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估计是凤毛麟角。
赫云连城审视她片刻,见她咬着下唇,长长的睫毛象小翅膀似的不停扇乎,便自己在心中给出了结论:许是以前在乡下,她们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娘亲又是个软性子,所以她才养成了这么副横冲直撞的脾气……心里不由泛起些微心疼,只是他即将上任,她也会时常出入各类贵族聚会,若还是这般莽撞,不单她自己吃亏,还会给他带来麻烦。
因而少不得要提点她几句:“以后对人对事都要做足礼数,让旁人挑不出理来,即便受了一时之气,也不必赶着去扳回来,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许多事都是可以徐徐图之的。此外,你是女子,又是晚辈,凡事不可强出头,要记着自己上有公婆护着,难道父亲母亲还能看着别人欺负到你头上,撂侯府的面子不成?再不济,你还有我这个丈夫。”
“便拿昨日之事来说,你就不应该进书房,即使进了,也应当由我商量王大人,我都让贺尘去取证据了,难道还会撒手不管?这事原本是王家理亏,王夫人犯了不孝之重罪,你提的要求狠辣了些,却也说得过理去,若是易地而处,王家提的要求只会更狠更毒。可你一介女子,出言威胁朝中重臣,却是失了礼数,犯了大不敬之罪,若是王家在岳父和我商量之下退让了,还只是理亏,可在你威胁之下退让,却是令王家丢了脸面,王丞相又是最重脸面和威仪的……”
郁心兰惊问:“他会派人暗杀我?”
赫云连城无语了,这小女子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堂堂一国丞相,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人物,会派人暗杀一名后宅女子?她还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见她似乎真有些紧张,赫云连城只好出言安抚,“丞相日理万机,哪会刻意去寻你的麻烦?”但有机会的情况下一定会!
郁心兰也明白这个道理,摸着胸口保证,“以后我一定事事依着规矩来,凡事先跟相公你或婆婆商量,不让王家人抓到小辫子。”
“小辫子?这词儿倒是新鲜。”赫云连城道。
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欲多言,可郁心兰仍是不放心,拉着他问:“不知王丞相会不会责骂父亲,我就怕父亲会转而怨到娘亲头上。”
赫云连城想了想,认真地道:“不会!”理由却不想说,这只是他的感觉,郁家似乎早想与王家划清界限了。
王丞相的官位越来越稳,手中权柄越来越多,已经有些触犯到皇上的利益了,只是因王丞相在朝中的根基深厚,皇上压着没动而已。
郁老爷是个圆滑且有盘算的,定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两口子正说着话,柯嬷嬷过来传话道:“吏部下了升迁令,四爷今日升为正四品都尉,殿下说今个儿在宜静居传饭,还请大爷大奶奶早些个过去。”
郁心兰忙道了谢,塞了一块银锞子给柯嬷嬷。
赫云连城也由衷为弟弟高兴,从自己书房的多宝格中,翻出一把锋利的小匕首,是前朝的铸剑大师所铸,送给四弟当礼物。
待晚间相见之时,赫云飞仔细说明:“升为正四品巡察都尉,暂时负责京、盘两地。”巡察都尉是巡视各地军务,考核军功军绩的,有一定实权,但不领兵马。
大约是升了职,赫云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诚,与大哥推杯换盏,聊得不亦悦乎,郁心兰便陪着婆婆聊天。
长公主这阵子经常去宫中走动,与皇兄皇嫂联络感情,因而对宫中最近的动向十分清楚,拣了郁心兰有关的先说着:“你三姐在这次的采女中算是最出挑的,模样儿、身段、礼仪、气度、才艺都是个中翘楚,上回在秋分宴上,采女们负责侍席侍酒,听皇嫂说,十二、十碱两个都对她有些意思。皇嫂也挺喜欢她,有意想指给小十四,问了十四的意思,竟似乎不愿意。”
郁心兰真不知说什么好了,郁玫惯会装假样子,才貌也的确是出挑的,可心性儿不好呀!只是这话她还说不得,没凭没据地说应选采女的坏话,可是诽谤之罪;但拿出凭据来说……又是与王家协议好了的,让温氏成为平妻的条件之一,便是过往一切全数不咎。再者这时代家族观念极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她名声搞臭了,自己也得不了好,况且要说,也不能是她这个手足来说。
郁心兰只有干笑着问:“那皇舅母的意思,到底指给谁呢?”
长公主淡淡一笑:“皇子的正妃,得由皇上来拿主意,皇嫂只能提一提……总之你会有个王妃姐姐就对了。”
长公主不知她二人的姐妹关系,还满心替郁心兰高兴,随即想到一事,嗔怪地看着她道:“那么大的喜事,怎么不告诉我?”
郁心兰莫名其妙,反问:“什么大喜事?”
“你姨娘要抬为平妻了!”长公主娇瞪了儿媳一眼,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样儿媳妇就不算庶出了,说出去也有体面。
郁心兰惊了一下,她怕婆婆觉得她泼悍,央着连城不要告诉婆婆,等她想到合理的借口再说,婆婆这是怎么知道的?
