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众多,其中还包括许多封疆大吏,建安帝也不得不小惩大诫,只打了几板子,惩罚他不辨是非,入宫扰乱公众秩序之罪,就将其放了出来。
郁心兰哼了一声,“他都七十了,还不上书乞骸骨吗?“
只要王丞相的官职没了,他那两个儿子的靠山也就没了,毕竟提拔谁为新任丞相,是皇上说了算。
明子期笑道:“正是舍不得权势,才不愿乞骸骨,不过他的时日不多,若是想儿子谋划到丞相之位,就必定支持一位皇子了。”
而这个人选,不用明子期说,郁心兰也知道,必然是仁王莫属。
赫云连城淡然道:“管他支持谁,反正太子是由皇上来册封的。”
好不容易休息几日,他不想再提这些事,只是对于没能从荣琳郡主口中问出是何人伤了她,他倒是有些介怀。荣琳郡主在救入宫中之后,就由吴为亲自出马医治,可惜她的伤太重,只昏昏迷迷地撑了两天,便逝去了。毕竟没有听到荣琳郡主亲口说打伤他的是秦公公,总是让人觉得不放心。
三人坐在炕上又聊了会闲话,明子期从怀里摸出一柄精美的小匕首,状似随意的丢到郁心兰面前,奴着嘴道:“喏送你了,这匕首小,你可以带着防身,比你的簪子好用多了。”
他平素不大喜欢戴些玉冠呀、玉佩呀之类的,随身的物品只有这么一把匕首,玄铁制成,削铁如泥,送给郁心兰防身最好。
郁心兰见是匕首,大喜过望,忙拿在手里,将匕首从鞘中拔了出来细看。赫云连城只随意瞥了一眼,见匕刃上刻着一个“悳”字,不由抬眸看了明子期一眼,“这是你的防身之物吧?”
明子期的宫名叫名悳,皇子出生后,一般都会取一个单字的宫名,再取一个双字的表字,平日用表字相称,若是日后成了新皇,就只用宫名,因为宫名都是生僻字,不会让百姓们有诸多避讳,而其他的兄弟,则只能弃宫名,而用表字了。
明子期故作镇定的道:“哦,也不算我的防身之物,一时好玩刻上去了,你若觉得不妥,就抹去好了。”
那字很小,郁心兰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图案,这会子才发现是字,抬眸看向赫云连城,等他拿主意。赫云连城将匕首拿在掌中,用内力蹭了蹭,没有蹭掉,便道:“先这样吧,等我找到合适的匕首,再还给你。”
明子期心中一滞,面上却随意地笑道:“何必这般见外,你找个小刀慢慢磨,总能磨掉的。”
我只是想,有样东西能陪着她就好,即使没有我的名字,也没有关系。
虽然匕首上有明子期的名字,的确是不妥,可是郁心兰真的很喜欢这把匕首,就哀求的看向赫云连城。赫云连城无奈的道:“你先拿着用吧。”反正他会找到办法,将那个字抹去的。
赫云连城在家中陪了小妻子三日,又带着娘儿仨去京郊的别苑小住了两日,才正式回朝。此时安亲王一党已经被定了罪,在菜市口凌迟处死。想着这样的场面十分的血腥,郁心兰好几日不曾出府,直到某一天,接到巧儿悄悄派人传回的字条,请她到某处客栈里相见。
郁心兰已经通过明子期帮巧儿弄到了一张全新的户籍,按户籍上的说法,巧儿都不是京城人士,只是远嫁来京城,可惜没几日丈夫便故去了。这倒也正合了赫云荣的命运,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被处斩,但是离死期也不远了。
巧儿见到郁心兰,忙上前跪倒,“见过大奶奶。”
郁心兰笑道:“你如今可是个自由人了,何必行此大礼。”说着拉起她,将户籍资料和约定的银票、地契交到她的手中,“你今日就可以搬去了,里面我已经让紫菱和安娘子帮你收拾过了,家具物什都是全的。”
巧儿又再道谢,从房间内叫出来一名小丫头,指着她问;“大奶奶可否对她还有印象?”
郁心兰觉得这小丫头眼熟,却没细想起来,巧儿便解释道:“她原是荣爷给我买的丫头,后来被惜奶奶给要了去的。这阵子西府那边手头紧,卖了不少婢女和小厮出来,我正好遇上她,便买下了。她听到了一件事。”
郁心兰神情一敛,认真的巧儿道:“她说,她亲耳听琏爷说的,琏爷派人给大爷和三爷下过毒。”
郁心兰眼睛一亮,一直没找到下毒之人,原本以为是荣爷了,哪知赫云连城去审问的时候,荣爷听这话,一脸的惊讶,似是根本不知情。开始赫云连城还以为他是想装傻,后来一想,参与叛乱已然是死罪,赫云荣没必要否认这一条,却原来,下毒的另有其人。
那小丫头听郁心兰问话,忙福了福身回话道:“婢子的确是亲耳听到的,琏爷与惜奶奶的兄长商议,要将下毒之事污在荣爷的头上说到‘此事东府那边必然不会罢休,须得寻个替死鬼才妥当’。”
“正巧惜奶奶也听到了,就与琏爷商量……原来惜奶奶也是知情的,下毒之人也是她找的。琏爷一直想当世子,只是得先除去东府那边的几位爷,他在外任上才得了那香料,忙使人给了惜奶奶。”
郁心兰想了想问,“有没有人说,为何只给大爷和三爷下药?”
