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二十一世纪的时制算,这时候估计是清晨五点左右,阿尔缇妮斯已早早起身,梳洗过后,她坐在兽皮毯子上翻阅米特的信函,以便能在最短的时间下定决策。
四个月的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很短,却足以令她使米特逐渐恢复生气,凭借着过人政治手腕和惊世的治国之道,米特在她的治理下百废俱兴,生机盎然,开始展现出昔日帝国的风采。
这段时期,她不仅要治理米特,还要学习楔形文字,累是累了点,但很充实,借着忙碌,她也可以忘掉一些令她烦心的事情,可谓一举两得。
她瞥了一眼的手中的文件,用书写工具勾了一个圈,然后看向窗外,天空已经开始露出白肚皮,她揉着酸痛的脖颈,打算先舒舒筋骨在看也不迟,正准备起身,小腹突兀地感觉到一阵痛。
她蹙眉垂视着鼓起的肚子,“小东西,又踢我。”
怀孕五个月,她的肚子看起来比普通人大了很多,看上去像六七个月似的,之前没有任何害喜的症状,就算她受伤那会儿也安静的很,没想到近一个月,肚子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厉害,像是在里面打架,想来,它不是不动,而是一动惊人。
她脸上浮现出宠溺的笑,抚摸着圆鼓鼓的肚皮,等它闹够了,才撑着腰杆站起身,走到窗边,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抬眼看着天际那颗亮如钻石的星子,她莞尔一笑,知道古代赫梯对它极为尊崇,因为它象征着丰收和富饶,每天清晨起来平民区的小神殿都会香火袅袅,对它膜拜祈福,奉若神明,但对于二十一世纪的她来说只是无稽之谈,它的确是星,可跟神明完全没关系,不过是颗金星而已。
按照天文学来说,金星作为星时,是在太阳的西边,那段时间都在黎明前升起,也就是说会比太阳先升起。
这个时代之所以对它趋之若鹜,也因为它存在的时间是不过是一霎那,算是奇观,其实它一整天都在天空,只不过白天太阳光线太强而看不到罢了,而夜晚有时也能看到,不过要看它是不是处于太阳的夹角了。
想起昨晚下棋时,她对着皇帝说了其中的因由,他一脸的惊异,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鸵鸟蛋,那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令她忍俊不禁,
思及此,她咯咯的笑出声,回眸看向内殿,隔着纱幔,床褥上的人影翻了一个身,看起来还没有醒。
当时,只是因为他一个劲的说着星没完,而她又输了棋,恼极了,想泼他冷水,没被他当成妖言惑众已是万幸,也不认为他会相信,但出乎意料是他竟然相信了。
她眼波流转,眨了数下后,渐渐暗淡下来,笑意也慢慢隐去,耳畔又想起了他昨晚说得话。
“只要你说得,我都相信。”他含情脉脉的说着,眼中的情,让她无言以对。
四个月了,他的爱情之火非但没有冷却,反而越烧越炙,让她佯装的冰冷,渐渐化为一池春水,涓涓而流。
但隔阂在他们之间那堵墙,她依然无法攀越,每回梦醒,她都心痛难当,这个梦到底是什么,为何要这么折磨她,她不止一次想要去找出真相,可是心上仿佛有根无形的铁链将她越捆越紧,连思考的余力都没有。
而最近,她总觉得有丝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让她有些惶惶然。
她叹了一口气,将这些困扰她的问题硬是丢开,告诉自己眼下没有比做好女王更重要的事了,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好让自己清醒些,然后转身回到兽皮毯子上,继续翻阅米特的信函。
她没发现内殿里有一双绿眸正望着她,包含着浓浓地爱恋。
其实萨鲁早就醒了,但是看到她一副愁思万缕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只好装睡,借机偷偷瞧她,他知道,她有事瞒着他,但他不敢问,害怕答案是他无法接受的,甚至会令他心碎,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自己,只要她还在身边,就还有机会。
他苦涩地笑着,帝王什么都可以拥有,为何偏偏无法拥有她。
*
这是一个虚幻混沌的世界,四周竟是白茫茫的一片,高空中悬挂着一轮似火的骄阳,却无法将阻碍视线的白雾消散。
他推开一层一层的雾气,隐约可以看见一个娇小的人儿,她正坐在水池的一隅,静静地休憩着,恬静安详,另人不忍去吵醒她。
突兀地,她身边的水池开始冒起一圈圈水泡,传来咕咚咕咚的响声,接着水圈越变越大,声响也愈发的响亮。
他隐隐嗅到一丝危险气息,张开嘴想叫醒她,可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声,四肢更是如同千斤重,压得他无法动弹。
那咕咚咕咚的水圈转眼变成了巨大的漩涡,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水波翻滚,引起一阵的惊涛骇浪,像海潮般涌起,一波接一波的涌向正休憩中的她。
他张口呼唤,怎奈无法出声的嗓子,连半个字也无法吐出,他着急的环顾四周,期望能有其他人在,但除了白雾还是白雾,丝毫没有其他人的踪影。
随着漩涡加剧,他心急如焚,拼命的想要挪动无法动弹的身体,那怕一寸也好,只要能碰到她。
池中巨大的漩涡如龙卷风般急速的旋转,水声轰鸣,忽然,它停止了急速的运转,碧绿色的水底显现出一抹巨大的黑色阴影。
阴影开始缓缓上浮,眼看着就要浮出水面了,他惊恐之极,瞬间惨白了脸,肝胆欲裂,不料,眼前一黑,沉入一片黑暗中……
“不!!!”一声凄厉的叫声由宰相府的偏殿里传出。
夕阳西下,宛如残血染天,撕心裂肺的喊声,惊得正在庭院打扫得梅林急忙丢下手中的扫把,急奔至偏殿的寝室。
“伊斯先生,您怎么了。”她窜身而入,急忙扶起摔倒在地上的男子。
下一刻,她纤弱的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攫住,“先生?”
