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千算万算,却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会有如此变故,打乱了杨威的全部计划。
“大人,咱们这是天灾呀,朝廷不是——”
随从见杨知县脸涨得通红,便小声的说着。
“天灾?你懂什么?”杨知县把白纸丢给随从,“我前些天刚刚把圣女果的事情报上去,说是‘天佑大明,毒果成口粮,乃天降祥瑞’。这才几天,阿,突然又说有冰雹天灾,你说府尊大人会怎么看我,恩?”
“大人息怒,都是小的没有见识!”
随从连忙拱手告罪。
杨知县转了几圈,见随从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便泄气的挥手,让他下去。
随从刚要转身,杨知县又喊了声:“等等,你去把魏良叫来!”
“是!”
随从又顿了一下,见大人没有再补充什么,这才下去办差。
“魏良,魏老爷子,魏家粮栈……或许,事情也没有这么糟!”
杨知县倒背着手,出神的看着如线般飘落的小雨。
正文 第十六章 拦轿诉冤屈
随从领命出去,围着县衙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魏良。反倒是被坐在县衙门口又哭又叫的柳大娘,一把给拉住。
“胡闹!”
随从被彪悍的柳大娘拉扯得衣衫凌乱,脸上还多了一些抓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自家的母老虎修理了一顿。此刻,他正捂着脸,委屈的向大人诉苦。
杨知县见状,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只狠狠的说出这两个字。
“大人,那刁妇还说,如果您不重审她儿媳的案子,她就去济南府上告!”
随从也很郁闷,这两天大人身边的张大哥回乡探亲,管家把他调到老爷身边当差。本来他非常得意,总算是从中等小厮熬成了上等随从,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他不但挨大人的骂,还被一个老刁婆拎着脖领子当街撕扯。
呜呜,真是颜面无存、斯文扫地呀!
“……”杨知县转了一圈,刚想起要说什么,可当眼睛接触到随从那张倒霉脸时,就又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指着他的脸,点了半天总算挤出一句话:“本大人不是让你去找魏师爷吗,人呢?”
“回大人,魏师爷带着马快们去县城周围察看灾情了!”
随从感受到大人的怒气,怯怯的回道。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杨知县已经被接二连三的状况,气得没了脾气,惯常那副淡云轻的样子,他也没有心情装,直接摆摆手,让随从下去。
“是大人,”随从爽快的答应一声,动作太大扯动了脸上的抓痕,便想起老妇的话:“呃,大人,那个柳大娘——”
“滚!”
杨知县再也忍不住,已经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丢向随从。
随着一声脆响,随从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杨知县越想越心烦,大声喊道:“管家,杨管家!”
而此时,魏良和胜男正皱着眉头,站在官道两边的田地里查看着。
“东家,咋办呀。苗子全都砸死了!”
王老实哆哆嗦嗦的从地里爬上来,手里爱惜的捧着一些小嫩苗。这是刚刚出苗的高粱,原想着今年换了东家,租子又低,他们总算有了盼头,没想到一场冰雹毁掉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唉,”胜男看着地里愁眉苦脸的佃户们,心疼的叹口气,“地里的苗子全都死了吗?”
“恩,十之八九!”王老实悄悄的拿袖子擦擦眼泪,想起欠前任东家的租子,他连死的心都有,闷闷的说:“东家,如果要是补种的话,估计种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知道了,你们也不用太着急,我会帮你们想办法的,”胜男见其他佃户也都围了上来,便轻声安慰道,“再说,天无绝人之路。我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狠心,一点活路都不给咱们,你们先把地里的积水放出来,或许,这些苗子还有救!”
“……好,俺听东家的!”
王老实知道这是胜男安慰他们,忙点头,不管怎么说,雨总算停了。他们抓紧时间把地里的雨水清出来,再把死苗子犁平,粮食种不了,或许还能种点蔬菜。
魏良也安慰了自己的佃户几句,内容和胜男说的差不多。
其实,比起一路看过来的其他农田,自家的田地还好些,只是刚刚出苗,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让人绝望。刚才他们路过麦田时,那些来不及抢收的小麦尽数毁在地里,很多农民都绝望的站在泥水里放声痛哭。那种感觉,那种场景,让人看着心酸。
“唉,今年夏天难过呀!”
魏良叹口气,幽幽的说道。
“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咱们都是小人物,能力有限。再说了,现在大雨终于停了,或许地里的庄稼还有救呢!”
胜男正琢磨着,生命水能否帮忙。见魏良如此的沮丧,便安慰道。
“咱们这里的大雨停了。你看看那边!”魏良指着东南方向,远远的一层黑雾,“那边估计还在下,如今已是六月,黄河的汛期马上就到了,如果沿岸暴雨、黄河决堤……”
胜男被他说的一阵心慌,有点不确定的说道:“不会吧,黄河能发水灾?”
