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认识我?!”方姑娘楞了一下,她明明听到表哥对姑妈说要把她许给县城的魏师爷,自己刚刚打听了过呀,这个小白脸儿就是那个姓魏的,他怎么不认账?
“没错,魏某的确未曾见过姑娘!”
魏良依然风淡云轻的端着酒盅,不理胜男悄悄的拉他衣襟。
“那个,那你是县城的魏师爷吗?”
方姑娘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便不确定的问道。
“是呀,但魏某并没有和人谈婚论嫁!”
魏良放下酒盅,然后看向方姑娘,“所以,请姑娘放心,魏某虽然不才,也绝不会高攀的!”
“……”方姑娘再次楞了下。她有些搞不懂状态,她的目光不停的在魏良和其他捕快脸上扫来扫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呵呵,表小姐是不是误会了呀,”胜男见她端着宝剑愣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儿,连忙躬身站起来笑呵呵的说道。
“误会?”方姑娘直直的看向一脸无所谓的魏良,耳边似乎又听到其他捕快的嘘声,忙壮了壮胆气喝道:“我,本姑娘不管你认不认识我,反正我话放在这里,日后断不许你娶我。”
“好!”魏良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嘲讽,温文的回道。
“哼,算你识相!”
方姑娘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她一向不喜欢乱琢磨,便“哐啷”一声收起宝剑,颇有气势的离开大堂。
“喂,老大,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位大小姐呀?”
胜男送方姑娘出去,转身向大伙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吃。等她坐回位子上,她悄悄的问着身边的人。
“不认识呀,怎么,你认识?”
魏良心中已经猜到了是谁,不过还需要确定。
“嘁,你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侯刚他们挨了打?”胜男咬着筷子。很是纠结的说道:“还不就是这位姑奶奶的功劳。”
“她?她究竟是什么大人物?”
魏良给胜男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满上酒,慢悠悠的问道。
“杨知县的表妹,据说这位表小姐的老爹对杨知县有恩,所以……”
自从和杨掌柜合作后,胜男知道了很多杨家的故事。而她又因为方姑娘挨打,自然对她的事也格外上心,基本上能让外人知道的内幕,胜男全部听说了。
“哦,原来如此!”
魏良点点头,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杨知县总是用那样的眼光看自己。哼,就这么一个不知轻重、不男不女的蛮女,白送给他他都不要。更不用说,杨知县明里暗里提示的什么粮食。
“唉,你什么时候和方姑娘有婚约了呀?”
胜男见魏良对这个表小姐似乎很不以为然,但又忍不住心里的那股别扭,还是问了出来。
“我哪知道呀?!”魏良一脸委屈,他很无奈的说道:“谁知道这个假小子在哪里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的,就跑到咱们这里发疯。来,别管她了。反正和我没关系,今天是庆祝你走马上任的,还是喝酒吧!”
说着,魏良站起来,端起酒杯,对大家伙大声说道:“今天是李捕头上任的第一天,咱们一起为李捕头的高升干一杯!”
“好,干杯!”
“干杯!”
十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端着酒杯吆喝着,一时之间大堂里又恢复了热闹的气氛。
“谢谢兄弟们!”
胜男也没有怯场,她的酒量不行,但一两杯还是没有问题的。
“呵呵,一共是三两五钱,酒水免费!”
小二搓着手,笑呵呵的算着帐。
“哦,今天的酒水全部免费?”
胜男从袖袋里摸出荷包,有些惊喜的问道。
“没错,呵呵,我们掌柜的吩咐过了,今天是李捕头上任的大喜日子,本该由小店做东,请您和众位兄弟吃饭。但东家有规定,咱们也不能随意破坏。饭菜不能免,但酒水还是能优惠的。今天的酒水权当本小店的一点意思,还望李捕头不要见怪呀!”
小二嘴皮子很利索,嘚啵嘚的把掌柜的话说了一遍。既表明他们的为难之处,也说出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优惠。
“呵呵,哪里哪里,”胜男知道这个酒楼的背景很深。连杨知县也不敢得罪,自开业后,还没有人敢在这里寻衅滋事,更没有人敢赊账吃霸王餐。她就一小捕头,能酒水免单,就已经给了很大的面子,她哪敢不知足,忙笑着说道:“本捕头刚刚上任,以后贵店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千万别客气!”
说着,伸手去掏荷包的钱,当摸到银子的时候,胜男明显的一愣。
“怎么啦?钱不够?”
魏良站在她身侧,见她脸色不对,忙低声说:“不够的话,我手里还有!”
“够,够!”
胜男把荷包里的钱全部掏出来,加上铜钱,刚好够饭钱。看着桌子上有零有整的银子,胜男心里一阵发虚:唉,幸好人家免了酒水,否则她真不够付饭钱的。
“兄弟们,明天本捕头可是新官上任哈。小心我放火烧你们哦!”
