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好。」她恨恨的道,「大齐国严禁以妾为妻,就是一般平民商户被发现,若追究起也是要受鞭刑,更别说是忠勇侯夫人这种有诰命的了,你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徐家过去也曾风光过,如今虽已没落,家中古董书画能卖的全都卖了,但仍留有不少各式各样的书籍。
自从她穿越来此,又被发现怀孕后,徐老夫人便再不要她服侍,只要她专心伺候好还在她肚里的小知勤。
那时她整天闲着没事,倒是看了不少书。本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本地风土民情的,但后来看出了兴趣,一并把其它书也都翻了,如今对大齐国的律法、历史等,亦多有涉猎。
她对徐延英说的还算客气了,一旦被发现把通房丫鬟当成妻,被处极刑甚至杀头都不为过,徐延英过去也是大户人家子弟,她不相信他会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结果还明知故犯,不是脑袋有洞就是疯子。
徐延英瞥了她一眼,「没想到你懂得还真不少。」
姚萱萱顿时心虚的别过头,「侯爷书房里藏书丰富,我闲暇时便拿了些来看。」
但愿他不是那么小家子气的人,连那点书也不给看。
不过显然她是多虑了,徐延英压根不在意那点小事,反而道,「多看些书是好事,往后家里下人多了,你若想看什么书府里没有,让管家命人去外头找就是。」
「真的吗?太好了!」她眼睛一亮,却又随即发现自己的失态,讪讪的道:「咳,多谢侯爷。」
将她的举动和小心思看在眼底,徐延英忍不住好笑。
「如今你也是忠勇侯夫人了,虽然众人皆知你出身农家,对你的言谈举止多少会宽容些,但出门赴宴时也不能表现得太不得体,过阵子我会找人来教你礼仪应对。」
「知道了。」这是应该的,姚萱萱并无不悦。她又回到先前的疑问,「可侯爷还没说到底为何要骗皇上。您既然需要我的配合,总得和我交个底,好让我心里有数吧?」
「其实就是我不说,你也早晚会知道的。」这回徐延英没再卖关子,直言道,「皇上想令和韵公主下嫁与我。」
耶?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姚萱萱呆了呆,脱口问道,「当驸马不好吗?」
让他宁愿拿她当挡箭牌、冒着被揭穿欺君的可能也不愿娶?
「当驸马哪里好?」他反问。
她想了想,「名和权?」
皇帝总不会让自己女儿生活过得太悲惨吧?
「那两样我不会自己挣?」他冷笑。
也对喔,都有本事从永不得为官的罪臣之后当上大将军了,他还怕挣不到什么?
「那……可以娶公主?」她迟疑的道。
徐延英看着她,不说话。
姚萱萱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们男人都讨厌公主病,想来对真公主也不会太有好感。」
特别是越有出息的男人越是如此吧?他不想娶公主很正常。
「公主病?」这名词对徐延英来说颇新鲜。在他的想法里,公主也是皇家人,怎么竟有人敢拿它来当成病名?
不小心把异时空用语带过来的姚萱萱噎了一下,尴尬的解释,「就……呃,泛指骄纵、不通人情事故、不尊重他人感受、对旁人颐指气使、觉得自己就是天,所有人都要听她的话、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的女人……」
徐延英轻笑出声,「听起来倒是传神,但这话绝不能在外头说,否则就是藐视皇室了。」
「我当然不会这么蠢呀。」姚萱萱没好气的道,过了一会儿,又开口,
「不过,你应该还有话没说吧?若事情这么简单,你随便想个理由推托就好了,何必用这么险的方法?」虽说平民人家嫁娶没那么讲究,但像她这样无媒无聘进门,要硬拗成是娶妻实在颇有难度。
她边说边梳理思绪,「再者,若皇上不过一时兴起,欲将公主下嫁,被你拒绝便算了,又为何要特地派人探查你是否真已娶妻?」
想来皇帝原欲让他尚公主是另有谋算,没想到却被他一句「已娶妻」给打乱计划,故而不甘派人来查,看有无他说谎的蛛丝马迹可寻。
还好自己临时配合演出,还生了个儿子,应该多少能够打消些怀疑……吧?
「你倒是聪慧,不但看得清楚,也想得透彻。」徐延英赞道。
一个穷到不得不卖女儿的农户出身的女子,何以竟能有这番见识?他可不相信她在他书房里翻过几天书,就说得出这番话。否则天下有一半读书人都该去跳河了,读遍圣贤书,还不如一个小女子。
姚萱萱僵了僵,这才想到自己好像忘了藏拙,不晓得会不会让他起疑。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这又是牵涉到自己小命的大事,还是弄清楚得好。
「你还没解释原因啊,别转移话题!」她噘嘴故作不满的道。
真的是个有意思的女人。徐延英有趣的想着。
怎么刚才说她精明,现在又胡涂了?要知这些关于国家、朝廷上的算计,哪是女人家能够过问的?
