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笑道:“爽快!”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绢布,往祈辰怀里一扔:“殿下只需签了这个,再给我件贴身玉佩之类的信物,妍儿姑娘便可回到王爷怀中。”
祈辰展开绢布,越看眉皱得越紧。
黑衣人手下一动,妍儿脖子上出现一道细细红线,妍儿死死咬住嘴唇,愣是哼都未哼一声:“王爷,别签!别上了他们的当!”
黑衣人手指在妍儿胸前一点,妍儿立即说不出话来,嘴里“呜呜”直叫。
黑衣人语调森冷:“签与不签,请殿下好好说句话。在下怕是没那么多时间耗在此地。”说着又在妍儿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祈辰抬头,双拳紧握,死死盯着妍儿颈上血丝:“我签。”
黑衣人一笑:“传言果然不假,妍儿姑娘当真是裕王殿下的心头肉哪!”
祈辰伸手:“宋玉,笔墨。”
宋玉愤愤道:“王爷,谁身上会装那个?”
祈辰收回首,食指凑近唇边,眼看着就要咬下去。
我抓住他的手:“王爷。”
祈辰微愣:“红叶?”
我看着他手上的绢布:“王爷,给我看看。”
黑衣人语气不耐:“你是谁?小丫头不要多事!”
我冷冷瞪着黑衣人:“王爷心疼妍儿,我与宋玉却不一样,你若不希望出现什么变故,最好闭上你的嘴。”
黑衣人被气得结舌:“你!”
我从祈辰手中接过绢布,越看越是心惊。这分明是一封祈辰与西陵某将私通往来、妄图篡位夺权的叛书!
我心里直跳:“王爷,你若签了这个,与自杀有什么分别?”
妍儿一听又挣扎起来。
祈辰目色平静:“红叶,给我。”
我拽紧绢布,抬头去看祈辰,清俊的脸上一片云淡风轻。我心里复杂莫名。这个男子对自己身边的人似乎从来就没有过保留。他就那样轻易地答应去签这封书信,若不是亲眼看了书信内容,我简直以为他要签的不过是一份简单的文书。
心里沉沉叹息,祈辰啊祈辰。
就因为我一句“我会疯掉”,顶着得罪一国太子的风险,什么也不多问便将我带走。
就因为妍儿颈上的两道血痕,轻描淡写地要签下可能从此令他万劫不复的里通外国之书。
这样的男子……
我叹了口气,将绢布递给他:“签吧。”
祈辰毫不犹豫咬破食指,低头的瞬间墨发从我指上拂过,垂下的眼皮显得异样温柔。
就在他的指尖触到绢布的那一刹那,我猛地迈步,瞬间跑到黑衣人身边。
所有人都被惊得呆住。祈辰脸色剧变,惊道:“红叶!”
我冲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黑衣人反应过来,怒视着我:“你找死!”
我摆了摆手,示意他平静:“妍儿还在你刀下,你不必着急,先听我说。”
黑衣人气急败坏:“你要说什么?”
我笑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放了妍儿,换我当你的人质。”
黑衣人道:“你是谁?换你又有何用?”
我指着妍儿:“你知道她为何一人在外游历?因为祈辰另结新欢,她才会负气出走。嘿嘿,这个新欢嘛……就是我。这样你还会觉得我没什么用吗?”
黑衣人沉默片刻:“柳如妍是贵妃娘娘亲自择定的王妃,东延谁人不知裕王殿下对她宠爱有加,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摇头:“你果然没有观察力。你仔细想想,自我们登上断肠崖,到我跑到你身边为止,你可见王爷变过脸色?”我给他留了一点思考的时间,又继续道:“但是方才我一过来,他是不是紧张得连声音都变了?”
黑衣人看了眼祈辰,眼光有些松动起来:“若我不同意呢?”
我转过身,走到崖边,探头去看下面:“那么我现在就拖住你,同你和妍儿一道,跳下这万丈悬崖。你可别指望我会心疼自己的情敌。”我耸耸肩:“反正我早已活累了,死了倒也干净!”说完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抱歉,我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你考虑,究竟要怎样,你选吧。”
黑衣人看了看祈辰白得吓人的脸色,眼珠一转,猛地将妍儿往祈辰的方向一推,闪电般地将我扣住:“我便如你所愿。”
祈辰伸手揽住妍儿,手指在她胸前疾点,妍儿急急咳嗽,指着我道:“红叶,你疯了!你别想我会感激你!”
我冲她撇了撇嘴:“没指望你感激我。”
黑衣人手里的刀架上我的脖子:“王爷,这回可以签了么?”