“说是二爷是个傻的,不用理会,四爷,却是因为一直没寻到机会。”
郁心兰想了想,便想通了,四爷年纪不大,身边的小厮年纪也不大,还没什么发财的心思。倒是连城身边的长随,都已经是有儿有女的人了,有了生活压力,自然觉得钱不够使,这样很容易被银钱所打动。
她的了这个讯息,自然是立即使人告诉了连城,没多久,大理寺便差了人到西府提人。那琏爷平日里沉默寡言,可是却熬不住刑,没抽几鞭子便什么都招了。这下子罪名坐实,虽不致处死,但也得流放,夺去一切功名。
程夫人听到讯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身边得力的妈妈急跑进来,附在耳边小声地禀告道:“夫人,老奴打听到了,是东府那边的大奶奶得了讯儿,告的密。”
程夫人眼泪一收,厉声问,“千真万确?”
那妈妈用力点头,“千真万确!当时那边的二奶奶和三奶奶就在宜静居里,亲眼她拉了长公主进内室,一会出来之后,长公主便使了人去衙门里寻靖大爷。”
程夫人恨得牙根都是痒的,“好你个郁心兰,都是一家人,为了这么点子小事,你就急头白脸的告上大理寺!你是想让我断子绝孙不成!”
一百五十七章
安亲王在朝野上下经营了二十余年,实力也不可小觑,况且这时代流行连坐,一人犯法,全家都得被牵连,因此大理寺的牢中,已经人满为患了,可是除了安亲王一家被凌迟处死之外,其他的人却要慢慢审慢慢查。因为建安帝不希望史书将它写成暴君,所以没有犯下太重大罪行的大臣,他还是打算网开一面。
大理寺卿方正无可奈何,只得先将犯人的身份都复查了一遍,看有没有之前就关押进来的,能判刑的判刑,能流放的流放,先将牢房空出来一些。这么一瞧,就发现了甘老夫人。甘老夫人自被关入大理寺大牢之后,先是谨王一案,接着又是安亲王一案,她的事情,一直没来的及处理。
方正的女儿是赫云策的妾室,以前方正只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小县令,攀上定远侯的二爷,那叫荣幸,而如今他已经是正四品的大理寺正卿,嫡出的女儿却只是个妾,就十分伤颜面了。所以将女儿抬为赫云二爷的平妻,是方家一直在努力的目标。
而若想将女儿抬为平妻,首先要正妻同意,其次要甘夫人和侯爷同意。李尚书的女儿,正是赫云策的嫡妻,也是抬为正妻的一大阻力。
此番安亲王一案,兵部李尚书虽没牵涉再内,但因李尚书之前跟着王丞相去宫中闹什么代理监国一事,也是受了处罚的,而且方正手中还有几份其他官员供认出来的一些琐事,虽不算大,但对李尚书的官声却很有影响。因为方正极有把握说服李尚书,让李尚书向其女施加压力。
可是甘夫人这边,因为侯爷也有一位高贵的平妻之故,甘夫人是极为憎恶“平妻”这个词的,否则当初方姨娘怀孕之时,就有可能被抬上来了。
方正之所以能升得这么快,很大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为人圆滑、通世故,他几乎是立即想到,这是卖给甘夫人一个大人情的绝好时机。
不过要将甘老夫人放出,却也有点难度,毕竟她的罪名是意图谋害皇族。方正寻了个时机,拦住来大理寺办差的庄郡王,极为有礼的请庄郡王“借一步说话”,然后将自己的难处,以及甘老夫人年纪如此老迈,儿子又是为国捐躯的忠烈,若是王爷您坚持要处置甘老夫人,世人难免觉得您过于严苛云云,细述一番。
这件事情说到底,若是庄郡王和王妃唐宁不追究,甘老夫人的罪名也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庄郡王对定王侯府那一家子的恩恩怨怨再清楚不过了,虽然方正的话说得完美,句句都仿佛是在为庄郡王考虑,其实真正的目的他一眼就能看透。不过,他正要乘机拉拢朝中官员,自然愿意给方正这个人情,说了几句点到为止的施恩之语后,便大方地同意了放甘老夫人一条生路。
只不过,偏不巧,这番话被无意中途经此地的仁王给听了去,仁王立即是人给建安帝上了一封密折。
密折呈上之后,仁王便寻了个借口,带着两位王妃入宫探望母妃,一家子在回雁宫中闲话家常。
刘贵妃见皇儿有些心不在焉,便打发两位媳妇去外殿等候,好询问仁王原故。听了儿子的话后,刘贵妃蹙了蹙眉头问,“你是不是觉得你父皇现在还没宣庄郡王入宫斥责,不如你所望?”
仁王正色道:“正是!律法岂能容他二人如此轻慢?”
