热热的,连忙掩饰似的坐下,没敢抬头,只死死的盯着软榻上摆放着的小桌子的一角。
“沐家算不得大家族,嫡系传至今日,也只有我一人罢了。收你为徒,让你姓沐,我确有让你承担起沐家整个家族的想法。呵,其实那也是我一厢情愿的念头,左右别人的人生,本就不该,你若不愿,明说即可,我不会怪你……”
“没,我,我只觉得荣幸,师父能信任我,就该相信子乙的决心。子乙虽不是沐家的血脉,但师父既然给了我姓氏,那沐家就是我永远的家族,我绝不会舍弃这个姓氏,也不会抛下师父!”
“哪怕这个家族永远被人排斥,永远无法融入社会,你也甘愿?你可知你要承担的是世人畏惧的眼光,是他们永远的疏离和敬畏……”
“师父,您不也是这样承担下来的,子乙虽不敢与师父相比,但子乙会努力做到最好!”
师父微微一笑,换了话题,看着我道,“今日之事可觉可怖?”
我羞赧,老实承认道,“刚开始是有点怕,不过师父为何从没跟子乙提过有这样的咒术,子乙若是知道,就不会怕了!”
师父侧过脸看向窗外,带着点追忆的味道轻叹道,“我父亲就是教我秘术的人,他除了占卜,其他的都教给了我。不过,在提到这个禁咒时,他曾迫我发誓,只可传承,绝不能伤及人命!只是……我终究守不住誓言……”
能看得出,师父对她父亲非常的尊敬,我连忙安慰道,“只是打破一次,而且也是迫不得已,师父您别难过,相信您父亲知道原由也不会怪罪于您的!”
师父却惨然一笑道,“岂是一次而已……唉,你既然已经是沐家的一份子,这些往事说于你听也不为过……”
作者有话要说:就快完结了,叹╮(╯_╰)╭
第七章 岁月无痕
从师父房间里出来,我的神智却好像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里。
——你觉得安王这人如何?
——无赖,卑鄙,自私……
——平心而论呢?
——好吧,就算有那么一点点差强人意的地方吧,可是师父,您也不必委曲求全啊!
——委曲求全?你真这么想?
——师父,您就不该问我这个问题。他是痴情,为了您可以抛弃皇位,可在徒弟眼里,他却是抢走师父的最大威胁,您让我评论他,我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好话来!
——呵,倒是难为你了,子乙!不过,他放弃皇位,也并非就是因为我,那只是他利弊抉择下最佳的决定罢了。权力之事,他混迹多年,早就看的清楚明白,束缚在皇位上终其一生,还要背上不义,甚至是叔篡侄位的骂名,还不如如今这般手握大权,逍遥自在。
——师父,您太理智了……
——是啊,我看得太清楚,所以,我始终站在原地,不可能因为他的几句话而妥协……其实,我和他因为对彼此利用的需要而相识,又因为利用的结束而结束,有何不好,何必徒生真情……
师父总是看得通透理智,哪怕再疯狂的爱情,也被她三言两句平静的熄灭,可是我又岂会看不到师父的心口不一。明明对那安王还有挂念,还有感情,却固执的冷眼旁观,不愿妥协。师父也十足是个别扭的人。
虽然私心里我不希望师父被那人抢走,可是,倘若师父终其一生都这般冷冷淡淡不近人情,我又舍不得……
走着走着不自觉的便走到那人的房间外面,我踌躇着还是决定上前敲门。里面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我推门进去。
环顾四周,只有他一人靠坐在床上看着手卷,那宇文斐并不如我猜想的待在这里。兴许是发觉我的疑惑,他开口解释道,“阿斐公务繁忙,先回客栈处理,过两日便会返京,你是来找他还是找我?”
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找谁,到底要做什么,只是刚听了那么多事,心里压得难受,总想找个人,哪怕说说话也好。可是看着这个被称作安王的男人,我心里只觉五味交杂,实在无话可说。
倒是他像是根本没经历过生死一瞬似的,还有心情拿着书籍闲看。等了我半天不说话,他终于放下手卷,问道,“你找我有事?还是你师父有话对我说?”说到后半句时,明显能感觉到他眼中的期待。
“没有。”我矢口否认,他眼神一黯,沉默了会儿我还是试探着问道,“你……很在意师父的话?”
他笑笑不答,斜眼瞧我道,“怎么吞吞吐吐的,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像个女人家扭捏做什么!”
