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亚文捏了捏我的脸,摇头笑:“怎么说都是你,我就不该跟你开这个头。”
他的背面就是夕阳,红红的一张大饼挂在天边,我看着他黑亮的眼睛嘴边的笑容,就觉着特温暖特安心特幸福。
可是余光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公司大门里走出来,衣服依旧笔挺如新步伐依旧不紧不慢,人也是依旧的清俊卓绝。
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只一眼,似乎是看到了路边一个路灯一个建筑,那么的不在意不经心不相关,视线就不着痕迹的就滑了过去,一刻也没有过多停留。
我的心像夕阳一样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连笑容都僵硬,苏亚文察觉,问:“怎么了?”眼光也跟着看过去,怔了一怔,笑容也淡了几分。不过仍是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状似愉悦地说:“上来我先教教你。”
我也极力堆出一个笑,边上车边说:“学得好是我聪明,学不好是你教得烂!”
他不说话,直接回给了我一个倒拇指的姿势。
从那天开始我就故意错开了下班的时间,其实他也忙,我虽然算不上忙,但是上班时间固定的占用了大段时间,像样的约会也就是周末看个电影,平时都是下班,一起吃饭,吃完饭他就得开车送我回去了。
可怜我身在郊区,这恋爱谈的,估计除了同居能解决,不然就一直跟赶着催着似的没时间。
可是我们的关系还是河蟹的!
而且我心中存有将河蟹进行到底的志向!!
不过有时候看到工作刚上轨道的他一身疲惫还得开车送我回去,还是挺心疼的。有一次我终于贤良了一把:“别送了,来回都得一个多小时了。”
他说:“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宽慰他:“没事,我有苦力呢。”
他先皱眉:“男的?”
我点头,看见他愤怒的小眼神,赶紧解释:“黄毛就跟一小宠物似的,你会没事干在意一条藏獒是公是母吗?”
他问:“黄毛?”
我点头:“就是我们公司的展经理,比我小,绝对没威胁!而且长的比我都娇嫩,你说做为一个腐女我会黑心糟蹋他吗?当然是把他送给别的男人糟蹋啦!”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你……和他很熟?”
我想了想,说:“就是饭友加偶尔的影友。”
他的眼神更奇怪了:“你知道他……和三哥的关系吗?”
这是这么多天我们第一次提到宋子言,我错开眼,可有可无的答:“知道啊,黄毛住的不就是总经理的房子吗。”
他摇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知道。”
接下来又是沉默,我还是心疼占了上风:“不过说真的,你别再天天送我了,你看你黑眼圈都快晕成烟熏妆了,这娇艳劲儿让我这个素面朝天的正牌女友情何以堪哪。”
他点头:“好的,我决定了。”
我摸摸他的脸,很慈母的表情:“乖,真听话。”
他瞥了我一眼:“以后除了晚上送你回去,早上还得接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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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学习咆哮马问一句:“为什么啊?”
“你刚不是拿藏獒举例吗?”他又瞥我一眼,说得理所当然:“我的答案是,就算是你身边有藏獒,那也只能是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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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车接车送的忒招摇了,虽然每次我都故意错开了时间,可是总是有同事遇到。这一天,连一向对八卦很不敏感的卫生巾姐姐都过来问:“这几天老听说你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你和总经理分手了?”
“没。”看到她更疑惑的眼光,我说:“我们没在一起过啊。”
她怀疑的看着我:“没在一起过?那以前你们同进同出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强调:“是真没在一起过。”
她还要再问,孙经理却来了,也是探究的怀疑目光,把手上的文件交给我:“等下把这个送到会议室来。”
多熟悉的一句话,可是这次我只能拒绝:“孙经理,我现在手上有事,你找别人吧。”
她冷冷地:“那就把手上的先放一放。”
我嗫嚅:“可是……”
她不理我,抬腕看了看表:“三点送上来。”就踩着高跟鞋走了。
我看着文件有些发呆,俗话说办公室恋情最要不得,分手了还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尽管没有牵手分手这一说,我也觉得难堪,难堪到一点也不想要见到他,最好连他的名字都不要听到。
三点的时候我抱着文件到了会议室前面,在门口一直踌躇,只是不敢进去。
手几次放在门把上都又缩了回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门忽然从里面开了,我猝不及防站在那里,一群正往外走的人都愣在那里,刚巧前面的就是孙经理,我低着头把文件递过去:“孙经理,你要的资料。”
她责备:“会都开完了。”
我“哦”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不敢挡着他们的脚步。
脑子有些乱,好像这么站着也不对,好像手这么放着也不对,好像头应该更低一点。
这么恍惚着,混乱中一个人撞到我,我本来高跟鞋就穿不太稳,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文件散了一地,可是依旧不敢抬头。
那人想扶我,动作却停在那里,,我看到一双熟悉的皮鞋朝我慢慢走过来。
那么熟悉,熟悉到我的心似乎都在跟着他的步伐跳动。
这么久,除了那一次在公司门口,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而且离得这么近。
心里仿佛有了什么奢望,可又不敢去想,只是看着他越走越近的脚步。
最终,他只是在我面前稍稍停了一停,却毫不犹豫的又抬脚离开,越走越远。
其实我知道,他就是这样的。
在今天之前,在来公司之前,在学校就知道。他是有礼的温和的儒雅的,可是他的有礼温和和儒雅都有度。因为这个度而疏离,而冷漠。
我以前常常抱怨,他这么折腾我,为什么不能像对其他人一样,看似如沐春风实则漠不关心,我羡慕那些被他隔绝在世界之外的人。
可是,现在我终于被隔绝了。
他看我的目光那么平那么平,我终于成了我曾经羡慕过的那些人,他不在意的那些人。
刚刚撞到我的那个人在一边急切的问:“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摔伤了?”