前世她去过家乡附近的黄河渡口,那点儿河水,整天面临断流的危险,还能决堤?!
“但愿不会吧,”魏良自嘲的笑道,就算是黄河发大水又如何,他连自己家还安顿不好,难不成还能平天下?!
“行啦,魏老大,别杞人忧天了,”胜男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还是想想怎么让农民们减少损失吧。就我观察,靠县衙肯定不行,但我们又不能看着同乡的百姓受灾,还是发挥点穿越人的优势,看看如何帮大家灾后重建吧!”
“恩!”魏良点点头。也是,目前最重要的是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如果他们自己手里有粮,即使发生黄河水灾,他们除了自保外,还能救救其他的乡亲。
下午,魏良去下一个乡镇察看,而胜男则要求留下帮南山附近的佃户抢救苗子。
“来吧,就看你的啦!”
胜男来到清完雨水的田地边,取出宝葫芦,把生命水悄悄的倒进地里。
幸好生命水是无穷无尽的,否则南山这么多耕地。再加上附近的农民的土地,胜男根本不可能全部照顾过来。
饶是这样,她也只能帮助一部分人,生命水无限,可胜男的体力有限,她不知疲惫的在各个地头间穿梭,力求多挽回一些损失。
“唉,他爹,你说东家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清晨,王家娘子跟在王老实身边,两口子一起去地里干活。
“什么真的假的?”
王老实此刻也安下心来,虽然地里的苗子全都毁了,但东家是好人,她不会放着他们这些佃户挨饿等死的。
“就是说苗子还有救呀,我咋觉得东家好像挺有把握咧!”
王家娘子手巧心细,东家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在心里。
“嗐,应该是东家安慰大家伙吧,你看昨天那么大的冰雹,又接着下了半天的大雨,苗子早就被砸死沤坏了,哪还有救呀!”
王老实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咱们还是赶紧去地里,把田里的死苗子都清出来,趁着地还松软,把菜补种上是正事!”
“哦,知道了!”
两口子扛着工具,边说边来到地头。
“咦,他爹,狗剩儿他爹,你看,苗子又活了,你快来看!”
王老实正在自家草棚里拾掇工具,先他一步到地里的王家娘子惊喜的喊道。
“啥,你说啥?”
王老实听到声音,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顺着自家娘子的手看过去。果然,昨天已经倒伏在泥里的小苗子,又坚强的站了起来,虽然摇摇晃晃的,但至少还没死。
“走,走,赶紧看看去,地里有多少苗子有救!”
王老实激动得有点结巴,拉着老婆分头去地里看。而其他上工的佃户,也发现了这件喜事,纷纷在地头上欢呼:
“呀,老天开眼了呀,咱们的高粱有救咯!”
“看,快看,我家的高粱苗子也活过来了!”
“哎呀,这垄地的都死了。不过其他的都好好的!”
“哎呦,知足吧,有这些咱们就不用担心会挨饿啦!”
对于佃户们惊喜若狂的样子,胜男不知道,此刻她正像只死狗一样,趴在悍马的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快到县城门口。
“主人,快到城门口啦!”
悍马瞅见熟悉的城门,停住脚步。
“呵~欠~,一宿没睡,累死我了,”胜男揉揉眼皮,强打精神坐直身子,“好了,走吧!”
唉,好人难做呀。自己默默无闻的帮了一宿的忙,谁都不能说,谁也不会知道,还把自己累个半死。
胜男纠结的揉揉酸胀的胳膊,心里却甜丝丝的:嘿嘿,等今天一早,大家去地里发现死去的苗子或者麦子突然复活,该有多高兴呀。
可惜,她一个人忙了一宿,也只能挽救附近三分之一的庄稼,不过,每家有点收成,应该不会发生饥荒吧?!
“哐~~闲人回避!”
胜男刚牵着驴进了城,就听到一阵铜锣开道的声音。咦?县太爷出门吗?
她站在人群中看了看,可仪仗队不太对劲哦,而且开道的差役也不是县衙的。
这时,前面两个书生打扮的人,正窃窃私语:“王兄,看了没有,这就是山东巡察副使陈壁陈大人。呵呵,昨天去县学巡视,小弟还有幸亲眼见到陈大人了哦!”
“哦,李贤弟好运气呀,愚兄常听人提起这位陈大人,说他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还曾经惩治过万府的豪奴,堪称官之楷模呀!”
“可不,听说上次……”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这位陈大人的光辉事迹,引得周围的人侧耳倾听。
其中也包括一位五旬老妇,她出神的望着眼前的仪仗队,耳边响起儿媳的声音:
“婆婆,我是冤枉的。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下毒。呜呜,而且我已经有了山子哥的孩子,就是再狠心,也不能杀了我孩儿的亲生爹爹呀!”
