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路上耽搁的日子,一天时间已经是法外开恩——那些天里,他不得不一个人闷在忆月楼独自过夜。便宜了女流氓处处欢歌惹祸。当夫君的眉目阴沉。
揪着城主大人的衣袖胡乱擦了擦脸,蓝沐冉撇开衣袖缩回长椅抱膝而坐:“不用。我不想刻意去见烈殿下。”
“为什么?”
“烈殿下要当皇帝治理天下的未来明君,太多挂念私事会给他增添负担,再说我老这么黏着,哪家姑娘还敢自告奋勇去当太子妃当皇后?没事儿充当下两城使者就够了,其他时间还是留给花枝招展的姑娘妹子们去为烈殿下宽心解忧吧。”
论起明事理这点蓝沐冉与素绮月不相上下,同样的眼光开阔心意坚决,大概自己就是沉迷于这种毫无负累的感觉才会先后爱上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女人吧。
赫连靖鸿伸出手:“过来。”
“不过。”
“……确定?”
重重白纱衣嗖嗖闪到自己家男人身边人模人样端坐。
啊,喂,谁的节操掉地上摔得稀碎?
“你和老皇帝还有烈殿下都谈了些什么?国家大事那些东西你根本弄不明白吧?”尚未扶正的城主夫人预备役和正牌城主勾肩搭背,远看就是恩客与男宠的固定搭配,“就算明白也没兴趣,才不会聊那么久。”
“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南烈我们成亲时他不用来而已。”
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太子哪有时间来凉城参加婚礼,说不说有个毛用?叽里咕噜的小眼珠瞎转,伸伸懒腰枕着自家男人大腿横躺长椅之上。
尘埃落定,真正意义上的尘埃落定,是不是以后就可以这样躺在赫连靖鸿身边什么也不用担心了呢?
答案是否定的。
也不知道驾车的赫连靖扬有心无心,车轮压过核桃大的坚硬石头高高颠起,蓝沐冉还没耍够文艺青年范儿就被震得差点儿滚到地上,别说躺在赫连靖鸿身边,没把大牙摔掉两颗已是万幸。
“老板弟弟,你的眼睛是用来喘气儿的?”愤愤拉开车门,女流氓挥挥拳头,“颠到城主大人怎么办,你赔得起么?”
“爱坐不坐,不坐下车!”赫连靖扬没好气翻白眼。
这是车厢又不是墙壁,以为隔音效果跟密室似的有多好?那点儿肉麻加莫名其妙的对话被迫钻入耳中,惹得年轻富商大为恼火——惊才绝艳的二哥怎么就被这么个没节操没品位的女流氓给迷惑了?
还没腹诽爽快,平静微寒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对了,靖扬,沐冉发热昏睡那天我发现她颌骨上有两块淤青——”
“啊哈,二哥坐好!风大,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暗爽的白衣小伪男撤回车厢内,正好瞥见自家男人冷俊面庞上一抹惊艳笑容:“没关系,不必听清,回到凉城后棋盘上见。”
亲兄弟不能打不能杀,那么,拖走下棋好了。
让人生不如死欲哭无泪这种事,凉城城主也算是无师自通。
一路从大渊帝都到凉城,风清云谈,万里河山落英绚烂,难得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盛世欢腾。
凉城的秋天来得极早,清潭城还是莺歌燕语十里芙蓉烂漫时,子虚宫内的树上已经开始枯叶翩跹,打着滚儿飘落地面。为迎接离开凉城许久的城主回归,勤劳的子弟们提前几天就将子虚宫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别说是落叶,连没掉的绿叶都差点儿揪个干净,把爱花如命的向楚天心疼得捶胸顿足数日哀怨。
这次接风不比往昔,凉城最大隐患南肃被彻底铲除,最令人头痛的大渊关系也迎刃而解,加上深得人心的玄竹馆副馆主、古怪精灵的鬼公子蓝沐冉九死一生和城主终成美事,少不得要大肆庆贺一番。
夜宴是凉城传统,尽管身上的伤并没有痊愈,蓝沐冉还是坚持亲自下厨,用六皇子送的无数稀罕食材打造一场豪华盛宴,惹得南芷儿和素小雪一左一右搂着胳膊非要拜城主专用大厨为师,遵循女医师韩香粉提供的独家机密“要套牢男人就要先拴住男人的胃”希望能握紧手里夫君或者准夫君。
“看吧,如果没有这么奇妙的厨艺,三无产品怎么可能吃死你们赫连城主?”妩媚秀丽的女流氓老乡打量着一没长相二没身材三没节操的厨子,眼中笃定异常。
静玉凤目一挑,不冷不热:“连清粥都能烧糊的人有什么资格下结论?”
“粥凑合凑合能吃就行,又不是药。”韩香粉毫不畏惧对视回去。
嗜药如命,不过不是自己吃,是给别人生硬喂下。经过一场大病后,蓝沐冉真心不敢再惹乎韩香粉这位老乡,人家有个黑心狐狸老公不说,单是被赫连靖鸿要求做子虚宫女眷专属大夫这点就足以使出全力巴结讨好了,谁让静玉是个没事儿就闷在屋子里研究各种折磨人毒药的恐怖分子呢?