我这才发现眼泪在流,一直一直在流。
他不会再回头,他不会再看似不耐烦、似乎不留意却一直的照顾我;他不会在每次我被噎得气呼呼的时候,看漫不经心却带着笑的看我;因为他已经不会再那么慢条斯理的,若无其事就把我噎得气呼呼的了……现在,即便是我站在他面前,他也吝于再给我一丝多余的目光。
或许在不经意间,我曾经到过他的领域,现在也终于被驱逐出境了。
下班苏亚文接到我之后,紧紧盯着我就问:“怎么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说:“摔到了。”
他没说话,我也沉默,我们之间静得只有风声穿过。
过了半晌,回头看了看夕阳下被笼上一层金的公司大楼,我终于下了决定。
回头跟他说:“我想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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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稍稍怔了怔,眼底浮现的是一种全然的放松和欢欣,可也只是一闪而逝,脸上又有一重深刻的悲哀,不过仍旧是笑了:“好。”
打好了辞职信,第二天递了上去,孙经理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就让我转去人事部。
田经理脸上的表情和孙经理一样古怪:“这辞职信……你的?”
我点头。
然后他的目光就饱含暧昧地落在我的小肚子上,脸上还露出一副诡异的了然神情。
我浑身恶寒,赶紧叫他:“田经理!”
他“啊”了一声收回眼光,说:“其实请个假就行了,政府对你们女同志这种状况是有政策保护的,没必要辞职。”
你这秃脑袋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啊?我一字一字说的很清晰:“田经理,我是真的要辞职!”
他看了看我正经八百的脸,拿起了章要盖,可是想了想又落下:“你先在这等着,我有点事出去一下。”
说着就挪动着胖胖的身躯到了外面走廊上。
其实这里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加上他的嗓门实在是不小,那句恭恭敬敬的“总经理”特清晰的传了过来,我不自觉把背挺得笔直,手在膝盖上蜷握成拳。
他说了几句话,后面就只剩下好好是是的回答,等到他再推门进来,才发觉手心密密的都是汗。就像是自己刚经历了一次高考,心急火燎的等了好久,等到分数出来了却又不敢去看。
他古怪的看了我一眼,也没说话,只是坐回原位拿着章啪的盖了上去。
我这脑子一晃悠,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到底这算是题名还是落榜,自己也糊涂了。
把个人档案交给我的时候,他还好心劝慰我:“虽然我们公司的条件是其他单位不能比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是也要看到别的地方还是有一些可取之处的,所以小秦你也不用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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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我嘴角抽动出一个“谢谢”就起身出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叫我:“小秦啊。”
我回头,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什么只摆了摆手就让我出去了。
消息的传播绝对是超光速的。
尤其是我这种风头浪尖注定低调不能的大人物!
我刚回到部门,里面已经一堆人眼泪汪汪看着我了,就连那个和我不太对盘的薛艳艳眼眶都有些红。万众瞩目下,我很是感动,很领袖的挥了挥爪子:“我已经为人民服务完了,以后同志们就要辛苦了!”
他们都没说话,我走回座位上。其实今天因为要迎接生命中第一次辞职,昨晚上基本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压根没睡,天一亮就早早来了收拾好了东西。我过去抱起那个炒鱿鱼经典道具小纸箱,再度向他们挥手致意:“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虽然现在我风紧扯呼了,但是大家不用太伤心,以后山水有相逢后会终有期啊。”
我这刚说完,一个人肉团子就飞过来了,薛艳艳已经热泪盈眶:“秦卿,非走不可吗?”
