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紫菱走后,巧儿和一众小丫头们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围着小茜打趣。小茜心情极佳,任她们找开了箱子,翻看二爷给的彩礼,得意地欣赏众人眼中的艳羡。巧儿将小茜拉到一旁,好心告诫,“跟了二爷后,自己的东西可要看好呀……”
当晚,小茜从大奶奶的手中接过卖身契,给大奶奶磕了三个响头,坐上了静思园派给她的小娇,被送出了府外,安置到一家四合院中。第二日一大早,小茜就被静念园的喜轿接进了侯府,顺顺当当地从侧门而入,成了赫云策的良妾,地位比甘老妇人赐的苏绣、湘绣还要高几分。
到了晚间的时候,千荷兴冲冲地来禀报八卦,“芝姐儿傍晚起就开始哭闹,刚刚已经去请了大夫,似乎是腹泻了,苏姑娘也总是吐,恹恹的,二奶奶猜是有了身子呢。”
反正就是拖着二爷不让洞房就对了。
次日是仁王与郁玫的大婚之期,郁心兰早早地穿戴妥当,乘车前往郁府,知道用过中午的喜宴,才与连城一同告辞了出来。她想着,反正已经出来了,不如到店铺里看一看,央了连城同意后,便令马车改道。
酒楼林立的繁华大街上,一名宝蓝锦服的男子摇着折扇边走边凝神思索着什么。
忽然,街道上的人群一阵骚动,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童从他身后窜过,撞得他往前急冲了几步,定住身子正想理论,那孩子一把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大叫,“爹,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男子一怔,小童泥鳅一般地溜远了,转眼就不见了踪迹。而此时,几名大汉赶了上来,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气哼哼地道:“总算抓住了一个同伙,快把老子的钱袋交出来。”
男子适合睿智之人,刚才就已经发觉被陷害,可没抓住那名小童,又有什么办法?他脸色一沉,威严立现,唬得那几个汉子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却依旧围着他讨要钱袋。男子奎怒道:“你看我像那名小童的爹吗?你们不快去抓他,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休想借机逃走。”这几个汉子哪里肯听,叫骂着要抓他见官,只是惧于这名男子的威严,不敢上前撕扯。
一旁围观的人也越聚越拢,将几人团团围在当中,七嘴八舌地议论:“啧啧啧,一副大老爷的打扮,却是个贼。”
郁心兰挑起车帘,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心中一惊,忙示意连城看。
那名男子暗自咒骂,早知道会遇上这种事,真该带侍卫出来。
正纠缠不清之时,赫云连城拎着那个小童挤入人群,来到场中央,冲小童冷声道,“是你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我搜?”
小童被他吓得一哆嗦,乖乖地将一个油兮兮的钱袋往汉子怀里一扔,“你的!”
这几名汉子这时才知道冤枉了好人,见连城又是一副贵族打扮,怕惹麻烦上身,忙点头哈腰的赔礼,当然不忘将始作俑者拖来垫底。大汉扭着小童的耳朵骂道:“你个小贼居然敢陷害这位大爷,看老子不把你送到官衙去。”
“哥……”那小童还想故技重施,伸手捉住连城的衣袖,却被连城一个轻飘飘的眼神给瞪得怔怔收回手,抖着嗓子道:“实在是因为娘亲生病无钱医治,我才行窃……求公子宽恕。”
连城懒得跟他啰嗦,直接丢给贺尘去处理。贺尘立即带着小童走了,连城这才深深一揖,“舅父。”
方才被冤枉的男子正是当今圣上,今日仁王和永郡王同时大婚,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到民间来听一听,百姓们对两位皇儿的评价,固执的不带侍卫,却差点被抓到官衙……
这一会儿皇上已经失了私访的兴致,在连城的邀请下,坐进了侯府的马车,随他二人一同会了定远侯府。
皇上御驾亲临,让整个侯府好一通乱忙,长公主一面分派手下的极为嬷嬷准备膳食,一面又派去兵部通知侯爷回府接驾,一面又差人递请折给皇后,告知皇上在侯府。
侯爷不过小半个时辰,便从兵部赶了回来。皇上兴致勃勃地游览了侯府的后花园,与赫云家几兄弟亲切地交谈时政,直至初更,才摆驾回宫。
皇上的仪仗走出很远,侯爷才领着家人回府。赫云策得了皇上的几句赞赏,心情极佳,想到昨日才纳了小茜,可还没洞房,便抬腿往小茜的房间走去。
二奶奶半道上将其截住,硬拽回了自己的上房,兴奋地道,“二爷,刚才皇上赞赏你处事沉稳,使臣们都交口陈赞呢。”
赫云策面有得色,故作矜持地道,“为皇上效力,本是为人臣子的责任。”
见二爷总往外张望,似乎急着要走,二奶奶笑容一滞,轻哼了一声道:“有件事,跟大哥有关的,我也不知当不当告诉二爷。”
听说与大哥有关,赫云策立即来了兴趣,忙问,“何事?”
