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着一抹怒意,不由暗暗揣测,其怒意何来?
“宋大哥,你……”冉依依迟疑道。
宋逸缓缓道:“既今日相见,这十年我心中有个疑问需依依解答。”
“问。”冉依依轻点头,应下。
宋逸声音渐渐沙哑,说道:“为何要毒哑清清?”
清清?谁是清清?冉依依大感莫名,着实不解宋逸话中之意,疑惑地望向他。这十年来,自女儿被人抢走,她便偷偷追查女儿下落,或加强修习《天魔诀》,怎会去毒哑他人?且下毒之事,乃是冉依依不屑作之事。
“清清是何人?”冉依依轻声问。
宋逸眉头紧蹙,她竟不知女儿的名,当真是不喜清清?
“你让小云将清清抱回岭南,竟恨地连女儿的名字也不愿知?”宋逸沉声道。
冉依依惊讶抬眸,望着宋逸,女儿竟留于宋大哥身边,名为清清。青宁见过宋大哥,既知她要寻的人是谁?为何不将此事告予。唇动欲语,一道暗器袭向其身,冉依依侧身躲过。
指间轻弹,暗器在宋逸身前落下,抬目望向右侧屋檐角,只见一青衣女子迎风而站,眼底因未能得手而闪过一丝阴霾。
冉依依冷眼望向屋檐,道:“青宁,你想干什么!”
青宁唇角微微上扬,低声道:“掌门,青宁只是想替你杀了这个男子,他竟敢对掌门不敬。”冷目移向宋逸,之前她可偷袭成功,却被这宋逸用内力提示低头思虑的冉依依,使其躲过这致命一击。
“滚!”冉依依冷声道,青宁起杀心,怎会不知?先问出清清被毒哑之事。
青宁眼珠微转,笑道:“掌门,你毋生气。不过是被人说穿那事,即做出害女之事,何必怕他质问。那女娃本就不该存在,可惜只是被毒哑;若是青宁,直接取了那孩子性命,省得今日心忧。”
话音落,一条白色绫纱在空中旋转成圈,如一条蛇慢慢缠绕上猎物的身的形状,然速度比蛇的速度更快。青宁凝目,轻点檐角,运起身法,躲过此击。身子飞于半空中,轻轻一哼。
轻转身形,人已落至冉依依身前不远处。望了眼身侧距离较远两人,冷冷一笑。近日她寻得一法,功力大增,如今冉依依未必奈何得了她!
“青宁,你在胡说些什么?”冉依依目中寒意尽显。
转身与冉依依对视,青宁一手甩出长纱,一手中暗藏毒针,朝冉依依射去。
冉依依微侧身,长袖拂去袭来的毒针,毒针受力,插入墙角土缝。一手用力扣住飞来的青色长纱,紧握一端,冷冷地望着青宁。
青宁微微一笑,一道劲气通过长纱攻向冉依依,冉依依惊讶抬眸,忙退后几步,手抚上肩,嘴角一抹血痕。然而长纱并未回缩,三枚毒针顺着长纱飞出。
冷眼望着打斗的两人,宋逸本欲离去,见冉依依受轻伤,纵身一跃,抱着冉依依闪身。运气内力,掌风袭向青宁。
青宁一连后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抬手再次射出十枚毒针,转身逃离。
两人朝墙角倾侧,宋逸眉头皱了下,稳住身,松手。
慢慢退开一小步,冉依依凝视宋逸片刻,知他并未全然认定女儿被毒哑是她所为。余光见青宁逃走,道:“宋大哥,清清的事稍后再议,我先清理门户,等我。”转身一跃,身形闪至几间屋檐不见。
宋逸吐出一口血,零星的洒落在地。脸色渐渐难看。抬手,运气内力,在体内运走一周天,五枚毒针自体内逼出。微晃了下身,手扶在墙,忆起那青衣女子的话,想到依依曾留下的纸笺说过,她不过为她小姨鸣不平,玩弄他的感情,依依毒孩子的事许是真?用力一拳捶在墙沿,手背上血缓缓流出。想到依依提及女儿,宋逸转身朝客栈走去,绝不能让清清知她娘的事。
祝玉妍服过姜汤,清清端起小碗离开,祝玉妍愣愣地望着再次关上的门,她和冉姨真的很像。最美的便是清清的眼,无需言语,似那双眼会说话般,使人起不了任何坏意。想及此,心尽生愧疚,她竟利用这父女二人。
清清刚将碗递予小二,便见爹外出归来,转身笑视,却在看见爹脸色苍白,唇无血色,才一盏茶的时间,怎变化这般大?顿时皱眉。
宋逸急步走向清清,抱起清清转身走向客栈后院。
清清面露疑惑之色,不知发生何事?
