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已经被分了大半。
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程允做了这些还不罢休,直接带着人去庶出旁支那边走了一遍,目的当然是游说这些人将家里头的田地庄子也分出去。
程家要说富贵,其实还是从商的庶出支脉更加富贵一些,这些人的手中,自然田地庄子也更多一些,如今程允一句话,一个所谓的,后面皇帝会有的表扬,就要让他们豁出自己的家产!
对于庶出的家庭来说,他们已经从商,注定了不再能考科举,原本对着嫡系便有几分怨念,只是平常还要依靠着嫡系,便也不能多说什么,等程允当了大官,他们原先也是高兴的,家里头的官越大,他们从商的时候也越有好处,谁知道这位侄子却是个铁面无私的,别说帮忙疏通,别故意卡着他们,昭显自己的清明就不错了。
这般一来,其实庶支对程允已经有了怨言,只是这个怨言还没有到爆发的程度,而现在,程允却是亲手将这个鞭炮点燃了。
庶出能有什么,他们有的,就是手里头的生意和那些土地,要让他们将自己的钱财撒出去,为了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名头,他们怎么可能会答应。
程家平静百年之后,终于爆发了一次大动乱,有些庶支的,觉得自家一直辛辛苦苦的赚钱,供着嫡系的花销还不算,平常还要被人看不起,他们可觉得,自家如今并不靠着嫡系撑腰,要说当官的,到底有几个是嫡系出来的,再说了,族里头的孩子,说说看是祭田所处供养着读书,其实还不是他们出的钱,就是祭田,那也是庶支出钱买的。
第一天就有人直接找上门来,对着程老爷子就是一番哭诉,哭完又是叫嚣,言明自家是绝对不会配合的。
程老爷子早知道自家孙子做的事情,一天之内气得晕过去好几次,如今被几个庶出的弟弟一吵闹,直接就躺在了床上。
程家连忙请大夫,那几个庶出的也不敢再吵得过分,谁知道等大夫上门一看,程老爷子居然直接就中分了,这般一来,倒是显得他们几个上门来的人没理。
程允得知此事之后,对庶支更加厌恶,手段也更加强硬起来。
土地的契都在各家的手中,他们不愿意拿出来,程允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罢了,还是不行,那就只能强压了。但庶支这边,辈分比程老爷子还大的都在呢,程允说到底还是晚辈,能把他们怎么样。
闹闹哄哄了大半个月,程老爷子撑不住就去了,没等程家发丧,几个程家庶支的老爷子,联名就把程允告到了衙门,以忤逆不孝之罪要求朝廷惩罚。
忤逆不孝是旧时候官府的第一重罪,这个罪名,是读书人最不能背上的,而现在,程允就陷入了这个深坑。
一般而言,忤逆是针对父母或者直系亲属来说,这几位老爷子虽然是程老爷子的庶出弟弟,但要真的说起来,都快出三服了,但他们一起联名上告,口口声声都是说程允忤逆不孝,直接气死了程家老爷子,还有几个大夫作证,证明程老爷子确实是被气得中了风,之后又直接丧了命。
要怪就只能怪程允得罪的人太多,当地的知府直接将他锁了关进狱中,倒像是将罪名压实了一半,即使程家的父母不肯这般作践了儿子,但程家族里头异口同声,就是要死了程允气死了老爷子,还要威逼叔叔伯伯们拿出自家的钱财来做名声,直接将程允打入了谷底。
这样的发展,一来是程允的动作实在是不得人心,二来也是程家庶支被嫡系压迫已久,谁愿意帮忙赚钱,毁了后代的出路,还得别嫡系看不起。以前压得住的时候倒也罢了,如今一旦压不住,便反弹的厉害。
程家不少的庶支,在发现程允虽然身居高位,但却六亲不认的时候,便起了分宗的心思,他们又不是傻子,谁家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是分宗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闹得不好,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如今程允白白的将借口送到他们手中,几个庶出的老爷子一商量,才有了这次的状告忤逆之罪。
要说以程家的势力,就算程允犯了罪,也不该直接被下了牢狱,更别说事情还没有弄清,就先把人关押了起来,但在程允回家之前,京中便传来了消息,要这边的知府这般那般的对付,知府大人自然知道,程允在京城里头得罪了不少的大人物,如今有把柄落到手中,自然乐意从严执法,让上头的人高兴。
痛打落水狗,向来是最常见的,程允落进牢狱之后,关于他的罪名更加躲起来,忤逆不孝为主,更有什么侵占田地,恃强凌弱,甚至还有告他故意侵占良家女子的,说的都是有证有据的,就像是程允原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再有那些得了好处的佃户,原本倒是感激这位大老爷,谁家白白得了几块肥地不开心,但谁知道,程允是个五谷不分的,只空口白话的分了地,地契还在程家里头呢,程家娘子哪里肯这般,第二天又让人说了回去,这般反复,只让佃户们心中怨恨起来,对着程允也偷偷吐口水呢。