二奶奶慵懒地做到梳妆台前,卸了簪子,开始梳理秀发,嘴里慢悠悠地道:“不就是关于那个盗贼的事……”然后又不再说了。
赫云策知道妻子这是要留宿,便令妩月为他宽衣梳洗。两人恩爱一番后,二奶奶才附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赫云策听得一惊,“什么?这是听谁说的?”
二奶奶轻笑,“二爷不知道么?刑部与兵部仅一墙之隔,有些事儿,巧听到了。我娘家大嫂今日特意来告诉我这个消息。既然是人家下的套子,二爷您便好好想一想,若是您去揭发,可是大功一件,还能把大哥给拉下来,您去当这个禁军一品大将军。”
赫云策动心极了,“若是你刚才说的话能找到证据,这还差不多。”
二奶奶道:“父亲已经帮着去寻证据了,您可别在大哥面前漏了底,让大哥给察觉了。”
一百一十三章
“退朝。”
随着黄公公的唱喏声,正和殿中的大臣们,除了刚刚被点名的兵部以及刑部的几名官员外,其余人都跪伏在地,恭送圣驾。
赫云连城沉稳的走出队列,虽在王奔的身后,跟着龙辇来到御书房外。建安帝下了辇,头也不回地道,“靖儿随朕来。”
赫云连城跟在建安帝身后进了御书房,其余官员则在内侍的引领下,到西厢的房间休息候见。
待宫女奉上新茶,躬身退出后,建安帝亦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对于几位大臣所奏之事,你打算如何应付?”
昨日,大庆国的使臣发出最后抗议,请求玥国迅速交出那晚潜入伤人的盗贼。今日一早,几名大臣就联名上书,请求将禁军一品大将军赫云连城革职查办,以平息使臣的怒火。
有要求查办的,自然就有为其开脱的,朝堂之上吵了个不可开交,最后,还是由建安帝先行压下,叫上连城,问他自己的意思。
赫云连城没有一丝迟疑,立即单膝跪下,回话道:“微臣愿意自行挂起浸淫,以平息使臣之责问。但微臣请求皇上,请皇上准许臣私下继续彻查此案。”
建安帝手捧汝窑粉青釉玛瑙茶盅,盅里,是他最爱的滚烫的大红袍,他的眸光在氤氲的水雾中微微一闪,随即一声轻叹,“朕也知你冤枉,但国无信不立,使臣在我朝官驿受伤,必须给大庆国一个交代,你暂且挂印,日后待查出真相,在官复原职吧。你若是想亲自查案,朕也允了你,一会你就将金印交至吏部,这就先下去吧。”
赫云连城叩谢龙恩后,退出了御书房、
刑部侍郎王奔正与尚书井大人低声耳语着,眸光从雕花门楹的镂空方格中,瞥见赫云连城大步走了出来,便直起身子,与井大人拉开距离,轻声道:“要见驾了。”
不多时,黄公公果然来传见,几位大人各揣心思,静默地垂头步入御书房。
正和殿那边,诸大臣在圣驾走后,便各自回了衙门,个人心中都有思量,定远侯眉心微蹙,赫云策却暗自得意,勉强绷着脸,不让父亲看出自己的幸灾乐祸来。好在军马场健在京畿,并不在兵部衙门内,赫云策出了宫,便于父亲作别,直接去了马场。
仁王暂时没有官职,听是在一旁听政,下了朝,便与秦小王爷一同回了自己的王府,到了书房,立即招来府中姆客,商议对策。
秦小王爷直陈利弊,“虽说赫云连城一直不愿相助王爷,但他若是官职不保,对我们来说,并不见得是好事。禁军乃是京城的屏障,一品大将军的职位何等重要,王丞相,永郡王那边,肯定会有所行动,若将来换上来的人,是王系官员,只怕会对我们不利。”
幕僚们纷纷点头,“小王爷所言极是,王爷多多在圣上面前,为赫云将军美言几句吧。”
仁王沉吟不语,非是他不愿意帮助赫云连城,而是他几次暗示,赫云连城都至若惘然。总不能他出手帮了这么大一个忙,人家连人情都不记得他的吧?
正在商议着,随身太监红进在门外禀报,“启禀王爷,宫里派人来传,皇上召见王爷。”
仁王一愣,这才回府多久,父皇为何要宣他觐见?
秦小王爷思忖道:“极有可能是赫云连城已经被罢官了。”
仁王点点头,忙又换了朝服,乘马车入宫。
出宫建府的皇子,入宫也是要等待侍卫验查入宫腰牌的。仁王极有耐性地坐在车中,微微磕目,心中细思着各处收集来的情报。
他的贴身侍卫唐潜在车外轻叩车壁,“王爷,赫云将军。”
仁王打开车窗,挑起车帘,探头向外望去,果然见赫云连城在宫门处查验,再一看赫云连城的腰间,已经没了玉芴。
恰好侍卫验过了他的腰牌,乘着换乘宫内马车的时机,他走进赫云连城,温和地笑道:“莫急,父王宣小王入宫,小王定会为卿美言几句。”
赫云连城道了声谢,淡淡地道:“有劳王爷挂念,连城是自请免官的。”
说罢,拱手是例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宫门。
仁王心头一震,自请免官,这么说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他在心中迅速将几个策略对比了一下,拿定了主意,才登上马车,直奔御书房。
御书房内,除了早朝后传来御书房议事的几位大臣外,还有庄郡王和永郡王,片刻后,贤王也赶了过来。建安帝见人到齐了,便问,“赫云将军已经自请免去了禁卫一品大将军一职,诸位爱卿心中可有合适接替的人选?”
