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甘老夫人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后嗣,要让二爷尽早生出男孙,而要大爷生不出。只是二爷那儿接连出事,甘老夫人极信命,多少有些担心二爷是那种命中无子之人,所以她告诉甘夫人,“话别说死,看他二人谁先生下男孙吧,这必定也是侯爷的考量。”
甘夫人对母亲言听计从,一一应下,方告辞回宜安居歇息。
第二日一早,郁心兰去给长公主请安时,长公主眉稍眼角都是幸福的笑意。见到儿媳进来,也不等她伏身行礼,便穿了鞋下炕,一把扶住郁心兰的手道:“好孩子,这大冷天,不必跪了,快到炕上来坐。”
郁心兰还是纳了个万福,才脱鞋上炕,打着趣儿道:“媳妇觉着母亲今日格外美。”
长公主被媳妇这么一调侃,当即羞得玉面绯红,嗔了她一眼道:“小皮猴子,胡说什么。”
心里却是甜的。还多亏了这个儿媳给自己出了主意,不然被那个甘老夫人踩到脸上都作不得声。
她虽然可以自执身份不理会甘老夫人,但毕竟甘老夫人是侯爷的岳母,若是之前不打一点底子,只怕侯爷会对她产生误会。
郁心兰出的主意其实挺简单的,就是让长公主差人查看侯爷何时下朝回府,然后寻个借口请侯爷来宜静居坐一坐。
侯爷不会这点脸面也不给长公主,只是他到宜静居的时候,正好听到长公主与妾室解语、凌芷、若砚和庶女芳姐儿等人在闲聊,听到她们说起今日郁心兰向甘老夫人敬茶时,甘老夫人打岔说起其他事儿,让郁心兰跪了好一会子的事,只是待他进屋后,女人们却闭口不谈了,长公主也没乘机告状,仿佛就只是闲聊时无意之中谈到一般。
因而晚宴时甘老夫人说起她喜欢郁心兰,侯爷自是不信。事有反常必为妖。上回老二家的滑胎,甘夫人便针对老大家的,侯爷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将长媳送给岳母大人折腾。事后还顾虑到长公主似乎生气了,特意来安慰了一番。
郁心兰对甘老夫人此举无法理解,就算当时甘老夫人得逞了,她每日都必须去陪一陪甘老夫人,可若是她有了什么意外,不是很容易联想到甘老夫人身上吗?还是甘老夫人有什么必杀技,难害了她还让人查不出来?
只是,现在她只须初一十五去请个安便成,甘老夫人那儿先派人盯着一下便成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都挺高兴的,觉得外祖母很向着她们,而且手段明显比婆婆大人高杆。想来也是,外祖母已经没有儿子可以依靠了,虽然甘将军有个儿子,也有二十岁了,可文不成武不就的,只凭着父荫在兵部混了个闲职,日后能不能再往上升,说到底,还得靠她们的夫君来提携。
于是今日随甘夫人去向甘老夫人请安时,两位少奶奶都十分的恭顺,刻意地讨好甘老夫人。
甘老夫人自是喜爱这两个外孙媳妇,亲切和蔼地看着她俩微笑,“都是可人儿,侯府家大业大,平日里帮忙你们婆婆处置府中的事务,还要亲自照料你们的夫君,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忙抢着回道:“不敢当外祖母的夸赞,这都是孙媳应当应份的事儿。”
甘老夫人含笑领首,“我也是年轻轻的过来的,知道这份苦,所以呢,我特地去寻了几个丫头,送给你们,帮你们服侍一下老二老三,让你们也能轻闲轻闲。来人啊,带她们上来给奶奶们瞧瞧。”
二奶奶和三奶奶的笑容立时就僵在了脸上,怎么回事?怎么不是往大哥屋里塞人,反而往她们屋里塞人?
不一会儿,四名年轻俏丽的丫头便被带了进来。一字儿排开,俏生生地向二奶奶三奶奶纳了个端端正正的万福,轻启朱唇慢吐莺声,“妾婢给二奶奶请安,给三奶奶请安。”
不称婢子,直接称妾婢了,这么说,至少也是个妾室,而不是通房了。
二奶奶和三奶奶忙看向甘夫人,眼中满是希翼,母亲最讨厌妾室的,应当会帮着推辞掉吧?
只见甘夫人目光都落在四个俏丫头的身上,含着笑,边看边点头,末了向母亲赞道:“母亲真是好眼光。”
眼光自然是好眼光,二奶奶和三奶奶也不得不承认,这四个俏丫头的容颜个个是顶尖儿的,嫩得跟水葱似的,可越是这样,她们心中越是愤怒。
三奶奶没了娘家支持,自是不敢强出头,可二奶奶的父亲乃当朝一品的兵部尚书,断没得任人拿捏的理儿,她当即便表态道:“我们二爷不好女色,这几个丫头都给了三爷吧。”
三奶奶听了差点气炸了肚皮,你不想要二爷收,就全推给三爷,说得名头还这么难听,传出去让旁人怎么看待我们三爷?