“还没忙完?”看着病愈不久的洁白身影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团团转,赫连靖鸿不禁皱了皱眉。
“好了好了,这是最后一道菜。”拍拍手上的面粉,蓝沐冉得意地端起最大一盘放到城主大人面前,满头大汗都来不及擦,“奶酪甜甜圈,尝尝,三城主从漠南特地带回来的鲜奶酪。”
赫连靖鸿不是吃货,面对美食虽有兴致却不至于忘记正事,眼神一瞄,女流氓心领神会噗通坐下,龇着小白牙笑嘻嘻蹭到自家男人身边。
以后这位置就是她的了,谁也不能抢,谁抢咬住丫大动脉不放流干血为止!
凌一寒跟着城主多年,一举一动分外熟悉,见赫连靖鸿目光横扫立刻明白城主大人有话要说,短促而响亮的轻咳压下满座喧闹,比敲锅底还管用。
藏青长袖微扬,女流氓叽里咕噜翻滚入怀。
“绮月祭日之后,我会和沐冉完婚。”(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禁闭
但凡破马张飞的活物都有种叫做急性子的特征,至少跟慢条斯理的城主大人相比,蓝沐冉已经心急如焚,焚到不吱声不吱气蹲墙角默默捅火盆。
离开期间积累一大堆事务需要处理,赫连靖鸿和两位副城主在紫阳厅商谈到后半夜才回忆月楼。推开门,房间里烛光昏暗,木炭燃烧的劈啪声是唯一响动,幽怨目光从干净的白色身影上缭绕而起,弥漫着一股冲天凄凉。
“大半夜的,这又是想吓唬谁?”赫连靖鸿关上门,外面秋风呼号瞬间隔断。
谁没事闲的喜欢扮女鬼?要不是心里各种苦菜各种不爽愤懑,帅气的白衣公子才不会早早撤离紫阳厅跑回房中捅火盆子玩。
“起来。”知道女流氓心里不爽,城主大人屈尊伸手,“有什么抱怨别拿自己身体出气。”
蓝沐冉正在气头上,谁劝也不带搭理半分的,脑袋一扭,被火光映红的小脸儿转向光滑墙面,拿捏着尺度发出相当不屑的哼声。
能不气吗?之前是某位城主大人三番五次催促尽早成婚,她还以为诸事摆平后回来就能当上城主夫人呢,谁知道赫连靖鸿连招呼都不事先打一个,一竿子就把婚期支到了明年。
素绮月的祭日是每年正月过后,现在才十月,算起来还要当苦逼副馆主至少三四个月后才能由替补夫人转正,人生短暂岁月如梭啊,一百多天就这么浪费过去冤不冤?
最主要的是……结婚这种事,跟素绮月祭日没什么关系吧?
“喜欢个屁,臭骗子。”白衣小伪男嘟嘟囔囔自言自语,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墙角,大有以此为家慷慨豪情。
反正是在赫连靖鸿房间里,哪里不能当家?
“我又骗你什么了?”
“不知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脱下褙子搭在屏风上,外衫依旧带着房外秋风寒冷,赫连靖鸿踢了踢火盆。里面的木炭已经快要燃尽。并没太高温度。本来他住的房间从不需要火盆取暖,不只是他,子虚宫内大部分习武子弟都能达到内力深厚寒暑不侵的地步,这火盆完全是为蓝沐冉准备的。
静玉和韩香粉已言明,蓝沐冉的身体状况十分堪忧,在四季分明温差极大的凉城必须倍加小心。一个不注意就可能因为被风吹雨淋或者生气动怒引发风寒、高烧,若是长期反复,牵动着凉城和大渊两处的这条小命极有可能呜呼上天。
躬身抱起蓝沐冉没有遭到任何反抗,然而赫连靖鸿还是眉头一皱。转身把人丢到了床上:“手伸出来。”
大概是入秋后天气太凉,加之夜风无孔不入,火盆渐渐失去温度后蓝沐冉也跟着浑身发冷,抱在怀中与外面温度竟是无异。不擅照顾人的凉城城主生硬地将两只流氓之爪包于掌心,大被一掀,把白衣小伪男裹了个严严实实。
“说吧,又闹什么脾气。”打点完毕后凉城城主端坐床边。手里猫爪慢慢有了热气。
“为什么拖那么久啊,早点儿办完多省事。”蓝沐冉挪挪屁股贴近色深却温暖的胸膛,脑袋一歪,舒舒服服靠在自家男人肩上,“你看看你看看,静玉馆主和香粉姐姐,小雪和苏尽,这么多人可都等着呢,你好意思再拖么?”
