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看上去都不好吃。
头发上传来熟悉的温暖。
抬头,修长白皙的手指伸过来,上面躺着一粒酒心巧克力。
好吧,主人给的。
伊里斯嚼着巧克力,看着剥开的糖纸,忽然觉得很不开心。
主人有另外一个主人了,晚上不给她开门,不许她睡在旁边,就算现在带她出来玩,也不怎么看她,为什么她的问题这么麻烦呢?谁家主人也不会忽然变成两个吧。
“伊里斯,你不想上学,是吗?”
好象不是,她喜欢上魔药课啊,也喜欢上变形术课,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把一张桌子变成小猪,而且很喜欢骑了扫帚在天上飞。蛇怪小姑娘歪着脑袋没说话,不过她也想念可以吃了睡,睡了吃,趴在潮湿阴暗的密室里的日子。究竟哪种生活好呢,她也不知道。
“英国没有第二条蛇怪,伊里斯。”
小姑娘一下子绷紧了,抓着裙子边,紧张的望着萨拉查。
主人这是什么意思,会有第二条蛇怪来跟她抢主人吗?不成,她要是看见一定一口吞了它。
“你不能盘在密室里躺一辈子。”
蛇怪是很难养育孵化的,中世纪的时候就没有多少巫师能够成功,到了黑魔法几乎消失的千年之后,伊里斯会没有同伴,没有情人,没有子女,孤独的活着。
“巫师的心思更加复杂,但是你能生活得比孤独好。”
“…我只要主人。”
萨拉查摸着伊里斯头发的手滞了一下。
“以前主人睡着的时候,会做噩梦,我听见主人在梦里叫过一个名字…米娅是谁,主人喜欢她吗?”
昏昏沉沉的凌查听到米娅的名字时一震,睁开眼睛盯着小姑娘。
伊里斯下意识的一缩,扁着嘴不敢再吭声。
他们将认为最好的东西给予,总是得到反效果吗?米娅并不想平凡的生活,她渴望权势力量甚至是鲜血,伊里斯也并不想生活在巫师的世界里?
“我只要主人…”
伊里斯掰着手指,头垂得更低了。
“洛丝丽夫人死了…它老是掉毛,而且喜欢吃那些脏兮兮的老鼠也不愿看我的糖果一眼。我对它笑,它就只 会跑。可是…可是它死了。”
蛇怪当然不会怕费尔奇那个老哑炮声嘶力竭的狰狞面孔,它只知道这个老哑炮很穷,就算是城堡的管理员,也总是没办法喂饱洛丝丽夫人,他不是巫师,进不了厨房,家养小精灵也不会为他服务,所以洛丝丽夫人当然不可能是喜欢吃老鼠而讨厌吃蛋糕,它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才二十多岁的洛丝丽夫人就说是老了,但是费尔奇买不起第二只宠物,换做要是它死了,会不会希望有第二条蛇怪出现在主人身边呢?
“我们去对角巷好不好,主人,那里一定有卖猫的。”
咿啦猫头鹰商店的店员紧张无比的看着这三个一进来,整家宠物店都没有半点声音的客人,他们是很有名的猫头鹰宠物店,当然也会卖些其他东西,比如小巧倒挂着的蝙蝠,五颜六色的蟾蜍,还有一些最普通的猫猫狗狗,当然也有蜥蜴与蛇。
就是拿着魔杖不停的扔清洁咒,很难转身的店铺里也是羽毛乱飞,味道怪异。
不过现在所有的动物,无论是不是在笼子里,全部都缩成一团,惊恐得只露出一双骨碌碌的眼睛,个别连眼睛都不露,什么声息都不敢露,一时间气氛诡异极了。
魔法世界很小,预言家日报几乎人人都看,所以很快就有人认出来伊里斯是谁,顿时窃窃私语声一片,至于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的萨拉查跟凌查,咳,鉴于英国的贵族巫师都有权势与财富,基本上没谁愿意正面跟这类人对上。
笼子里的猫本来就不多,从头看到尾,大的,小的,毛色特别的,全部看下来没有一只像洛丝丽夫人的,本来也是,洛丝丽夫人是一只斑纹不明显的杂毛猫,在宠物店里谁会花钱买这种猫回去掉身价?
伊里斯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店门。
她有试着想仔细看看一只雪白的肥嘟嘟的小白猫,结果那只猫见她伸过手来就拼命惨叫,那声音锐得震得玻璃窗都在抖。
伊里斯太过于沮丧,所以没看见她家主人微微眯了眼睛盯着那只惨叫的猫。
那只小白猫一个激灵,没命的刨着爪子往最角落里缩,一声喘气也不敢发出来了。(斯莱特林公爵乃一个最可怕的黑巫师为了自家宠物恐吓一只无辜的小猫乃好意思吗…)
“咣。”
伊里斯一头撞上了还没关上的玻璃门,瞬间——
当然不可能是小姑娘龇牙咧嘴头破血流,而是玻璃碎了一地。
“Well;很勇敢的气势…”
本来高傲的半仰着的头突然僵了一下,连出口的嘲讽也收了回来;
“…倪克斯小姐?”
