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泛霜影暮色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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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泛霜影暮色沉-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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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光火石间,我竟还能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反应过来,我方才的动作,无疑是把自己送到了水仙剑下。
  我下意识地回头,逼近眼前的长剑恍得我眼睛发花。
  
  水仙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撕裂,目色惊惶,急急收剑。怎奈剑势太猛,他这样突然收剑,自己反被剑势所噬,踉跄着往后退去,左手捂上胸口,口中“扑”地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顺着水仙的嘴角滴下,我傻傻盯着那些鲜红,脑中一片空白。
  
  眠柳惊得脸色惨白,疯了似的扑过去扶住水仙:“门主,你怎样了?你别吓我!你怎样了门主?”
  
  “红叶。”暮云忱平静开口。
  我茫然回头,暮云忱墨瞳幽深诲暗:“红叶,你的手在发抖。”
  
  我回过神来,来不及细想暮云忱的话,急急向暮云忱的左肩看去。
  我的心落到原地,大松了一口气。水仙剑势虽然凌厉,暮云忱却也反应迅速,剑尖只是划破了暮云忱的左肩上的衣服,□出的蜜色肌肤上却并见新伤。
  
  我盯着暮云忱的肩膀发呆。他左肩上那块浅褐色的月牙形斑记,我为何上次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日我果然被吓傻了……
  
  暮云忱抬手将我颊边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幽幽看我:“红叶,告诉本王,你在抖什么?”
  我蓦地放下一直抓着暮云忱手臂的手,睁大眼睛看着暮云忱,将还在抖个不住的手反到身后,两手紧紧交握。
  
  暮云忱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惊慌之色:“墨影!”喝斥间猛地伸手一揽,将我拢进怀中,抱着我迅速往旁边移开一步。
  几乎在暮云忱出声的同时,身后传来“叮”地一声脆响,我只觉得背在身后的手一阵酸麻。
  
  我反转头去,茫然地看向水仙,又低头往手腕上看去。我眼睁睁地看着手腕上的那只镯子“咝”地碎成两半,掉在地上,“嗡嗡”震响个不停。
  手镯终于稳住,我抬起头看向水仙。水仙紧紧闭眼,唇边鲜红的血迹衬着那张莹白如玉的脸,竟是说不出来的媚惑妖艳。
  
  院内一片安静。
  
  眠柳满脸是泪,仿若被大人责骂的惊慌小孩:“门主……红叶……王爷……”
  水仙睁开眼,牵起眠柳的手:“眠柳,我们走。”
  眠柳任由水仙拉着,脚下却一步未动,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红叶……”
  
  我咬牙转头,伸手回抱住暮云忱的腰。暮云忱轻轻叹气,扣住我的后脑勺,将我的脑袋埋入他的怀中。
  水仙语气温柔:“眠柳,听话,我们走。”
  “我不!”
  
  身后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一只手将我从暮云忱怀中扯开。
  我努力站稳,平静地看着一脸激动的眠柳:“眠柳姐,你快回去吧。”
  
  眠柳含泪摇头,抓住我的手扣得死紧:“不,红叶,我不能就这样回去。你说句话,说句话吧,红叶。”
  我强扯出一丝微笑:“眠柳姐,该说的,我都说了,还能再说什么呢?回去吧,眠柳姐。”
  
  正在僵持间,水仙走过来,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握住眠柳的手,将眠柳的手从我的手上生生扯下:“眠柳,走。”
  我心下一惊,暗暗握拢手掌,一只小小锦袋被收在我的手心。
  
  眠柳急道:“红叶!”
  一直保持沉默的暮云忱长长叹气,伸手将我揽回怀中:“眠柳,回去吧。”
  
  眠柳抬头看向暮云忱,却突然呆住,目光直直地看着暮云忱的左肩:“王爷,你肩上怎会也有……”
  
  水仙顺着眠柳的视线向暮云忱左肩上看去,反应与眠柳一般,瞬间僵住,紫瞳中满是震惊、惶惑。
  我转头看向暮云忱的左肩,又转头去看水仙与眠柳。
  
  水仙呆愣半晌,踉跄着后退一步,突然伸手揽住眠柳的腰,纵身一跃,转眼淡出视线。
  
  暮云忱扳过我的头:“红叶,别看了,他们走了。”
  一阵风刮来,几丝乱发迷了眼睛。我眨了眨眼,点头:“王爷,我们……进去吧。”
  
  暮云忱却脚下未动,低头看了我半晌,弯腰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手镯,拉起我的手,将手镯放进我的手心。他的脸色那样镇定自若,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在我被他掰开的手掌上,静静躺着的那只锦袋。
  
  我抖着手解开暮云忱的外袍,又伸手去解洁白的亵衣。
  暮云忱微微叹气,捉住我的手:“红叶,本王自己来。”握着我的肩膀,让我背对着他坐在床沿。
  暮云忱换好衣袍,走到床边,在我身旁坐下,伸手将我揽进怀里。
  
