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景帝的身体据说大不如前,他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到底能坚持多久都是未知数。偏偏景帝身边成年的王子,只有一个三王子还活着,但这位三王子从出生起就体弱多病,看着倒像是要比皇帝更早咽气的,大概也正是因此,太子那时候才没对这个看着就要死的兄弟下手。
景帝儿子是多,但如今剩下的却少了,二十二个儿子,十七个直接被宰了,一个如今半死不活的,一个被他自己杀了,如今就只剩下了三个,这里头一个还是年仅两岁的小娃娃,就算景帝还能再活十年,这位估计也悬了。
而剩下的这两位,一位是宫中诚贵妃的幼子二十王子,据说从小调皮贪玩,如今十三岁。原本以诚贵妃的受宠程度,这位也该是在被绞杀的范围之内的,但偏偏那一日这位王子贪玩,在冷宫跟宫人玩躲猫猫呢,所以就逃过了一劫,倒是他娘诚贵妃为了救皇帝挡了一刀,如今也是重伤未愈,为此皇帝对母子俩更是高看了一眼。
除去这位,就是宫人所出的二十一王子,这位在宫里头一直都是透明的存在,生育了二十王子的宫人还是洗衣房出生,据说还是罪人之后,因为长相美艳被皇帝春风一度,生了二十王子之后也被抛之脑后,这些年也就混了个美人出来,据说还是皇后看不过去给封的。
诚贵妃母子备受宠爱,而王美人跟二十一王子简直成了透明人,至于还在襁褓的二十二王子以及他的生母旬美人,皇帝倒是还惦记着,时不时的带在身边,只是这位王子实在是太过于年幼,除非皇帝想玩一出摄政王的游戏,否则绝不可能选择他作为继承人。
二十王子登基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这一切跟贺文麒暂时无关,因为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李氏一直担惊受怕着,尤其是在她的一个旧友也被牵连发配边疆之后,心情更是低落,贺文麒不愿见她如此,便响起接着父亲忌日再去一次寒山寺。
一年过得飞快,听到为亡夫办忌日,李氏倒也不抗拒,终于将悲愁暂且放下,别说她家自身难保,就是有权有事的,这一次也绝对不敢出手庇佑参与□□谋反的官员家眷,毕竟皇帝如今正是忌惮结党营私的时候,谁知道一出手,倒霉的会不会就是自己家。
再一次坐着马车慢悠悠的到了寒山,看着漫山遍野风景依旧,贺文麒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朝中变幻距离他实在是太远了,就是李氏,如果不是有姐妹出事,恐怕也不会伤心这么久,说起来,忠勇伯府倒是好运气,这次谋反发生的时候,太子压根没瞧上他家,自然也就没有牵扯。
贺文麒扶着李氏一步步走上台阶,想着自己如今已经九岁,算虚岁的话,其实已经十一,三年之后的院试或许也该参加一下,毕竟几次考试下来,没有三年也是完不成的,到时候也该有十六七岁,这样的年纪,在古代也不算是小孩了,谋个外职或许也有可能。
等进了寒山寺,这一次来迎接他们的还是上次的小和尚,只是说道:“施主来得不巧,方丈大师有事不能出来,这次便由戒嗔师兄来为施主做法事吧。”
李氏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反对,那位叫做戒嗔的和尚看着也是仙风道骨,用贺文麒的话说,那就是一副神棍的架势。
等法事结束,李氏照旧是要听一会儿大师讲经,贺文麒不耐烦听经书,李氏也怕他听多了移了性子,便让两个孩子出去玩儿。
贺文麒想着上次捡到的叶子,做出来的书签在学院里头倒是大受欢迎,只是树叶书签不经用,很快就毁了,那几个附庸风雅的又说一定要寒山寺后山的才得用,既然来了,就去多捡一些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再遇
贺文麒走走停停,一边欣赏原生态的风景,一边捡着叶子,有些特别的就小心翼翼的放好,不然带回去没特色的,那几个又得说他不用心。贺文麒暗道自己自讨苦吃,早知道就不该送给那几个家伙,自己不做也就罢了,还忒会挑刺儿。
崔景山没有什么审美观,让他挑叶子的话,一会儿功夫能捡回来一篓子,所以这会儿就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他小时候身体一直不好,看起来瘦瘦长长的,如今倒是被养得好了,身材比贺文麒高了一个头不止,并且十分的健壮,这家伙脑子不灵光,跟着王老头学了几手,身手居然还不错。
捡了一些叶子,贺文麒便笑着说道:“应该够了,我们回去吧,不然娘要找过来了。”
崔景山探出脑袋看了看他手中的叶子,觉得跟自己捡到的也没有什么两样,便说道:“这些事情,以后少爷还是让我做吧,衣服都弄脏了。”
贺文麒哭笑不得,只是说道:“叫什么小少爷,别跟绿姨学。”
崔景山却是个认死理的,即使李氏和贺文麒都不把他们当下人,但绿荷的教导显然更加成功:“主是主,仆是仆,不能乱了称呼,不然的话将来少爷出门,会被人笑话的。”
贺文麒无奈的一笑,正要说话,倒是听见后院那边传来声响,只见那位号称有事的方丈大师陪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走了出来,远远看见这边有人微微一愣,等看清楚来人,却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看来这世间,真有缘分一说。”
走在他身边的少年显然也认出对面的人来,不得不说,贺文麒的容貌十分具有记忆点,这般俊秀的小少年,见过一面想要忘记也难。
贺文麒也是第一眼就认出对面的人来,当然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好,而是这位可是自己的投资对象,贺文麒自然不会隔了一年就忘记了。
两双眼睛偶尔相遇,贺文麒微微一笑,走过去说道:“你是小哥哥,对吗?”
