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才上官夜辰的话他还可以坚定的抵抗,但夜倌岚的话却让他犹豫了。她是来替皇上看病的,如果自己拦着她,要是耽误了那后果不是他可以承担的,但皇后的训诫又不是他可以违抗,眼神有些慌乱,乱了心神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夜倌岚最会的就是看人心,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他动摇了,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不由再接再厉继续半劝慰半威胁道:“如果你耽误了时辰,后果不是你可以承担的。”先给一巴掌,然后又赏颗糖,有时候效果出奇的好。
“如果你是担心什么,一切后果由我跟五皇子承担。”
那统领一样的男子不由抬头看向这个说话气势丝毫不输给上官夜辰的王妃,眼中满是钦佩,再三思考,最后往一旁退了退,再次低垂着头,让他们顺利的进去。
身后上官兰熏对这个皇嫂又多了一份敬佩,想他在这去几天想了多少办法,威逼利诱全用上了就是没成功一次,而她就几句话就成功的解决了一切。
夜倌岚他们现在才没时间没心情理会这些,急急的往内宫走去,但才进门,只要再推开一扇门,就可以看到他们一下全都僵硬的愣在那里,忘记了任何反应。
从寢宫传来皇后清冷沙哑的噪音,“皇上驾崩了!”
第一百零一章
很久之后夜倌岚都还记得,当他们准备推开那扇门时听到这句话后上官夜辰的反应。
那双骨节分明白皙的手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放在门上没有了任何动静,忘记了去推也忘记了收回来。
完全就是僵化了,那绝美出尘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就连那令人敬畏的寒意都消失了。那漂亮过人的眼眸瞬间空洞,就好像身体里有什么被瞬间抽掉了。
这样的上官夜辰让夜倌岚感到了害怕。手不由自主的拉着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却发现语言变得那么苍白无力,可嗓音宛如被人掐住了般,什么也说不出来。除了紧紧的握住那双在颤抖的手。
夜倌岚不知道他会在这里站多久,也不想去问他要站多久,她只知道不管是多久自己都会一直陪着他。
但是就在他们站在门前时,一直紧随在他们身后的上官兰熏突然将他们推开,不顾一切的将那紧闭着的门用力推开。
踉跄的跑了进去,一双纯净的双眸紧紧的盯着躺在床上的皇上,不敢眨一下,可是那不断掉落的眼泪逐渐迷蒙了他的双眼,害怕的想要逃避,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父皇只是睡着了,等到明天天一亮,父皇一定又会睁开眼睛;一定还会怒瞪着自己,一定还会宠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眼睛要那么痛,痛得让眼泪止不住的留!他是天朝的十二皇子,怎么可以轻易流泪,他不可以哭。父皇没事,他哭什么,他不可以哭得……
一步一步小心的移到床头,上官兰熏不敢眨一下眼睛,看着他那么安详的躺在那里,好像只是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好像就只要一下他就会醒过来。但心上那被扎着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那么痛!
跪在床边,用力的握住那双已经冰冷的手,出声却是隐隐的啜泣声,“父……皇”
见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上官兰熏不相信的再次唤道:“父皇……”这次的声音多了份绝望和悲凉。
上官兰熏那一推将僵化的人推醒,然后机械般的也走了进去,但是只是进去了,上官夜辰就不敢再往前走,无神的看着那病床,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去看,拉着夜倌岚的手却是在不断的加大力度。
那不断加大的力度让夜倌岚几不可闻的皱起了眉宇,那仿佛要将自己骨头都捏碎的力度,让她用力的咬住自己的唇瓣,就算那痛快要让她忍不住了,可也没有出一下声,更没有将上官夜辰那无意思的手甩开,而是无声的任由为所欲为。
不用去看也知道一定青紫一片,但现在的她根本不在意,她唯一在意的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宛若挖掉灵魂的痛楚他该怎么去忍受!
皇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闯了进来,眼里那得意的神色根本还来不及消散,幸好他们进来根本没有去看她,全部的精力全都在那个身体冰冷躺在龙榻之上的人。
顺序的换上那悲痛欲绝的面容,哑着嗓子哭诉道:“薰儿,你父皇驾崩了!”
