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算不打招呼,不对上眼,一声不吭魔药教授没有哑言败下阵,凌查却依旧很愉快的出了门。
门外不远的走廊上是一群磨蹭着拖着书包又或许抱着别的什么东西用比爬还慢的速度走过来的小动物……
“倪克斯教授。”
小动物们脖子一缩,整齐的问好。
他们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虽然即不扣分也不布置几英尺长的论文,但是却会要你一遍遍重复一个咒语直到完全合格为止,会冷不丁的叫任何一个人回答他几分钟前说过什么话,上节课说过什么,做这些的时候那双很漂亮但是七个年级一致认为极度可怕的湖绿色瞳孔一直盯着你的眼睛,比摄魂怪还可怕(打魁地奇比赛遭遇那些破麻袋子的学生坚定的说)。使整个霍格沃兹的小动物全部拼命记笔记,没时间记的时候就死记在脑子里,已经有十几个家境富裕的学生带着控声水晶球上课了,得到灵感的麻瓜出身的小巫师立刻写信去家里准备邮寄录音笔,他们必须得在下节课上逃过那双可怕眼睛的凝视(蛇怪,乃被乃家主人抢了风头),就算练不好练不对,至少似模似样不会被抓出来做典型……于是四个学院七个年级全部养成了一见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立刻乖乖站原地恨不得缩地底下才不会引起注意的模样。
“晚上好,教授,我们是来关魔药课禁闭的……”一个赫奇帕奇的女孩拼命不让自己眼里出现好奇与激动,开玩笑,他们是亲眼看见倪克斯教授从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出来的。
开学两星期,除了上课,他们根本不能在任何地方看见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除了斯莱特林院长办公室。
倪克斯教授的喜好、习惯、衣着,甚至说话语气,那都是彻底的贵族,不,按照正统的说法来讲,是彻彻底底的斯莱特林(……能不彻底么),罕见的姓氏,强大的实力(被斯内普教授魔压惊骇习惯的小动物很能判断教授的魔压与实力的对比),渊博的知识,诡异的生活方式(……没人见过啊没人见他出现过教室以外的地方,这是伟大的创始人与霍格沃兹密道的错),却偏偏没人知道来历!本身就很成问题再加上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身份,梅林知道,基本上整个欧洲的巫师都知道这个职位的教授属于消耗品,没几个脑子抽风的又够得上实力的巫师愿意来,不见邓不利多连狼人都招来了吗?原本他们还以为今年搞不好会被画像教,因为走投无路的校长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反正霍格沃兹里面著名巫师的画像多,一年一个至少可以混到邓不利多老死彻底撒手不管这事。
不管一众小动物明里缩着暗中目光闪烁悄悄拉衣角做小动作,凌查终于意识到现在根本是晚上七点,晚餐可能刚开始,几个学生手里还抓着吃的,显然是准备吃了之后去“慷然赴死”(……)进斯内普办公室的。
作息时间紊乱的他们不出门不看魔法沙漏,是完全不知道时间的。
凌查面无表情的点头当作跟小动物们的招呼,转过走廊他还在想,怎么到傍晚了,他到底睡了多久?
不,今天到底是星期几来着?
“晚上好,怀特骑士。”
走上三楼,看着挥舞着手中头颅骑着马的骑士画像,凌查就与从前在画像里一样微笑,漆黑的长发下,湖绿色的瞳孔深邃幽冷,让人不觉爱慕却又不得接近。
周围大厅的画像们有致一同的倒吸冷气,声音整齐得可笑。
“啊,晚上好!Gre……哦,公爵阁下,海格里斯自从不当格兰芬多守门人之后一直没精神,你说他是不是折腾那群孩子折腾上瘾了?”
怀特骑士还是那副不管你是谁他仍然认真严肃的表情,他手里被砍下来的头颅更是神秘兮兮的左看右看,然后耸拉下去装做晕倒:
“啊,为什么没人看见我的存在……”
“闭嘴,你已经死了!”怀特骑士一直跑过三幅画像,才在凌查面前停了下来。挥手道:
“闻见下面餐厅里黑胡椒牛排的香味了吗?我还是该死的吃不到看不到,诅咒梅林为什么……”
所有画像整齐的接口:“你的画框里没有一盘牛排?”
骑士的画像里当然不可能存在那种东西,不过——
怀特骑士两眼放光:
“Gre……公爵阁下,海格里斯都是你画的呀!”
凌查有些木然,深刻明白了无论是否有记忆,活人与画像的思维路线绝对没有重合点:
“就算画了,也不能吃……”
跟那些吃草的动物画像一样,画布上的牛排没办法消失,又怎么能被“吃”?
