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花隔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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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花隔云端-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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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置身柔软的床榻之上,透过桃红色的纱帐,隐约可见外间的小厅。这是哪里?他坐起身来,发现自己只着内衫,而长裤长袍此刻正摆在枕旁,叠得整整齐齐的,似乎已经浆洗过,拿在手里,还可以闻到其间散发着苏合香淡淡的味道。这是……
      他一边穿衣,一边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他记得在酒家胡里喝了酒,然后离开,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可是之后到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便全都不知道了。他应该是睡着了,因为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看到了蓝裳,甚至还与她。。。。。。
      呵,李白自嘲地摇了摇头,不过是一场虚妄的春梦。想不到,在他的内心深处竟也潜藏了如此炙热的渴望,只是,这样的念头即便只是想想,于她也是一种亵渎吧。他,不该如此啊……
      出了卧房,穿过几重垂帘,便到了外间的小厅。李白四下打量着,靠墙一边摆放衣橱和精美的梳妆台,窗前一张书桌,桌旁有一架镏金飞鹤香炉,左侧悬着的珠帘后摆着一张琴案,其上摞着一叠琴谱,却独独不见有琴。显而易见,这是女子的闺房,只是,这房间的主人是谁?而他又怎么会在这里呢?
      李白疑惑地向门边走去,经过书桌的时候不经意地一瞥,却被桌上摊开的一幅画吸引了视线。
      带着几分好奇,他绕到桌后,俯下身来细看。只见画中那背手而立的男子正专注地望着月亮出神,虽然是侧面,但那人的容貌神态却依然清晰可辨。李白望着这幅画,惊讶莫名地睁大了眼睛。那画中人赫然就是他!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看到画旁所题的一阙词,眼前不禁一亮。这娟秀工整的笔迹似曾相识,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的了。直到,他看清楚那词中所写的内容,心下顿时便明白了几分。
      这词他知道,不但知道,还很熟悉。这是《未央歌》,长安目前很流行的一首唱曲,也是《大唐生活月刊》上所发表的作品。而他刚才之所以觉得这笔迹眼熟,正是因为这词当时是连同曲谱一起寄到学而堂给他的,也是他亲自选中刊载的。只是没有署名,作者不详。他看着那朱红色的字迹,暗暗思忖,想不到这房间的主人就是《未央歌》的作者!这是巧合么?她是谁?而他又怎会出现在她的闺房……

      “李公子,您醒了!”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李白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绿衣少女打起珠帘走了进来,她的手里捧着一个朱漆托盘,上面陈着几样精致的糕点,还有小菜和米粥。待她走近,李白只觉得面熟,凝神一想才猛然记起,她好像是花闭月的贴身小丫环,之前他们见过几次,每一次她都形影不离地跟在花闭月身边。如此说来,这里定然是栖凤阁了!那这房间……
      “月姐姐吩咐洛儿来伺候公子洗漱用餐。”洛儿将托盘放到一旁的小几上,偷偷看了看他。
      昨晚上,也不知道月姐姐是怎么说的,九娘居然同意让李公子宿在姐姐房内。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地方啊!但是今天一早却见月姐姐眼睛红肿得厉害,竟像是哭过了的,而且她的神色也很不对劲,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郁郁的没有一点生气。问她什么,她只是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她实在搞不懂怎么会这样呢?发生了什么事呢?

李白闻言礼貌地向她道谢,心中却不禁更加疑惑。“我怎么会在这儿?”
      “公子昨晚上喝醉了酒,凑巧倒在门口,被人抬进来的。”
      “哦!”李白点点头,呵!想不到他居然一路从西市走到了东市的平康里!
      “这可是月姑娘的闺房?”虽然早已猜到八九分,他却还是问了一句。
      “嗯,是啊!”
      果然是她!李白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惊讶,却不是因为他出现在这房间里,而是万万想不到《未央歌》竟是由她所作!呵;没有人知道,在他收到的《未央歌》手稿上,词曲之外,其实还另有几句话:
      天上人间,何处觅良人?既见君子,心之所仰,情之所钟。《未央歌》,为李公子白所作,妾心不得诉,惟以词曲传意,今君既见之,心无憾也。
      这段时日他收到的传情信札数不胜数,几乎每一封都有署名,或邀相见,或言盼复,只有这一封,除了一词一曲一段留言,再无其他。没有落款,没有具名,无迹可寻。他觉得词曲不错,便放到了杂志上,也曾因那句“章台楼高梦短”暗自猜测这可能会是一位青楼女子,只是却全然不曾想过会是她!回想几次碰面,她和他从未深谈,而他也没有特别留意,不想伊人竟已芳心暗许。
      李白思及至此,心念陡然一转,昨夜梦里种种不知为何竟开始与她的影像慢慢重叠。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内更因这个念头而一惊。难道……昨夜根本不是梦?!而那梦中之人……
      “月姑娘在哪?”他的脸色一变,急急问道,他必须要确认一件事。
      洛儿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李白的眼睛。“等公子用过餐洛儿自会送您出去,月姐姐这会儿有贵客需要应酬,不便相送。”
      “她几时可以脱身?我可以在这里等。”这事,他必得见到她才行。
      “这……就不必了吧。”洛儿面露难色,边说边取出一张字条递给他。“月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公子。”
      李白疑惑地接过了,展开来看,却是愣在当下。他把纸条紧紧地攥在手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久久无言。