长公主道:“今日入宫请安时,皇嫂亲口告诉我的,嫡母感慨自己没有为郁家传下后代,便亲自说服父亲和兄长,要抬你姨娘为平妻。皇兄对你嫡母大加赞赏,称这才是贤母的典范,正打算拟旨赐块匾额,以兹嘉许。我以前对你嫡母有几分偏见,以为你也……却是我错了,你嫡母是贤惠人,你也是好孩子。”说罢含笑亲自夹了一块白玉笋片放入郁心兰碗中。
郁心兰受宠若惊,惊恐交加。
早猜着无缘无故扶了个平妻上来,王家人肯定会找借口往自己脸上贴金,却不曾想人家整个就是要重塑金身!这世道许多女人被《女则》《女戒》洗了脑,主动帮丈夫纳小妾生孩子的可不是少数,主动抬个平妻上来算什么大事?……甭问了,肯定是淑妃娘娘枕头风吹的。
我说皇舅啊,人家都有身子了,您还去她那过夜啊?
还有哇,婆婆您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想教我也“贤惠”地帮连城娶个平妻?
郁心兰极度抑郁,这才一天的功夫,王夫人就从谷底直空中上了峰顶,比她预计的时间快了好几年,好在之前已经协商好了,由郁老太太和温氏一同主持中馈,皇上再多事,也管不到郁家的后宅帐册上去。只是……
“兰儿不舒服么?”长公主见郁心兰脸色不好,忙关心地问。
“是有些……母亲,媳妇先回去休息了。”郁心兰便乘机告退。
过得小半个时辰,赫云连城也回了屋,见小妻子恹恹地靠在引枕上,便问:“怎么了?听母亲说你不舒服?”
“是心里不舒服!”郁心兰双手环在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前道。
赫云连城也听说了,倒是不以为意:“一块匾额而已,只是不能拘着岳母出席宫宴,在府中如何,旁人又如何知道?”
郁心兰一想,也对,王夫人那么要面子,在府中被禁足之类的事也决不会说给外人听,郁玫当然是会知道的啦,不过她反正是看我不顺眼的。
想开了后,郁心兰便不再纠结了,过两天是岑柔的及笄礼,要送什么东西好呢?她寻思了半天,决定送自己铺子里的产品,便吩咐锦儿给二门传帖子,要佟孝带儿子佟南明日来见她。
第二日一早请过完,放了厨房采买的对牌,佟孝父子俩便到了。
郁心兰在偏厅见了他们,开口便问佟南:“皂子和香露制好了么?”
佟南忙拿出一个纸包,双手递给芜儿,回话道:“刚制好,按大奶奶的要求试了几个花模的,请奶奶过目。”
郁心兰接过纸包,一展开,一股分辨不清的花果香味便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一爽。佟南隔着帘子一样样解释:“蓝色瓷瓶里的是玫瑰香露,棕色瓷瓶里的是兰花香露……那几块皂子里,也按奶奶的要求掺了香露。”
郁心兰一一验过,心中十分满意。这里一共制出了七种不同的花味香露和果味香露,手工皂也用花形模子压出了各种花朵的形状,有香、有色、有样,卖相十分好。
时代已有初级的肥皂和胰子,有去污力,但是较松散,不经用。郁心兰并没亲自做过手工皂和花水,不过是看小说时有几分兴趣,便去网上收罗相关资料,知道热加工法制肥皂又快又能成形,而花水是要蒸馏的,跟制酒有相同之处。正巧佟南是酿酒好手,她便将自己大体记得的花水制作方法描述一遍,让佟南去试制。佟南不负所望制成了第一瓶花水,那漂浮在最上面的油脂便是精面,也被郁心兰收集了起来,每天淋浴时滴几滴,肥皂佟南却试制了无数次,主要是郁心兰搞不清烧碱和油脂的比例,只能一点点尝试,此外还要加入一定比便的胰子,得出的产品则不伤手。
郁心兰立即使人打了盆水来,连续用香皂清洗两遍,都感是清爽滑腻不伤手,对效果十分满意。
制成花形的,仅比宾馆里一次性使用的香皂大一点,有两块小方砖大小的,一块是迷人的玫瑰香,一块是怡人的橙花香。郁心兰偏受橙花香,就留下来自己使用,玫瑰香皂则交给佟南,要他今日便找师傅雕出个玫瑰花形来,她明日用来送礼,又跟佟孝商谈一下店铺的事后,便打发父子俩回去。
次日,侯府的女眷悉数前往忠信侯府,参加岑柔的及笄礼。
侯府送了一份大礼,郁心兰则拿着自己另备的礼品,与妯娌们和二小姐赫云慧,在忠信侯府的二媳妇岑二奶奶的带路下,直奔着岑柔的闺房而来。
忠信侯只担了个虚职,因而府第比定远侯府小得多,岑柔的院子也只有一进,主房三间,二明一暗。堂屋里已是坐满了岑柔的闺蜜,见定远侯府的家眷们进来,旁人都立即起身让座,知道这是岑柔未来的婆家人,算是上宾。
一番见礼后,依次坐下,各路人马相互打量,常参加各类宴会的,自是相互看着眼熟,面生点的,一个是郁心兰,岑柔帮着介绍了一番,另一个,就连岑柔都拿不定是谁,细细端详了几眼,才惊讶道:“慧姑娘?”
