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在屋里待不下去了,几人随意说了几句话之后,云舒提议说:“大公子,我带你去娄烦街上玩一玩吧!”
大公子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不置可否。
沈柯见他兴趣缺缺,以为他不愿意去,就在旁边说道:“娄烦的街上没什么东西,不过百米长的小街,却不知云舒怎么总喜欢去玩,以前天气好的时候,隔三岔五就要去一趟。现在大冷天的,不去也罢,不如在房里说说话、看看书。”
云舒却不死心的对大公子使了使眼色,大公子见她偷偷递眼色,有些不解的挑了挑眉。
“虽然是小地方,但大公子难得来一趟。有些好玩的东西,我想带公子去看,我们俩去吧?”
大公子见云舒一脸狡黠,心中渐渐温暖起来,于是说:“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玩的,不如随你去看看。”
说着,两个人就站了起来。
沈柯忙要叫人准备马匹要陪他们同去,云舒却打断的说:“我带大公子去就好啦,沈大当家留在营地吧,听周管事说,今天有最后一批玉料要发往太原,万一找你找不到,耽误了出货就不好了。”
的确是有这样一件事,可沈柯又觉得不陪大公子出行太过失礼,一时犹豫不决。
云舒偷偷扯了扯大公子的衣角,大公子领会她的意思,就对沈柯说:“有云舒陪我就行了,表哥你有事就忙吧,若因为耽误了正事,我心中反而有愧。”
既然大公子都这么说,沈柯就不再推辞,说:“那你们早去早回,我准备好吃的等你们回来。”
云舒立即喊来徐刚,让他套几匹马,准备出行的事宜。
在等马匹的空当,大公子小声问云舒:“我们这是要去哪?神神秘秘的样子,还不带表哥去。”
云舒在他耳边说:“我带大公子去看我的马场。这件事情沈大当家不知道,你千万别告诉他啊!”
听到这里,大公子的心情顿时晴朗,仿佛两个拥有共同秘密的孩子一般,他觉得他跟云舒的心,瞬间靠近了。
云舒和大公子,另带着两名暗羽,他们四人骑马上路。云舒取来她的红色斗篷,翻身上马,回望大公子,却见大公子看着马儿身上的马鞍和马镫发愣。
西汉的马匹只有马嚼和缰绳,并没有马镫和马鞍。因为没有马鞍和马镫,云舒当初学骑马的时候费了不少功夫,到最后忍无可忍,她便请来铁匠,一起琢磨了大半个月,终于把马鞍和马镫给弄了出来。有了这两样,骑马立即就容易了许多。
“大公子,像我这样坐着,你试试看马鞍好不好用?”
大公子一笑,说:“你总是弄些小东西让人吃一惊。”
踩着马镫上了马鞍。大公子驾着马走了几步,点头说:“果然要稳固多了,有了这两样东西,即使松开双手也没事。”
骑术高的人的确可以做到松开双手骑马,后期的骑兵正是因为有了马具,才可以空出手来拿武器,战斗力因此大大提升。不过这都是后话,云舒因为害怕让历史提前,所以马具的应用只是在自己小范围内,显得比较谨慎。
不过大公子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不过这样转了几步,立即眼神晶亮的问两名暗羽:“若有这种马鞍,让你们骑马用剑,你们可做得到?”
暗羽上马试了一试,说:“多做练习,并不困难!”
大公子高兴的哈哈大笑,转头对云舒说:“云舒,我最初见到你,就说我捡到了宝,果然不错,你真是我大汉朝的珍宝啊!”
云舒却无奈的看着大公子,不知这种事情对历史来说是好还是坏?
高兴了一阵,一行四人才从云顶山出发,往娄烦街上飞奔而去。
云舒的骑术进步飞快,她红色的身影在林间小道上奔驰,黑发和斗篷被疾风吹的扬起,十分的恣意。大公子在她身后紧跟着,保持着半个马身的距离,静静的看着云舒。
大公子心中突然有一个感觉。仿佛云舒从之前的笼鸟变成了翱翔天空的大雁,也许有一天,她甚至能够成为雄鹰!给她一个能够发挥的舞台,她就能为他不停的创造奇迹和惊喜!
云舒心中哪里知道大公子心中的五味繁杂,只是开心的想着马场的马匹若能卖给上林苑,那能赚多少钱呐!那个时候,她是不是也能算小小的“皇商”了?
她高兴的几乎笑出声来,赶路的时间也过的非常快。
云顶山下就是娄烦的城郭,他们并不进城,而是沿着城墙往西走。在汾水边上,一个小型的马场出现在他们眼前。
云舒驾着马来到马场前,守门的小子见到云舒,立即高兴的迎上来,说:“云总管今日又来了呀!”