皇后想要搭上他肩的手被他突然的起身吓得连忙收回来,面色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又一脸难过的趴在床头,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紧紧的埋在床边,不断的从那里传来哭泣声。
上官兰熏来到夜倌岚的身边,用力的拉住她的另一只手祈求道:“五嫂你去看看父皇,他一定是太累了睡着了对不对?他没有……没有……”后面的话根本无法说出口,那就像是魔咒,阻止大家将它说出来。
听着上官兰熏的话,上官夜辰那空洞的眼神渐渐的聚拢,然后侧身看向她,眼里的脆弱让夜倌岚明知道皇上已经死了,却还是自欺欺人的上前。
皇后什么都没说的自动让开,看着他们那愚蠢的行为,嘲讽的扬起了唇角。
夜倌岚把上皇上那冰凉的手腕,像是寒冰,让她颤动了一下,而后无望的闭上眼,不敢去看那两双期望的双眸,那样残忍的事,她无法说出来,起码面对他们无法说出来。
上官兰熏见她不说话,急了,上前,双手用力的牵制住她的双眼,大声吼道:“五嫂,父皇只是睡着了是吧!五嫂……”
背后一声声凄厉的低吼让夜倌岚徒然的松开,木然的转身看着他们不想要去相信的容颜,什么都无法说出来,紧紧咬着唇瓣,心疼的看着这个一直都无忧无虑的孩子,现在必须面对着生离死别。
“嘭……”突然房门被人再次打开,上官晟睿、上官铭瑄和一脸惊慌失措的珍妃一同出现在大家眼前。
上官铭瑄扶着珍妃小心的来到龙榻变,看着那紧闭着的双眸。眼里的不敢置信让她迟疑的不敢去碰触,只是用力的握紧双拳,用疼痛告诉自己一切都是真的!这个男人真的走了。自己再也看不到了。
为什么自己的心会感觉到痛!不是对他只有恨吗?为什么还会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欲绝,她不该痛得,不该的啊!是他毁了自己的幸福,这不是自己一直期望的结果吗!
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滑进嘴里,那酸涩的味道,提醒着她,她竟然再为这个男人流泪!可笑的流泪了!
那天大家都不知道怎么过,等大家回过神来,皇上驾崩的消息已经发布出去,举国同哀,从那一天开始上官夜辰没有说过一句话,每天夜倌岚要他做什么他就坐什么,完全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杜绝了外界的一切。
皇后和珍妃摒弃了两人之间的意见,在皇上的灵堂前整整守了三天,直到上官铭瑄喝上官晟睿将她们扶下去休息。
唯独只有一个人没有出现,那便是凉妃。从宣告皇上驾崩那天她就没有出过静安宫半步,宫女只是见她每日不断的念经,就连上官兰熏要求见她都被她拒之在门外。
直到要将龙体移往皇陵的前晚,她才出了静安宫,没有召唤任何宫婢,独自一人来到了灵堂前,默默的在棺木前坐下,微微的扬起一个恬静柔美的绝世笑客。
冰凉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那冰冷的棺木,宛如是抚触在皇上身上一样,甜甜的开口。“皇上,臣妾这辈子最幸福的就是遇见了皇上,得到皇上一辈子的珍爱,虽然知道您一直不曾放下过宸姐姐,但臣妾真的很高兴,在您心中的某一角让臣妾有着安身之所。”
凉妃轻轻的诉说着,这些她从来不曾说过的话,情人间的呢喃般,想要将内心深处的话一次性全部吐露出来。
“皇上您知道吗,这辈子臣妾还有一个想要用命去保护的人,那便是宸姐姐,可是臣妾没有做到。薰儿的命是姐姐留下来的,臣妾的安宁也是姐姐赐予的,巨妾欠姐姐太多太多。”
“皇上,臣妾知道当年您也是被逼无奈,您是那么的爱宸姐姐又怎么舍得去杀她。只是那时根本不容您去决定。您知道吗,姐姐在弥留之际告诉过臣妾她不怨您,真的!一点也不怨。”
“她让臣妾好好照顾您,说您身体不好一定要好生照看,说您喜欢吃味浓的食物,但那些吃多了不好让臣妾要能够劝诫您,她更是把辰儿交给臣妾,可到如今臣妾好像没有一件事是做好了的,除了雅儿!”
“皇上您现在一定知道雅儿是谁了吧!您一定在下面和姐姐相遇了是不是?”凉妃有些苍白的唇瓣濡染晕染上了妖艳的红色。
不断从唇角低落的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洁白的纱裙上,那诡异的红色像是像是画上一朵朵娇艳夺目的曼陀罗,诱惑而致命。
用手帕轻轻擦拭掉唇角的血迹,那笑容更加的灿烂。
“可是皇上怎么办?臣妾嫉妒了,嫉妒您可以跟姐姐在一起了,所以臣妾也想要自私的去和你们相聚,您带臣妾跟姐姐说声抱歉,臣妾不能再遵守承诺了。”突然一大口血涌了出来,沾满了大半个面部,看去就只见那妖娆的红色,漫天的红色。
不再用帕子将它抹掉,任由它不断的低落直到让整条白色的纱裙染成红色,凉妃不断的诉说着往事,那些开心的,伤心的难过的,不断的说着……
瑾辰宫现在亦是一片寂静,但没有一个人睡着,每个人都睁着一双眼睛,静静的坐在那里。
奉命去静安宫看望凉妃的莫紫此时却匆匆跑了过来,步伐焦急,语气急促,“凉妃娘娘不见了。”
这无疑又是一记重击,让大家变得更加手足无措。
三人一惊的站了起来,互相看了眼,像是有数,齐齐往一个地方跑去。根本来不及穿上外衣。
原来天也渐渐凉了,正如人心!