      李白离开栖凤阁的时候,洛儿是带他走的后门。当他们穿过长长的檐廊,一路下了楼梯到达后庭的时候,安静无人的院落里忽然传出了幽幽的琴声。那曲调婉转低回,一弦一柱,无不透着无法言说的深沉哀伤。李白不禁停下脚步,站在院庭当中,侧耳凝听。琴音起落间,一个女子凄凄的声音蓦然响起…
      “今夕何夕兮,望断重楼。今夕何夕兮,凝眸几多新愁。囚鸟伤飞,风尘以诟。魂梦与君同游兮,羞颜忧忧。落花有意兮逐水流,流水无情兮覆心舟。”
      李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那歌声如此熟悉,如千丝万缕,缠绕在他心头,越勒越紧,窒息的疼痛,让人不能呼吸。是她。花闭月。
      事情竟会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始料未及。
      不敢去想,自己究竟给她带来了怎样的伤害!而经过这样一番阴差阳错,他又当如何在她面前自处?心中从此便有了一个纠结,伴随着深深的自责与负罪感,再也无法释怀。
      落花有意兮逐水流,流水无情兮覆心舟。一场醉梦,两个痴人。纵然知悉她的冰心一片,他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他只有一颗心,她要的,他终究还是给不起。所以今生今世,注定了,他要欠她一份情。呵……

      手一松,紧攥在手心里的字条黯然跌落。
      梦既醒,两相忘。
      短短的六个字,碎尽一颗女儿心,仿佛命运残酷的谶语,宣判了彼此的结局。爱如深渊,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坠落,却无可拯救。纵然心有不忍,又该如何?情之一字,容不得施舍。违心虚应,说穿了反倒是一种辱没。
      梦醒两相忘,从此萧郎是路人。最好的结果,也便是如此吧。
      也许,他们谁都没有错。不过是痴痴地爱了一个人,何错之有?只是万般皆天定,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有缘无分,抑或有分无缘,空留唏嘘。仅此而已。呵……

李白辞行

      李白夜宿花闭月香闺的消息被聂九娘有意压下,因此云端对这段插曲毫不知情。这段日子她太忙了,虽然未央客栈有枫庭和张掌柜打理,可她不但要组织编辑《大唐生活月刊》第二期的内容,还要兼顾宝明斋的新节目排练,况且家里那边还要为成亲准备一大堆东西,所以她只好从早到晚的三头跑,一刻也不得闲。

