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五听到岚西粗噶的声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客气而疏离地说道:“夫人多礼了。”同时伸手做请状,“夫人主这边坐。”
“多谢五姑娘。”岚西不客气地在对方的左手边坐了下来。
那名候在一旁的丫鬟立刻上前,给岚西倒了杯水,恭敬地送到她面前。
岚西微笑地冲她微颔首。
凤五侍岚西喝了一口水后,微笑地看着她,道:“不知夫人过来可有何指教?”
这姑娘是个很别致的人,微笑的样子给人随和的感觉,但又若有似无地在自己和对方之间划出了一条看不见的界线。显然和相对耿直的凤昕有明显的不同。
不过想到这位凤五姑娘在半柳苑的房间中留下的点点痕迹,岚西心中又生出趣致的感觉,莫然其妙地便对这可怜的代嫁准王妃有了一分好感。
因此岚西看着对方,浅浅地笑了,这笑容显然比对方真诚许多,让那凤五的眉头微微地一动。
岚西看在眼里,虽然她无法改变她此刻令人倒胃口的声音,却尽力用了一种令人舒缓的语速,道:“五姑娘,岚西冒昧来访,却是失礼了。只是岚西适才正好经过这里,便想到上门与七姑娘叙叙旧。希望姑娘恕岚西冒失。”
“夫人见过舍妹?”凤五故意在“舍妹”两个字上加重音,淡淡地瞥了凤昕一眼。
“岚西与七姑娘在漓城曾有几面之缘。”岚西笑答。
“哦……”凤五意味深长地拖长音。
岚西若无其事地又道:“那日,与七姑娘一起的,还有凤昉公子和凤翎公子。”她故意提及这两人,其实是想看看这凤五到底对她的身份知道多少。想想应该是她到凤谷没多久,凤五就离谷了,这之间的时间差实在有些微妙,让她拿捏不准啊。其中还有珍上问题是,如果凤五知道她和凤翎的关系,那这位五姑娘是会告诉六王爷呢,还是愿意伸手帮她一把。
凤五看来是没那么容易让岚西套出话的一个人,她右眉一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我记起来了,快两个月前,七妹确实和二哥,还有四哥出过一趟门。”她故意转头去看凤昕,道,“七妹,原来你是在那时遇见岚西夫人的啊。”
“嗯。”凤昕似乎被她看得不太自在,便只好去看岚西,“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夫人。”她的视线停在岚西的右脸的伤疤上,欲言又止。
岚西本来就不想为这伤疤再编一个故事,对方既然不问,她就干脆当没看到,故意提及昨晚:“是啊,没想到昨天会以那样的方式再次见到姑娘。”
凤昕咳了一声,似乎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夫人,令郎呢?不知他是否安好。”
岚西闻言,心头一动,觉得这没准是个机会,便做出一脸伤悲幽怨的表情,低声道:“他现在不在我身边,连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安好。”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事真是一言难尽……”
凤昕的表情有些奇怪,约莫是想到了岚西昨晚也说过这四个字,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回岚西的一言难尽还有后续,只不过这后续针对的却是凤五姑娘… …或都说未来的王妃大人更准确一点。
“五姑娘。”岚西看着凤五,满脸忧心地说,“有些事如果王爷知道岚西告诉了你,恐怕会怪罪岚西多嘴,但是姑娘既然马上要嫁给王爷,这些事岚西觉得姑娘还是知道一些的好,免得一时不查,像岚西那样中了暗算。”
“夫人想说的可是柳烟姑娘?”凤五若无其事地说道,听得岚西抖了一抖,心想:这位姑娘真是太不懂得演戏的节奏了,怎么可以莫名其妙地就坏了这出戏的节奏!本来就该由她把柳烟的身份好生加油添醋地介绍一番,可现在呢?她准备好的满腹台词都浪费了!……不过没关系,作为一个好的演员,就是应该懂得灵机应娈……
她于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叹息道:“来姑娘早就知道柳烟了。倒是岚西多事了。”她顿了顿,又道:“虽然岚西不便告诉姑娘当年柳烟到底对岚西做了什么,但是岚西就算多事也要对姑娘说一句,柳烟她虽然现在不在王爷身边,但姑娘千万不可小瞧于她,王爷是念旧情的人,她和王爷小从一起长大,她说的话王爷虽然不是都信,却也会因此心生几分疑心。哎,昨晚……七姑娘也看到了……弄不好,岚西恐怕是要在这里呆上一辈子了……”她无力地对二女一笑,随即又勉强振作精神,苦笑着说,“岚西也就贱命一条,只希望犬子能一辈子离那个女人远远的。”
岚西忧郁地微垂下眼睑,希望对方能够上钩。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平和的女音在门口朗声道:“姑娘,有一位梦蝶夫人求见。”
岚西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心里开始诅咒那个什么时间不好挑的梦蝶了。
'“如茵,让她进来吧。”耳边传来了凤五淡定的声音,似乎还带了隐隐地兴味。
“是,姑娘。”那凤如茵领命而去,房间里则一时静谧了下来。
京城篇 139章 鹬蚌丰争
不一会儿,刚才领着岚西进门的那个丫鬟便带着一个二十余岁的美丽少女走了进来。
她乌发如墨,柳眉如月,杏眸如水,唇若樱桃,肌肤如玉,容色清丽,正是那位六王爷如今最宠爱的侧妃梦蝶夫人。
只是这一次,不见她那个忠心的丫鬟夏露跟在身后,看来应是跟石榴一样被拦在了院外。
楚蝶夫人一进门,便是双目微瞠,显然是看到了岚西,却装着一脸平静的样子,走到凤五面前,与她行礼道:“妾身参见王妃。”
凤五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夫人切莫如此,凤眃尚未过门,还担不起王妃这个称号。”
梦蝶夫人赶忙又福了个身,惶恐道:“恕妾身失言,请五姑娘切莫见怪。”
“夫人多礼了。”凤五冲她微微颔首。
梦蝶夫人回以一笑,然后她仿佛这时才看到岚西一般,惊讶地唤道:“岚西,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你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好来看你?”