旁的人都大吃一惊,再一细看,可不是赫云慧么?她什么时候也成了美人了?
郁心兰瞧见旁人的惊讶,心下十分得意,这可是我的杰作!原本答应教赫云慧化妆和服饰搭配,可这几天事忙,放了赫云慧几次鸽子,她只好让千叶先帮赫云慧改了一套服装,今日又起了个大早,收拾完自己就赶到赫云慧的院子里去帮其化妆。
其实赫云慧长得并不差,浓眉大眼十分英气,丰满的双唇又显出几分性感,可她却偏要按一般流行的装束来打扮自己,走柔弱娇美路线,跟她的气质十分不符,怎么看怎么别扭。
郁心兰只是在化妆上着重强调她的浓眉大眼,突出她的英气,使人忽略她不高的鼻梁和略丰的嘴唇,着装上以简单洁为主,马蹄窄袖和高腰束带衬托出她高挑的身材和修长的双腿,夸张的双层立领掩饰了上半身的某些不足。
这样一打扮,虽算不上大美人,却绝对是让人耳目一新的英气美少女。
赫云慧也是平身第一次被人用惊艳嫉妒的目光打量,羞涩的同时对大嫂满心感激。
自有那会来事的奶奶们不绝口的赞:“哟,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才不过几日不见,慧姑娘就变了个人似的,这么漂亮了。”
赫云慧虽是骄纵些,性子倒也直,含羞道:“是大嫂帮我装扮的。”
众人又分出心神来夸赞郁心兰心灵手巧。
郁心兰自然不会说是化妆方法的问题,而是借机给自己即将开业的香粉铺子做宣传:“不过是用了些好材料,胭脂擦得均不均主要是看香粉的质地……各位若是有空闲,待我的香粉铺子开业之时,我给大家递帖子,在楼外楼聚一聚。”
众人一时没明白楼外楼是什么时候酒楼,郁心兰也不解释,让锦儿呈上她备好的礼:“岑小姐莫嫌弃,这是我的香粉铺子日后会卖的货品,先送一份给你试试。”
岑柔忙亲自接过来:“大奶奶赠的自是好东西。”
她用郁心兰教的法子敷脸,虽还没见白,皮肤却明显光滑细腻了许多,擦上粉也不容易掉了。正准备让丫鬟好生收起来,郁心兰却开口拦住:“妹妹不打开瞧瞧么,我可以教教你用法。”
岑柔忙又打开了匣子,郁心兰取出一只漂亮的青花瓷瓶,打开瓶塞,热情浪漫的玫瑰香瞬间盈满整个房间,芬芳却又不浓腻。
一屋子贵妇们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待听到郁心兰介绍说它有水嫩、美白肌肤,淡化面部斑点的作用时,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毕竟红颜弹指老,年龄长几岁后,皮肤便不可避免的干燥紧绷起来,况且皮肤好的人只是少数,少女们也会有这样那样的肌肤问题。
郁心兰见大家有兴趣,适时推广了一下其它几款产品:对失眠有所帮助的橙花花水,消除过敏红肿的甘菊花水,抚平细纹的茉莉花水等等。
店铺的另一主打产品香皂,也在推广之列。因她的广告语尽往青春美貌上靠,在坐的贵女贵妇们都恨不能立时冲到她店铺里去各样抢上一份。
新产品发布会开得如火如荼之际,门外的丫鬟唱名道:“郁府五小姐到。”郁心兰一怔,怎么郁琳也来了?
岑柔向郁心兰解释道:“我二嫂就是吏部侍郎王大人的四女儿,与你们是表亲。”郁心兰听了“哦”了一声,这些贵族之间果然都沾亲带故的,只看是直接还是拐弯的。
说话间郁琳便扶着红杏的手走了进来,岑柔忙上前迎接。
郁琳让红杏弟上礼单,含羞致歉,“我母亲与二娘身子都不爽利,便只差我来观礼,万望海涵。”
岑柔忙客气几句,让了座。郁琳发觉郁心兰也在,忙上前屈膝行礼,“四姐安好。”“五妹安好。”郁心兰回了半礼,心中讶然,这火爆小妹今天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郁琳今日的表现的确令人刮目相看,坐下后又与郁心兰拉起了家常,“二娘的情况好些了,胎儿也稳了,陆太医说再吃几副药就能下床走动了,瑞弟后日便参加秋闺,侍奉的书童和仆人,老祖宗都挑好了,四姐只管放心。”
郁心兰一面含笑应对,一面暗自惊讶,这小丫头是被哪位高手指点过么?以前是被纵坏了,骄纵霸道,却是不笨的,这会子沉下气来,倒教人不敢小看了。
姐妹俩聊了几句,便有两人插话进来,一个问香露的事,一个则打听郁府抬平妻的内幕。
王夫人从京中闻名的妒妇华丽转身为贤妻一事,已经在瞬间传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成为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可这个话题让郁心兰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