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很快就赶来了,丫鬟们把云舒安置好之后,急忙请桑弘羊出去。
可桑弘羊心切,见云舒疼的脸色苍白,不停的哼哼,心里跟刀刮似的,一直徘徊不去。
余嬷嬷带着雪霏等几个孩子也赶来了,见状劝道:“公子稍安勿躁,公主没这么快生,就算快也要几个时辰,请先去外面等等吧。”
雪霏在门口张望着,也要往产室跑,桑弘羊怕她添乱,这才领着孩子到外面等着,并说:“那有劳嬷嬷进去看看,我带着孩子们现在外面等着。”
从中午等到下午,从下午等到傍晚,一直到掌灯时分,孩子也没能生下来。
产房里点起盏盏油灯,烘的温度越来越高,云舒难受,稳婆们也是急的一身汗。
丫鬟们不停的进出换水,铜盆中渐渐有了血色,桑弘羊在外面看着,险些要把门框捏碎。哪怕是在沙场遇敌,他都没现在紧张害怕
“头出来了,出来了,公主再使把劲”
稳婆们带着欣喜喊着,孩子终于出来了,红绡在旁把剪刀递给稳婆,云舒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剪刀……要干净……”
剪脐带的时候若感染了,孩子会很有危险。
红绡连连保证道:“公主放心,刚从滚水里取出来的”
稳婆手脚利索的剪断脐带,扎好之后,将孩子倒提着,冲着屁股就是一巴掌。
“哇”的一声,洪亮无比的哭声一直穿透到院外,听的云舒心疼的不得了。
桑弘羊已是忍不住,推门跑了进来,问道:“怎样怎样?”
稳婆将孩子用小被子包着,说:“恭喜大人,公主生了位小公子,母子平安”
桑弘羊看了一眼又红又皱的小家伙,拉着稳婆到床边,对云舒说:“你看你看,你给我生了一个儿子”
云舒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襁褓里的孩子,断断续续的说:“手脚都齐全吗?没有什么问题吧?”
稳婆已经笑着说:“公主娘娘放心,小公子白白胖胖,齐全着呢”
云舒这才放心,闭上眼睛呼呼的喘着气。
余嬷嬷已经从外面端来汤药,说:“公主,这是陆先生熬的滋补汤,您喝几口再睡”
桑弘羊把全身瘫软的云舒从床上抱起,勉强喂了半碗,云舒眨眼就昏睡了过去。
云舒生子之事连夜送到桑府并几个亲戚家,第二日一开宫门,消息就送往了长乐、未央二宫。
太阳升起时,公主府门前就陆陆续续来了马车,俱是前来恭贺之人。不一会儿,宫里的赏赐也来了,忙的桑弘羊晕头转向。
……
三年后。
“公主,老爷和公子都准备好了,催您快点呢吉时快到了。”
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帮云舒把发髻拆散,重新梳妆,云舒忿忿的念叨:“这个小祖宗,抓散了我的头发,现在却来催我了”
还好天青手艺熟练,不过片刻,就帮云舒打扮好。
云舒起身向外走去,又不放心的返回来对内屋的余嬷嬷说:“嬷嬷,妙然就交给你了,若有事,你就差人来报,我立即回来”
余嬷嬷抱着不到半岁的小妙然,说:“公主放心,老奴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云舒点点头,这才往外面走去,内院门口的马车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把脑袋伸出窗外,见到云舒之后就兴奋的喊道:“娘、娘,快点呀”
突然,一只手将小家伙拽回了车厢,云舒刚走近,就听雪霏一本正经的在里面说着:“昭然,你不能爬到窗户外面去,很危险,你要听姐姐的话”
云舒“扑哧”一下笑了,雪霏调皮捣蛋数第一,没想到有了弟弟、妹妹之后,却变成一幅大姐姐的样子学会管束小孩子了。
桑弘羊在旁牵着自己的坐骑,对云舒说:“娘子,我们快些吧,时间快到了。”
云舒赶紧上车,今天的宴会可不能迟到,那可是南宫公主和墨清以及刘陵和卫青的双重喜事
还好两场婚礼的时间安排的不一样,一个中午,一个晚上。云舒中午吃了墨清与南宫公主的喜宴之后,就要赶去卫青的将军府上,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上了车,云舒点了点桑昭然的眉心,说:“坏东西,以后可不许抓娘的头发了,梳起来可麻烦了”
桑昭然被训了,嘟着嘴说:“娘头上的珠子最大最好看嘛”
三岁的孩子了,云舒尝试跟他讲道理,说:“你想要,你就跟娘说,娘有好东西怎么会不舍得给你?你怎么能什么话也不说,就趴上来抓呢,对不对?”
