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频频点头,说:“这已经很好了。既然你愿意留下来,便跟着旺叔,他会安排你的。”
云舒总算放下心中的重石,呼出一口气,并问:“公子要不要考我一考?”
少年摇摇头,微笑着说:“不用,我相信阿妹能够做事,而且我看你的言行,心中已有数,阿妹你放心跟着旺叔吧,如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他。你孤身一个人在外流浪,现在加入我桑家的商队,就是我桑家的人了,你不用再害怕、担忧了。”
云舒看着少年和善的笑容,听着他温暖的话,忽然觉得很感动。
之前她那么信任卓成,但卓成不仅杀了她,还吃了她,可现在这个陌生人,却无条件的信任她!
云舒心中动容,欢快的对少年说:“多谢公子收留!”
正文 3、路在何方
桑家的商队配备有牛拉货车十五辆、马车两辆、车夫二十名、武士三十名、杂役四十名,另有管事、厨子数名,浩浩荡荡百来人,规模并不算小。
云舒自从被桑家大公子收留之后,便跟在旺叔后面当杂役。
旺叔是商队的大管事,云舒跟着他很轻松,她跟着旺叔坐着另外一辆马车,不用像其他杂役一样步行,也不用做搬运货物的重活,就是帮着旺叔传个话,或者是在旺叔记账的时候帮忙整理书简,亦或者是给桑家大公子送送饭。
桑家大公子很少下马车,身边有一个叫顾清的小厮在旁侍奉。旺叔和另外几个管事会经常去他的马车里商议事情。
云舒自从清醒过后被桑家大公子召见一面,再没有特地被召见过。
顾清有时事情多忙不过来,云舒就会帮忙给大公子送饭。每每那个时候,云舒总是看到大公子在车厢里看书,次数多了,云舒不得不佩服大公子的定性好,竟然能够这么“宅”!
这天商队途径一个小城,商队人数多,大公子说不用进城,城外有路可以直接绕过,只派了旺叔带着顾清还有几个杂役去城里买一些补给品。
车队停在城郭的树林里等旺叔几人回来,但一直到中午都没见人影。
厨子看时辰差不多要吃饭,便架起铁锅,烧起柴禾开始煮饭。
旺叔离开时关照过云舒,让她注意服侍好大公子,于是等厨子做好午饭,云舒就取来大公子的那一份食物,用托盘端着送到马车里。
马车里临时支起了一张小桌案,案上堆着一些书简,大公子正在案边看书简,见云舒进来了,便放下手中的书简问道:“到吃饭的时候了?旺叔还没有回来吗?”
云舒挪进马车里,先将托盘放在一旁,一面收拾案上的书简,好让大公子有地方吃饭,一面说:“可能是要买的东西比较多,还没回呢,大公子先吃饭吧。”
大公子点点头,云舒便把饭菜端到案上。
大公子正在吃饭,云舒便把散落在桌案附近的书简捆好码整齐,正整理着,她随意扫过书简上的一行字:“猪肉三十斤、四十钱每斤,共一千两百钱。牛肉十五斤、五十钱每斤,共八百五十钱……”
咦?八百五?
这应该是旺叔昨天记的账,送来给大公子审阅的,云舒看着不太对劲,便说:“大公子,你看这里,牛肉不应该是七百五十钱吗?”
大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看了一眼云舒,而后放下筷子接过书简仔细看了起来。
“唔,旺叔果然算错了。”
大公子拿起搁在一旁的毛笔,在书简上修改了一笔,而后极认真的抬头看向云舒。
“你会心算?”
云舒点了点头。
虽然在云舒看来,十五乘以五十等于七百五这种乘法只是小学生水平,但是在古代的早些时期里,会心算的人是非常少的。
大公子这时忽然想起,云舒在清醒的那天便说她会识字、会算账,当时他以为她是为了留下来而说大话,现在看来,她说的都是事实!
大公子想了想,尝试着问道:“我看你心算极快,是不是学过《九九歌》?”
“九九歌?”云舒略为一想,大公子应该说的是九九乘法歌诀吧?
云舒答道:“公子说的是九九八十一的那个乘法口诀吗?”
大公子脸上绽放出惊异而高兴的笑容,说:“你果然会!”
云舒看大公子如此兴奋,想估计到这个年代的数学和经济不是很发达,会个九九乘法就如此引人重视。
在靠智力谋生还是靠体力谋生的选择中,云舒能选择智力当然希望靠智力谋生!
她如今所依附的商队,正是她发挥特长的舞台,她服侍的大公子,目前看起来,也是一位“明主”!