      这天下午,云端正在宝明斋三楼的排练室里带着一班乐师演员排演新节目。这里的节目单向来保持着两个月更换一次的规律,这次刚好赶上节目大换血,不但词曲全部更新,所有的舞蹈也都要重新编排。
      “停,停一下!”她挥手示意乐师停止,走上前去调整伴舞的几个小女孩的站位,“不要靠得太近了,这样看上去会比较乱,分开一点……对,就这样,重新再来!”
      “小姐!”
      乐师们看到指令,刚想奏乐,却被一个声音给打断了。云端闻声望去,只见一楼跑堂的小伙计阿城正站在门口唤她。
      “嗯?什么事啊?”
      “李公子来了,说是要向您辞行呢!”
      云端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公子?哪个李公子?”
      “就是李白李公子啊!”阿城如实回答。
      “李白?!”她愣住了,愈发糊涂起来。“你说他来……辞行?!”
      “是啊!他就是这么和我说的,而且他身上还背着行李呢,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不待他说完,云端已经提起裙摆跑了出去。这两天她忙着在宝明斋排练,没有过去学而堂那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惹得李白突然要走!辞行?!开玩笑,这个时候他怎么离得开啊……
      她一口气跑下来,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背手立在楼梯旁,右肩上搭着简单的行囊。不是李白是谁!
      “李公子!……”她一边唤他,一边跳下最后一级台阶,绕到李白身前,气喘不已地急急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突然要走呢?”
      李白望着眼前这个被他小心翼翼存放在心底的女子,很想很想伸出手去抚平她紧蹙的眉头,然后告诉她,他其实不想离开不想远走,如果可以,他只愿留在她的身边默默守候。只是啊只是,他却是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不能…。。
      “没什么事,只是我自己……”他别开视线,艰难地开口,“我想……离开长安。”
      这样的说辞云端如何能信?她摇摇头,紧紧地盯着他,希望可以在他的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不,我不信。前两天不还好好的么?现在你突然要走,一定是有特别的原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不能和我说么?”
      此时还未到吃饭的时间,所以店里的客人并不是很多,刚刚李白进来的时候,也几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可是这会儿,云端因焦急而陡然提高的音量却惹得不远处的几位客人侧目,那些人朝这边望过来,细看之下当即认出了他们俩,顿时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嘿,快看!那不是李白么?”
      “哎呦,可不是么!真的是他啊!”
      “他旁边那女的不就是这宝明斋的季小姐么!”
      “是啊是啊!可看这样子他们好像在吵架呢!怎么没两天就闹翻了啊!啧啧……”
      李白隐隐听到这些议论,不禁皱眉。
      “跟我来!”几乎未加思索,他拉起云端便向外走。如果这是最后的告别,那么请允许他单独和她呆一会儿吧。就这一次。
      “啊……”云端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随他出了大门。“我们去哪儿?……”
      李白轻轻放开她,飘忽的视线落在不知名的某处,声音仿如一声深沉的叹息。“送送我吧。”说完,不待她回答便转身径自向前走去。
      看样子今天他是走定了!云端咬着嘴唇,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发愣。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才两天没见就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究竟是什么事情使得李白的去意如此坚决?天那,谁来告诉她啊……
      呵!她懊恼地叹了口气,没时间想得更多,急忙上前去追他。而此时,一个身影亦悄悄地出了宝明斋,一路跟着他们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

江家的马车行进在去往东市的路上,枫庭正靠坐在车里闭目养神。他刚刚和几家知名的酒肆茶楼谈妥了在《大唐生活月刊》上发布广告的事情,这会儿正要赶回宝明斋。蓝儿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思及至此,他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呵,说实话,他现在当真是有些后悔了呢!让她来做生意这想法实在是糟糕透顶。那小妞儿如今把精力全都投入在打理铺子上,从早到晚地奔波忙碌,人都瘦了一圈,又不肯乖乖再加歇着,真是拿她没办法。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在她心里面都已快沦落在生意之后了,这感觉实在是让他很不爽……嗯,这要怎么办才好呢?

      虽然成亲后他不会限制她做任何事情,也希望他们仍然可以一起打理两家的生意,不过么,一定要找点什么事情把她的注意力从生意上拉回来一些才行。那不如……就生个小娃娃好了,最好是一个像她一样的小姑娘,如此一来他就有两个小丫头可以疼了!他的大蓝儿和小蓝儿……真不知,那样的一幅画面该是怎样的美好,让他单是想着已然觉得心中的幸福感在悄悄漫溢。呵呵……

      枫庭一边想着一边掀开窗帘向外望去。初冬时节,天气渐渐清寒起来,可是却丝毫无损长安城的喧嚣繁华,街上的人永远都是这么多。忽然,一个身影毫无预警地闯入了他的视线。蓝儿?!她怎么在这儿?他疑惑,刚想开口唤她,却在看清她身边的那个人时僵住了。他眯起眼睛,看着那并肩同行的两个人,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顿时变得深不可测。李白?他们这是……?
      “停车!”
      车夫听到吩咐,连忙勒住缰绳,贴着路边将马车停了下来。
      “我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吧。”枫庭翻身下了车,只扔给车夫这么一句话,便转身朝着云端和李白的方向走去。他没有追上他们,只是不近不远地和保持着一段距离。
      好吧,他承认,这样做确实不够磊落。但,他偏偏就是忍不住。乍见他们两人走在一起,虽然没有什么心里却仍然不很舒服。对于李白,其实他一直心存芥蒂。蓝儿对他格外的注目与欣赏让他有着隐隐的不安,而李白对蓝儿的态度似乎也有别于对待其他人。呵,说他小气也好,说他敏感也好,无论如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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