等消息传回朝中,自然引发了再一次对程允的弹劾,看看大臣们那得意的嘴脸,就知道这件事里头,没少人往里头插一手,程家那些老爷子的背后,有没有这些人的主使也不一定。
贺文麒心中黯然,这是第一次,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他开口一句话,收拾了一个可以说无辜的人,只是身在朝中,有时候大局比正义更加重要。
☆、第111章 秋猎
程允变法案;最后以一个闹剧的形式收场;族中长辈状告程允忤逆不孝;气死程家老太爷;虽然有程家父母帮忙游说,但却有大夫为证,也算是证据确凿。变法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短短的半个月,对朝中大臣而言;几乎是看了一个笑话。
朱成皓原先是欣赏程允的能力,但从一开始便将他放到了风口浪尖,可见也是没安好心;等发现程允已经超乎自己的预料;开始不受掌控开始;这颗棋子被丢弃就是早晚的事情,而程允提出变法,就是导致他甩手的直接因素。
忤逆不孝,最高的刑法可以处斩,不过朱成皓显然并不打算杀了程允,好歹这个人也替他做了不少的事情,当然,在朱成皓的心中,没有任何的同情可言,之前的那一切,也是他愿意给,程允自己也愿意做罢了。只是贺文麒到底是心软,发生程允案之后,私下虽然没有求情,难免透露出一些意思来。
放过程允,对朱成皓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情,最后不过是罢官外加革除功名,程家在山东是大族,虽然如今得罪了大部分的旁支,但家里头到底还有田地出息,维持吃喝不愁也不是难事儿,不过对于程允来说,这般声名狼藉的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
程家因此没落下去,程家的父母更是为了颓废下来的儿子操碎了心,最后黯然失望,只好把心思放到了孙子孙女的身上,这些与朝中却已经没有大关系,没有了程允,自然还有其他人自愿成为皇帝的那把刀,皇帝,从来不会是缺刀使唤的人。
等入秋之后,朱成皓便动了心思想要秋猎,在他上位之后,因为国内一直不平静,倒是真没有好好进行过这项活动,秋猎,也是皇帝昭示对大臣信任的时候,若是能随行,也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贺文麒虽然是文官,但显然所有人都不会为他随行而觉得奇怪,倒是他的顶头上司于大人已经年老体衰,并不在出行的队列。虽然是天大的荣誉,但秋猎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就是先帝时期,第一任的太子,还曾经趁着秋猎的时候,打算对皇帝动手,当然,最后的结局也是有目共睹的。
知道儿子要随行之后,李氏便开始担心起来,秋猎少说也得去半个月,那段时间,怕是正好撞到他的小日子,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那就糟糕了。幸好多年下来,贺文麒已经习惯隐藏,家里头甚至研制出简易的卫生经,用着比这个时候的月事带可简单多了,也不容易引人怀疑。
准备好一切,出行的队伍自然是浩浩荡荡的,朱成皓这次还带上了几位皇子,最大的大皇子如今才十二岁,最小的四皇子如今是七岁,再小的,带着也是遭罪,自然不在其列。
贺文麒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这几位皇子,因为这几位年纪还小,都还在宫内勤学苦读呢。
大皇子似乎继承了朱成皓高壮的长相,小小年纪便已经身材颀长,看着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据说这位皇子十分喜武,皮肤也晒成了麦色,看着十分健康,一个人坐在高头大马上,显得十分悠闲。
二皇子其实也是十二岁,不过比大皇子晚出生了三个月,看着稍微文弱一些,不过骑术也是不错,看起来跟大皇子的关系也还算亲密。
三皇子如今十岁,整个人还有些胖嘟嘟的婴儿肥,十分爱笑,看着倒是十分喜人,但就是这位,据说私下却是个暴躁的脾气,身边的宫人被直接打死的时候都有。
相比起前头的三个哥哥,嫡出的四皇子看起来便小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到了徐皇后的小骨架,这样小的孩子,显然是骑不了高头大马的,所以他□的,是四位皇子里头唯一一匹小母马。
贺文麒对几位皇子了解一些,这几位皇子自然也知道他的存在,对于这位父皇的亲信,自然都是客客气气的。
出了城之后,大部分人包括皇子在内,其实都进了马车,毕竟这里去秋猎的地方怎么也得走好几日,若是一直骑马过去,到了那边,大部分人怕都要坚持不住了。