趁着黑衣人分心之际,我猛地抽出袖中匕首,迅速划过黑衣人的手背。我当然不敢一刀将他捅死,那样我怕也活不了。
黑衣人大怒,刀刃立刻划破我的皮肤:“死丫头,你干什么?!”
我笑起来:“你真当我是只傻瓜。如果我能容王爷签了那封信,那我这样大费周章送自己入虎口做什么?”我紧紧握住匕首:“嘿嘿,现在我又要给你两个选择了。”
“你又要耍什么花样?”黑衣人看都没看自己滴血的手背一眼。
我将匕首比到胸前:“第一,如果你非要祈辰签字,我现在就自杀,到时你怕要死无全尸了。第二,你可以挟持着我,安全离开此地,你想走多远都没有问题,只要你到时放了我便成,我会劝王爷不再追究于你。如若你到时非要杀我灭口,那么凭着你手背上这道伤,王爷他翻遍全天下也会将你揪出来。”
黑衣人被我气得浑身直抖:“我竟着了你这野丫头的道!”
我耐心劝解:“你当然可以为了你的主人舍生取义,但请你在作此决定前,先想想家中父母妻儿。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祈辰缓缓开口:“本王保证,只要红叶平安归来,从此绝不再追究于你。”
我一摊手:“既是东延之人,你想必了解王爷的性子,他既开了口,便决不会食言。”
黑衣人想了半天,终于开口,头向右边偏了偏,对祈辰道:“你们立即退到那边!”
祈辰微微吁了口气,揽着妍儿退至一旁。
我心里一松,看来成了。
祈辰脸色刷白地盯着我。我摇了摇头,冲他笑道:“王爷,等我。”
黑衣人刚要移动脚步,又猛地顿住,直愣愣瞪向前方。
我转过头来,一青一白两个身影从半空中稳稳落在地上,两人目光落到我和黑衣人身上,脸色同时变了。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暮云忱,水仙,他们俩这时来添什么乱哪?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由于此文没几章就要完结了,所以愿意留言的亲,请多写几个字,我希望能尽量给一路支持小草的亲们多送点分。不想留言的亲,就请静静看文吧。
放手
陈辛紧接着出现在暮云忱身后,看清眼前情形后忍不住惊呼:“红叶!”
黑衣人立即又押着我退回崖边:“你们是谁?”
暮云忱身侧双拳握得骨节“咯吱”作响,冷冷看向祈辰:“裕王爷,你就是这样照顾红叶的么?”
妍儿一把抓起祈辰的手,猛地举起,怒视着暮云忱:“你这样咄咄逼人做什么?你以为就你一个担心红叶么?你看看王爷的手被他自己掐成了什么样子?”
鲜血顺着祈辰的指缝丝丝渗出。
祈辰放下手,低声劝阻妍儿:“妍儿,别说了。”
我低低咳嗽:“放松点,勒死我你就麻烦大了。”
大家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众人都向我这边看来。
黑衣人凑近我耳边,低声道:“他们俩是谁?”
“西陵太子和墨门门主。”
黑衣人手下一抖,怒道:“暮云忱和墨影?你究竟是谁,怎会引了他们前来?”
暮云忱语气阴沉:“她是谁并不重要。如若她少了一根汗毛,你会连死都觉得是种奢望。”
身后紧贴着的身躯明显僵硬起来,黑衣人想是被暮云忱狠竦的语气吓到。
我抬起头,细细盯着暮云忱看,却怎么也看不出他是否已经吃下了解药,俊朗的脸上此时一片憔悴。我又转头去看水仙,水仙倒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肤色比以前更白了些。
我叹了口气:“殿下,不关祈辰王爷的事,是我自己闯的祸。你们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暮云忱转头看我,目光复杂:“红叶,我来接你回家。”
我又转头看向水仙:“那么墨门主又是所谓何来?”
水仙负手而立,静静看我,背着的手收回身前,手心躺着一只小小锦袋,轻轻叹气:“来送你忘在我这里的东西罢了。”
原来是银雪针的解药,我低下头,吁了口气。
黑衣人突然笑了起来:“死丫头,你果真是活累了,此时竟还能如此面不改色。我今日当真抓了个好人质,你招惹的人来头都不小哪!”
我想了想:“方才我说的那个还有效,他们应该都肯听我的话。”
黑衣人哈哈一笑:“我却改变主意了。”唇凑近我嘴边,悄声道:“祈辰与这你们西陵太子一向交好,我们主上早就有些看不惯了。今日正好,我顺便替主上除了这一心头大患。”
我心里一惊:“你要做什么?”