  我侧靠在他怀中:“王爷……”
  暮云忱在我颊上轻吻一下:“红叶,你若不想说,本王便不问,不必……这样为难。”
  
  薄荷淡香的怀抱让我莫名心安,心里那丝不知根源的慌乱仿佛也渐渐淡去。我伸手环住暮云忱的腰:“王爷,你要相信我。”
  
  暮云忱点头:“傻丫头,本王怎会不信你?”揽着我的手微微收紧:“红叶,你什么也不必说,只静静听本王说上几句,如何?”
  “嗯。”
  
  “本王一向知道,你总喜将诸多事情压在心底。纵是有天大的疑惑,别人若不说,你便不肯问,只在心里千回百转,一径为难自己。不仅如此,还总要作出一副轻松模样,仿若你不问,那些事情便根本未曾发生,那些疑问便从来不曾存在。为何,红叶,为何要将自己裹进这样坚硬的外壳当中?”
  
  暮云忱语调平淡,却是句句如利刃般直击我心房而去。我猛地抬头看向暮云忱,那双漆黑的凤眸正紧紧锁住我的眼睛,疼惜、软痛、无奈、疲惫,种种眸色交错划过。
  指甲深深掐进暮云忱的腰间,我心底一片震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无数次夜半梦醒时分,那种蚀骨的孤独感每每令我惊惶得大汗淋漓。
  没有人知道,我是那样惶惶恐恐地想找到一个真正的容身而非借宿之处。也不会有人知道,我有多么害怕突破重重心障,终于交出的心会被别人轻视、踩踏。
  
  因此我努力地笑,尽量让自己在与他人的每一次交集中,都可以随时抽身,避免陷得太深。
  我以为我掩饰得已经够好,自己的弱点藏得已经够深。
  
  我不断向自己妥协,最终满足于陪在暮云忱身边。饶是如此,我也从来没有奢望过,眼前这个胸怀宏图大业的堂堂皇子,能真正知我心音。
  
  暮云忱继续道:“本王的那些往事,本应选择更好的时机来告诉你。红叶,你且想想,这世上有哪个男人,愿将那样孱弱、无助的往昔摊在心爱女子的面前?本王原想着,先就这样吧,苦着、痛着、甚而被你疑着,忍了便是。待有一日,本王终能携你的手,以够强的姿态,揽你站在这无边江山的最高处,那时便不同了。彼时,本王或可只把那些当作浅淡的回忆,与你谈笑而过。”
  
  “然而红叶,本王却是不敢等到那个时候了。本王真怕会在半路,弄丢了你。红叶,那是本王生平最不愿尝试的示弱,用它,来换你向着本王走近的一步,还是不够么?”
  
  眼里又蒙起水雾,心里却荡起融融暖意。
  
  暮云忱沉沉叹气:“本王果然失败,站在你身边这样久,却还是未能去除你心内的那堵高墙。红叶,你究竟在怕什么,又为何要将自己包裹得如此严密?告诉本王,到底要怎样做,你才肯放心地将你的手,交到本王手里?”
  
  我将头深深埋进暮云忱怀中,狠狠抱住暮云忱,哽咽不能成声:“这样……就可以了,暮云忱,这样就可以了!”
  
  暮云忱抱着我的手狠狠收紧,唇蓦地压下。
  我双手攀上暮云忱的脖颈,疯狂回吻着他。
  唇舌狂乱厮绞,双手恨不能掐进对方体内。暮云忱猛地抱起我,我被他环着跨坐在他身上,放在我腰间的手越扣越紧。
  
  握在手中的断镯“叮”地掉落在地,清脆的声音在我耳中无限放大,我被惊得猛地站起。
  暮云忱叹了口气,站起身,微颤着手拉起我已经凌乱的衣襟,注视我半晌:“红叶,本王……该走了。父皇让本王……申时进宫。”
  我红着脸点头。
  
  暮云忱笑得牵强,俊朗的脸上还泛着一丝红晕。他默默整理好衣袍,再度抱了抱我,便转身出门了。
  
  门被轻轻带上,我坐在床沿,怔怔地盯着地上被我掉落的小小锦袋。亮泽的丝缎布面上,“叶泛霜影”四个小字,在锦蓝色的底面上显得异常扎眼。
  
  我弯腰捡起锦袋,解开袋颈上的丝带,将锦袋中的东西倒进掌心。
  掌心上静静躺着六粒药丸,五黑一红,圆溜溜的就像我小时爱吃的糖豆。
  我看着这些药丸直傻笑:“真好,这样,我就不会疼了。
  
  




不越雷池

  我想我应该满足了。眼下的日子过得这样平顺、安稳。
  小怜的离开带来的伤痛正在逐渐淡化,水仙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神出鬼没地出现在我的床前。银雪针这个大麻烦终于得以解决,心里的那丝隐痛应该没有关系,那不过是症状轻微的后遗症罢了。
  
  暮云忱一月之内,倒有大半时间在沁芳苑就寝。令我都有些诧异的是,他每每却只是单纯地拥着我入眠,纵有激情难耐之际,他也总能在最后关头刹住脚步。有日他对我说,待得一切尘埃落定,他会为我补办一个全天下最为隆重的成亲礼,那时他绝不会再放过我了。
  