少年倒是没料到他还记得自己,原本有些阴郁的神色也纾解了一些,居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道:“没想到小弟弟还记得我,莫非惦记着那些银两?”
贺文麒脸上微微泛红,暗道自己这样忙不迭的跑过来,人家说不定还以为追讨银子呢,便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只是看着好像是,你的身体好了吗?”
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吗?少年眼神微微一闪,掉头说道:“大师,我与这位小弟弟走走吧,不烦大师相送了。”
方丈大师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点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开了,少年也不在意,转身笑问道:“上次你走得急,还不知道小弟弟叫什么名字?”
贺文麒也不卖关子,便说道:“我姓贺,名文麒,还没有字。”
少年听着忍不住笑起来,觉得他这幅模样十分可爱,便伸手拉住他往亭子那边走,一边说道:“等将来有缘的话,我帮你取一个字如何?”
古代这时候,取字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是文人,大部分都是恩师赐予的,听了这话贺文麒自然犹豫不能答应。
少年也意识到自己越界了,笑了笑说道:“看我,这件事便罢了,且看将来有没有这个缘分吧。”
贺文麒也不再提这件事,只问道:“大哥哥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少年听了微微一顿,迎着他一双清澈的眼睛,笑了笑说道:“白城,你唤我白大哥就好了。”
贺文麒想了想,也想不到京城里头有什么姓白的大户人家,社会阶层决定知识面,他对贵族的圈子到底不是十分熟悉的,不过他颇为喜欢少年的气度,倒是不把一开始的念头十分看重。
少年白城看起来样貌平凡,神态显得平和而淡然,与上次刚醒过来的眼神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但不知为何,贺文麒总是觉得,上次见到的才是最真实的少年,而眼前的这个人,已经是带上面具之后的。
白城似乎十分喜欢贺文麒,拉着他的手说道:“一年不见,你似乎长高了一些。”
这话显得十分亲密,只是白城说起来的时候显得真心实意,倒是并不让人觉得反感,贺文麒倒是挺高兴,点头说道:“我正在长身体呢,以后很快就会跟白大哥一样高了。”
白城面容稚嫩,但身高却是不低,比崔景山还要略高一些,贺文麒估算了一下,至少也得有一米七了,在古代人中,这已经算是较高的身材了,自己要是能长到一米七之上,将来女扮男装也更加容易一些,要是像了李氏是个矮个子,那就有得麻烦了。
白城可不知道贺文麒的想法,听了这话便笑着说道:“你还小呢,将来一定能长高的。”
说完这话,白城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来,笑着说道:“一直想着,要是能在见到小弟弟的话,一定要好好谢谢你,这块玉佩虽然不值当什么,但却是我的珍爱之物,希望文麒喜欢。”
贺文麒听了这话却吓了一跳,直接把珍爱之物送给自己什么的,真的不会太过分吗,他下意识的摆手说道:“上次只是举手之劳,还是方丈大师救了白大哥呢,既然是你的心爱之物,我就更加不能收下了。”
白城却不允许他推辞,直接将荷包塞进他的手中,笑着说道:“若是不收下,就是不接受为兄的一番心意了。”
贺文麒见他执意如此,只好讪讪的收下了,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城只觉得这孩子是自己的福星,上一次他被人戏弄,倒在后山生死不知,若不是这孩子发现的话,恐怕早就是一具尸体,更别说后来机缘巧合,还使得方丈大师出手解了自己身上的毒。
而这一次,纠缠他十多年的毒药终于除尽,他就再一次见到这个少年,这让白城对他好感更甚,虽然这其中多是巧合,但也改变不了他朝着这个方向想。贺文麒可不知道这些巧合,见他是真心实意的要把荷包送给自己,便也不再扭扭捏捏,收下之后说道:“谢谢白大哥,我会好好保存的。”
白城见他如此更是高兴,觉得这孩子肯定也是喜欢自己,才这般不生疏,这位显然已经忘记自己逼着人家收下的事实了,等看见他捧着一些叶片,便问道:“上一次见你便是在捡叶子,这次又是如此,这些叶子莫非有什么特别之处。”
贺文麒见他看着那些叶子,忍不住笑着说道:“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处理一下,可以做成书签,到时候用着倒是也挺好,之前带回去一些,学院里头的师兄看着都说好,便让我这次再带一些回去,说寒山寺这边的叶子有佛性,不是城里头的叶子可比的。”
白城听了觉得新奇,便笑着说道:“叶子也能做成书签吗?”
