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抓起他的手,放在我胸上,双手揽上他的背:“你还在等什么?现在就拿去,现在就拿去!”
暮云忱眸色痴茫,我一咬牙,弓起身子往上一迎。
暮云忱脸色一白,逃似的探起身躲开我,翻身退至床侧。
我死死盯着他,黑瞳中倒映出来的我脸上竟带着一丝恨意。
紧锁住我眼睛的凤眸里终于透出一丝慌乱,暮云忱微颤着手扶上我的肩:“红叶……我……”
我闭眼倒回床上,眼泪止也止不住。
静默半晌,暮云忱拉开锦被盖住我,起身下床,出门而去。
我缩在被中头痛欲裂,为什么,为什么局面会变得这样混乱?我已经妥协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门又“吱哑”打开。一双手将我从被中抱了出来,放进满是薄荷清香的怀抱中。干净的衣服一件件被穿到我的身上。我一直闭着眼,木偶人似的任他摆布。
衣服终于穿完整,暮云忱双手一收,将我抱进怀中。
沉沉叹息从暮云忱胸腔中溢出,我们俩就这样怪异地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暮云忱抱我起身,将我送回我的房中,轻放在床上,又替我盖上被子。
落寞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床板,心里拿定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我一出门便见深紫的身影立在院中。听见门响,暮云忱转回头来,怔怔看我,凤眸中侵满血丝,满面憔悴。
我心里一痛,上前拉住他的手:“殿下,去吃饭。”
朗少主不见了踪影,绮雪招呼我们吃了早饭。
我冲着她笑:“绮雪姑娘,一会儿我去你那儿好不好?”
绮雪一愣:“啊?好呀。”
暮云忱转头看我。
我脸微红:“公子,我有点……女儿家的事,要找绮雪姑娘帮忙。”
暮云忱微微吁气:“恩。”
我跟着绮雪往她住的地方走去。
到了门口,我迟疑不前:“绮雪姑娘,那个,我进你们的房间,让朗少主看见,会不会……不太好?”
绮雪“扑哧”一笑:“什么我们的房间?这是我一个人的房间。”
“哦……”我跟着她进了门。
绮雪问我:“怎么了红叶?不会是……那个了吧?”
我摇头:“不是。绮雪姑娘,你……能不能安排我与朗少主单独见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绮雪沉默片刻:“很急么?能不能等上些时日?少主他此番正忙着他娘亲的忌日之事,怕是几天不能回来这里。”
我点头:“很急,是性命攸关的急事。若能求得他的帮忙,我和我们公子就可以回家了。”
绮雪想了想:“好,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我拉着绮雪又去找暮云忱:“公子,我想和绮雪姑娘出去一趟。”
暮云忱没有问原由,柔声道:“需要陈辛跟着么?”
绮雪笑道:“云公子无需这样担心,有我在,红叶还能丢了不成?”
暮云忱微笑点头:“那就麻烦绮雪姑娘。”
走到大门口,正碰上要出门的祈辰、宋玉两人。祈辰止住脚步,俯头看我:“红叶。”
我微微一愣,低头打了个招呼:“陈公子、宋玉。”说完不等他们回应,急匆匆地拉着绮雪上了马车。
绮雪坐在马车上念叨:“我们少主委实有些奇怪。昨晚大半夜的,突然动身回了朗府,真不知他这样着急做什么!”
我笑了笑,没答话。
绮雪看着我:“红叶,从前你……认识我们少主么?”
我点头:“应该算是认识吧。”
绮雪见我无心说话的样子,叹了口气,跟着沉默起来。
载着我们的马车在气派府宅前停下,门上“朗府”二字高悬。为我们开门的还是上次那位小厮,他立即认出我来:“这位姑娘又来了?又是来找我们少主的么?”
“嗯。”
“我这就去通报。”说完又像上次那样,一溜烟儿地没影了。
绮雪笑得勉强:“红叶,此时我却不便入内,你进去吧,谈完之后,少主必会派人送你回来,我就不等你了。”
我心内微动:“好,谢谢你。”
那小厮回到门口:“真不巧,我们少主不在。”
我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他不自然地躲闪开去。
我猛地拨开他,直接冲进了门里。小厮慌慌张张地追上来阻止我,我边走边道:“别拦我,我知道他在里面!”