想清楚这一切之后,云舒决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公子,我爹以前很会算账,九九歌就是他教给我的,我还会很多其他复杂的算法,公子如果用得着我,我一定尽力为公子做事。”
大公子频频点头,他心里很高兴。他这次离开本家,随商队出来历练,一是想出来看看,积累一些行商经验,另外还有重要一点,就是想培养一些可靠的心腹。
当他从河里救起云舒,并听说她是流浪儿时,他就起了将她留在身边,培养成心腹丫鬟的想法,如今见她这样聪明伶俐,心中不禁高兴万分。
他原本想着,让云舒跟着旺叔一段时间,学着做点事情,等旺叔把她教的差不多了,再放到自己身边。
这几日,他观察云舒的言行十分有度,并不像是没有经世的小女孩,原本就对她各种满意,如今见她有才学,当即就说:“好,你从今天起,就直接跟在我身边,等旺叔回来了,我就跟他说。”
云舒得到这种结果,心中欢喜,只觉得生存下来更有把握了!
旺叔在夕阳落山之后带着顾清等人匆匆赶回,原来他们在采办时,遇到缺斤少两的黑心商贩,而商贩又仗着旺叔等人是外地人,竟打算做一回欺人的恶霸,却不料被旺叔一闹闹到官兵那里去,徒增了牢狱之灾。
大公子带着云舒正在车厢里整理商队货物清单,听旺叔将了城中之事,嘱咐道:“下次去采办,带几个武士去吧,不用把他们都留着照顾我,你们在外办事,安全第一,若再像今天遇到恶人,恐会吃亏。”
旺叔感激的说:“多谢大公子关心,我下次会再小心一些。”
大公子见大家安然回队,便没有多说此事,只对旺叔说:“云舒从今天开始就跟在我身边做事,你那边若缺人手,可以让顾清帮你照顾一下。顾清在我身边多年,学了些东西,再等他大些,也该外放出去了,跟着你先学学也好。”
旺叔略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云舒,而后低头应下此事,便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就有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儿进来见大公子,说了些多谢大公子栽培,以后会跟着旺叔好好学做事之类的话。
云舒心想,这大概就是那个叫顾清的男孩吧,想必也是大公子亲近信任的人,不然也不会这么栽培他。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顾清如果做的好,大概会成为像旺叔一样的管事。
云舒看到了别人的前路,不禁想到自己,她在大公子身边做丫鬟,以后该怎么办呢?
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丫鬟只能往上爬当通房、做姨娘?不!绝对不要!
云舒向来不愿做以色事人的人,她一定要用自己的头脑、智慧,博得大公子的青睐,等有足够的实力之后,进而想办法脱身独立开来!
正文 4、主仆夜聊
因旺叔今天进城采办遇到恶人耽误了些时间,等回到商队装好新采办的货物,天已经黑了,大公子便决定就在城外的树林里扎营休息,明天再赶路。
长夜漫漫,商队的武士、杂役们十来个人扎一堆,升起篝火坐成一圈,或谈天说笑,或唱歌划拳,十分热闹。
大公子的车厢里点了一盏油灯,为了防止油灯倾倒,云舒小心的守在旁边。
大公子看书看累了,听到外面热闹的声音,便掀起车帘子向外看去。
看到众人无忧无虑的说笑,大公子脸上也露出浅笑。云舒坐在大公子身边,也好奇的跟着往窗外看去。
云舒忽然想起,她进商队的这些日子,从来没看大公子下过车,于是说:“公子为什么不下车去走走?车厢里待久了,会闷的。”
大公子摇摇头,但对云舒说:“你如果想出去玩,便去跟他们玩玩吧,我一个人在这里躺一会儿。”
云舒也摇头说:“公子不去的话,我也不去了,公子想休息就躺着吧,我在旁边守着。”
大公子声音温润的说:“现在躺久了,晚上恐睡不着,我们两人不如说说话吧。”
云舒现在知道的东西少,自然想听大公子多跟她说一些,便说:“大公子随着商队走南闯北,一定见过不少奇人异事,说些给我听吧。”
大公子淡笑一声,说:“我这是第一次离家出门,多亏了旺叔替我求情,才求得父亲同意。”
“一定是老爷看公子年幼,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才不让你出来。”
这是云舒下意识的想法,她也这样说了出来,可是大公子听了,却连连苦笑。
“你是从读书人家出来的,想必不知道我们这种商贾人家的规矩。”
大公子对云舒缓缓说道:“我桑家数代从商,到我父亲这一代,已是洛阳第一富贾。行商虽说就是做买卖,但是从货源采集到跑商运输,再到店铺贩卖货物,这几个重要的环节一个也不可马虎。各地商铺的大当家,各商队的管事,都需要仔细挑选,择取亲厚可靠之人方妥。”
云舒连连点头,大公子说的这些经商道理她都知道,但这些东西对古人来说,是些非常宝贵的经验,对于一个少年来说,更是难能可贵!大公子能知道这些,不得不说头脑真的很清楚。
“我身为桑家长子,早该随着商队去各地商铺行走,见一见各位大当家和大管事,但因为家中的一些原因,父亲迟迟不肯让我出门,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
云舒听了之后,心中觉得奇怪,大公子是长子,是以后家业的继承人,老爷怎么会不准他深入参与呢?虽然疑惑,但是她没有追问大公子具体原因是什么,大公子若愿意让她知道,自然会跟她说,现在不说她去追问的话,反而显得多嘴。
大公子说了这些,仿佛想到了一些不开心的心事,两眼望着车外的篝火出神了。
云舒心中有点担心大公子在家里的处境,但想想,她又觉得自己好笑,她命途忐忑,前后死而复生两次,才暂时安稳了下来,她自顾尚且不暇,却跑去担心别人!