我无奈点头:“我这个优异资源也不能老让你们公司占据啊,总也得去提高提高别人的生产力战斗力综合实力吧。”
薛艳艳“噗”的也笑了,泪意是没了,这脸上更不舍了:“虽然我们之前有点小不愉快,但是我从心里面觉着你这人挺好的。”
我汗颜,我是最怕有人忽然给我来一通真情告白的。第一,我觉得忒肉麻,根本告还不回去,第二,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该深沉谦虚还是感激涕零。但是被一个人夸,尤其是以前一直不待见你的人夸,心里还是比较受用的,于是只能讪讪地回答:“还好还好,离诺贝尔好人奖还差点。”
她接着告:“你看咱们部门里这么多女的,买了新衣服都爱问你意见,因为你虽然眼光不咋地,可是也不来口是心非那一套。而且你平时干嘛都不跟人较劲,大家都觉着在你面前特放松,也不担心你背后使绊子——虽然你这智商也使不出什么绊子来。其实我特羡慕你这性格,不拿着不端着,虽然看着挺俗的,可是跟谁都能处得来,还不带勉强的……”
……
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我赶紧伸手打住:“关于我的种种优点,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你就不用一一列举了。”
她拉下我的手,更诚恳的说:“你不知道,其实我是最该感谢你的那一个。以前吧,我总觉着总经理那样的人高高在上,我是够不着的。可是看到连你这样的都能成功了,我就觉着我这几年的单恋迟早也是能开花结果的,所以我从心里特别感激你,真的!”
看着她特诚恳的小眼神,我终于彻底被打败了。
我这人或许真是没被人夸的命,上次有人夸我还是大一的时候。学校里有一收废品的,我跟肖雪就把宿舍的饮料瓶子整理了去卖,结果一过去,那唐山的老大娘都赞不绝口:“这小姑娘长的真俊哪,这俊的都没边了!”
我这心里乐滋滋的能冒泡,肖雪翻了个白眼问:“大娘,你眼睛好使不?”
那老大娘很是惊讶:“你咋知道的?我小时候得病把眼烧坏了,现在看啥都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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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往事留在风中!
终于从又一个明褒暗贬的同志魔爪低下脱身,我抱着小纸箱出门,当然纸箱里已经多了很多同事给的小礼物,卫生巾姐姐这次出乎意料没送我任何卫生产品,而是送了我一张很实惠的超市消费券。(回去仔细看了才知道,那也是兑换护垫用的……)
很快到了楼下,看着刚刚有人走过还在微微晃动的旋转玻璃门,我这脚跟灌了铅似的。脑中不断浮现一个画面,就是我双手将纸箱一抛,转身飞奔上电梯,气喘吁吁闯进人事部,抢过我刚刚递上去的辞职信刷刷几下撕个粉碎……
这种情境就像是考试时幻想撂下考卷在一种监考与同学面前昂首出考场一样,注定只能是意淫。
尽管很慢很慢,可是一步一步地,总还是挪了出来。
没来得及感伤,出了门就看到苏亚文在太阳底下等着,我走过去很惊讶:“你怎么在这?”
再看看地上一截截散落的烟灰,我单手叉腰凶巴巴:“吸烟了?”
他也不回答:“上车吧。”
车子很快就启动了,公司大楼从后视镜里变小变小再变小,或许是外面太阳光线太毒,我觉得眼睛有些睁不开。闭了一会眼睛,终于还是得承认是舍不得,舍不得的东西太多也太少,不能多想,我有气无力靠在车椅上,喃喃感慨:“我觉得很难过。”
出奇地,苏亚文没有说话,我看过去,只见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紧握都有些泛白。
直觉上,我知道我又说错话了,赶紧开了个玩笑:“我这一想自己工作没了,收入没了,心里就难过得跟被煮了似的。”
他说:“放心,有我养着,保证每个月还能让你吃顿肉。”
我摇头:“不行,经济决定地位。”
他无奈:“那咱们就找新工作。”
这么明示暗示都不明白,我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怎么这么笨哪,直接把收入给我不就得了!这样既满足了你想养我的愿望,也能保持我的地位,两全其美一箭双雕好事成双,多互惠互利的政策!”
……半晌后,他不可思议的感慨:“你真是太有才了。”
……秉着谦虚的传统美德,我只能默认。
可是这车越走稀奇,我趴在车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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