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担心:“那你怎么还敢收?私下买卖宫中之物不是要获罪的吗?”
苏品笑笑:“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死当,没有卖家会赎回去。我买了它来,也不转卖,收着自己把玩,谁会知道?就是出了问题,我只需咬定并不知道此碗来历,这碗上也并未刻上“宫制”二字,谁能说我什么?嘿嘿,等到再过个百十年,这碗可就成了留给子孙的宝物。”
我连连点头,又想起件事来:“你刚才为何不许我接这碗儿?”
苏品把林盈儿叫过来:“你们两个都得记住,但凡琉璃、玉质之类的易碎东西,万万不可从别人手中直接接过,必得让他们自己先放在桌面上,才可伸手去拿。你们且想想,如果交接的过程中,对方稍稍提前放手……东西一旦摔碎,赔偿价要怎么算呢?”
我和林盈儿连连咋舌,原来这里面竟有这样多的学问,幸好苏品今天拦住了我。
我不由感叹:“苏品,你知道的真多!”
苏品谦虚:“一般一般。”
我看了眼林盈儿:“聪明的人倒是不少,不过像苏品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就少了!”
苏品摆手:“哪里哪里。”
我接着夸:“唉,真不知哪家姑娘能有幸成为我们的苏少夫人。”
苏品道:“苏少夫人会是谁我倒不知道,不过我倒挺喜欢你这样的小姨子。”
我笑:“我好像比盈儿大,你应该称呼我大姨子。”
林盈儿反应过来,把抹布一扔:“红叶,我不帮你擦桌子了!你们两个就会取笑我!”
林盈儿嘴里硬着,脸却红了。我与苏品对视一眼,苏品满眼带笑。我也笑了,看来收服林盈儿之日不远矣。
苏品得了这只玉碗,心情十分愉悦。午饭后,他大手一挥,号称要给我和林盈儿放半天假,让我们俩玩去。
我与林盈儿还真没一起好好逛逛街,闻言立即起身出门,苏品在后面狂叫:“碗还没洗啊!洗完再走……”
我与林盈儿正逛得高兴,一位尼姑打扮的人突然一把拽住林盈儿的胳膊,林盈儿下意识地甩开胳膊上的那只手。
那尼姑立即又抓住她:“施主,莫怕莫怕,贫尼远远望见,女施主印堂泛红,满脸善气,实是与佛门有缘之人。”
那尼姑看起来手劲极大,林盈儿怎么也甩她不掉,急得脸通红。
我一把拽开林盈儿,冲那尼姑道:“你放开她,你要干什么?”
那尼姑的左手仍扣在林盈儿胳膊上,右手掏出一块符状的东西:“两位莫怕,我与这位女施主有缘,想赠她一枚福符而已。”
旁边有人小声道:“这老妇人又来骗钱。”
我与林盈儿对视一眼,皆是面露警惕之色。
那尼姑反头冲那些人挥手:“你们都走开,有缘的我才说话,没缘的都走开,不是谁想要都能要的。”
我对那尼姑道:“我们不信这个,你放手,我们还有事情要忙。”
那尼姑道:“你别掏银子,我不是要诓你们银子。”
我双手一摊:“我没想给你银子。”
那尼姑又使劲往林盈儿手里塞符:“拿着拿着,佛门之物,不能拒绝的。”
林盈儿急于脱身,伸手接过符:“好吧,我拿着,多谢师太了,我们真要走了。”
那尼姑一见林盈儿接了符,十分高兴,翻出个小本本:“你看,这些都是有缘施主为广源庵翻修捐的银子,你随意捐上些即可。”
林盈儿怒道:“你不是不要银子,怎么又要了?”
尼姑脸色一沉:“女施主,我自然是不要你的银子。不过你既接了佛门圣物,总该为佛门做些什么。”
我们俩醒悟到,果真是如刚才那路人所言,遇到骗子了。
周围的人都被老尼姑赶走了,我们想找个帮手也找不着。眼见着老尼姑死死拽住林盈儿不放,我认命地翻出荷包,准备拿些银子打发她了事
一只手按住我的荷包,我转头一看,竟是苏品。林盈儿开心叫道:“苏品。”
苏品冲林盈儿点头一笑,转身对尼姑说道:“我刚才好像听师太说是来自广源庵的?真巧,广源庵住持师太与家母颇有渊源,此番恰恰在寒舍与家母讲经论道,师太不如一起去寒舍小坐?”
那老尼姑目光一闪:“多谢施主盛情,不过看施主行色匆匆,必有事忙,贫尼不便打扰,有缘再会。”说罢急急走了。
苏品微笑着看那尼姑走远。
我奇道:“苏品,你刚说的是真的?”
林盈儿也跟着道:“对呀,还真有个广源庵?”