刘贵妃端庄地摇头,“水至清则无鱼。若是皇儿你不能容忍官员们有一点点小私心,那么谁会甘心情愿为你办事?皇上是深谙此理的,所以他决不会为了此事便去责罚庄郡王和方大人。”顿了顿又道:“你如今虽得了王丞相的鼎力支持,可也不能得意忘形,你父王想要办王丞相很久了。”
仁王的眸光一暗,“可是,孩儿还想借用王丞相的势力……”
刘贵妃淡淡一笑,“借是可以,但切莫像永郡王那样,落个被牵连的下场。”
仁王忙道:“孩儿明白。”
刘贵妃又压低了声音,面授机宜,仁王一一记在心中。出了宫后,仁王便向郁玫道:“府中安静了好一阵子,京城里这段时日也是紧张万分,如今风浪过去,正该热闹一番了。”
郁玫会意,忙笑着应道:“臣妾明白,臣妾这就去安排聚会事宜,不知王爷想邀上哪些大人?”
仁王道:“待我想好了,将名单给你吧。”
那厢,甘夫人听闻母亲被放出来了,忙到宜静居同长公主禀告,要求回甘府一趟。程夫人正在宜静居里哭闹,想让长公主帮忙求情,至少将琏儿的罪名给抹去,按家务事来处置,回府之后,任打任罚,就是不要关入大牢流放边境。
长公主被程夫人缠的几乎要流泪了,听到甘夫人的话后,就仿佛寻到了一线阳光,忙道:“即是你母亲回府,你就会去看看吧。那……我还要麻烦大嫂带我去探望一番才好。”
这话说得极是合宜,就平妻的身份来说,甘老夫人有点什么事,长公主去探望也是应该,只是她身份尊贵,自是不可能亲自去,派程夫人代表她去,却是可以的。
甘夫人心中有气,她母亲是自牢房里放出来的,有什么可探望的,莫不是想去看母亲的笑话?只是她如今气势不比从前,没有拒绝的权力。程夫人这会子只想着讨好长公主,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陪着甘夫人去了甘府。
在牢里呆了几个月,虽然甘夫人和甘家的人都四处打点,使了不少银子,可甘老夫人仍是瘦成了人干,精神亦是不济。程夫人只是象征性的问候了两句,听得甘老夫人并不知道自己两个儿媳妇的近况,就拿了帕子掩了鼻,借口让她们母女说话,到一旁的小厅里坐着去了。
而甘老夫人待程夫人一离开,便焦急地拉着女儿的手道:“若是有个姓谌的人求到你头上,不论许了什么好处或者拿什么来威胁,你都万不可答应。”
甘夫人闻方一怔,“行谌的?我又不认识,怎会来求我?”
甘老夫人把眼一瞪,“以前的事你当真以为你想作罢便作罢了?”
甘夫人这才想起一件事来,当下脸色一白,哆嗦着嘴唇道:“不是说……安亲王的党羽都已经被抓了吗?应该没有漏网之鱼吧?”
甘老夫人闭了闭干涩的眼睛,缓缓的道:‘希望如此。若还有漏网之鱼,就真的是天要灭我们甘家了。“
甘夫人也被吓得不再敢多说一个字。
回程的时候,甘夫人明显心不在焉,程夫人也担心着儿子,却焦急地左顾右盼,忽然,一个少妇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她忙敲敲车门道:“停车!停车!”
甘夫人不耐烦的问,“怎么了?”
程夫人不理她,招手让妈妈跟过去偷听,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个少妇,只见少妇一身普通小康之家的妇人打扮,头缠蓝巾,却掩不住秀丽甜美的容颜。此人正是巧儿。巧儿见着芜儿走出唯美坊,忙紧上前两步,笑道:“芜儿!来送账册吗?”
芜儿回头见是她,忙将她拉到马车上,小声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巧儿笑道:“我已经买好了两个丫头一个婆子,打算明日一早便搬家了。”
她的户籍安排在京郊,要出城的,而且大老爷和程夫人并非受到牵连,她以后也不能随意入城来,所以才会想来跟芜儿道个别,同时也让芜儿给大少奶奶带声谢谢。
她将自己亲手绣的两双小鞋子交给芜儿,笑道:“我没什么好送的,请奶奶别嫌我的手艺不如千叶就行。“
芜儿接了包袱,巧儿便下了马车,自个儿走回了客栈。
回到府中后,程夫人恨不得砸了一地的碎瓷片,咬牙切齿的骂到:“原来,全都是郁心兰那个贱妇谄害的!我要杀了她,杀了那个巧儿!“
大老爷听她说了后,当下亦是大怒,却还有一丝理智,斥她道:“家中如今是什么光景?你不老实呆着,还想着杀谁?杀人不用偿命的吗?“
程夫人却早就想好了,咬着大老爷的耳朵道:“如今才是好时机,赫云靖这回抓了多少官员?难道就不曾得罪一个人?江湖上多的是杀手,随意请一个来,谁知道是咱们请的,不是那些官员的家人请的?再者说,咱们动不了大的,就懂笑的,总之要让他们尝一尝咱们受过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