伊斯抬起那苍白如雪的脸,渗出的汗珠浸湿了他耳边的发丝,散乱的贴在脸颊上,气若游丝的呼喊道:“宰相……宰相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我先扶您起来。”梅林眼见他一副气力全失的虚弱模样,生怕他出事,使力地想把他搀扶到床上。
他却没有起身的打算,只是紧紧拽住她的手,蓝色眸子生气全无,只是一个劲地呼喊道,“我要见宰相,我要见宰相。”
梅林忍着被他拽疼的手,四个月前,她被派到他身边服侍,一天天看着他康复,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不过去打扫了一下庭院,他怎么又变成病秧子了。
“您别急,先躺回床上去,有事慢慢说。”
他置若罔闻,更加使力拽住她的手腕,“宰相,我要见宰相。”他急不可耐的重复着,表情一沉,血色全无的脸上顿时多了一分阴冷。
她不禁痛呼出声,极力咬牙隐忍,不明白一直谦和可亲他,今天怎会如此的反常,甚至让她害怕。
“发生什么事了!”苍劲有力的声音地从殿门外传来,路斯比的视线落在摔倒在地的伊斯身上,心一惊,立刻疾步而来。
“宰相大人!!”梅林像是遇到了救星急呼道。
伊斯一见到他,立刻松开那只钳制住梅林的大手,一把改抓住他的衣襟,“还差一点,还差一点我就能够看到了。”说完,像是用尽最后一口气,他不住地咳嗽起来,连带着脸色也开始发青。
路斯比蹙起浓眉,不可置信的吼道,“你又擅自使用能力了,你不要命了吗。”
努比雅一族天赋异禀的能力虽然卓越,但这却是一把双面刀,在还没有完全掌握前经常使用,身体是绝对无法负荷的。
更何况,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无节制的使用,只会百害无一利。
“伊斯,我知道你想保护露娜,但是我不止一次告诫过你,在身体未康复前,不能太过深入的使用。”路斯比将他扶上床,并让梅林赶快去叫医生,看他那副样子可能是被能力反噬了一道。
预言的能力只能在偶尔发挥,有时候因为见到某种引发能力的媒介,比如人、事、物,会自动显现之外,如果想探知到底,那么对使用能力的人将是一种伤害,也就是魔力的反噬,这需要强大的生命力去维持,而像他这样虚弱的身体,竟然屡次的深入探知,简直就是找死。
“我没事……就只差一点,真的就只差……只要再一次。”他不间断的咳嗽着,胸腔剧烈的起伏着,好似连肺都要咳出来了。
见他冥顽不灵,路斯比不禁恼怒起来,急吼道,“如果你死了,还怎么去保护露娜。”万事不可心急,难道他不明白吗。
伊斯抬眼看向他,大手揪住胸前的衣襟,希望能借此压制住咳嗽,他当然明白过度使用能力的后果,但昨天,他在庭院池边散步时,引发了预知能力,瞬时间心同火焚,几个月前她那双沾满鲜血的小手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那种心如刀割的痛,他不想在经历一次,只要能救得了她,即便是受再多的苦,他都甘之如饴。
“听着,明天见到露娜,我会嘱咐她不要靠近水池,所以你可以放心了,预言里发生的事只在水池边,只要她不靠近,自然就能躲过,你又何必一次一次动用能力去探个就近。”
“不够,还不够……”伊斯哑声低喊,为了能万无一失,他一定要突破原有的界限,只要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能提早安排好应对之策,只是让她远离水池还不能保证安全,他必须知道是谁要害她,四个月前的刺客虽然落网,但幕后的真凶一直毫无线索,她随时都会遇到危险。
“够了!!”路斯比一把按住他的肩膀,正色道,“我承认,你的能力是有史以来,我见过最为强大的,但你要清楚,凡是异于常人的能力,未必都是好的,有时候会反被其害。”
能够运用预知能力做预言梦的,历代的努比雅预言师寥寥可数,通过发动隐藏在右眼的天目,在梦中模拟事件的发生经过,是一个天大的赌注,稍有不慎都会困在梦里,永远都不能醒过来,然而伊斯的能力似乎更为强大,即便不是梦里,只需假想就能办到,但这其中的危险也就更大,很可能会丧命,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是否错了。老实说,他也焦急难耐啊,如果能填平那些水池,那么他也会不遗余力的去做,但他无法看到露娜将要发生的事,再心急也得冷静处之,沉着应对。
“伊斯,你不想见露娜吗?她经常问我,什么时候能见你。你这样虚弱,她会有多伤心。”他开始动之以情,希望能打消他的念头。
“她好吗?”黯淡眼神瞬间闪过一丝光亮,仿若一道彩霞,璀璨夺目,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令他如此牵挂。