儿子死了,她还有孙子,所以,儿媳妇不能冤死,不能!
想到这里,老妇突然从人群中闯出来,大声高喊:
“青天大老爷,民妇冤枉呀!”
正文 第十七章 胜男初问案
“杨知县,你就是这么办案子的?!”
陈大人坐在大堂上。慢慢合上手中的卷宗,语气不悦的说道:“李氏毒杀亲夫,用的何毒?”
“据犯妇招供,说是用的砒、砒霜。”
杨威垂手站在陈大人身侧,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那砒霜在哪个药店购买的?可有人证?”
“这……”
“钦差大人,民妇儿媳是被屈打成招的,呜呜!”
柳大娘跪在堂前,听到两位大人的话,连忙哭诉道。
“大胆刁妇,怀疑李氏下毒的是你,现在喊冤的又是你。本县问你,你当衙门是什么地方?恩?”
杨威被陈大人问得张口结舌,听到柳大娘的话,心火更旺,忙呵斥道。
“民妇不敢,只因儿子死得不明不白,民妇一时心急,这才——”柳大娘虽为乡间村妇,胆子却不小,并没有被杨知县的黑脸吓到,忙分辨道:“再说。民妇也只是怀疑呀,至于审案子是县尊大人的事!”
“好个刁妇,你,”
杨威刚要发火,身边的陈大人低声“嗯”了一声,他连忙束手站好。
“杨知县,此案疑点甚多,先不要呈交刑部,还是押回重审吧,”陈大人轻咳一声,然后淡淡的说道:“本官要的是证据,而不是犯人在酷刑之下的不实口供。明白吗?”
“下官明白!”
杨知县见陈大人并没有一棍子打死自己,还给他留了一丝回旋的余地,忙拱手施礼。
“恩,本官在济南等你结案的折子!”
陈大人把卷宗丢在一边,然后对堂下的柳大娘说道:“柳于氏,你家的案子本官已经责令杨知县发回重审,如再有冤屈,本官特许你可以去府衙越级喊冤!”
“谢大人恩典,民妇谢青天大老爷!”
柳大娘一听,连忙叩头。陈大人这是给了她定心丸呀,只要案子不清,她就能上告。
“恩,下去吧!”
陈大人摆摆手,他虽然是巡察副使,但此次的职责是巡视本地学政,刑狱之事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只能借官职高。敲打杨知县一番,令他好生办案罢了。
杨知县明白陈大人给了自己机会,便把手头上其他的事情丢开,将李氏的案子列为头等要案。待送走陈大人一行后,火速召集两班衙役和魏良,安排重新审理命案。
“魏师爷,昨日出城灾情如何呀?”
杨知县见魏良风尘仆仆的样子,想起昨天随从说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回大人,卑职昨日巡视了周围三十几个乡镇,大部分的农田皆因冰雹和大雨突袭,晚收的小麦只抢收了十分之一。夏粮可能要减产!”
魏良抹抹困顿的眼睛,无力的说道。
“恩,本县知道了,”杨知县暗自叹口气,然后强打精神:“魏师爷此次辛苦了,不过,目前更为重要的是重审李氏杀夫一案。李捕头,本案就交由你办理,比限三天。”
“卑职遵命!”
李正义心里为难,但还是爽快的接下命令。唉。估计又要挨打咯。
“李班头,你协助李捕头,一定要在比限内破案,否则两个人一起受罚!”
杨知县瞄了一眼暗自得意的李大头,突然开口道。
“……是,大人!”
李大头正没事自个儿偷着乐,没想到杨知县把自己和李正义捆在一起。
“咳,县尊大人,”养病许久的王主簿,也出现在大堂上。他以为有人拦轿喊冤,轿子中又是三品巡察副使,怎么着也能绊杨威一下,所以硬是撑着跑出来见陈大人。没想到一向刚正不阿的陈大人居然放了他一马,胸中很是窝火。
送走陈大人,王主簿也没什么精神的准备回家继续“养病”,突然听到杨威要把自己的亲信拖下水,便想起一计。
“恩?王主簿有什么话要说?”
杨知县正要吩咐魏良,听到王主簿的声音,淡淡的问道。
“回县尊大人,”王主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拿着帕子捂着嘴边,“下官也觉得本案至关紧要,既然李捕头和李班头都要办案,不如在比限的基础上,加一点奖励如何?”
“奖励?什么奖励?”
在场的几个人,包括杨知县都不解的看着王主簿。
“呵呵,李正义当本县的捕头也有三十年了吧,”王主簿笑得很是亲切,甚至忘了装咳嗽。“下官记得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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