岚西无奈地起身,欠身道:“才刚到,没来得及跟夫人捎信。”
以梦蝶夫人之前的视角只看到岚西的左边脸庞,而这时岚西与她面对面时,她才注意到岚西右脸上盘踞的疤痕,眼神中闪过一道不明意味的光芒,惊声道:“岚西,你的脸怎么……”
岚西又是用“一言难尽”敷衍了对方,也抓准对方在准王妃的面前不敢追根究底。
果然,那凤五姑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两位还是坐下再谈吧。”那梦蝶夫人更便奉若圣旨地笑眯眯地拉着岚西一起坐下了。
只是不知怎么的,她本人占了岚西的位子,而岚西则被推到了她左手边位置,挨着另一边的凤昕。
那候命的丫鬟再一次走上前来,把岚西的那杯水挪到岚西面前,又取了杯子给梦蝶夫人倒了一杯水。
同时,凤五在一旁不怎么诚心地说:“夫人莫见怪,我这里的龙井茶正好用尽了,我又不喜欢别的茶叶,只好委屈夫人陪我一起喝水了。”
梦蝶夫人一听,赶忙道:“妾身那里正好有一罐龙井,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那妾身就使人给姑娘送来如何?”
那凤五倒是也不客气地收下了,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姑娘还缺什么东西,尽管与妾身说,千万不要客气。”梦蝶夫人之后又谄媚地与凤五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再无可说了,终于起身告退,说是要去面见王爷。
岚西估计今天也很难有什么收获了,便也干脆起身说要告退。
谁知那凤五竟然出声留住了她:“岚西夫人且留步,舍妹还有些话与夫人说呢。”
此话一出,招来几道奇怪的目光,其中包括那个据说有话和岚西说的凤昕,但不敢反驳凤五。
而梦蝶夫人既然已经说了要告退,也不好在这时候改口,只好复杂地看了三女一眼,翩翩地离去了。
房间之中再次任那沉默绵延,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过得特别慢,岚西没多久就觉得坐得不太舒坦了。不过比起一个人在她的房间瞪眼睛,她还宁可在这里瞪着两个美人儿。
凤五兴味地笑了,道:“凤眃留住夫人,实是有一事请教。”
岚西也笑了,道:“姑娘请说,岚西知无不言。”
“这位梦蝶夫人是个怎么样的人?”对方看来十分好奇的样子。
岚西心中一动,却是尽力地为梦蝶夫人说了一通好话… …她没有撒谎,她完全是照梦蝶平日里的表现说的,甚至连五年前梦蝶夫人雪中送碳给自己送来一些首饰的事也给说了。
可惜,她废了这么多的口水,那凤五看来似乎不为所动,似笑非笑地说:“想必那梦蝶夫人行事真的是极好了,连那位柳烟姑娘也对她没有一丝敌意。”她的言下之意仿佛在说:想必你岚西是为人不太好,所以才招了别人的恨。
岚西闻言,心里倒是觉得愈发有趣了,总算没了一个人演独角戏的感觉,赶忙做出苦笑的表情,道:“岚西与柳烟的恩怨原是从一个误会开始,只是到了如今,怕是怎么也化解不了了。岚西当年擅舞,王爷也因此对岚西有几分喜爱。柳烟姑娘因此也对学舞上了心。那时,岚西年轻,便也争强好胜,特意跟域外之人学过一种稀罕的舞蹈,那舞跳起来及难,却也极美。柳烟比岚西更为好胜,于是也去学那舞蹈,没想到一次意外,竟让她失去腹中的孩儿。柳烟从此认定是岚西害了她,便对岚西生了怨恨之心。虽然岚西几度与她解释,但最后还是成了这死结。”
“听说那柳烟会武功?”凤五莫名其妙地问了一。
岚西点头:“听说她自小跟着王爷一起学武。”
“她平日身体可康健?”她又问。
岚西又点了点头,约莫也知道对方在疑心些哈,只是这滑胎一事太过微妙,不是专业人士实在难以评断其中缘由。她记得她在前世也看到过一些相关的知识,比如说,一个原本就有慢跑习惯的孕妇在胎儿稳定的情瓿下还是继续晨跑的,但是如果是一个从来没有晨跑习惯的孕妇就不能像前者那样随意跑动了。柳烟是个武人,除非真的是胎儿不稳,照道理说,她不过是跳个舞,应该是不至于那么容易就滑胎的。
岚西想着,不由叹息:哎,这事早就是一笑烂账,发生在她穿越过来的三个月前,再加上她穿越之后就被送到了漓城,更不可能再去调查那时发生的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矣。”凤五在一旁淡淡地得出了结论。