“马上你就知道了。”
黑衣人猛地抓住我的手,轻轻一抖,我手上的匕首“当”地掉落在地,被他一脚踢飞:“现在,我不会那样轻易让你死掉。”横在我颈间的刀刃在我皮肤上来回轻蹭。
暮云忱脸色剧变:“你在找死。”
黑衣人笑着摇头,转头去看祈辰:“王爷,那封信还在么?”
祈辰道:“你待怎样?”
黑衣人道:“请你在上面再加些内容。作为助你上位的交换,你亦会帮助暮云忱殿下发动宫变,提早登基。写好之后,请两位殿下在下面签名。”
我冷笑:“你在做梦,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拖着你跳下崖去。”
黑衣人道:“得罪了这样多贵人,我本就不抱能活下去的希望了。若我这一条小命能助我主上铲除异己,倒也值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大侠,你手中未曾握过权势,显然不太了解皇室之人。对于一位太子而言,江山与女人,你觉得哪个更重要一些?你还是打消了这份心思吧。”
暮云忱脸色惨白,直直看我。
黑衣人笑着摇头,毫不理会我:“签了这封信,太子与王爷或者还有补救的机会,红叶姑娘也会毫发无伤地回到你们身边。不签的话……现在你们便可以准备收尸了。”
我心里一惊,此人口才竟也了得。我冷笑:“没有匕首,我还有牙齿。你若非要逼得我咬舌自尽,你怕是也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我很想知道,一个死人要怎样把这封信带回东延?”
黑衣人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说罢口中吹了声口哨,顷刻便有一只白鸽在空中盘旋几圈,落到他的肩头:“你看,待它飞得远一些,我便任由你们杀剐。”
“你!”我气急。
暮云忱紧盯着黑衣人,一字一句道:“我可以签字,我也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你必须将红叶完好交还我手上。”
黑衣人笑得开心:“这样再好不过。”说罢思索片刻,又道:“可是……”
许久未发一言的水仙不耐开口:“你当真啰嗦的很,究竟要怎样,不如一次说个清楚。”
黑衣人道:“在下早已听闻几位的武功出神入化,在下要想活着离开这里,委实有些困难。”
暮云忱道:“那么阁下想要怎样?”
黑衣人道:“请几位自废右臂筋脉,如此我或能有一线生机……”
陈辛与宋玉齐齐怒喝:“你好大的胆子!”
刀刃陷进我的皮肤,颈上一阵刺痛,我咬牙强忍。刀刃在伤口上轻轻一翻,我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黑衣人语调阴森:“你们可以试试不依我言的结果。”
暮云忱眼中似要喷火,胸膛急促起伏。瞪视黑衣人半晌,暮云忱突然抽出佩剑,手指一弹,剑鞘落到地上。祈辰、水仙等人齐齐转头,众人脸上都写满不可置信。
暮云忱脸上恢复他惯有的一派平静:“好,就依你言!”
心里有什么东西“啪”地碎裂开来,我仿佛再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有暮云忱手上的那柄寒剑,在我眼前不住晃动,明晃晃地刺花了我的眼睛。
山风猎猎,崖上一片沉默。
我静静看他:“暮云忱,你真傻。在轮椅上坐了十年,难道还不够么?”
暮云忱含笑看我,黑瞳中宠溺满溢:“红叶,别害怕,等下,我便带你回家。”
手一抬,剑高悬,长剑朝着自己的右腕挥下。
“殿下,不可以!”一声清脆娇喝凭空响起。
长剑在离右腕两寸处停住,暮云忱转过身去:“清儿?”
两名黑衣侍卫扶着气喘吁吁的傅清琳站在前方。
暮云忱怒斥:“混帐,谁让你们带她来的?”
傅清琳拨去侍卫的手,上前两步,“扑通”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殿下,你不可以这样!难道在这世上,你只为红叶一个人而活么?父皇如今危在旦夕,他和百姓都等着你把稳朝政。皇室风云莫测,西儿年幼,他还等着他的父王将他平安抚养长大。还有臣妾……自然,殿下可以无视于臣妾,但殿下不能无视于臣妾腹中……殿下的亲生骨肉……”傅清琳满脸是泪,再也说不下去。
亲生骨肉。
我听到脑中“哧”的一声轻响,那根绷到极致的弦终于轰然断裂。
我怔怔看着傅清琳。
难怪一向表现得贤良大度的她会在除夕夜借着酒醉说出芜子草之事,原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寻一个负气离府的绝好借口。
难怪她连太子加冕仪式都不曾出席。
我不明白为何暮云忱那样诧异,这个孩子来得又有什么稀奇的呢?傅清琳既然精通药理,又怎会找不出化解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