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面色一僵,不大自然地笑道:“她说的话可多了。”
郁心兰见她不愿直说,便没再问。待赫云连城回府后,便向他提了这件事儿,“这个繁荫只怕没安什么好心,四弟妹也不是个没见识的,却能被她说动,这样焐着,只怕孩子都会保不住。”
长时期呆在空气不流通的环境里,就算孩子生下来了,怕也会脑部缺氧,身体弱不禁风,甚至脑子有问题都有可能。郁心兰想起自己怀孕时,这个繁荫来得也很勤,一副很有经验的口吻与她说话,想指点她生男秘诀,不过她一点也不接茬,才让繁荫没处说吧?
连城想了想道:“的确是有些古怪,我去与父亲谈一谈,她……到底是父亲的人,看父亲的意思吧。”
事关赫云家的子嗣,侯爷还是十分上心的,立即带着老大两口子去了家庙。侯爷示意他们俩等在家庙外,自己抬步进了大门,随即将大门关上。
里面断断续续传出说话声,侯爷直指繁荫想谋害四爷的孩子,责骂繁荫是个恶毒的女人。他是个出色的将军,最懂得如何让抓住对方的弱点,一举击破。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繁荫就守不住阵地,变得惊惶而又激动起来,到最后,侯爷的疑心骤起,想到之前一直没能解开的一个疑团,便冷冷的问道:“是你帮西府的人在府中找的人手,给老大和老三下药的是吧?”
一百七十章
郁心兰诧异地看了赫云连城一眼,父亲怎么会这样想?随后一细想,可不就是有疑点么?
蓉奶奶虽然承认了是自己干的,可是她一个后宅的贵妇人,如何去买通前院的小厮?虽说前院的小厮,偶尔也会陪主子进后宅来,可是那就必须得是这边府中的人,才能撞见,而不是偶尔才过来一次的蓉奶奶能办得到的。
赫云连城同她想到 一处,凝神细听里面的动静。
繁荫浑身一颤,受甘夫人之命,帮着安亲王,这只是她的命运,倒不算是大错,可是谋害子嗣却是大罪了,她自然不会承认。
侯爷最擅用心理战术,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将繁荫逼得无法自圆其说,心里越来越慌,看着侯爷仿佛早已知晓一切的笃定神情,她的神经忽地一下子崩溃了,拔高了嗓音吼道:“是!我是想让四爷没有孩子,那又如何?我希望整个侯府的男人都生不出孩子来!我也不怕老实说了,老二媳妇生的那个儿子,就是我帮蓉奶奶将生了痘子的孩子的衣服,给哥儿换上,让他染痘子死的。”
说完哈哈大笑,几近疯狂。
听了这话,侯爷大怒,指责将她骂道:“你这个毒妇,安的什么心!”
繁荫老半天才止了笑,换上一副幽怨的神情,“说我恶毒,难道夫人她逼得我喝下绝育药就不恶毒了吗?您明知夫人做了这些事,却只是责怪了几句,对我一点补偿都没有,难道您就不恶毒了吗?”
“您知道吗?那回陪你出征,我怀上 您的孩子,可是夫人却逼着我喝了坠(我觉得是堕)胎的药。额当时想着,夫人还没有儿子,心中定然是不愿先有庶子的,待夫人生下哥儿之后,才能轮着我,所以我就毫不犹豫地喝了。可是,到后来我才知道,那药里还参(我觉得是掺)着绝育的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那凭什么你们能有孩子!”
看着繁荫激动的充血的双目,侯爷忽然觉得说不出指责的话来,颓然地放下手,摇了摇头道:“你若是想要孩子,可以去旁支抱养一个,你却从来不说……。但你还是想偏了,燕轻她们也没有孩子,为何不象(我觉得是像)你这般偏激?”