胜男和十几个捕快一起出了酒馆,半真半假的对大家笑道。
“嘿嘿,放心,咱们保证不给李捕头添乱子!”
“就是就是,有魏师爷的‘捕快守则’,哪个敢乱来?!”
周庆他们都笑呵呵的回道,现在的两班捕快,已经完全进入规范化管理阶段。给新捕头找茬事小,丢了饭碗事大。
“行啦,早些回去醒酒吧。今天是李捕头的大喜日子,本师爷就给各位放了半天假。以后可不许上班时间喝酒!”
魏良见众人喝得面红耳赤、满嘴酒气的样子,连忙挥手,很是大方的把众人打发走。
“胜男,身上没有钱了?”
见众人都歪歪斜斜的走了,魏良和胜男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恩,最近花钱的地方比较多,呵呵,没事!”
胜男一直没有关注过自己身上的银子,一来家境还好,不愁吃喝,二来她和小姑妈合作的作坊,每年都有几百两的分红银子。所以,她手头上一直不缺银子。
但最近又是买山买地,又是入股开铺子,她把宝葫芦里积攒的银子花了底朝天。荷包里的几两碎银子还是昨天娘塞给她的,说是用来人情花销。
没想到一天的功夫,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半年开销的银子,就这么砸进去。胜男暗自苦笑,人家当差为了挣钱,她怎么当了两三个月的捕快,不但一分钱没有挣回来,反而倒贴了不少呢。
唉,都怪自己平时太大手大脚,花钱也没有计划,刚才险些就在众人面前出了丑。
“行,缺钱言语一声,”魏良见胜男不肯多说,也就没有坚持,“这次回家,老爷子终于出血了,临走时悄悄给我一百两银子,说是让我好好读书。”
“魏老大,你真要考科举呀,你会做八股文?”
胜男挠头,没想到这位同乡还蛮有当官欲的。
“不会也要考,”魏良本来就下定决心要考举人,刚才被那个蛮女一闹。更坚定了这种信心,“不是有书店卖往年文选的吗,多背上几本儿,怎么着也能诌出一篇应考的吧。”
“好,我支持你!”
胜男好哥们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两个人一起直奔书店。
在书店里,挑了几本文选,魏良发现还有一些名士的读书笔记,便一起买了下来。
“胜男,这里离我家挺近的,进去坐坐吧!”
买完书,两个人闲逛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来到魏良租住的房子附近。
“算了吧,”胜男打了个哈欠,刚才喝酒的时候不觉得什么,溜达一圈下来,她开始有些晕晕的,“你家不是还有两个俏丫鬟嘛,呵呵,我可不凑那个热闹!”
“去,什么俏丫鬟,我直接把她们当保姆,洗衣做饭的倒也方便。”
魏良也有些头疼家里的两个丫头,他是个男人,虽然不喜欢被人算计,但面对年轻漂亮的少女,难免有冲动的时候。唉,还是早点考中举人吧,省得哪天忍不住做了错事,估计胜男也不会理他了。
“切,得了便宜卖乖,赶紧回去用功吧,我还等着你中了举人老爷,也好罩着我呀!”
“好,你等着我!”
魏良别有深意的点头保证。
和魏良告辞后,胜男晕晕乎乎的往家走。路过前街肉铺的时候,被守在门口的老板娘拉了进去。
“哟,这不是李捕头嘛,”老板娘抱着胜男的胳膊,咧着厚厚的嘴唇笑道:“听说您今天上任,真是了不起呀,这才多大呀,就当上捕头啦!”
“呵呵,哪里哪里,王老板娘有什么事吗?”
胜男被她拉得头更晕,连忙挣脱出来,笑着说道。
“嗐,哪有什么事呀,既然您路过我家铺子,怎么也要进门喝口茶呀,”说着,壮硕的老板娘便把胜男按进椅子上,让小伙计奉茶上果子。
“不麻烦老板娘了,我这里还有事,真的,你要是没啥事儿,我就……”
胜男觉得酒劲开始上头,她忙推辞着站起来,作势要走。
“行,不耽误你忙正事,”老板娘一看胜男真要走,连忙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听说马快又空出一个缺儿,您看我侄子在步班也当了两年捕快,您能不能帮忙给调调?!”
说着,她胖胖的手塞进胜男的袖袋,胜男只觉得袖袋一沉,她抬眼看了看老板娘,老板娘两只眼睛眨呀眨的,似乎在说着什么暗语。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鸡毛蒜皮事
胜男心里明白,脑子却迷迷糊糊的。她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收了人家的银子,便摇摇晃晃的回了家。
回到家里,苏氏见她满身酒气,连忙扶她进了卧室,帮她脱了官服和靴子,又让丽娘捧了温水来,给胜男擦洗了脸和手,这才让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
“唉!”苏氏看着胜男睡得香甜,默默的坐在床边,心疼的守着她,直到傍晚李正义回来。
美美的睡了一下午,天黑了,胜男才悠悠的醒来。她睁着眼睛,有些迷糊的看着屋顶的房梁,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当她想到肉铺的时候,猛然坐了起来,在官服的袖袋里一通摸索。
“呃,我真的受贿了?”