苏品摇头:“我瞎编的。那妇人一看便是冒充尼姑到处行骗,尼姑化缘哪有用这种法子的?她编出个广源庵,我便用刚才那话唬她,她果然心虚走了。想必今后她再不敢用广源庵这个名号了,必定会编个新庵名。”
我与林盈儿都笑起来。
林盈儿问:“苏品,我们俩逛街,你跑来干什么?当铺不用开门了?”我连连附和,都忘了问他怎么也出来了。
苏品苦着脸:“我是逃出来的。我家老爷子不知怎的,今日竟找到当铺来了,怕是又要对着我念叨他那番读书进仕的言论,我便编了个借口,从后门溜出来了。”
林盈儿转了转眼珠,冲我道:“红叶,你不是最会演戏?你干脆今天再演出戏,把苏老爷骗走。”
我瞪她:“什么叫我最会演戏?说起演戏,我可比不上你们家苏品,你看他刚才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不是也被骗住了?”
苏品道:“红叶,要不你先回去,帮我把老爷子哄走?”
苏品语气诚恳,我下意识地点头:“好,我回去看看。”苏品十分高兴,谢了我便拉着林盈儿走了。我方反应过来,苏品这厮原来是想与林盈儿逛街,故意骗我回去。
我愤愤回到当铺,一见到坐在大堂里的苏老爷,我立即傻眼了。我忘了他就是那天我摸狮子头触怒的那位苏老爷。我为什么要从后门进来,现在想假扮顾客也不行了。
苏老爷一见我,立即认出我来了:“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讪笑道:“原来是苏老爷来了?我是这当铺的小丫头,被苏品……苏老板雇来干杂活的。”
苏老爷一听苏品的名字,果然转移了注意:“我那逆子跑到何处去了?”
我想起刚才苏品甩我的事情,决定给他们找点麻烦:“苏老板和老板娘出去逛去了。”
苏老爷猛地站起身:“老板娘?谁是你们老板娘?”
我故作惊讶:“您竟不知道?是我多言了吗?哎呀,老板的事情,您还是直接问他吧。”
苏老爷胡子一抖一抖的,点完火我赶紧开溜,转身躲到房间里去了。
当天晚上,苏品便被抓回苏府了。第二天一早,他一瘸一拐地回到当铺,恨恨地看着我。
我取笑他:“苏品,一夜不见,你怎么变成个瘸子了?”
苏品笑得开怀:“红叶,你可真是好啊,好得很哪。我被苏老爷抓回家,罚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跪。”
他的笑让我毛骨悚然的,我本来就心虚,当即讪笑着准备开溜。
苏品叫住我:“红叶,库房好像很久没清理过了,你一会儿去整理一下,所有东西都擦一遍,再重新登记造册,做完来向我汇报啊。”
果然给我穿小鞋!可是老板的话我能不听吗?我蹲在黑兮兮的库房里,费了半天时间,终于忙完,跑去向苏老板复命。
苏品笑嘻嘻的:“辛苦了红叶,喝点水。”
我还真有点渴了,端起茶杯狂喝。苏品看着我直笑,我“扑”地将嘴里的水喷出,地上一条小鱼正在活蹦乱跳。
我指着那条小鱼,目瞪口呆:“这这这是什么东西?”
苏品一脸惊讶:“红叶,你怎么喝我的小鱼?”
我看着茶杯,质问他:“这是我的杯子没错,你干嘛往我杯子里放鱼?”
苏品一拍脑袋:“呀,我刚才把你的茶杯挪到这里了,忘了告诉你。”
我怒吼:“你故意的!你干嘛用与我的喝水杯一模一样的茶杯养鱼?还故意放在我平常放杯子的地方?”
林盈儿捡起地上的小鱼,“蹭”地扔回杯子里,双手递给我:“哈哈哈……红叶,鱼汤要不要喝?”
我跑到门外狂吐。
吃饭时,苏品殷勤地给我盛饭。我长了个心眼,在米饭里扒拉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才放心地吃起来。
吃到一半,苏品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突然想通了,今后收了好东西就要拿出来用,光摆在那儿看实在是浪费。”
我觉得有理,点头称是。
苏品接着道:“比如红叶你现在用的小碗,就是离族族长子女才能用的精瓷碗,我昨日才收到,今日便拿出来给你用了。”
我端起碗一看,果然不是我们平日用的碗。我有些疑惑:“好像与平常的碗也没什么区别。”
苏品道:“你看碗底,是不是刻着‘俭’字?”