他想了想,似乎这是甘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只怕也染了些她的霸道的脾性,又跟着一叹,“这里安静,适合你修心养性。”
这意思,便是要她老死在此了。说罢,侯爷转身出了家庙,赫云连城和郁心兰赶忙跟上。
繁荫心中一片空白,说不出是绝望还是惊慌、亦或是解脱,呆愣了半响,看着他们三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她忽地又狂笑起来,扯着嗓子大喊道:“你以为甘将军的事,夫人真的不知情么?我都能知道的事,她会不知道?她还让人跟踪长公主,将雪侧妃的住处透露给了安亲王,还收买了长公主身边的宫女,去还长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只是最后害的是雪侧妃的孩子,就是雪侧妃死的那一天。”
侯爷的脚步顿了顿,慢慢地回了身,手臂一扬,一道精光飞速地没入繁荫的体内。繁荫忽地安静了下来,轻轻一笑,仿佛早知这样说,侯爷会动杀机一样,慢慢地倒下,再也没了声息。
郁心兰被这个消息给惊呆了,难道长公主早产,是因为甘夫人派人起暗杀或者什么?可当她看见一柱鲜血从繁荫的咽喉处喷涌而出,当即骇得尖叫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一缩。赫云连城忙将她搂入怀中,大手轻轻在她腰背间抚摸,抚平她轻微的颤抖,无声的安慰。
“繁荫暴疾而亡,找出坟山,将她埋了吧。”
侯爷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隐藏在暗处的亲卫立即闪现,飞速地进了家庙,讲繁荫的尸体拖了出来,又极快的消失。
侯爷背负双手,扭头看了郁心兰一眼,赫云连城急忙保证,“兰儿不会乱说话。”
侯爷只是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去。
第一次看着别人在自己眼前杀人,郁心兰到底有些扛不住,惊得魂不附体。
赫云连城联系地抱紧她,飞身跃回静思园,将下人们都打发了出去,亲昵地抱着她坐到竹榻上,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没事的,有我在,你不用怕。”
“我……”郁心兰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发疼。
赫云连城立即起身去桌边,倒了一杯凉茶给她,又取了两个引枕,垫在她腰后,让她靠在枕上,自己则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郁心兰喝完了茶,心绪慢慢平复下来,抬眸瞧见赫云连城眼中的关心和担忧,不由得心中一暖,柔柔地笑道:“我没事了。”其实还是有些惊怕,“她说的话传了出去,只怕整个侯府都会遭殃,我只会当做没听见。”
以皇上对雪侧妃的宠爱,只怕会将雪侧妃的死归结到甘夫人的头上,到那时会牵连到的人,就不止甘夫人一人了,所以繁荫必须死。
赫云连城替她将发丝顺到耳后,轻声道:“不用想了,父亲会去宫中请罪的。”
郁心兰大吃一惊,“去宫中请罪?那、那、那……”她以为侯爷杀了繁荫,就是不想走漏了风声,被皇上知晓呢。若是去请罪,虽然属自首,却难以预料皇上会如何处置侯爷了,“你得赶紧去劝劝父亲。”
赫云连城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道:“迟了。方才父亲告诉我,他查到谌将军以前也未安王效力过。”
“那日大娘忽地提起谌华的父亲,说与甘将军是同年,之后因得知甘将军策划了秋山的行刺,父亲便开始追查谌家的事,才发现谌家原本是支持安亲王的。只不过谌将军十分圆滑,皇上被立为太子之后,便主动调至边关,远离了京城的是非。”
“但是,他儿子却又被安亲王拉拢了,而且他入京之后,活动频繁,想来是觉得自己已经将功折罪了,还是舍不得荣华富贵,想继续留任。现如今朝中的情形,表面上十分平静,可下面却是暗潮涌动,官员们的动向,皇上都会盯着。就冲着谌将军的这份不甘,皇上早晚会追查出来的。结实,大娘和甘将军的事,都会瞒不住,不若早一点自己去向皇上请罪。”
郁心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心里面,还是很担心侯爷。凭着长公主的关系,连城和四爷倒不会有什么事儿,可是侯爷却难说了。
再说定远侯,与赫云连城夫妻分开后,先去了书房,手写了一封函件,便径直去了宜安局。甘夫人如今在府中形同软禁,左右不得自由,忽听侯爷来了,忙窜到妆镜前,伸手将钗簪抚正,含笑迎了出去。
侯爷将手一挥,丫头们立即退出了正方,他这才盯着甘夫人问,“我且问你,你以前所做的事,都告诉我了吗?”
甘夫人心中一惊,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自然都告诉侯爷了,……侯爷,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那是皇上还未被册立为太子,纵使我甘家辅佐安亲王,亦算不得错啊。当然,这里面是因为我的私心,可是,您也要体谅我呀,我们自幼定下的亲事,却 忽然来了一个出身如此高贵,随时可能会将我挤走的平妻,要我如何能安心?”
定远侯定定的看着她,看看许久,才淡淡的温言道:“这个,我能谅解。若是不能,你以为你还能留在侯府吗?”
难得侯爷如此温和地与她说话,甘夫人顿时激动了起来,小步儿地凑近一点,见侯爷没什么厌恶的样子,忙将头枕在侯爷的肩上,柔声道:“我就知道侯爷是个英明的人,必定会原谅我的。我……侯爷,我真的知错了,以后我都会改的,您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定远侯缓缓地道:“我们之间不同旁的夫妻,自小相识相恋,我自是愿意给你机会。可是,你也得想我坦白,你还有没有隐瞒我的事?”