“她一直都惦念着你,每次见到我都问什么时候能见你。”路斯比坐上床沿,温和的语气里带着不忍,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人才,实在令他不舍啊,“赶快好起来,到她身边去,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好好保护她。我已经让近卫队最优秀的军人去保护她,一定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伊斯知道他会在她身边做最周全的保护,紧握的手渐渐松开,心却仍是不能平静,他无法安心的躺在这里养病,哪怕一点也好,只要能让他看到隐藏在水里的东西就好,但他也知道,本已经康复的身体,经过这两天的能力探知,早已虚脱不堪,再使用一次恐怕连他也不能笃定自己能不能支持得下去。
难道就只能到此了吗?
闭上眼睛,他仰天长叹,回过首,他看向路斯比,蓝色的眸子里窜过一丝无奈,似在感激,也似在恳求,“请您一定要保护好她。”
路斯比着实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已经想通,不会再罔顾性命,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眼中坚毅异常,“我以努比雅神起誓,即时牺牲性命,也决不会让她遇到半点的危险。”
伊斯含泪感谢,也为自己的无力感到沮丧,心中千百遍的祈祷着她能平安。
因为这是他此生唯一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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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有点事,两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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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三头犬(一)
天气的炎热远比阿尔缇妮斯想象得还要厉害,简直热得如同蒸笼般,吸进肺里的氧气比呼出去的二氧化碳还要热上三分,就连眼睛都受不了热空气的折射,看到的东西像是覆上了一层薄纱,雾蒙蒙的,全身燥热难耐。
她终于明白,赫梯人为何要称其为火季了,真是名副其实,像是在火里烤似的,她已经快热得快发疯了,真想跳进眼前碧波荡漾的池水,让自己凉爽一些,但——她瞄了一眼站立在两侧侍卫,脑子里这唯一可以消暑的方法瞬间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她叹了口气,继续咀嚼着吃了一半的面包,大该是被太阳烧烤了一会儿,嚼在嘴里也觉得热烫如火,难以下咽,渐渐地也失了胃口,可是她不吃,肚子里的小东西可不能不吃,只好和着汤忍耐着往胃里送。
“怎么?又没胃口了吗?”看她吃得如同在嚼蜡般的无味,萨鲁担忧的问道,由于天气过于炎热,即便是在殿内用膳,也觉得酷热难挡,除了晚间稍微凉快些,其他时候她都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就连用膳也比往常少了很多。
她摇了摇头,吞下口里的面包,又啜了一口果汁,双眼依然盯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池面,一脸的期望。
“路斯比的话你必须要听。”看出她的渴望,他不苟同的蹙起眉,知道她不相信预言,认为是鬼神之说,但是路斯比的确有这个能力,只不过甚少有人知道,既然他说了,就不会有错,现在她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她回头,鼓起腮帮子咕哝道,“好了,我知道,你用不着每次都提醒,就算再热我都不会靠近水池。”其实她很想嗤之以鼻,可问题是这里当家的不是她,有眼前这个看门神,想接近水池都难,要怪就怪路斯比爷爷为何要告诉他,瞧他紧张的样子,仿佛她随时都会跌进水池里淹死似的。
如果是在现代,她绝不会乖乖的呆坐在这里,早跳进游泳池消暑了。
“你真的很怕热。”萨鲁笑道,让身后摇扇子的侍女都到她身后去,好让她能够凉快些。
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撕扯着手里的面包,现在的她可是万分的想念空调和冰激淋,偏偏这时代连冰都没有,再加上孕妇的体温本就比普通人高,真是苦不堪言。
“我陪你下棋,你不是常说心静自然凉吗。”他剥了个葡萄,宠溺地递进她嘴里,然后又剥了一颗给自己。
“免了,你用过午膳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