“但是可以看啊——”
不,事实上你们就想让海格里斯骄傲不起来,斯莱特林亲笔画出来的又有什么了不起,某某画框里还有一盘牛排也是斯莱特林画的呢……海格里斯你也就跟牛排一档次……
凌查看着全部期待表情的画像们。
“牛排,我只会做,不会画。”
“……”
“还有,别欺负海格里斯……”
“……”彻底败阵的画像们。
厄里斯魔镜
三头巨蛇家骄傲的昂起了头,看吧,它的出身高贵得到认可和别的画像妒忌了吧。那个肥胖的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看守,有什么了不起,它的鳞片、它身后的火焰,它画框里的每一笔颜料,那都是斯莱特林公爵亲手画上去的,你们懂什么!
所有画像一起龇牙咧嘴的鄙视着这条慢慢从二楼画框里游过来的巨蛇,非常非常“谄媚”(海格里斯那是恭敬加畏惧,乃们太有色眼光了)从喉咙间发出嘶咝的声音:
'尊贵的斯莱特林公爵,创造我的主人……'
凌查一楞后,忽然笑了,同样开口道:
'那个称呼是伊里斯的,海格里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把它改掉。'
三头巨蛇恐惧的缩了下头颅,又开始垂头丧气,对啊,它不过是一幅画,连称斯莱特林公爵为主人的资格都没有,想起蛇怪,它又忍不住直哆嗦。
'公爵大人,有个有趣的东西……'
“Gre……公爵阁下,四楼的一间空教室有面镜子……”
怀特不解的看着愤怒瞪过来的三头巨蛇,咆哮的影子好象是要来咬碎他一样,听不懂蛇语的他自然不知道他抢了海格里斯“献宝”的大好机会。
想起那个举着照相机口口声声说看见自己微笑的照片拿了女巫周刊的什么微笑奖的男孩,顿时除了皱眉还是皱眉。
“厄里斯魔镜?”
“没错!”带着鹦鹉的老人急急的挤过来,连鹦鹉在他手上学乌鸦呱呱乱叫他都没心思理会,“我看见我住在城堡里,被学生们敬仰!”
老人昂着头,那神态得意极了。
“我看见我有了身体跟怀特决战,把怀特的头砍下来抓在手里……啊——怀特你给我记住!”所有画像唰的向左看,头颅被骑士直接扔过五幅画像,落在一群游荡的麋鹿画里。麋鹿们好奇的围过去看着那个滚动的头颅,新奇的小心靠近,发现没有危险又试探的低下头用角碰了碰,恩,滚得更厉害了,顿时麋鹿们兴奋的用蹄子摆弄起这个天外来物。
“啊——你们这群该死的低智商蠢货——”
所有画像都耸肩,当这个悲愤欲绝的喊声不存在。
抱着银色长毛猫的贵族少女肖像悄悄抬头看凌查一眼,又很快把头低下去,不用问就知道她在镜子里看见什么了。
“苏珊娜,你一边去……胖夫人看见她打败了分院帽在开学典礼上唱歌,所以我想,它一定就是哈利上一年级的时候打败伏地魔后被传得沸沸扬扬的厄里斯魔镜了。”带着鹦鹉的老人说得眉飞色舞。
“看来,它之前不在那里……”
“是校长放进去的。”所有画像齐声出卖了白巫师。
画像是属于霍格沃兹的私有财产,霍格沃兹属于创始人。
一路走上四楼,所有走廊上的画像躬身行礼后全部跟着大厅里的画像知趣的跑了,那间废弃不用的教室里,四周都只剩下空白的画框安静的挂在那处。
镜子就在靠墙壁的那边,非常高大,从地上直达天花板,这样的镜子就算没有任何装饰也足以眩目,何况它有着华丽的金色边框,四个边缘是爪形装饰,顶端刻着优美的铭文:
Ensed stra ehru ayt cafru Oyton wohsi。
用倒过来的顺序,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注视——
“I show not your fact……”
我所显示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心里的渴望。
凌查没有走近,这种疑惑来得突然又空洞,他知道最幸福的人才会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虽然他没有什么愿望,可是显然没有这种什么都满意的感觉,厄里斯魔镜从某方面来说是很可怕的东西,它总是会撕毁一切伪装,让人发现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可怕东西。
镜子是冰冷,不甚清晰的映照着空荡的教室。
也许他会看见戈德里克,或许还有赫尔加,他们四人坐在一起的茶会,可能米娅会在他旁边,用从来没有过的纯粹天真的表情看着自己,作为父亲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眼神与依恋。
或者可以看一看,就像哈利,至少他终于看见了父母的容貌,凌查也快忘记他们三人的长相与笑容了,在他们都还年轻,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镜面上清晰的照出他的脸,十五岁的容颜,优雅矜持的微笑着,漆黑的长发散落在肩上,不像常人对于自己的容貌总有些怪异的陌生,这张脸,凌查总是日日能见到的,只是瞬间有了些惊讶,他总以为,在镜子里看见的会是二十八岁之后的模样,他并不喜欢将自己维持在这个外表里,但不知道为什么,显然萨拉查喜欢,连画像的时候都是他执意要画出他们十五岁的模样,这点分歧凌查从来仔细想过。
厄里斯魔镜里的人影似乎看见镜外的人一样,不再是那种沉静优雅的笑容,带着真切的喜悦,伸出手,好象要触摸镜外的凌查那样——
只有自己?为什么镜子里只有自己?