昭然点点头,然后小手伸进衣兜里,说:“嗯我有好东西也会给娘娘,你看”
昭然献宝似的从兜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物品,云舒定睛一看,险些把魂给吓掉了
那竟然是一把折叠的瑞士军刀
她一把将军刀拿过来,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
她的表情太严肃,把昭然吓到了,转而看向雪霏,结结巴巴的说:“姐姐……”
雪霏已经十多岁了,自然知道看人眼色,云舒平时一向和颜悦色,如今这般严肃,就知道做错了事情,连忙说:“娘,是我不好,不该把刀子给弟弟玩,我没多想……只觉得这个东西有意思,弟弟一定会喜欢……”
云舒知道自己吓到了孩子们,呼了两口气,冷静下来,说:“雪霏,你告诉娘,这刀子你是从哪弄来的?”
雪霏说:“我在院子里的树根下挖到的,当时装在一个小盒子里……”
云舒看着手上的瑞士军刀,极有可能就是当年卓成用来杀她的那把刀,这个刀应该一直在卓成手上,又是怎么到了她家的院子里?
云舒想着,突然记起四年前卓成死时,所有后事都是桑弘羊在办,极有可能是他从卓成身上找到的
那么,桑弘羊为什么要把刀埋在土里,从不跟她提起这个事?
电光石火之间,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也许卓成当年留下的,不止这一把刀而已
桑弘羊既然故意埋下,那么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想到这一切,她就有些坐立不安。
一路无言,马车外传来喜庆的奏乐,已经离南宫公主府近了。云舒进府之后,从马车上下来,拉着桑弘羊,说:“我有些不舒服,你陪我找个安静地方坐一会儿吧。”
桑弘羊紧张的打量了一下,果然见她脸色不好,他们把孩子交托给同来祝贺的韩嫣、桑招弟夫妇后,带着云舒往旁边的园子走去。
“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回去传太医?”
云舒摇摇头,将手中的瑞士军刀放到他手上,问道:“相公,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桑弘羊有一瞬间的错愕,转瞬却一笑,说:“这个东西我都快忘了,竟然被你挖出来了?”
云舒没有说话,心中十分不安。
桑弘羊看她这么低着头,不言不语,就搂着她的肩膀往偏远处走去,并低声说:“这是从卓成身上搜到的东西,他死后,你让我去清查他的尸身和牢房,也就是那个时候发现的。他当初手指寸断,不能书写,却用这把刀在牢狱的石板上刻下不少字。我们当时成婚在即,我怕你多想,所以没有告诉你,直接埋在了家里的院子里。后来也就忘了……”
云舒嘴中感觉有些发干,紧张的问道:“他……刻了什么?”
桑弘羊握紧了她的肩膀,说:“不过是些胡言乱语罢了,有些字着实认不清楚,我也读不懂他到底写的什么。”
撒谎
没有读懂卓成写的什么,又怎么会紧张的把刀藏起来?又怎么会不对云舒透露一个字?卓成一定是把“秘密”说了出来,桑弘羊一定是知道了所以他才对云舒预估出的事情深信不疑,所以他从不询问云舒表现出来不合理的一面
看着她眼中的惊慌,桑弘羊搂住她,说:“他写了什么有什么要紧呢?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娘子,老天将你送到我身边是对我的恩赐。现在,有你、有我,有昭然和妙然,这就够了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听着他说的这个话,云舒突然释然了,是啊,有什么要紧?连桑弘羊都不放在心上,她又为何要抓住紧紧不放?
在这里,她有丈夫、孩子,有她所奢望的一切,这就够了
前院传来喜悦的欢呼声,有人高喊着“新郎、新娘子来了”
桑弘羊牵起云舒的手,说:“走吧,什么都不要想了,我们观礼去”
云舒重重的点头,望着他温柔的眼神,嘴角止不住的溢出幸福的微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