贺文麒点头说道:“当然,还挺好看的。白大哥住在哪儿,等我做完了,送一些给你吧。”
白城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后笑着说道:“虽也是京城,但多有不变。”说完这话便看了一眼贺文麒,见他并不因为自己隐瞒而露出不悦,这才说道,“不如这样吧,你若是做好了,便送给方丈大师保存,等我有空便过来取,如何?”
贺文麒自然答应,也没有再猜测白城的家世,暗道这位这般小心谨慎,在家中恐怕不太好过,便安慰着说道:“我会把最好的先留给白大哥。”
白城一听倒是笑了起来,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会把最好的先给自己,无论这孩子是不是随口一说,他心中都觉得暖心。
两人说了一会儿,便听见有李氏喊人的声音,贺文麒只好起身告辞,等他走远了,白城才收回了眼神,朝着寺庙外头走去。
等走到外头,早早的便有马车等在这儿,如果贺文麒在这儿,看见这辆马会的话,更会肯定这个人出生不凡。
即使是不受宠,几乎小透明的王子,二十一王子朱成皓的出行还是有规格摆在那儿,守在马车前的男子见他出来,连忙撩开车帘让他进去,等离开了寒山寺,才疑惑的问道:“殿下,寒山寺毕竟不如玉光寺,既然要为王子们祭奠,为什么要来这儿?”
朱成浩却只是闭着眼睛,淡淡说道:“若是去了玉光寺,恐怕一年前的事情,会再发生一遍。”
听了这话,男子便不敢再说什么,一年前朱成昀故意捉弄朱成皓,导致他吃了不少的苦头,最后皇帝知晓,对于诚贵妃母子也没有多谴责一句,由此可见自家殿下的地位,再想到如今那对母子如日中天,若有一天二十王子登基为帝,自家殿下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马车渐渐的靠近京城,坐在车上的朱成皓却忽然睁开眼睛,远远的望着那已经成为小山包的寒山,一时之间脸色变幻莫测,渐渐的,少年的神情变得坚决起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回乡
贺文麒落下最后一笔,自己看着还算满意,她不求自己成为书法名家,但这时候靠科举,一手字也占据了部分原因,总不能试卷拿出来就让主考官皱眉头吧。十几年来勤学不缀到底是有用处的,上辈子的时候,他绝对想不到自己还有挥毫自如的那一天。
就在贺文麒将毛笔洗干净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一人,却是一只跟在贺余庆身边的小厮,看见他便笑着说道:“幸好麒少爷还没走,老爷想着找你说说话呢。”
贺文麒倒是有些意外,贺余庆这些年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底是年纪大了,如今连学院都不怎么来,一般都是几个得力的学生在教。
听了这话,贺文麒便放下笔说道:“那我现在就过去吧,老师今天的精神头可好?”
之前贺余庆又生了一场病,大夫说不能操劳,于是他家师母便不让他再来书院,只是每天当闲人养着。偏偏贺余庆又是个闲不住的,便时常拉着他们这群学生过去聊聊,贺文麒作为他的得力门生,就是去的最多的一个。
贺余庆早年与嫡母嫡兄相处的不好,房子也距离贺家那一块很远,不过距离书院倒是近,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贺文麒熟门熟路的走了进去,门房见是他也不拦着,反倒是笑吟吟的行了个礼。
等走进外院,远远便看见贺家师母站在门口,瞧见他进来倒是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幸好有你这么个耐得住唠叨的学生,否则的话,你师父可得闲得发慌。”
贺文麒自然行礼不提,因为贺家师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