云舒点头说:“去把你们六爷喊出来,说有贵客到了!”
守门的小子看到云舒身后跟着一个一身富贵相的俊逸公子,早已紧张的跑进马场喊马六去了。
马六从屋里掀起毛毡走出来,远远的就看见云舒等几人。
他去过长安,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当他看到身披狐裘大氅,神情淡然的端坐在马背上的大公子时,就被他的通身的贵气所慑服。马六心中猜测着他的来历,并感叹着,长安城中的那些贵公子。也没有这种派头啊!
云舒看到马六,对他招手说:“马六,带公子去看最好的马!”
马六忙不迭的喊帮手出来,然后带着云舒和大公子来到一座马棚前,他一面引路一面说:“这批马是入冬前赶着送来的,才到马场没多久。这里面有乌珠穆沁马、百岔铁蹄马和乌审马。匈奴人的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按照云总管的要求,这次选的这几类马,都是善于奔袭的良种。”
大公子站在云舒身边好奇的问:“云舒,你为什么专挑善于奔袭的马?”
云舒打着马虎眼说:“我又不懂马。只想着,跑的快跑的久的,自然就是好马。”
大公子看着她笑了笑,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
大公子一面听马六的解说,一面看着马棚和马匹,低声在云舒耳边说:“马场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养马很费钱,你的投入必定不小,光靠你的那点银钱,是怎么撑过来的?”
云舒听他这么一说,也感慨万分,说:“起初的时候我把贩马的生意想的太简单了,真正开始做的时候,才知道这样费钱!十月底的那一阵子的确很艰难,不过好在……好在我运气好,意外赚了笔银子,这才度过了难关。”
“哦?运气好?”大公子才不信她是什么运气好。
见大公子有兴趣,云舒悄悄在大公子耳边说:“你知道咱们在太原郡的玉器店里买了批新图样吗?”
太原的事情,大公子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听云舒这样讲,已猜到了几分。
“新图样是你画的?”
云舒不好意思的点头说:“我自己已是桑家的账房管事,又偷偷赚自家人的钱,大公子不会怪我吧?”
大公子只笑着说:“凭本事挣钱,我为什么要怪你?不过……你怎么什么事都会做?”
不是云舒太能干,而是西汉的玉器太简单,这个时候的玉器样式,要么是半圆形玉佩,要么就是半璧形玉璜,稍微有点变化,也不过是穿孔的玉环以及玉珠,面上的雕饰也很简单,手镯什么的样式,就更不提了。
云舒当时建马场缺钱缺的没办法,想了几天,只想到了这一个来钱比较快的法子,于是就用羊皮卷画了些蝙蝠、花生、葫芦的样式,并在玉石的丝线上配以玛瑙、水晶、绿松石等饰品。用马六媳妇的名义,将图样随玉石场的玉料一起送到了太原郡的玉石店试试运气。
没料到桑家的人做生意果然财大气粗,银钱很快就给马六媳妇送了过来,还派专人过来与她签契约,让她保证这些图样不会流到别家。
这件事把马六的媳妇吓的不行,不过云舒却数钱数到手软,建马场的事情也因此顺顺利利的办了下来。
大公子听着云舒絮絮叨叨说着这几个月来做的事,只有一个感觉——云舒真是个大忙人!
大公子把看马的事情交给两个暗羽去看,他们出身军中,更懂得如何挑马,自己则带着云舒在马场遛马。
“云舒,你不到一年时间做了这么多事,忙坏了吧?”
云舒笑嘻嘻的说:“不忙,虽然不能找玉石场的人手帮忙,但丹秋和大平却是越来越能干了,马六也是个不错的人,有他们帮我,还算过得去。”
大公子望着云舒,突然有些郁闷,便嘟囔道:“你有困难的时候,可曾想过求助于我?”
云舒一愣,心跳快了几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大公子。
正文 100、心中动容
100、心中动容
大公子与云舒骑马并排而站。云舒望着远处的汾水,大公子则侧头望向她。他的目光渐渐变的深邃,神情也越发的严峻起来。
“我每次送信问你好不好,你总是说好,可是你真的过的好吗?生了病偷偷找陆先生讨药方,缺钱了自己想办法,你遇到困难怎也不见你知会我一声?我诚心诚意待你,你可也如此待我?”
一席话把云舒说的脑袋发懵,她万万没料到自己的举动给大公子带来这么大的忧虑。
她对大公子报喜不报忧,一是觉得大公子事务繁忙,应付朝廷和桑家的那些事已够他忙的,怎好再让他分心?二是觉得都是小事,自己虽然艰苦一点,但也能够解决。可是这些缘由到了口头却说不出来,大公子听了,只怕会觉得她和他生分了。
云舒楞了半晌,才开口说:“千里迢迢往长安送一次信不容易,每次写信的时候,总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是写出来又觉得罗嗦,所以只捡最重要的说。我的事并不是刻意瞒着公子。”
听了她这个话,大公子心里果然好受多了。她说她只捡重要的写,那么她的信中一直关心大公子的近况,是不是就说明她最紧张的人是他?