梅林知道卢修斯。马尔福在看见蛇怪小姑娘的时候下意识的摸自己身上能够反射光线的小咒语的护身魔法道具还在不在,但是显然就算他想毁了马尔福家的优雅 传统当作什么都没看见那样转身就走也来不及了。
萨拉查。斯莱特林…现在自称是霍格沃兹黑魔法防御术教授,该死的还是两个!
“倪…阁下,日安。”
卢修斯实在叫不出来所谓教授的称谓,他今天怎么就这么倒霉,在街上路过宠物店门口也能正好撞上?
两个只能活一个
就算是用将传统与高傲贯彻在灵魂里的英国贵族巫师,也不会否认法国菜的精致美味。尤其是到了没话可说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找话题的时候,那些选料广泛,加工精细,烹调考究的半熟鲜嫩又精致漂亮的满桌子菜,至少可以使气氛不那么尴尬。
不过事实只能证明卢修斯。马尔福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都好象比挂着水晶吊灯的穹顶更引人注目,华贵细致精美的长袍,顺直的铂金色长发,整个人就好象会自动默发荧光闪烁咒一样,想让别人把他忽略都不行。
葡萄酒在水晶杯里像血一样鲜红。
“…法国从17世纪开始,就通告所有的飞马不能用于烹杀,不过那细腻密实的肉质,就算是今天,仍然是很多贵族喜欢的菜。霍格沃兹虽然很千年前一样,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拥有显著的声望就可以得到的,比如这家在欧洲都很有名望的餐厅,其实是翻倒巷的最大买主,从公爵阁下面前银盘里的香脂醋烩飞马腩,现在整个欧洲只有布斯巴顿拥有体型巨大的银鬃飞马,欺瞒舆论所私养食用的都是‘格拉灵’,它们的样子没有银鬃飞马漂亮,不过肉质鲜美得多。”
卢修斯。马尔福已经从墙上挂着的油画说到桌上银器的艺术风格,最后不得不盯着菜肴找话题了,基本上对面那两个人的目光瞄到哪里,他就说到哪里。
铂金贵族通常是很骄傲,好象不愿理会人的模样,不过如果真的有需要,他们当然不会找不到话说,比如当年看见救世主却脱口而出夸奖哈利衣服很新潮的德拉克,不用梅林知道,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可怜的救世主一副受虐儿童德行,穿的是又肥大又破旧的粗质衣服。
卢修斯用贵族喜欢的腔调跟迂回方式说的东西,其实没被听进去几个字。
这么说吧,他今天只做对了一件事。
——点了一桌子地道精美法国菜。
这可不是随便邮购一本麻瓜菜谱一本美食大全就能看到的,如果谁都能在家里做法国大餐,那还要高级餐厅做什么?
在千年以前,还没有正式的法国菜,就算有,也没现在这么漂亮美味。
不要以为凌查上辈子有机会见识到像是高级艺术品的一桌子菜,就算有,能拿飞马做烹饪原料吗?
所以在伊里斯不在的情况下,斯莱特林意外好脾气的任凭卢修斯从东扯到西,漫无边际浪费了整整半个小时仍然无动于衷的最根本原因是——那两位压根是把研究魔药的敏锐味觉与嗅觉,还有辨别几十种繁复魔文最细微差别的记忆判断力,全部用在满桌子菜上面了。
没尝上几口就皱着眉不可理解的想着这味道是怎么出来的。法国菜里有很多种调味品,很多非常罕见,而且喜欢用酒来调味,虽然什么样 的菜选用什么酒都有严格的规定,但是那香醇的味道从某方面非常有效的盖住了很多东西,比如在加了雪梨甜酒的蛋糕里很难判断出究竟烘培了多久,于是抓个做法国菜的厨子回去好象成了瞬间的共同想法。
于是可怜的卢修斯只好摸不着边的把桌上所有的菜肴原料——那些同样可怜的本来应该属于各国魔法部保护的魔法生物——全部说了个遍,最后不得不彻底承认果然斯莱特林公爵的心思很难揣测。
卢修斯实在没办法看出来两个人完全一样的,除了冷漠之外微微皱眉思索的神色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神停留到最前面的那个银盘里的香脂醋烩飞马腩,卢修斯。马尔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伊瑟龙,一种鬃毛为栗色的飞马,在英国和爱尔兰很普遍不过它形态优美速度不快,而且非常糟糕的是肉干硬过度,但却是中世纪英国贵族巫师出门除了飞毯之外的唯一选择,要知道讲究身份的贵族巫师是不会去骑那种破旧还坏脾气的喜欢在天空上折腾的扫帚。
艰难的挪动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躯,卢修斯只能期望斯莱特林公爵并不喜欢飞马。
在知道摄魂怪全部离开阿兹卡班起,铂金贵族就一直做噩梦。