小厮急得面红耳赤,又不敢拉我。
上次我与暮云忱来这里,只在前厅坐了一会儿,因此完全不知府内布局。
现在越往里走,我便越是心惊。眠柳的话言犹在耳:“你有所不知,门主并非南阳人士,这……墨家原是在晋南城,后因种种事由,门主来了南阳城,便原封不动地依照晋南墨府的样子建了此宅。”一路看来,这朗府与南阳墨府可不就是一模一样?
心里的最后一丝疑惑也消失了,我停住脚步,转头对还怯怯跟着我的小厮道:“别跟着我了,有什么事,自有我一人承担,不会牵连到你。”小厮微愣,垂着头退下了。
我按照墨府的路线,径自往“泛影居”的方向走去。推开院门,沿着几级台阶走到厅门前,抬手敲门。
“进来。”
我推开门,厅内空无一人。我转至侧边,推开书房的门。白衣墨发的身影埋头写着什么,头上并未着那顶纱帽。我站在原地,静静看他。
水仙手下一顿,抬起头来。
眼泪忽然就不听话地涌了出来。以为此生再也不能相见的人,此刻却这样真实地出现在我眼前。
我使劲眨眼,终于没让眼泪流出眼眶。
水仙看我半晌:“还是进来了?我便知无人拦得住你。唉……既跟了暮云忱,这样任性的性子也总应改改。”
我反转手关上背后的门,几步走到水仙跟前:“墨门主,你说我厚颜也好、不知深浅也罢,我求你……求你……”
水仙搁下笔:“求我什么?”
我偏过头去,紧紧咬唇。
水仙叹气:“求我给暮云忱解药,是么?”
我咬牙点头。
水仙忽道:“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你问。”
水仙目光移了开去:“在你心中,从前的水仙,是否……连那祈辰的份量也莫能及?”
我愣住了。
水仙默了片刻,忽然低笑起来:“不必回答了。我却也可笑,事到如今竟还问出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不过红叶,你与祈辰那般情状,往后……还是尽量避免了罢。我约摸能猜到……暮云忱此时或者会有杀了他的想法。”
话题完全不在我的掌控当中,我惶然看着水仙。
水仙笑着摇头:“我又多事了。不过你既然来了,有件事,我趁此也同你一道说明。我曾说过的‘有生之年会尽力弥补’的那种话,怕是无法遵守了,请你谅解。”
我想了想,迟疑开口:“墨门主,你的声音……为何变了?”
水仙微愣:“或是送眠柳走的那日,与路风大醉一场,灼了嗓子。”
我点点头,深吸口气:“墨门主,你不需要请我谅解。当日你对我下毒,多半也是被我气的。既然你给了我解药,此事便算不得件事情了。除了每月记得吃药之外,我几乎想不起这件事了。我这次来……真的是诚心诚意来求你,墨门主,请你救救暮云忱。你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说那是一条刀光血影之路,真的一点儿也不夸张。现在他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如果此时出事,我……我……我会没有办法接受……”
水仙屈指在案面上轻扣,半晌沉默不语。
指尖掐进掌心,我打破沉默:“墨门主……”
水仙抬头:“要给他解药,本也非难事。不过……”
“不过什么?”我急急接过话头。
水仙看我一眼,紫瞳微微黯淡下去:“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未能弄个清楚明白。当日离开南阳回到晋南之时,我本想着,那些事情,弄不明白便弄不明白罢,此后想与你们再无牵扯机会,我又何必执着于那些不知真假的恩恩怨怨?”
我心里一惊:“什么恩恩怨怨?你让我帮你找王府书房暗门,就是因为这些事情吗?”
水仙没有答我的话,径自接着说下去:“然你们却又再次出现在我面前。出现在我面前也罢,偏又选上我母亲忌日这样的时机。”
“……”这和他母亲忌日有什么关系?
水仙又道:“我近日整理双亲遗物,在我父亲遗物发现一副画像,你要看吗?”
我越来越迷惑,为什么要让我看?手里却不由自主地接过水仙从案上拈起的画卷。
画卷上的女子巧笑嫣然,眉目娇俏,身形玲珑,美得令人不敢逼视。我在脑海中搜索一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那么那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又是从何而来?我微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水仙缓缓道:“似曾相识,是吗?”
“嗯,但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水仙微笑:“此人便是暮云忱的母妃,沈笑。”
我大吃一惊,再度低头。画像中女子那双光华流转的凤目、薄俏的嘴唇,可不是与暮云忱毫无二致?