以贺文麒的官职,原本该是在中间的位置,毕竟随行的人,大部分都是宗室,这些人或许没有实权,但品级却是实打实的高,谁知道刚上车,皇帝那边便传令过来,让贺文麒去前头伴驾,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趁皇帝的马车了。
朱成皓对女色一般,这次出行也就没有带上宫中女眷,除了皇后之外的宫妃们倒是失望透顶,毕竟皇后是注定要留下来看家的,但她们不同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出宫看看,谁知道最后还是没捞着,不过也没有其他任何人捞着,对她们而言,也是一点安慰。
皇帝没有带妃子,下面的官员自然也不可能带上夫人小妾什么的,秋猎的队伍里头,除了几位长公主和公主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女子了,当然,宫女侍女们不算。朱成皓膝下的公主,贺文麒就真的不熟悉了,只知道几个名号罢了。
看见贺文麒上马车,朱成皓兴致看着倒是不错,笑着招手说道:“过来看看,朕的这把弓好不好。”
皇帝的马车自然是最好的,不说那金碧辉煌的风格,就是一上来,行走的时候也更加文档一些,几乎感觉不到震动的频率。
贺文麒施施然的走上去,他对弓箭并不在行,只能左看右看,一副无奈的说道:“皇上的东西,自然是不错的。”
朱成皓显然也知道他没说实话,笑着说道:“这把弓还是当年朕在军队时候,曹老将军送给朕的,多年过去,弓箭锋利依旧,曹老将军却已经……”
朱成皓说话的时候眉色淡淡的,似乎只有几分伤感,贺文麒脑中一转,便想到这位曹老将军是谁,朱成皓上位之后,只封了一个安国公的爵位,而这个爵位就是给曹家的,只可惜曹老将军戎马一生,没等到朱成皓登基就已经去了,虽然追封了国公的爵位也是枉然,曹家后代不成器,如今也不得重用。
贺文麒微微一笑,知道朱成皓不过是感叹一声,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便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到时候皇上可要好好试一试身手,微臣也好沾点便宜。”
朱成皓听了便笑起来,伸手握了一把贺文麒的手臂,笑着说道:“瞧你细杆子样儿,怕是拿不动弓箭。”
贺文麒挑了挑眉头,女人的臂力跟男人确实是比不得,自己就算是从小开始养生功也改变不了,再说了,他毕竟是个文人,其实也用不着,朝廷之内,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贺文麒也不想让人小看了自己去,忽然手臂一抬,原来他手中装着一副小弓弩:“微臣臂力不成,所以出发之前,特意去工部寻了这东西来。”
朱成皓打量了一番便知道是什么,弓弩确实不错,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也能用的,倒是故意生气的说道:“好大的胆子,居然带着兵器上了朕的龙驾。”
贺文麒连忙说道:“皇上,你可不能冤枉了微臣,之前可不是皇上说的,好歹带上一把匕首,也免得遇上狼只有被吃了的份儿。”
两人自然是说趣,旁边的陆公公眼观鼻鼻观心,暗道也只有贺大人有这个胆子,如今,皇上也只有在贺大人面前这般放松。
果然,听了这话,朱成皓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无奈的摇头说道:“你啊,一直都是这样得理不饶人,也只有朕受得了你。”
贺文麒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说实在的,朱成皓确实是一个非常难伺候的人,若是一句话不合心意,直接杀人都是有的。但也也是个恨之欲其死,爱之欲其生的人,而贺文麒较为幸运的就处于被爱的位置,他需要做的,也是保住自己这个位置就成了,一味的恭敬可不是讨好朱成皓的好办法。
朱成皓见他但笑不语,倒是也不追问,反倒是说道:“不笑话你,不然可要恼羞成怒了。”
贺文麒咧开嘴角,不在意的说道:“武器也是因人得宜,皇上臂力惊人,自然用的了好弓,微臣便只能取利之变了,我家老夫人,还等着我打几样过的上眼的皮草回去呢。”
朱成皓被变着花样夸了几句,倒是真的开心起来,笑着说道:“小陆子记下,若是回来的时候贺大人一无所得,便赏赐贺老夫人多些好皮子,免得老夫人失望一场。”
谁知道听了这话,贺文麒便叹了口气说道:“有了皇上这话,微臣倒也不像使力气了,只等着赏赐便是。”
前头的马车频频传出笑声,让后头的几位皇子公主都十分惊讶,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之中,皇帝实在是个十分严厉的人,别说是这样的放声大笑,就是偶尔的微笑都是少见,不得不说,几位皇子公主对皇帝是十分惧怕的。
二皇子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