他向她透露的消息,其实早已远超出她该知道的范围,没想到她竟还不依不饶,执意问出所有真相。
不过徐延英并没有生气,他本就是有容人度量的将领,先前还在西南打仗时,每回战役都没少邀众人一块儿集思广益过。
若能有个凡事能够相商、倾吐的妻子,似乎也不是坏事?
原本那日在大殿上声称萱草是他的妻,不过是为了避免皇帝将女儿塞给他的权宜之计,之后不是没有隐隐后悔过。
毕竟一旦将话说出口了,那便是他要一辈子相处的女人,除非死亡,否则再不能更改,要知诰命夫人可不是想休离就能随便休离的。
然而他对萱草唯一的印象,只有两人圆房那夜,她抖得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白兔,无论他做什么,她都是发抖着默默承受,连反抗都不敢。
没想到一年多不见,除了长相之外,她完全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次次令他惊喜。
他很高兴能拥有这样的妻子。
「皇帝欲将女儿嫁给我,确实有其它算计,而我宁愿欺君也不想当驸马,亦有我的理由。这些事背后所隐藏的真正原因,如今暂时不便透露,现在你只要将忠勇侯夫人的角色扮演好,其它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因为心情好,他难得破例解释了这么多。
「说到底就是不想告诉我了。」姚萱萱咕哝,随后才道,「你放心吧,我现在就是想反悔也无处哭去,所以这忠勇侯夫人的角色,我会好好当的。只是老夫人那儿,你最好去说清楚。」
她晓得徐老夫人有多渴望恢复过去徐家风光,要是知道徐延英将她推上来,就为了不想让公主进门,以老夫人的个性,不抓狂大闹才怪。
提到母亲,徐延英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当然比姚萱萱清楚自己母亲是什么样的女人,也了解要说服她配合有多么不容易,正因为如此,这事更得由自己去和她说不可。
「嗯,我会去和她说的。」他应道,见姚萱萱似已有了困意,眼皮子狂打架,不禁笑了笑,「好了,话既已说开,咱们歇息吧。」
「你还要睡这儿?」她有些不满的抱怨,但因为实在困得不行,声音已经很小了。
「你就不怕皇上的人突然跑回来探查?再说你迟早得习惯的。」
徐延英当然看得出姚萱萱对自己的抗拒,但他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也不以为忤。
虽说出嫁从夫,但他们过去才相处过一晚,还是一年多前的事,她不愿意和他同床共枕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并不希望他的妻子是太容易认命的人,如同他从不打算以罪臣之后的身份,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
而他也的确成功了,牢牢抓准时机,令皇帝亲口免了徐家的罪。唯有对生命有所要求和坚持的人,才会设法努力改变现状。
姚萱萱闻言默然。
是啊,他说的没错,他们如今已经是在皇帝那建了档的夫妻,就算再不情愿,她的命运也已和他绑在一块儿了,与其一味抗拒,还不如想想往后该如何过日子。
「那你好好睡,别再挤进来了。」她勉强拉过棉被将自己滚成蛹状,由于实在太困,还没等到他的响应就昏睡过去了。
徐延英凝望着她的睡颜,心底荡过一抹柔情。
看来往后有她的日子,应该会挺有趣啊。
***
接下来的日子,让姚萱萱深深觉得官夫人这职业根本不是人当的。
唉,她多怀念过去只要伺候儿子和徐老夫人的生活啊!虽然吃的穿的都没有现在好,但起码过得自由舒心,没事还可常跑去书房找书看。
反倒是成了贵妇后,食衣住行都精致许多,可从前逍遥的日子却也一去不复返。尽管换了大屋子,也多了下人服侍,然而由于老公已返家,晚上她再也无法自己独占一整张床了。
如今她每天得花两个时辰学习那些所谓的贵妇礼仪、社交课程,再花一个多时辰管家,白天得在老夫人那儿立规矩,晚上又得应付丈夫,连和儿子相处的时间都少了,令姚萱萱非常怨念。
而其中最让她痛苦的,当然还是伺候婆婆。不得不说,婆媳问题不管在哪个时空都不罕见啊。
徐老夫人后来也知道徐延英对外宣称姚萱萱是他的妻的事了,为此她气了整整半个月都没消。
老夫人仍保有着传统高门的想法,在她看来,萱草不过是她当初临时买来给儿子留种用的女人,只是刚好在关键时刻生了儿子有功,才稍另眼相看,未将她当作一般下等奴仆对待。
然即便是从前徐延英无官职在身,又被征召从军,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时,她都不愿让萱草成为儿子的正经妻妾了,现在徐延英可是深得皇帝宠信的侯爷啊,怎么能娶个买回来的女人为妻?