  今年的大年之夜,暮云轩反常地未在宫内设团圆之宴。王府里因多了暮云忱这个主人,而显得格外热闹。
  暮云忱一身簇新紫袍,紫玉冠下的脸庞俊逸逼人。我盯着他看了半天,总觉得他的皮肤比以前白了一些。
  傅清琳还是一袭淡紫衣裙,与深紫的长袍十分相衬。
  
  西儿穿着宝蓝色的小小锦袍,可爱得像从年画里走出的小金童,那粉嘟嘟的小脸蛋简直让我疼到眼睛里。我一把将他从座位上拎起来,抱在腿上,狠狠亲了两口。西儿咯咯笑着往一边躲开,抱住我脖子的手却没有松开。
  
  暮云忱略微紧张的神情立即放松下来,满面春风地宣布开席。
  
  傅清琳言笑款款,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大家闺秀风范。我恭恭敬敬地唤她王妃,并喝下了她提起的每一杯酒。
  傅清琳高兴极了,端着酒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王爷,清儿好高兴,能与红、红、红叶一块儿服侍王爷……”
  
  暮云忱叹气:“清儿,你醉了。”说着,接过她手中的酒杯,随口吩咐下人为她斟杯醒酒茶。
  小丫环取下杯盖,恭敬地将茶盅递到傅清琳手边。
  
  酽黑的浓茶散发出阵阵清香。傅清琳盯着茶水,突然眼色一变,狠狠挥手,茶杯“咣当”碎在地上。小丫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暮云忱微微皱眉:“清儿!”
  
  傅清琳一把甩开暮云忱的手,抬脚便往小丫环身上踹去:“不长眼的东西,这芜子草汤,竟也轮得上你来呈给本妃!”
  暮云忱脸色猛然一变,转头冲陈辛道:“都退下。”
  
  陈辛立即抱过西儿,指挥下人退下,转眼厅内只剩暮云忱、傅清琳与我三人。
  我刚要起身,傅清琳却出声道:“红叶,你别走!”
  我转头去看暮云忱,暮云忱冲着我微微颔首,我狐疑坐下。
  
  傅清琳趴在桌子上狂笑:“王爷,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对么?”
  暮云忱凤眸微眯:“清儿,你在说什么,不需要什么?”
  
  傅清琳抬起头,脸上两行清盈泪痕,眼里一片决绝之色:“王爷,清儿虽不才,自小父亲也为清儿请了西席无数,在草药医术之上,却也略懂一二。从前王爷每每与清儿欢好过后,总哄着清儿喝下养身参茶。哈哈,王爷,那果真只是一杯参茶么?”
  
  暮云忱剑眉紧皱,一言不发。
  
  傅清琳抬手为自己擦去眼泪:“清儿从前想着,王爷若暂且不想要清儿生的孩子,清儿便等着罢。喝那芜子草汤,也不过是闭闭眼的事儿!”
  
  我看了看傅清琳,又去看暮云忱,两人一个哭得酣畅淋漓,一个面色阴沉。我抬手按住胸口,只觉得自己脸色发白,心内狂跳。
  芜子草,顾名思义,我大概能猜出这是何物。
  
  暮云忱接下来的话更令我吃惊不已:“清儿,你既一早便知,为何……不问?”
  傅清琳又笑了:“问?王爷,问了又如何?是与王爷从此撕破脸面,还是令王爷从此不再踏入清儿房中?”
  暮云忱剑眉紧皱。
  
  傅清琳盯了他半晌:“清儿自与王爷相遇那日起,明听暗探,没有一日不关注着王爷举动,年长日久,清儿对王爷竟也能知晓几分。清儿一早便已想到,王爷娶清儿,又怎会是一场单纯儿女情事?如今清儿尚可凭着父亲对王爷的几分用处,安稳地住在芜菁院中。然王爷究竟有怎样的手腕,清儿心里也是一清二楚,我父亲他怎会是王爷的对手?王爷,请你告诉清儿,待得我父亲终有一日对王爷毫无用处,清儿还有什么可以仗持?哈哈……王爷,你让我怎样去问?我又怎会有那个胆量,去与王爷撕破脸面?”
  
  我怔怔看着傅清琳,原来她竟是如此通透的一位女子。我一直以为,像她这种长在深闺中的千金小姐,必是自出生之日起,便被保护得滴水不漏,不必经历一丝挫折磨难。这样成长起来的女子,难道不应该是娇纵又单纯的么?
  而她却如此聪慧、隐忍……
  
  暮云忱放在桌上的手握得死紧。
  傅清琳满眼含悲:“清儿想着,先这样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好服侍王爷便是了。清儿不信王爷铁石心肠,总是痴盼着会有一日,王爷会看到清儿的好,知晓清儿的心,真真正正地把清儿视为王爷之妻。”
  
  傅清琳转头看我一眼,眼中全是破釜沉舟之色:“然而有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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