客栈后,尹仁客栈的掌柜早已牵着一匹马,门外等候。
宋逸抱着清清翻身上马,道:“多谢尹掌柜!”说完驾马离开。
***
在废去青宁武功,命门下弟子将她带回阴癸派,等候她处置。冉依依便返回小巷,发现地上多了些零星血迹,以及那墙上慢慢流下的血珠。转身沿着血迹追去,血迹至一客栈附近消失,迈步走进客栈。
在问过掌柜无果后,气愤地朝客栈后院走去,她知道宋逸在此。怎料未寻得宋逸,反遇见小师妹的女儿玉妍。
“小妍,你不是应该在塞外么?怎会来这,你娘呢?”冉依依皱眉道。
祝玉妍是冉依依小师妹的女儿,当年青宁将小师妹打下悬崖,小师妹被一祝姓男子所救,两人日久生情。冉依依奉命前往塞外寻找一样东西,巧遇未死的小师妹及其女儿小妍。在小师妹一番请求下,应下不说出她还活着的消息。
“冉姑姑,我娘三个月前病死。让我来找冉姑姑,我不知道阴癸派所在。”祝玉妍却未答为何会在这间客栈,因宋逸离开前请掌柜为他带话,如想报答他们,如何何人来此,不可说出清清的事。
冉依依点头,目光移至一扇门,走上前,伸手推开门,书案上摆放一把包裹的古琴。踏步进屋,解开包裹古琴的布袋,手抚上古琴,柔声道:“小妍,你可看见这间屋子的客人?”
祝玉妍点头道:“是个身着蓝色长衫的叔叔,他孤身一人住在这有三日。”按照掌柜嘱咐的话,答之。
“孤身一人?清清在岭南么?他应是走的急,竟连这琴都忘了带上。我不过离开片刻,小巷里究竟发生何事?”将古琴重新包好,抱着古琴转身。凝视玉妍片刻,冉依依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徒儿。我先带你回阴癸派,见你娘的仇人。小妍,在阴癸派莫要提及你娘,小心杀身之祸。”
父逝
岭南宋府,门前两边各站五人,下为阶梯,阶梯尾前十步,两边各蹲有石狮,仰视前方。
一匹马急奔至宋府前,马儿刚稳住身,驾马人身子一晃,掉下马去,手覆于马身侧,借力。驾马人未摔倒在地。马儿身坐有一蓝衫小姑娘,担忧的望向摔下马的人。
宋府门前的十个守门者,五人快步跑下阶梯,至驾马人身后,其中一人问:“二爷,您……”话未说完,驾马人向后倒去,陷入昏迷。
两人立刻扶住宋逸,只见宋逸脸色苍白的可怕,唇为紫色,乃中毒之兆。
“快!快去禀告阀主,二爷中毒。”
另一人伸手将蓝衫小姑娘抱下马,蓝衫小姑娘落地,见仆人已扶着宋逸进入府内。跟在其后,心中甚是担忧,未理会身后那名仆者的焦虑。
“四小姐,你慢点,别摔着了。”
***
意园。
“爹,二弟他?”宋骏担忧道。
宋老爷子沉声道:“命不久矣!逸儿乃是中断肠草之毒,毒性已深入五脏六腑。用内力撑至今日,属不易。”
“何人下此毒手?”
一阵咳嗽声响起,宋逸悠悠转醒,眯着眼望向父兄。
“逸儿,谁人向你下断肠草之毒?究竟发生何事?”
宋逸沉默许久,答:“下毒者,已死。没必要再说此事,爹,孩儿……不孝。”担心他将事实真相说出,爹会带人前往阴癸派。虽说他对依依有丝怀疑,但也不愿因这怀疑,害了她性命。且说清清若知此事,对她的伤害却是极大。
沉着脸望着小儿,宋老爷子眼中满是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逸儿惨死,想至此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转身,迈步出屋。推开门,入眼是孙女担忧地眼神,宋老爷子怜惜的望向清清,可怜这孩子出生不久被亲娘毒哑,在过不久,便要失去爹。他们宋家终究造了什么孽,竟要使清清一人承担。
“爷爷,二叔……”宋缺小心翼翼道,似知情形不妙。
宋老爷子摇了摇头,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意园。
房间内。
“二弟,你身子虚,为何要见小缺?”宋逸疑惑道。
慢慢撑起身子,宋逸脸色极为难看,动了动紫色唇:“大哥,你且唤小缺进来,我自有要事与你们说,切记,不可让清清进屋。”
劝说无果,宋骏转身出外唤大儿入内,且让侄女乖乖在外等候。
宋缺跟着爹进入屋中,脚步尽量放轻。待至床沿边,望向二叔,才知事态比之所想更为严重。
“二叔。”宋缺担忧地轻唤。
半眯着眼,望了眼大侄儿,轻摇了下头。宋逸抬眸,转望向大哥,轻声道:“大哥,他日可是由小缺为新任阀主。”
“自是。”宋骏轻点了下头,答。
慢慢抬手,手颤抖地指向里屋对面的小柜,宋逸轻喘着气道:“小缺,你去打开那小柜,里面放有一本书,你且取出。”
轻点头,宋缺转身,走至小柜旁。蹲下身,打开小柜,只见小柜中除一个四方盒子外,空无它物。伸手打开四方盒,盒子里放有一本书——天问。不禁露出疑惑地神情,取出书,起身走至床边。未曾想到,此书便是日后助他得‘天刀’之名的重要一物。
“二叔,可是这本?”宋缺问。
望了眼自己所著的笔札,宋逸点头道:“正是,此乃我这些年心血所作,将宋家刀法之精髓简化为‘九刀’。今二叔将此赠予你,望你能更胜宋家各代先祖。”
“二弟,你……不必如此,我们定会护清清一世。”宋骏未曾想过一心只在琴曲的弟弟,竟会研究宋家刀法,今更是将心血赠予小缺,明有托孤之意。
宋缺放下笔札,道:“二叔,你定要撑下去,清清她若再失去爹,只怕更显孤独。到时,无人能劝说她。”
咳嗽声再响,宋逸喘气道:“此事,二叔自会与清清说。今,我只要你应下一个承诺;此书,你便不是白拿。”见宋缺及大哥沉默不语,低声再道:“宋家男儿,怎能这般?若是被外人知,岂不笑话。生死乃是常事,吾只需得一承诺,安心去。这小小请求,你们也不愿应下么?”