她细声细气地道:“三爷也不是好女色之人。长者赐,原是不敢辞的,只是,三爷现在领了大内侍卫的差使,常常有些机要之事要办,身边可不能多了人,万一泄漏点儿什么,咱们侯爷都得赔进去呢。”
甘老夫人将她二人的心思瞧得清清楚楚,当即脸皮一沉,冷声道:“爷们纳几个妾室,为的是给宗室开枝散叶,叫什么好色?按老二家的这个说法,皇上三年一选秀,岂不成了沉溺女色?还有老三家的,你说那些个政务干什么?哪个爷们会把皇上交办的差使拿到后宅来谈论,还说给枕边人听?你这话传给外人听到了,还不一定给老三带来多大的麻烦呢。”
几句话,将二奶奶三奶奶的借口都给堵住了。
挥手让四婢退下去后,甘老夫人继续斥道:“把你们那些小心思都收一收,你们嫁入赫云家,就得帮赫云家开枝散叶,你们自己生不出个儿子来,还不让夫君多纳几个妾室?尤其是老二家的,你当年拖着不嫁,如今老二都二十一了,膝下无儿无女,你如何对得起赫云家的列祖列宗?”
“再退一万步说,我赐了你们几个,也是为着老二老三好,为了你们好。你们怎么就不好好想一想,侯爷会将爵位传给一个没有后嗣的儿子么?会让一个善妒不容的媳妇主持侯府中馈么?”
甘老夫人慷慨激昂的说完,用力喘了几下,甘夫人忙双手奉上茶盏,甘老夫人接过来啜几口,舒缓了一下气息,又责备女儿道:“你也不知道帮她们物色几个好的,这种事还要我一个老婆子来讨人嫌。”
甘夫人忙安抚母亲道:“母亲哪里是讨人嫌,母亲一片心意全是为了她们好,日后她们明白了母亲的良苦用心,自会对母亲感激不尽,今个儿就先由女儿代两个媳妇向母亲道谢。”
母女俩一唱一和,硬是将事情定了下来。
二奶奶三奶奶知晓婆婆素来强硬,况且有个孝字压着,也不敢不从,委委屈屈纳了这四个小妾,心中的愤恨自是不用提。
出了松鹤园,二奶奶和三奶奶不约而同地先打发大丫头带人回去,两人头一次坦诚地交流。
“哼!母亲素日里容不下父亲那几个妾室,今日说我们倒是说得挺顺溜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们可是外祖母给了名份的,又是长者赐,就是三爷也得多给她们几分体面,若拿不到她们的大错处,根本就打发不了她们。
“怎么办?按纳妾的规矩办呗!”三奶奶气了一阵子,已渐渐冷静下来了,笑着按了按二奶奶的肩,道:“回去我就拿出银子来置办几桌酒席,请府中的人热闹热闹,咱们先商量一下,把日子错开吧。”
二奶奶闻言,跟见了鬼似的看向三奶奶,眨了眨眼,将三奶奶拉到僻静处,焦急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法子?可一定要告诉我!”
三奶奶挣脱二奶奶的手,理了理衣袖道:“我可没什么法子,我只是想着,三爷迟早要纳妾的,早一日晚一日有何区别?反正不管三爷纳多少妾室,我都是正妻,谁也越不过我去。倒是那些个身份差不多的妾室们该着急了,有人争宠了呀!”
是啊!若是多了两个妾室,方姨娘就该急上火了,若是因此而滑了胎,那就再好不过了!随她们怎么去斗,我只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二奶奶的精神也来了,与三奶奶商议好了两房各自办酒席的日子,施施然地回了静念居。
甘老夫人赐了二爷、三爷各两房妾室的事,当天就传遍了侯府的每一个角落。反倒是两位男主角因下朝较晚,最后一个知晓。
侯爷听说此事后,皱了皱眉,觉得岳母大人未免多事了些,但他忙于西北的战事,自然不可能分神理会这类小事,只是叮嘱了一下他的亲卫首领宗政都统,让他吩咐两个院子的侍卫们注意一下这四个小妾,定远侯府可不是白云山,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按这世间的习俗,今日是各类店铺今年最后一日营业,一直要到来年正月十五后,才会再次开张。
因而郁心兰一早便同赫云连城说好,军营里若是无事,就请他早些回来,陪她去店铺转一转,慰问下员工,若是有事,就差人报个讯儿,她自己去。
现今的时局不算太安定,梁王在西北负隅顽抗,定远侯派出了他的心腹爱将钱劲将军前去平乱,但西北苦寒,又兼梁王已在那儿盘踞二十年,一时拿他不下,两军僵持了月余。
年关将至,赫云连城担心梁王乘机派杀手入京行刺,因而下令城门严加搜查进城的人员和车辆,城内也加强了巡视,越近年关,禁军们越是不得闲。
不过陪小妻子上街,也可以顺便巡视城中的治安,因而赫云连城安排好了军务后,便回府接了郁心兰出来。