大公子脸色稍霁,不过仍有些气嘟嘟的样子,沉声说:“正因为千里迢迢的,你不在我眼前,所以才想知道你的情况,你以后也要多写几句自己的事才好。”
云舒看到他脸上的孩子气,知道他并不是真的恼了她,于是嬉皮笑脸的说:“好,赶明儿找公子借钱去,公子可不能当没听见!”
大公子失笑道:“你若缺钱,只管问我开口,你教我的表格、算盘,还有这马鞍,这些东西可是千金难买,论理,我还欠着你。”
大公子跟她这么说,云舒哪敢真这么接受?忙说:“公子快别说欠我什么,我的命都是公子救的,能在这里做账房管事也是承了公子的情,这些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清楚。”
大公子在她垂危的时候对她伸出救助的手,在她无处可去的时候给她一个居所,在她害怕的时候为她挡出一片天,现在能够自己偷偷做生意赚钱,也是因为他给了她机会。他看重她、珍惜她、爱护她。这些点点滴滴云舒怎能忘记?
见云舒脸上的神色变的郑重,大公子便打住,说:“咱们也别说这个了,谈起恩情什么的,倒生分了。”
“嗯,不说这个了。”有些话云舒心中铭记就行了,她并不需要说出来。
两人说起其他家常,大公子脸上恢复了常色,眉眼里带着淡淡的喜悦。
两名暗羽已看好马出来了,他们对大公子回禀说:“的确是纯种的匈奴马,以后配出的种肯定也好。”
大公子点点头,对云舒说:“行,这批马我订下了,等开春之后我就派人来领。以后你这里若再得了好马,第一个要商量我,可不许卖给别家。”
云舒自然欢天喜地的应了,这生意完全不愁没有销路啊!
大公子又想起云舒之前说为了开马场缺银子的事,就说:“我回去就先把订金给你。”
云舒不好意思的说:“不用这么急,跟大公子做生意,我还怕你赖账不成?”
大公子笑道:“我这不是怕你没钱买草料,饿坏了我的马吗?”
知道他不缺这几个钱。云舒也不跟她客气,就大大方方的应了,以后再买马的资金也就有了!解决了她心中的一块心病呀。
马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高兴的不行,看大公子的眼神,仿佛看神仙一般,若不是云舒拦着,他就要给大公子磕头。要知道,他最早贩马的时候,就是因为销路不好,马匹困在马圈里,生病了又没钱治,这才把营生弄砸了。如今见一切都顺顺利利的,真是不能更欢喜了!
得知了喜讯,马场的人都非常振奋,干活也显得有精神,云舒高高兴兴的跟大家告别,又带大公子去娄烦的街上转转。
大冷天的,又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没有多少人。不过大公子因为要看云舒打造马鞍的铁匠铺,少不得要带他走一趟。
娄烦的铁匠铺是一间有黑有小、又低又暗的一间小屋子,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敲打声。
大公子跟云舒一起下马,想要往铁匠铺里走,却被云舒手快拉住了。
她看着大公子雪白雪白的狐裘,真怕糟蹋了这好衣服。
“公子稍等,我进去喊葛大爷出来。”
云舒推门钻进屋里,大公子就听到她轻快的声音飘了出来:“葛大爷还在忙呢?这么冷的天也不歇一歇!”
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回答道:“正是天冷,才要动一动,不然老骨头都硬了!”
云舒“呵呵”笑了。说:“我家公子今天也来了,想见一见葛大爷,就在门口,还请葛大爷出来一下。”
葛铁匠刚跟云舒接触时,见这姑娘通体贵态,眉眼间自有一番普通姑娘家没有的气韵,还以为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听云舒身边之人唤她“总管”,更不敢小瞧这个姑娘。待接了她的活,按照她的图样做了马鞍和马镫之后,更是另眼相看!
若不是云舒待人亲和,他自是要不顾年纪,对云舒恭恭敬敬的。
云舒在他眼里已是富贵之人,葛铁匠不知她口中的公子又是怎样的贵人?便忙放了手中的活跟了出来。
一个身穿狐裘大氅的少年站在门口的雪地里,身形颀长,手中握着马鞭,目光沉静如水,俊秀的脸上没有倨傲的神态,也没有浮躁的气色。葛铁匠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生的这么齐整、看起来这么贵气的少年,一时拘束的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