脸皮最厚的人问别人好不好意思。这就是脸皮奇厚无比的表现。
有关婚事赫连靖鸿不想谈及,私自决定把婚期推到素绮月祭日之后必然会引起蓝沐冉不满这点他早就料到,只是心意已决,无论如何不能在这件事上迁就备受宠溺的女流氓。
“四个月时间并不长。”
语焉不详的回答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城主大人意志坚定威武不屈,要么四个月后扶正,要么唧唧歪歪发牢骚被一脚踹出凉城。
等着总比滚蛋强,蓝沐冉撇撇嘴,跟肉虫子似的卷着大被卧倒。面朝墙面鼾声大作。
没被盖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赫连靖鸿并无睡意,干脆熄了烛灯一个人负手站在窗前。听外面夜风呼号如泣。床上的女流氓根本没睡,他心里清楚得很,蓝沐冉是那种把心事放在笑容下绝对不让谁看见的人,即便对方是他也一样。
只要他心里占据首位的还是素绮月,蓝沐冉就不会彻彻底底解开心结依赖他,哪怕面对根本无力抵挡的灾难或者伤害依旧如此。原因?大概过去许多事伤她太深,让勇猛无畏的白衣伪少年患得患失,觉得与其自欺欺人倒不如从开始就把自己摆在并不被他重视的位置上,那么就算有一天发现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还是素绮月时,不会毫无预料地从高处摔落,伤心欲绝。
聪明的女流氓什么都懂,不说罢了。
会有那么一天,蓝沐冉在他心中的地位超过素绮月吗?赫连靖鸿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顺其自然,如今能做的,就是尽力保护历经险阻终于成功将他拿下的小女人,走一步算一步。
回到凉城第一晚,城主和城主夫人预备役一个默立在窗前站了一整夜,一个瞪着眼珠子看光秃秃的墙面看了一整夜。
早上起得最早的人依旧是苏尽,不过没过多一会儿,向来起床较晚的城主意外出现。
“城主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浓情蜜意期的玉门馆馆主满脸疑惑,难道是女流氓昨晚没服侍好?
没什么表情的凉城城主脚尖一点,树边备剑高高飞起,落下时正接于掌中:“看看你最近有没有长进。”
苏尽吸了口凉气,脸色发白。赫连靖鸿很少与部下切磋,不是因为自命清高或者没兴趣,而是被严厉的老城主养成了习惯,凡是切磋时绝不会手下留情点到为止,当年初入凉城的几位副城主、馆主、随侍都曾在切磋时被他所伤,有几人还险些丢了性命。
若非心情烦躁,城主是不会有这种表现的。
然而毕竟是城主之命违抗不得,咬咬牙握紧剑柄,苏尽眼中一丝精光闪过。舍命陪君子吧,正好也测测自己这段时间可有进步——好歹也是城主妹妹要嫁的男人。
于是半个时辰后素小雪红着眼圈闯进忆月楼。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掀开被窝扑进蓝沐冉怀里。
“怎么了这是?苏尽终于兽性爆发了么?”睡眼朦胧的女流氓吓了一跳。左瞅瞅右看看也没见那张粉嫩嫩的脸蛋儿上有半点儿伤痕,想来想去就算苏尽控制不住想要已一逞淫欲那也不会是大清早啊,难道是中风偏瘫口歪眼斜之类的急病?
素小雪泣不成声,哭哭啼啼把男女通吃的天字号女流氓心疼个够呛:“苏尽……苏尽被姐夫打伤了!”
“哈?”蓝沐冉头脑抽筋中。
好好的赫连靖鸿欺负自家妹夫干什么?算了,没时间想那么多,先找人问清情况再说。利索地套上衣服提起靴子。白衣公子拉着素小雪风风火火往玄竹馆奔去。
总体来说,苏尽的伤不算严重,比起当初蓝沐冉被硬生生戳进胸口那支袖箭,只是被剑砍伤肩膀未免太过小儿科。不过素小雪不干啊。以前爱怎么伤都算了,现在的玉门馆馆主是谁?那是经由蓝副馆主撮合、城主钦点的未婚夫君,伤破点儿皮都心疼着呢。
“只是一道浅伤罢了,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见蓝沐冉衣衫不整冲进来,苏尽脸色由白转青,干笑不已,“小雪。让沐冉回去吧……”
开玩笑,跟他这点小伤相比蓝沐冉大病初愈更重要好不好?素小雪虽略通拳脚但没经历过战斗,不清楚蓝沐冉在大渊受的伤严重到何种地步,贸然把人拉过来不是自找城主发火么?
略略侧头偷觑,果然,赫连靖鸿表情比之练剑时更加冰寒。
“小雪,送沐冉回忆月楼。”
“我刚来,不回去。”蓝沐冉把素小雪护在身后,大丈夫气十足。“大清早打打杀杀的,就不能消停一会儿?伤了人还有理了,真没人道。”
得,刚见面又吵起来了。苏尽伤口不疼脑袋疼,万一蓝沐冉和城主因为他受伤的事吵架,私下里不定被静玉馆主怎么收拾呢。
说狐狸狐狸到,去取个药的功夫房间里就多了两个人,最讨厌吵闹的玄竹馆馆主细眉高悬,语气平静如水:“玄竹馆的门槛怎么便矮了?随随便便什么人都想来踩一脚。苏馆主没死的话请尽快离去。最近天气干燥蚊虫肆虐。保不准什么时候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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