“二弟,别说一件,只要你说,大哥及吾儿,定为你办到。”宋骏坐于床沿,哀伤道。
兄弟间,怎道‘请求’二字?想到二弟命不久矣,竟比他这做大哥的先行一步,心中哀伤,使得平日严谨的宋家之主,今也露出伤情一面。
“小缺,他日你为宋氏新任阀主,替二叔护着清清。她若不愿嫁,你且随她意,只愿她安然一生便可。”宋逸轻声道。
宋缺点头,伸出三指,凝视二叔,一字一字道:“今,宋缺在此发誓,只要吾等兄弟三人一人活,定护清清一生周全。若有违此誓,死无全尸。”
“小缺,二叔非是让你发此毒誓。”宋逸不禁摇头道。怎料小缺竟发下此等毒誓,非他之意。
“二叔,您不该死。”宋缺哽咽道,转身跑出屋去。
望着大儿此举,宋骏自是明了,自缺儿小时,时常与二弟论诗词,辩古今。感情自是不低于他这亲爹,一时难以接受,到也寻常。只是连缺儿都如此哀伤,莫道清清岂不更甚?该如何与那孩子说二弟之事,清清这孩子着实惹人心疼,自小便得这番遭遇。
轻叹了口气,宋骏转念一想,道:“二弟,这里已无他人,你且告诉大哥,可是与那妖女相遇?若非是她,你怎会有所隐瞒?”
早知瞒不过大哥,宋逸失笑道:“大哥,我当真瞒不过你,宋逸却是遇见冉依依才回岭南。只是这毒非她所下,乃是她门下弟子,以下犯上,我……”
“你为救她,中毒?”见二弟默然不语,宋竣气愤道:“糊涂,当年她这般对你,你为何不死心?如今,搭上一条性命,你与清清该如何解释?恐她毒哑是真,你才急着带清清回岭南。”
窗下,清清瞪大双目,泪已在眼中打转。爹快死了?当真是娘毒哑自己?一时间她该如何接受这两件事?双手紧抱着手臂,身子微微颤抖,泪一滴接着一滴,湿了衣裳。当听闻屋内大伯说离去,清清忙站起身,跑至门边。
待门开,清清低头跑进屋子里。宋骏诧异地望向清清,伸手慢慢关上门,抬眸望天,重重地叹了口气,跺步离去。
含泪走向床边,望着消瘦的爹,泪止不住的滴落,手慢慢覆上那双给予自己温暖的大手。如今透着寒意,手上青筋向外鼓起,小手颤抖地抚着那青筋。
宋逸凝视女儿片刻,冷声道:“不许哭!哭,便不是我宋逸的女儿。”
闻言,呆愣地望着爹许久,清清伸手拭去泪珠,鼻子不停地轻耸。
反手握住女儿的小手,严肃道:“以后,爹怕是不能再陪着你。清清,答应爹,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哭。哭,便是软弱之意,我宋逸之女绝不可在他人面前示弱。”用力扣住女儿的手,重复道:“答应爹,不可以哭,哪怕至亲之人离你而去,你也不可落一滴眼泪。否则不配作我宋逸的女儿。”
低下头,贝齿紧咬下唇,逼自己不可流泪,爹所说之话,清清自是听从。再次抬眸,清清唇畔三个深而含血的牙印,与爹对视,轻头答允。转身从外屋取来纸笔,当着爹的面,写下几字。
望着纸上的字迹,宋逸闭上眼。不会流下一滴泪,这个承诺对一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来说,太沉!可宋逸也别无它法,清清这孩子性子孤僻,却也好强。府上背后议论的人,怕是不少。人便是如此,你越示弱,他越欺你;你显不同,他反怕你。
宋逸闭上眼道:“清清,为爹弹上一曲!”
默默转身,清清挪步走向外屋,外屋书案上摆放有一把宋逸为清清亲手所做的古琴,慢慢坐定,目光凝视着里屋的方向,双手轻搁于琴弦上。今日的琴弦似比往日,沉重地难以拨弄,然此曲却未有一丝缺陷。
曲音哀伤至极,可令闻者哭泣,屋外的鸟儿,似悲鸣的相合。
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