我一怒,脱口而出道,“你才像个女人呢,扭扭捏捏,明明喜欢师父,却不肯舍弃伪君子的装扮,看起来很尊重师父的意愿,实则不过是害怕被抛弃丢了面子而已!”
他一愣,也不见怒,只笑着反问道,“你师父把过去的事都告诉你了?”
我也斜眼冷瞧道,“那是自然!”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口风一转,叹道,“的确,我是害怕被你师父拒绝抛弃,懦弱,胆怯,这些东西在感情面前脆弱的随处可见。你还小,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不明白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越是在乎对方,越会小心翼翼,甚至束手束脚,越是珍重,越会害怕承受哪怕一丁点的拒绝和漠视。这不是一场交易,失败了还可以换个内容重新建立,这份感情若是舍弃了,就再找不回来了!”
我默然,没有接话,他又继续说道,“你师父想要主导这场感情的方向,我便只能迎合。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彼此的底线和渴求,可是她不会妥协,我也仅能做到如此。她的身份和承诺注定她不能接纳身为皇族的我,而我……也不可能以亲王的身份娶她为妻……沐家,是皇族的血仇,这点若不点破尚可维持现状,可若有了契机,沐家从此都不可能再光明正大的生活在中原这块土地上了!”
“那也只是你们父辈之间的恩怨,如今时过境迁,难道……”
“不必说难道,其实也有解决的法子,她也早就想到了,只是不肯明说而已。怎么,还不懂吗?”他轻笑道,“子乙,你为何姓沐,知道吗?”
我一愣,还未答话,他已自己接下去道,“她收你为徒,让你姓沐,培养你,教导你,就是要将沐家的未来交托到你的手上,如此,她便能真正放下沐家族长的重担,落得一身轻。而我便可趁她留给你的时间里处理完所有的纷争,待你出师,我顺利抛却皇族的身份和责任,我和她才可能真正在一起!”
难道师父之前说她一厢情愿收我为徒,嘱我继承的做法,是语带双关,师父早就在暗示他,而他也早已明白师父的意思?这近半年来,他们看似一个冷漠一个无奈,其实早就在各自准备着将来之事?师父是因为察觉到他的举动,以为他还执泥于权欲之事,所以一直郁郁不快吗?而他以为师父还在为身份和承诺束缚,所以宁愿等待,直到师父释然的那一天?
这两人,心思缜密却算不透对方的举动,谁都不愿意对对方明说,闹得现在一个受伤一个苦闷,所谓何堪?我心中无名生出一股怒气来,不知是为师父还是为眼前此人,浪费数年光阴,却自以为情深等候,真真是无药可救的痴傻!
“安王殿下,您还真是个无药可救的傻瓜!”我愤愤说完,不顾他愕然的神色,直接摔门而出。
跑出门去,我仍觉得心中不平之气翻腾的厉害,低头一看,却发现又站回了原来的那块地方,方寸大的石板。一看到这,我又懊恼自己没试探他对师父发动禁咒的感受,可是仔细回想,记得他神色与往日如常,并无惧怕担忧之色,我的心稍稍放下了些。或许是他见识的多了,所以能平静看待师父的秘术了吧!
“……等等,子乙,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远远传来的声音有些无力,却执着异常。我抬头看去,果然是这安王,一手扶在门扉,一手捂着那左腰的伤口,站立不稳却硬是走至门口来问我。
我懒得理他,刚欲转身离开,可是一想到师父,又生生顿住脚步,挣扎着,我既想要告诉他,又觉不甘心。犹豫了许久,我没有回头,却还是开口暗示道,“没有交谈又怎知彼此的想法,畏手畏脚,能解决的了什么问题!”
说完此话我便不再停留,直接开门出了院落,走去街上散心,而身后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叫唤我的声音一直回响。
待我一圈走完回屋,已是掌灯时分,不经意的瞥到那处屋子的烛光下两双人影絮絮交谈,我忍不住划出一丝笑容,默默期待明日,或许会是一个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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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之后
当我舞着手中的湛泸剑,剑走游龙,树叶纷飞时,突然听到门扉叩响,吱呀一声,院门大开,那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我眼前,伴着淡淡的赞许和欣慰,笑说道,“子乙,半载不见,又长进不少啊!”
我划了一个剑弧,持剑一礼,躬身道,“师父!”
师父依旧如记忆中般模样,仿佛岁月不会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刻痕,她那一身白袍,依旧潇洒如昨。我的记忆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她伴着朝阳从那屋子里出来时,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身轻松。至于师父身侧的男子,虽然我已不再厌恶,却仍无法亲近,即便他一直站在师父身边,我也总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