不待我从惊诧中醒来,水仙又拿起一幅画卷:“这位,是我的母亲。”
我放下沈笑的画像,迟疑着接过水仙手里的画卷,低头细看几眼,只觉得脑中“轰”声作响。画像右下角“朗墨影”三个小字,远不及画像中女子的容貌更令我惊讶。
我声音都有些发抖:“为……为什么?”
“很像是吗?我也这样觉得呢。除去瞳色不同,两人倒像是嫡亲的姐妹。”水仙说着,兀自低笑起来。
我抖着手放下画卷,再度去看水仙。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往日我总觉得水仙与暮云忱有相像之处,却完全辨不清两人像在何处。此时我总算豁然开朗。如果水仙的瞳珠换成黑色,怕不就与暮云忱的凤眸毫无二致?
我惊得后退一步。
水仙幽幽开口:“红叶,先回去吧,如若让暮云忱得知你在此处,只怕又会不喜。至于解药……待我母亲祭典之后,我自会给你个说法。”
水仙不再看我,起身唤来下人:“送姑娘回别院。”
作者有话要说:分分还是米送完呀!
还是照昨天那样,只要有送分按钮的,我就点。我点我点我点点点!
情到浓时
马车在别院门口停下,我刚下车,一个身影突然从一边跳出:“红叶。”
我有些诧异:“绮雪?你……在等我吗?”
绮雪笑道:“自然是在等你。”
我笑了:“其实不用的。”
绮雪摇头:“那怎么行?既是我领你出的门,自然也应由我将你领回府。”
我感激地冲着她笑。绮雪一甩头:“走。”
我们并排向内走去。走着走着,我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一袭收身的粉黄衣裙将绮雪的腰身勾勒得玲珑有致,细腰不盈一握,行姿飘洒自然,我怎样看也看不出眼前的女子曾经身处风尘。而且,她还这样善解人意……
我想起路风的一句话:“门主带女子回府倒不是头一回,可要论起在府里住下的,你可是头一个。”由此看来,这绮雪,在水仙心中怕是不同吧。我忍不住想要揣摩,这几个月中,水仙与她之间,又是怎样的故事?
脑中突然蹦出眠柳的身影,心情立刻灰暗起来。我停住脚步,满心黯然,眠柳姐,你现在究竟幸不幸福?
绮雪停步转身,冲我嫣然一笑,看在眼中仿佛百花齐绽,我不由呆立在原地。
绮雪几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笑道:“红叶,发什么愣?快走。”
我勉强笑了笑,跟上她的步子。
没走几步便碰上迎面匆匆而来的妍儿。
我顿住脚步,妍儿根本没有看见我,一径低头疾行。我一把拉住她:“妍儿。”
妍儿抬头看我,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我诧异地望了远远静立的祈辰一眼,收回目光:“妍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妍儿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脸上一副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偏头对绮雪道:“绮雪姑娘,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谢谢你了。”
绮雪眼珠一转,笑着点头走了。
我拉着妍儿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妍儿,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妍儿使劲抿嘴:“红叶,我要走了。”
我心一惊:“你要走?一个人走?”
“嗯。”
我伸手拉她:“走,我们去找祈辰。”
妍儿动也不动:“不用找了,我与他……已经谈妥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掩藏行踪,我要去哪里,都会让他知道。他……他会派人暗中护我……”妍儿说着说着,眼泪终于滑了出来。
“怎么可以这样?”我蓦地提高声调:“不行,你一个姑娘家的,他怎可以让你一人独自行走?!不可以,我带你去问他,问问他到底怎样想的?”
妍儿抽噎道:“红叶,我不去。你让我去说什么?让他娶我?只要我说,他立刻会答应。可我不要这样的亲事!若让他这样娶我,我不若孤苦终身!”
我皱紧眉:“妍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妍儿抿唇眨眼:“我说错了,我怎会孤苦终身呢?我如今虽一无所有,总算也还有一份自爱之心,总算容颜……还能入眼。你放心,我不会放弃自己。往后,我便这样,花着祈辰的银子,一路游山玩水,岂不爽快?或有一日能在途中遇上自己的缘份,那样就好了!”
妍儿抬起手背擦掉眼泪:“红叶,我若走,便还有幸福的机会。”
或是妍儿眼神中的那份坚定打动了我,我不由放开了手。
妍儿冲我一笑:“红叶,虽与你相处不多,我却觉得与你投缘。你在断肠崖上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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