更别说当她知道皇帝原本属意将公主下嫁后,更是悔恨当初没在小知勤生下时,就将萱草赶走,竟让这野心勃勃的乡下女人成了她儿子的正妻。
若非徐延英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一旦萱草并非他妻子的事走漏出去,他们全家都别想活,老夫人早就将这事儿四处宣扬开了。
于是不能将心底郁闷说出口的徐老夫人,便将气全撒在姚萱萱身上了。
自古婆婆想整媳妇就是件非常容易的事,若在现代好歹还能搬出去住,然而古代不但没办法,还得被以「立规矩」的名义受尽折磨。
所谓「立规矩」可不只是早晚请安而已,还要服侍老夫人吃饭、替她夹菜倒茶水,甚至等老夫人用完餐后才能下去吃。
再狠一点还可以要求她夜晚侍疾,让她整晚都没得睡。
徐老夫人不愧是出身名门,即使过了十多年的平民生活,那些高门中婆婆用来虐待媳妇的各式花招,居然不曾生疏,还立刻拿姚萱萱来实践。
姚萱萱一开始还尊重她是小知勤的奶奶、她名义上的婆婆,而认命的立了几天规矩,但后来发现徐老夫人纯粹是找她麻烦后,她就再也不想忍了。
她原本是打算直接行动的,但思及自己现在可是有诰命的夫人了,对这大齐国的规矩又不是很熟悉,深怕不小心做错什么,因此还是先跑去和徐延英打了声招呼。
毕竟那是他的亲娘,因此她讲得很委婉,大概的意思是徐老夫人不知是否年纪大了,非常需要人关怀,他们是不是该多找些下人来伺候顺便陪陪老人家?
不料她才稍提了几句,徐延英脸色就沈了下来。
「你是说娘习难你了?怎么先前不告诉我?」
欸,怎么是这反应?姚萱萱一愣。
「你傻了吗,怎不说话?明知娘在故意折腾你,居然还乖乖让她折腾?」
他的语气颇为不满。
而当他细细打量,发现她竟比他刚回来时明显瘦了几分,眼底也有些发青,脸色又更不好看了。
如今他刚封侯,西南那里还有些琐事得安排,加上大齐国因连年争战,将才凋零,现在但凡与军中有关的事务,都一古脑儿的扔到他这里,弄得他一根蜡烛两头烧,忽略了家中之事。
姚萱萱意外极了。她虽有猜想过徐延英可能会生气,却以为他会是不满她打小报告,没想到他竟怪她受了委屈不说?
「我、我想说娘是长辈……」她小声道,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喜悦。
「娘是长辈没错,可她也有些胡涂了,你用不着事事听她的。」徐延英冷哼,「往后她若想再找你麻烦,你直接拒绝便是,若真推托不掉,就来告诉我。」
他太清楚自己娘是什么样的人了,她眼中只有面前的荣华富贵,从不懂得往后多想几步,若要说得更直白些,便是短视近利。
说起来萱草那「公主病」的形容实在贴切。他娘只见到成为皇家女婿的风光,千方百计想让他娶公主,压根不知背后隐藏的危险。
虽然这也不能全怪徐老夫人,毕竟当她还是小姐时,那些大家族就是这般培养女儿的,以至于教出来的女子往往只有这点见识。
但不管怎么样,这的确造成了他不小的困扰,更还连累了萱草受罪。
徐延英低下头,见她怔怔望着自己不说话,不禁问道,「怎么了?」
「没事。」姚萱萱迟疑了一下,才老实道,「我没想到……你不但信我,还肯站在我这边。」
记得前世时,听过一些已婚朋友谈起婆媳间的战争,那些做丈夫的不是躲得远远,就是要老婆忍耐。
而她,严格说来不过是顶着他老婆的名义、实际上只和他有过一夜情的女人,他却毫不犹豫的信她,还承诺会帮她。
就算只是嘴巴上随便说说的客套话,她也很感动了。
「我又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人。」徐延英瞪了她一眼,似是不满她的质疑。
姚萱萱忍不住勾起唇,「是是,忠勇侯向来英明神武。」
这一刻起,她觉得自己对这男人好像有些改观了。
第三章
「夫人,小少爷又饿了呢。」奶娘抱着小知勤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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