唯美坊的货架几乎都空了,因要歇业大半个月,城内的贵人们都抢购了一大批货品回去存着,今日店里倒是十分清闲,佟孝正带着人盘库盘帐。二儿子佟新和安泰之子安亦则领着伙计们打扫铺面,张贴窗花和福字。
侯府的马车刚驶到店门口,佟新便瞧见了,忙使人到二楼请父亲下来,自己则和安亦赶忙迎上前见礼。
因伙计们都在,郁心兰不方便露面,便在马车内夸奖鼓励了佟氏父子和安亦几句,又拿了五十两银子出来,让佟孝请伙计们到城中最出名的半月楼去聚一聚,佟氏父子和安亦代表伙计们谢了主子的打赏。
锦儿捧了一个锦盒下了车,笑吟吟地道:“这里面是大奶奶赏给各位掌柜、管事和活计的封赏。”说着将盒盖打开,盒子由于荷捧着,锦儿拿出里面有特别标记的荷包,赏给佟氏父子和安亦,又告诉他们哪些是给管事的,哪些是给伙计们的。
佟孝已经升为大掌柜,主管唯美坊和楼外楼两处,安亦则升为了唯美坊的掌柜,他从锦儿手中接过锦盒时,不由得多瞧了两眼锦儿,忽地记起礼数,忙又收回目光,彬彬有礼得到:“多谢锦儿姑娘。”
大约是站得太近,鼻端嗅到一阵清雅的芬芳,是店铺里卖的青花花水的香味,安亦用心记下,原来锦儿姑娘喜欢青花的香味。
锦儿自是不知安亦的心里想了些什么,道了声“安掌柜客气”,又福了福,转身上了车。
待佟孝带着众人谢了赏,郁心兰和赫云连城便赶去了楼外楼。
如今的楼外楼,因着十四皇子连续两次请了贵勋们过来玩,俨然成了贵族的私人会所,生意亦是突飞猛进。郁心兰同样激励打赏了一番后,便拖着赫云连城陪她逛街。
近几日没下雪,街道十分干净,微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和阵阵梅花清香。
临街的店铺都在忙着洒扫,客人并不多,因为这时人一般都会提前一个月开始置办年货,但郁心兰仍是逛得兴致勃勃,看到有趣的小玩意儿就买了下来,反正有侍卫和小厮帮忙拿着。
眼见日头偏西,她终是记起今晚静念园要给新妾办酒席,留恋地道了声:“我们回去吧。”
正要等车之时,忽听锦儿惊讶了声“我的荷包”,郁心兰回头一瞧,一名衣裳褴褛的男童飞快地往街角跑,可惜没几步就被贺尘给捉了回来。
贺尘很快就从小童的身上搜出了锦儿的荷包,然后请主子的示下,“是否将他送官?”
男童不过八岁左右,长得很周正,眼里有懊悔有惊惧,却不闪不避,衣服很破旧’却洗得很干净。
郁心兰莫名地便对他生出了几分同情,柔声问,“小弟弟,你为何要偷银袋?”
看出主子不欲为难他,锦儿和芜儿都上前来安慰男童。那男童终于开口说出了因由。原来他和母亲不是京城人士,是到京城来寻父亲的。他父亲七年前入京赶考,却一去渺无音讯,他和母亲几个月前来到京城,因盘缠用尽,只能靠母亲替人浆洗衣裳过日,可三天前母亲却病倒了,眼见母亲越病越重,他这才起心偷点银子给母亲看病。
郁心兰非常无语了,原来电视里演的都是真的,她少不得要教育一番,又拿出二十两银子,让贺尘和锦儿陪着男童回家,看能帮就帮一下。
郁心兰回到马车上,就将这段小插曲忘了,倒是赫云连城还打趣了她几句:“郁侠女又路见不平,拔银相助了?”
郁心兰不同他辩,直接扑上去挠他痒痒,却被赫云连城反制住,狠狠地吻了个透,直吻地郁心兰失了力气,软在他怀里,他才放开她的唇。
好半晌后,郁心兰拉了拉赫云连城的衣袖道:“连城,你说甘老夫人会送人给你吗?”
赫云连城玩着她的手指,懒懒地道:“不会。”
不会就好!甘老夫人往静思园塞人,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安插眼线之嫌,可郁心兰仍是担心甘老夫人倚老卖老。为保险起见,还是回去给长公主婆婆打点预防针的好。
时间一晃便到了大年三十,一家人欢聚一堂,大老爷和程夫人也携全家
来到侯府。甘夫人将团年饭摆在正房偏厅,地方宽敞,足够摆下十桌的。
年夜饭不同于平日的酒宴,各房的妾室们也能出席,男女分席而设,中间只用一道八肩的牡丹绣面屏风隔开。排座的时候,自然是主子们一席、妾室们一席。
二爷新纳的小妾苏绣和湘绣,三爷的小妾锦绣和颜绣,是第一次出席侯府的宴会,四人性格活泼,没吃上多久便跑到甘老夫人面前敬酒,叽叽喳喳地说笑个不停。
二奶奶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暗自嘀咕道“恶心”,不过瞧见另一桌挺着大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