御书房内一片沉默,建安帝深不见底的眼仁,在诸人脸上一一扫过,十四心不在焉,老九唇角含笑,十二满面谦和地看向兵部尚书李词,仿佛在等兵部的人自己拿章程,十三则低头看地,瞧不清面上的表情。而几位朝中大臣想是心中各有人选,只是在相互打量,希望由旁人先说,不想当这第一人而已。
虽说举贤不避亲,可往往“举贤”之时,也是扩充自己势力的最好时机,各人都有自己的思量,到底谁才是真正为朝廷着想的?
建安帝垂下眼帘,心中又是期待,又怕受伤害。
最后,还是兵部尚书李词率先发言,“臣以为左都校尉冯炅适合。”
王奔扫了一眼李词,淡声道:“就是那个输给前科武状元的冯炅?”
言下之意,没有本事的人,怎么能当禁卫首领!
李词憋红了脸,冷声道:“倒要听听王大人的人选。”
王奔则道,“都骑校尉许立昌。”
李词立即找到理由反驳回去,“去年操练之时,带头喝酒,考评不良。”
其后几位大臣各提了几个人选,最后不知谁提到了赫云策,“定远侯爷的儿子。虎门之后,年年考满。”
李词和王奔搜肠刮肚地想了一番,没找到可以抨击的弱点,只得默了。
建安帝眸光邃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声道:“再给众卿两日时间,推举一个合适的人选出来。”然后端茶。
诸臣忙叩首退出。
李词与王奔除了御书房,谁也看谁不顺眼,相互哼了一声,分道扬镳。仁王眯眼看了看,心中冷笑,好一出双簧,借着争吵之机,将兵部能上任的人选,打击了一个遍,最后却推了赫云策出来……他心中一动,赫云策若是能被王丞相拉拢,那么他也一定可以。
赫云策此时还在军马场,交待完了事务,便骑了马,准备回府。刚出了马场大门,便瞧见了远处的李彬,忙打马过去。
李彬压低声音道:“随我来。”
二人一线以后进了城,在不大繁华的西直大街的德馨小筑门前下了马,直奔二楼的雅间。
雅间里,永郡王赫然在坐,赫云策忙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永郡王明子岳笑得温和,眼神却锐利,与平时的畏缩完全不同,“赫云将军请起。”
赫云策脸色尴尬,“不敢称将军。”
永郡王笑得愈发温和,“不日之后,就是了。”
郁心兰将手中的帖子放下,点了几样瓷器,取了腰间的钥匙给紫菱,吩咐道:“一会儿你亲自送礼品去仁王府,就说我身子不适,不能参加了。”
阳春三月,姹紫嫣红,正是赏花的好时节。京中百年承爵的王侯之家不在少数,府中都有大型花园,配了花匠精心打理,因而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各府投贴请赏花宴的也越来越多了。一般郁心兰都只送了回礼过去,人是不动的,长公主很连城也不让她随意出府。
郁玫嫁入仁王府已经有好几天了,回门的时候,郁心兰没回郁府恭贺,只差人送了礼品给她,郁玫竟发了帖子,请郁心兰明日到仁王府赏花。
郁心兰实在是不想跟郁玫打交道,只得让紫菱前去送礼。紫菱去后,不到一个时辰,郁玫竟随着紫菱一同来了定远侯府。
“妹妹哪里不舒服?若是身子不爽利。可一定要尽快请太医啊,平日里少动一点,可别动了胎气。我前几日入宫请安,听说淑妃娘娘就是动多了,才小产的。”郁玫一坐下,便满面焦灼地关心道。
郁心兰心道: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少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还得给你行礼,一蹲一站的,这才会动了胎气呢。
面上,郁心兰柔柔一笑,“多谢王妃关心。”
郁玫娇嗔道:“自家姐妹,叫我姐姐就是了,怎么这般见外。”
郁心兰从善如流,“姐姐,既然来了,不如留了饭再走。”
郁玫笑道:“好呀,正好尝尝侯府厨子的厨艺。”
两姐妹便仿佛亲密地说起了家常,紫菱在一旁服侍着。
郁玫四处张望了一下,“怎么没见着妹夫?”
郁心兰道:“这会子还在上衙。”
郁玫欲言又止,“今日还上么?”
郁心兰也不接她的话,将盛了水果的瓷碟往她跟前推了推,“姐姐尝尝这个。”
郁玫只得用签子签了一小块尝了,随即睁大眼睛问,“味道极好,这红果上裹的是什么,有些牛奶子的味道,又有些别的。”
郁心兰但笑不语,这是她没事试验出来的沙拉酱,带点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