岚西苦笑,心想:这凤五是个厉害的主,看来以后在王府不容易吃亏。自己才刚挑拨着让她对柳烟上点心,她马上就回击过来挑拨起自己和梦蝶夫人的关系了……可惜啊,自己对这王府从没眷恋过,自然更不会和梦蝶夫人去斗些什么,反正也从没把那梦蝶当过什么知心人。
京城的一家客栈之中,一个身穿月白衣袍的青年疲倦地走上楼梯。
只见他一头长发简单整齐地束在头顶,一根木簪从发髻中间穿过。俊朗的面孔上,浓密的剑眉斜飞入鬓,眉宇间隐隐有种柔和的光华,挺直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嘴唇,每一处都是那么精致,尤其那双乌眸比星子还璀璨,清澈如水,温润如玉,周身洋溢着一种干净清爽的气息,让人一见就不由地一亮,叹道:好一个温文尔雅,气度不凡的翩翩佳公子!
只可惜此刻这位翩翩公子看来精神不太好,那微蹙的眉头显示他此刻心事重重,却也给他增添了一种忧郁的美感,让看者不由地好想上前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男子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的走廊,心里迟疑着到底要不要听她的话先等她三天,如果三天之后她还是没回来,再采取行动……他也知道如果她真的陷了进去,他就愈发不能贸然行动……否则,一旦他也输了,就很有可能是万劫不复!
青年慢慢地走到了他的房间前,突然眉头一动,发现原来上了锁的门居然微微的敞开了。
会是谁?男子警觉地往腰间探去,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做着一个甜美的梦:会不会是她回来了?
他小心地用左手将房间的门推开了一半 ,左脚踏进一步,但又做好了随时逃走的准备,右手已经抚上了藏在腰带中的……
他缓慢而谨慎地将身子往前探去,试图看清房间里的动静。
那不请自来的客人比他预想的要坦然多了,居然就那么大刺刺地坐在圆桌旁,手里不客气地打玩着白色的茶坏。他自然是听到了开门声,直直地对上了青年的眼,淡淡地唤道:“昉。”
月白衣裳的青年正是凤昉,此刻他看着房间里的来人,一时间五味交杂。
虽然对方此刻没有穿着惯穿的紫衫,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凤翎!他果然还是来了。
他看起来还是以前那副冷淡且漫不经心的样子,那双清冷的凤眼总是带着淡淡的嘲讽,以及让人看不透的深沉。
还没有一个叛徒从他手里逃过……
凤昉的眼皮微微地抽dong了一下,飞快地转身就要离去,可才迈出半步,就听对方淡漠的声音传过来:“昉,我此行不是为你,你不必这么紧张。”
凤昉的身形一顿,想到对方虽然在族中是有名的心狠冷血,却也没人说他是卑鄙小人。他转过头再一次看向凤翎,但还是站在门口,没有靠近。
凤翎看着他卓然而立却又仿佛蓄势待发的模样,勾唇道:“昉,你以为我真的是让你去把凤昕劝回来吗?”
没想到凤翎会说这个,凤昉不由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难道是你……”
“我跟凤昕说,如果她真的有本事拐的你跟她私奔的话,我就不插手你们的事。”凤翎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凤昉,“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成功了,一向循规蹈矩的凤昉居然为了她不顾一切了。”
凤昉被他说的赧然,脸上起了淡淡地红晕。
凤翎又道:“既然你们都下定决心私奔了,就该好好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你们来京城做什么?”
凤昉浑身一凛,羞赧一瞬间退下了,但还是沉默。
见此,凤翎其实已经心里有数,但还是问道:“昉,凤昕在哪里?”
凤昉的眼眸一沉,依旧没有说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凤翎的声音冷了下来,“她是不是去见凤眃了?”
凤昉的嘴唇一下子抿直了,他的表情已经给了凤翎答案。
“她现在人呢?”凤翎又问。
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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