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就叹了一口气出来。
大公子听到云舒的叹气声,问道:“你又为什么叹气呢?”
云舒最近经历了太多,眼下又孤苦无依,但她很庆幸自己遇到一个性格好,又对她好的大公子,现在听他柔声询问,便编编凑凑,将自己的故事用另一种方式说了出来。
“几个月前家乡遭难的时候,父亲又逢重病,逃不出来,便把家里的钱财全交与我,让我随着邻居的一位大哥一起逃难。我很信任那位大哥,谁知在逃难的途中,他抢了我的钱,还差点把我害死。我心中很伤心,本来觉得两个人应该相依为命的,没想到他却为了自己害我。”
大公子的眉头皱的紧紧的,他眼神担忧的看向云舒,说:“没想到你还遭遇了这些事情,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的确会伤心难过,不过,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以后会好的。”
云舒苦笑着说:“我也不愿去想,只是我不知道那个人现在在哪,万一我跟他再相遇,不知他会怎么对我,想到这里,我有些害怕。”
云舒是真的有些害怕,她死而复生之后,一直没敢打听自己所处的年代,因为她害怕自己还留在汉朝,害怕跟卓成在同一时空之下!
只要想到卓成,她就想起卓成为了自己活命,竟然杀她、吃她!这件事情像一根针心刺,无时不刻的在心底威胁着她。
大公子见云舒脸上、眼里都是苦色,便安慰道:“别怕,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即便是再遇见那个人,他也欺负不了你了,有我在呢!”
云舒再次被大公子感动了,简简单单的“有我在”三个字,让云舒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云舒心中酝酿着,想说些话感谢大公子的关心,话还没说出来,顾清的声音便在马车外响起。
“公子,到换药的时辰了,我进来了。”
云舒替顾清挑起车帘子,并好奇的看着他手中捧的木碗,碗里是些又绿又黑的草药膏。
云舒跟大公子在车厢里待了半天,都没有发现大公子身上有伤,不禁问道:“公子身上受伤了?”
顾清瞥了云舒一眼,眼神里有些冷漠,看的云舒心里一慌,立刻觉得顾清很讨厌她!
顾清语气冷冷的说:“公子为了救你,在河里被尖石划伤了腿。”
云舒心中一惊,她终于明白大公子为什么这么多天不下车走动,终于明白顾清看她的眼神带着责备了,一时间,她心中充满了愧疚!
顾清已经坐在了大公子的身边,掀开大公子的衣摆,卷起裤腿,开始给大公子换药。
长长的伤疤出现在大公子白净的小腿上,伤口看不出有多深,但周围有些红肿,导致整个腿看起来很狰狞。
云舒用抱歉的眼神看向大公子,问道:“公子的伤口还疼吗?”
大公子在换药的途中从头到尾没有皱一下眉头,他浅笑着说:“早就不疼了,你别放在心上,是我自己在水里不当心,才被石头划伤,不怪你的。”
可顾清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不满的说:“可若不是因为她,公子又怎么会下水?”
“顾清!”大公子无奈而严厉的喝止了顾清的抱怨,说:“若这样说,我岂不是要怪你不会划水?你若会水,当时就不用我下水,我就更不会受伤了。”
“是,都怪我没用,竟然还要公子下水救人,我回头一定去学划水!”顾清一板一眼的开始赔罪,惹得大公子一脸无奈。
云舒看他们主仆如此,心中宽慰。她并不怪顾清给脸色她看,顾清一心为主,她能够理解他的想法。
大公子宅心仁厚,也难怪顾清对他如此忠实。就连云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