我端高碗一看,果真有个俭字。
苏品解释道:“离族向来崇尚节俭。族长一室为了给族人作表率,就定了个奇怪的规矩。族长子女们吃完饭后,一定要将碗细细舔净,意欲着不浪费一粒粮食。红叶你这个碗瓷面如此光滑细亮,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离族公主王子。”
苏品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冲到门边狂吐了。
林盈儿笑得满脸通红,过来拍我的背:“哈哈……哈……红叶,苏品逗你玩的,这是我昨天下午才刚买的新碗……哈哈……你今天都吐了两次了,你还好吧?”
我扶住门框直喘气:“无妨无妨,你别管我,我那个……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我发誓,再也不得罪苏品了。
团圆之夜
与苏品和林盈儿一起经营当铺,我只觉得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到了中秋节。
一大早,苏品兴冲冲地对林盈儿道:“盈儿,咱们现在去买些吃的,晚上一起赏月如何?”
我十分兴奋,立即凑上去:“好好好,咱们今天干脆歇业,一块儿去买!”
苏品凉凉地看我一眼:“当铺生意这样好,怎能说歇业就歇业?你在这儿看着。”
我气愤!这个重色轻友的品脱!亏我明里暗里地帮他拉拢林盈儿,他就这样报答我。
苏品可能觉得要安抚我一下,笑眯眯道:“红叶,买东西是很费神的。这样吧,你说你要吃什么,我们都给你买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让你破产!我面无表情地开始念:“西门陈记的烤鸭,柳记的烧蹄膀,老王家的糖炒栗子,老李家的五香腊肠,一品斋的白玉羹,醉香楼的香酥三炸……哎,我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苏品拉着林盈儿一溜烟地消失了。
我站在门内无声地笑,这样平淡的生活,我心里却不知道有多欣喜。
一直到下午,两人才回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苏品手里的一个布袋里有东西在“扑楞楞”地乱动。
我疑惑,指着那扭来扭去的袋子问苏品:“这是什么?”
苏品笑道:“鸭子,你不是要吃鸭子吗?”
我心下一跳:“活的?”
苏品点头:“自然是活的。”
“苏品,我灭了你!”
跟着少爷小姐生活的后果是什么?
自从第一天做饭开了先河,我便再没有摆脱过这一活动,做饭早已成了我的固定工作之一。
如今苏品买了只活蹦乱跳的活鸭回来,我真有点想哭:“我不会杀活禽……”
林盈儿笑盈盈地把我往后院推:“红叶,你去做饭就可以了,银子我来收,账我也替你记。”
我恨恨地看他们一眼,拎着大包小包的活荤生素往厨房走去。
我与那只鸭子斗争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成功把它杀死。命都搞出来了,剩下的就不算什么了。我边回忆我现代的老妈给鸡鸭拔毛、放血、剖腹清肠的过程,手下边一步步忙活着。
林盈儿推门进来:“红叶,先停下。外面有个人当了件特别贵重的东西,银子我都算不清了,你先过来看看,快点。”说完自己匆忙先走了。
我洗净手,摘掉围裙,稍微理了下有点乱的头发,便往前厅走去。
走到小门边,我抬头往前看去。只见一位男子面向大门外负手而立,身着一袭白衣,黑发顺肩滑下,披在洁白的衣服上,一如宣纸上泼下的浓墨般晕染开去。两只莹白修长的手轻轻交握着,身材颀长匀称,只是一个背影,竟也说不出的潇洒风流。
我猛地转身,低下头往回急走。一阵疾风追来,腰间缠上一条纯白锦带。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旋进一个茉莉淡香的怀抱。
我使劲往外挣开,颤颤抬头,正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紫瞳。
我退开两步,讪笑不止:“呵呵,哈,水……墨门主,好久不见哪,您最近在哪儿发财?”
水仙微微俯身,微凉的手指点上我的鼻尖,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淘气。”
水仙姿态慵懒地坐在床边的藤椅上,手漫不经心地搭着椅背:“那男子是谁?”
我站在窗前,老实回答:“苏品,我的老板。”
水仙点头:“老板啊……那位女子呢?”
我继续回答:“林盈儿,快成我老板娘了。”
水仙似乎高兴起来,勾唇一笑:“这样啊。你扔了堂堂侧妃之位,竟是来这儿继续当丫头?小红叶,我有些不懂你了。”
我鼓气勇气,看着水仙:“墨门主,我现在虽然仍是名丫头,但苏品与林盈儿待我有如亲人一般。我……不想跟你走,我要留在这里。”
水仙笑着摇头:“如果我不同意呢?”
我盯住他的眼睛:“你不同意又怎样?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凭什么要跟你走?我绝不离开这里!”
水仙斜斜瞥我一眼,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苏品,苏府苏伦之子,今年二十有三,家有兄弟三人,分别经营茶叶、丝绸以及笔墨纸砚。姐妹二人,皆待字闺中。因其父逼其进考功名,遂离家而去,自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