太多了,那些因为骤然变故躲避不及而被带进阿兹卡班的食死徒,疯狂的叫声与他们濒临死亡时的咒骂,就算不是疯子,在阿兹卡班待了十几年还能有清醒理智吗?在这些人心里,所有在外面仍然生活得很好的食死徒都是叛徒,不管是他马尔福还是卡卡洛夫。
他不想找斯莱特林,尽管铂金贵族知道就算是黑魔王也不敢忽视这点,但是一想到萨拉查。斯莱特林这个名字,为了家族向来什么都敢做的铂金贵族都有想往后退的冲动。
没有什么比跟一位强大的黑巫师打交道换取机会更危险的事情了。
卢修斯只能试探着说了句话。
“大雾已经笼罩了大半个英国。”
摄魂怪在繁殖,那些阴冷的雾气终日不散,引来麻瓜的抱怨和巫师的惊疑。
“将它们拘束在一个地方才会使它们危险可怕,摄魂怪要的只是灵魂里的愉快,吸取这一切填补腐烂的躯体。”萨拉查将高脚水晶杯推到一边,葡萄酒的味道严重影响了他判断那一小碗白兰地焗生蚝的配料。
“千年之前,巫师从来就不管这种生物。”
麻瓜在战争与贫穷里绝望死去,阴谋与恐怖生长在已经腐烂的上层阶级里,到处都是诅咒与背叛,怨毒与嫉妒。摄魂怪想要寻找食物是无比艰难的一件事,如果有动弹不得的猎物放在眼前它们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生活。可是如果有一天,它们发现外面有更美味更多的食物在等待着它们呢?
以为能够世代控制住这群腐烂 怪物的魔法部才是蠢材。
铂金贵族没有出声。
魔法部永远都是一个在事后和安全时间跳出来的小丑罢了,马尔福所忧虑的是德国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含糊,这意味着圣徒已经彻底控制了那边,甚至以马尔福的能力,都不能准确的得到卡卡洛夫究竟怎么样的消息。
——那个出现在霍格沃兹的德姆斯特朗校长非常完美,甚至不因为阿兹卡班的事故有丝毫不对,这就是最大的错误。
因为伊戈尔。卡卡洛夫阴沉刻薄歹毒的外壳下是个胆小可怜虫。
“有件事情,阁下可能已经知道了…”
卢修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点了下右边的手臂。
袖子忽然自动卷上去,那白皙的肤色上,吞吐着蛇的骷髅图案显得异常狰狞。它看上去好象是被泡过水的印痕,周围有些模糊,中间的颜色分明。
然后袖子又落了下来。
一天比一天清晰,甚至前些天开始出现火烧般疼痛的感觉。
伏地魔是真的在复活,并且已经快要从死亡里复苏。
“你知道那个预言,马尔福?”
铂金贵族终于等来了一句可以继续试探的话,但是下一秒,他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没有什么比那深邃的湖绿色瞳孔更透彻,也更可怕,好象照不进所有东西,冰冷的反射着妄图探视过来的一切,好象只是那一眼,就足够冻结血液,战栗着难以靠近,那是真正漠视生死的眼睛,只有完全不在乎杀戮与鲜血,不相信一切的人,才会用看死物的眼神凝视别人。
“两个只能活一个…”
唇边溢出的冰冷词句就好象诅咒一样压迫得人无法喘息,凌查微微扯了下嘴角,毫无意义的笑了一下:
“用血缘定下魔法,所有对那个男孩有恶意的人都无法碰触到他,救世主,事实上也能救他自己而已。我该说始终维持礼仪戴着手套的你,拥有一个好习惯么?”
铂金贵族僵在那里,额上有了冷汗。
“现在赶过去,或许只会得到几个钻心剐骨。”
“…阁下,您的意思…”卢修斯觉得喉咙发干,发不出声音。
就好象极力避免对上那双眼睛,却一不小心撞上另外一对完全一样的。
“只有恐惧才能阻止一切,只有鲜血才能化开血缘。”
修长的手指轻扣着桌沿,没有笑,却带着冰冷的讥讽。
“你要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为了你所谓的家族,”
“没有什么可以代替选择。”
如果有什么比预言更可怕,就是现在那完全一样的语调,闭上眼的话简直以为是一个人没有丝毫断续的声音。
“你不该来问我们,真相永远比现实残酷。”
装饰高调幽雅的餐厅外面,对角巷来来往往为了些许小事发愁的巫师,羡慕着想要更多的人们,没有 谁注意到在偏僻废弃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粉红色麻瓜毛绒裙的女孩,两眼放光的看着一窝刚出生的小猫,它们被塞在一个破鞋盒子里,毛色杂驳,又丑又瘦小,饿得连微弱的叫声都发不出,似乎从出生起就没吃过任何东西,还没有睁开眼睛的挤成一团。
她抱起这个破盒子就往外跑。
拥有得越多,奢望得会更多,而至少所有看见这个女孩的巫师都不明白,她究竟在笑什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