甘夫人心中一慌,勉强笑了笑,拣了两件无关紧要的事儿说了,定远侯没拦着她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神从充满期待,慢慢变得冷漠疏离。
甘夫人的心越来越慌,不由得抓紧侯爷的衣襟道:“侯爷,您若是从哪里听了小人的闲言碎语,就直接告诉给我听,我来分辨便是。”
定远侯慢慢地道:“不是闲言碎语。是繁荫亲口说的,你派人跟踪清容,想害她小产,是吗?”
甘夫人脸色一白,强辩道:“繁荫那个丫头素来不老实……”
“不老实你还让她开脸,给我做妾?”
“那、那是……”甘夫人急得不知怎么说才好,见侯爷的神色冷漠得如同路人,这下子真是怕了,带着哭声道:“我……我的确是有那个打算,可是,她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好好儿的没事。”侯爷轻轻地重复一遍,心头的怒火忽地窜起万丈高,挥手将甘夫人推到地上,厉声道:“你应该知道,最后害了谁吧?你也应该知道,皇上知道后,你那两个儿子会如何吧?我这就要去入宫请罪,愿不愿意随我去,舅舅你自己生的儿子,我由着你自己。因为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知珍惜,从现在起,你与我,不再有任何干系。”
说完,从袖袋里拿出刚刚写好的函件,甩到她眼前,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甘夫人呆呆地坐在地上,拿着那封盖了侯爷私章的休书,征得说不出话来,她想了想,觉得这休书应当不是真的,又再细看了一遍,只觉得心中气血翻腾,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此时,皇上正在于皇后说话。皇后告诉了皇上昨日宴会时出的事情,皇上气恼地捶着御案道:“这些个不省心的!成天就知道算计些有的没的,有这些心思,为何不用在国事上?”
皇后忙轻抚着皇上的背道:“您龙体违和,还是不要上火的好。”想到长公主的暗示,便轻柔地道:“敬嫔和淑妃的孩子,还有几个月才能出生,现在也不知能否诊出是男是女,臣妾听清容说,民间的妾室喜欢用男婴换女婴呢。”
建安帝神色一动,“这话是清容说的?”
“是啊,那天带着靖儿和兰儿入宫请安时说的。”
建安帝立即传来黄公公,“去定远侯府,宣长公主、定远侯、赫云靖和夫人入宫。”
黄公公得了令下去,立即差人去办。传旨的公公到了定远侯府,却听说侯爷已经自己入宫了,只请了长公主和赫云连城、郁心兰进宫。
一家四口又在御书房中相聚,定远侯不由得心中惊惧,皇上为何要宣我们入宫?
建安帝的眸光在他们几人的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将目光定在定远侯的身上,“听说爱卿请旨入宫,所为何事啊?”
“臣罪该万死。”定远侯忙下跪在地,将甘夫人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臣管束不严,才酿得大祸,还请皇上看在臣一门为国尽忠尽力的份上,只处置臣一人。”
“只处置你一人?”建安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原来当年雪儿早产,却又这样的别情。
定远侯忙道:“是,甘氏已经被臣休回娘家,与侯府再无干系了。”
这话亦是说,甘氏不再是赫云家的人,要处置她家满门都可以,但请放过赫云一家。
建安帝的心思却不在处置谁上,他眯着眼睛思忖道:“朕当年那般详查,竟然还有不知之事,看来,当年的事决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否则,但凭甘氏一时兴起的谋害,如何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一百七十一章
“臣罪该万死,臣愿以死谢罪。”
定远侯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撞得太安宫的金砖地面呯呯直响,额头很快便一片青紫,往外渗着血丝了。
今日入宫请罪,定远侯早将生死与荣华富贵置之度外,只求能保得几个儿子的一世平安,因此这般下狠命地磕头。
见丈夫如此这般,长公主心疼得几乎滴血,提裙来到殿中央,在定远侯的身边跪下,向建安帝磕头道:“求皇兄念在赫云一家忠心耿耿的份上,放侯爷一条生路。那甘氏素来会两面三刀阳奉阴违,这些事侯爷都不知情啊,皇兄您素来宽和仁慈,求您饶了侯爷一命吧。若是侯爷这般去了,臣妹……”
原本长公主是想说“臣妹也会跟着去””希望皇兄念在一母所生的份上,怜惜她的性命,也同时放过侯爷,话到嘴边,长公主忽地想起皇兄最讨厌旁人威胁,忙忙地又改为,“臣妹……此生亦只能青灯伴古佛,郁郁无欢了。”
建安帝心头的无名业火腾地便窜了起来,“不知情便能掩饰罪过了吗?
他身为一家之主,妻子有胆犯下如此滔天之罪,难道不是他纵容的结果?他纵得一家子上下不将你放在眼里,不将皇室的尊严放在眼中,你还要替他求情?”
定远侯为着什么这般纵容甘氏,建安帝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无非是清容嫁为平妻,出身高贵,有自己护着,定远侯觉得甘氏受了委曲,如此才会这般百般维护,对甘氏的所作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