三人云狗狗一路飞奔而来,推开了那厚重的殿门,看到到那抹本该是白色的身影此时却被晕染上刺目的红。
像是被人在破碎不堪的心上再次补上一刀,不会流血但疼得想要让人死去。
上官兰熏手不自主的在颤抖,嘴唇是死一样的苍白,双眸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没有人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玩笑。
夜倌岚松开上官夜辰,运气就往凉妃身边飞去,心中的恐惧并不比其他二人少,不容自己的思考,将她扶起背对着自己,运功想要将那毒素逼出来。
但是那抵在她背上的手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不要动,不要动啊!
眼眶因为焦急而红了,可是又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又执拗的不想要放弃。直到那略微有些冰冷的手拉住了她想要继续的手。
轻轻抬头看去,上官兰熏一脸平静的拉着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制止她继续。
缓慢的摇头,那漆黑如墨的眼眸怔怔的看着她,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说道:“算了吧!”
默默摇头,不可以放弃,一定还可以救活的!
上官兰熏跪在凉妃的身侧,温柔的手衣袖将她唇边的血迹一点点的擦去。动作很轻很轻,就怕一用力就伤到了她。
他早该想到的,母妃那么爱父皇,又怎么会独自活下来,其实他早就想到了的!
可是想到了他却不曾阻止!从来没想过阻止。
这样最好!母妃不用孤单,不会再寂寞了!
这样大的动静又怎么可能不会惊动其他人,闻声赶来的皇后和珍妃看着早已咽气的凉妃,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忘记了所有。
一切来的太突然,大家除了接受别无他法。而其中最最安静的莫过于上官夜辰,看着那个他当做母妃的人服毒自杀,却没有任何反应。
夜倌岚宁愿他大喊大叫,宁愿他发泄出来也不要他一直这样沉闷,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像是一个没有神经没有感知的玩偶,她拉一下线他就动一下。她不拉他则不动!
第二日就将凉妃放在了皇上身边,只是两人之间隔着两层的棺木。
也正是这两层的棺木让上官夜辰开口说话了。
“将凉妃和皇上放在一起。”冰冷的嗓音因为多日不曾说过一句话而微微喑哑,但按威仪的神态依旧是让人不可抗拒。
一直站在一旁的皇后不由怒斥,凤颜紧绷,“住手。”
看着那些大胆的奴才竟然真的准备将凉妃的尸体放在皇上一起,冷声呵斥。
“放在一起。”这次更加简洁,只是意思不变。
看着这个从来不曾将自己放在眼里的五皇子竟然如此嚣张的违抗自己的凤令,声音更是低了几分,“大胆,本宫看谁敢!”
“皇后才有资格与皇上同穴。”
“那皇后是说要去陪父皇吗?”上官夜辰冰冷的话似利剑刺向没有任何准备的皇后,让她踉跄的后退了几步,幸亏上官晟睿在她身后扶住了她。
有些无法相信的抬起那颤抖着的手,指着他,大怒,“你这是在咒本宫吗?上官夜辰你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上官夜辰看都不曾再看他一眼,挥开那群太监,来到凉妃的棺木前,狂妄的就想要将她放在皇上的身边。
皇后见他一意孤行,根本不当自己是这天朝的一国之后,怒火攻心,大声呵斥,“来人,将五皇子上官夜辰给本宫拿下。”
守在殿门外的侍卫,听到传唤齐齐跑了进来,举剑对着上官夜辰,作势就要将他拿下。
夜倌岚一个箭步挡在他面前,眸色一沉,看向那些侍卫,声音比皇后还要来的威严,“大胆!五皇子也是你们可以如此无礼对待的,更何况他还是手握兵权的辰王爷。”
一句手握兵权顿时让皇后有些惧意。
眼神示意那些侍卫暂时不要动手。
所谓狗急了跳墙,如果自己真的和他动起手来,难保他不会挥动京城,那自己不是得不偿失。
再三思量,皇后只能压下自己的怒气,好言相劝,“辰儿,难道你要破坏祖宗立下的规矩,你想让你父皇地下也不得安宁?”
他什么也不想,他只想完成母妃最后的心愿,那便是和父皇合葬在一起!
不去理会皇后那明明恨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可还要和颜悦色的虚假面容,执意将凉妃放到皇上的身边。
看他根本不理会自己的退一步,皇后气得人都在颤抖,眼神一下,举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