胜男无措的拿着两锭银子,嗓子一阵干渴。
“受贿?啥是受贿呀?”
馒头也从炕头上爬起来,蹲在胜男身边。看着她一脸菜色。
“就是,就是”胜男干咽了一口吐沫,有些慌乱的说道:“就是拿了人家的钱,答应给人家办事!”
“这不很公平吗?就像拿银子买东西一样。”
馒头不解的挠挠头,以它现在的智商,还理解不了如此深奥的东西。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胜男之前见过很多人受贿,像老爹、李大头还有侯刚,看到别人收银子的时候,她有时还会颇有正义感的唾弃一番,可、可如今轮到自己,她怎么就轻易的收下了呢。
对了,王老板娘的侄子叫啥来着,好像叫王三宝还是四宝?!
哎呀,这么明晃晃的贿赂,她怎么就收下了呢,还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
想到这里,胜男愈发觉得银子烫手,连忙爬起来套上家常的衣裤,随便笼了笼头发,摸起这两锭银子就来到正屋。
“小五起来啦,头还晕吗?”
苏氏见女儿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连忙关心的把手探向胜男的额头。
“娘,我没事了,”胜男拿下娘的手,然后急吼吼的对李老爹说道。“爹,那个,我有事儿跟您说。”
“哦,啥事儿呀,来书房说吧,”李正义正端着茶杯喝茶,听女儿如此认真的要求,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来到书房。
“哎呀,啥事呀,还这么正儿八经的,一会儿就吃饭了哈!”
苏氏见着父女两个都去了书房,忙追着说了一声。
“知道了,娘!”
胜男不在意的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关上书房的门,把手里攥着的两锭银子放在书桌上,那速度仿佛在丢一个咬手的东西似的。
“这是,”李正义楞了一下,见女儿神色有些慌张,稍加思索便明白的笑了笑:“呵呵,这么快就有人巴结了。不错不错。谁送的呀?她求什么事儿?”
“那个,是、是前街刘家肉铺的老板娘王氏给的,她说她侄子是步班的王三宝,想求我帮忙调到快班去,”胜男有些结巴的解释道,她不确定自己这件事办得对不对,有些不安的问道:“爹,我是不是不该收人家的银子呀,万一、万一事情没有办成,那咋办呢?”
李正义捋着胡须,神情有些飘忽,似乎没有听到胜男的话。他此刻正回想着,自己当年第一次收银子是什么时间,当时他好像也有些忐忑、有些担忧吧。哎,当时父亲是怎么对他说的来着,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呢!
“爹~~”
胜男见老爹没有回应,便提高嗓门喊道。
“呵呵,不用担心,”李正义回过神儿来,他起身来到后面的书架前,从最上面的架子上抽出一本册子,爱惜的摸摸册子的封面,然后递给胜男,“给,好好看看吧,这是咱们李家历代祖先当捕头的心得。它会告诉你,什么请求能答应,答应了又该如何去做,还有什么银子能收。具体收多少,收了银子事情没有办好,又该如何去做。”
“喔,”胜男疑惑的接过册子,只见册子的扉页上写着“李氏心得”几个大字,她大致的翻了翻,发现整本书不是一个人写的,看笔迹应该是四五个人的手书,“爹,这是给女儿的,还是——”
“恩,暂时就交给你保管了,”李正义颇为感慨的叹口气,似乎又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这个心得是近一百多年来,李家每一位捕头的当差经验。里面记录的很详细,包括每位捕头办过的大案、要案,如何处理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还有如何应对各种阶层的人。当然,随着年代的发展,具体的事情可能会发生变化,如果册子上没有记录的,你碰到了。也可以记在上面。”
“我,我也能写?!”
胜男合上册子,听老爹这么一说,她有些明白这本册子的分量。
“当然,每位当捕头的李家人都需要记录自己的当差心得,”李正义点点头,“不过,你现在刚刚当差,先好好研读前辈们的经验吧。以后遇到不知道如何处理的难题,而册子上也没有记录,你可以先和爹商量一下。等有了妥善的方法,再把应对方法记录下来。然后,等志哥儿当了捕头后,而爹又不在了,你便直接传给志哥儿,明白吗?”
“明白,爹,您放心吧,我一定守好捕头的位子,决不让李家的传承断在我的手里!”
胜男郑重的点点头,她知道,这份册子就像李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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