凌查不自觉的伸出手,顺着镜中的自己,将手掌按在同样的地方,指尖、骨节、手腕,吻合的贴在一起,肌肤下传来镜面的冰凉让凌查猛地回过神来。
他不可置信的放下手,镜里的人似乎楞了一下,手指徒劳的空抓,眼神里全是遗憾与留恋,没有了笑容,深深的凝视着凌查。
不,他看见的不是自己。
凌查有些恍惚的往后退了一步,那完全一样的容貌似乎猛地刺痛了心扉。
他在镜子里看见的是萨拉查,而且……
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后退,很快,镜子里又空白一片,挂着蜘蛛网的废弃教室里依旧死寂着,凌查却好象听见了什么可怕的咒语一样,面容惨白。
不是失去的朋友,不是米娅,不是没过见面的父亲,甚至不是模糊记忆里曾经平凡的亲人与生活,而是——用这样的表情望着自己的萨拉查?厄里斯魔镜给他的竟然是这个答案?
有什么地方错了……
与情绪紊乱失控的魔压截然相反的是依旧冷静的意志,清晰无比的责问他:
“为什么复活后,你们都维持着最不想要的十五岁的外表?”
“为什么萨拉查坚持在那幅做为魂器的画上画的是十五岁的自己?”
“不,那幅画是为你画的。”
“你在镜子里看到的希望与他一样。”
今天醒来时两人纠缠到一切的情景又猛然撞到他脑子里,震得一片空白,这些绝没有想过的念头可怕的蔓延开来。以及萨拉查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与神态,那些低语,指尖,手腕……凌查可以毫无阻碍的全部回想起来,包括情绪的细微改变与身躯的每一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了解,因为那就是另一个自己!
幸好他现在没有站在镜子前,否则。
凌查的表情凝固着,眼底已经隐隐有了厉然。
——不相信任何人,不要给任何人了解自己的机会。就算是一面镜子,也没资格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如果真的被照见了那诡异离奇的渴望,就算这面镜子再珍贵,他也要让它彻底消失。
惨白铁青的脸色无法平复,凌查轻微的喘息声破碎了死寂。
低下头,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
——原来,他们真的是一个人,连那隐秘的情绪都一模一样,不喜欢十五岁的自己,却渴望十五岁的对方,想把一切灾难都独立承当不告诉对方,并渴慕着另外一个自己。
萨拉查,知道这件事吗?
厨房是个好地方
“啪。”
与糖浆瓶子摔碎的声音一起响的是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有致一同撞墙的声音:
“坏精灵,不能帮助公爵大人的坏精灵!”
桌上乱七八糟的瓶子散成一团,几个小精灵端着要放进烤箱的蛋糕一个劲的发抖,凌查心神不宁又失手将一个勺子摔在了地上。
所有家养小精灵立刻跟着号啕,不知道还以为它们在心痛摔碎的东西。
折腾了两个小时还没有做出一样能吃的东西,对于斯莱特林来说,简直就是极度失常,不过凌查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嚎得嗓子都有变哑的趋向了。
萨拉查也许已经醒了……
意识到这点的凌查再次走神险些把培根扔进了牛奶里。
他们为什么会变成十五岁的模样,在分开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竟是如此隐秘的情绪作祟……魔咒完整强大,魔药更不会有丝毫差错,事实一切都没有意外,只是他们潜意识的希望造就了一切,不喜欢十五岁的自己,却渴望十五岁的对方。他与萨拉查是一个人,当彼此的希望完全相同,自然就被魔咒错认为是巫师自己的意愿,他们不得不用这张尚是少年的容貌复生。
不是难以置信的惊慌恐惧,也不是坚决否定的排斥,更没有欣喜恍然。
只有震惊。
只是震惊。
人总是偏向自己的,无论是情绪上还是心理上,凌查在牛奶沸腾的雾气里模糊的想着那座被焚烧的城堡,每天重复一次的日记,得知这个身躯还有别的意识存在开始的慌乱到后来的期盼,要活下去……就算自己不在乎生死,这个身体还属于一个懵懂未知的孩子,就算母亲要掐死他,父亲已经死去,萨拉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