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发觉不对,问我:“你腿怎么了?”
我火气上升,冲他吼:“我怎么了,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会跪一晚上吗?”
水仙紫瞳一转:“因为我?就那么点小事,你们王爷就让你跪了一晚上?他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你还是跟我走吧。”
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和他交流,怒道:“你也是个什么门的门主吧,怎么一天没事干净在王府转悠?”
他不答我的话,俯身拉起我的裙摆,我叫:“流氓,你干嘛!”
他掏出一个瓷瓶,无辜地看着我:“小红叶,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就想看看你的伤,给你上点药。”
他还要说什么,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揽着我轻跳下树,把我松开:“小红叶,我有事先去了,下次再聊,记着上药啊。”说完把瓷瓶往我怀里一丢,一个纵身没了踪影。
莫名其妙。
回到屋子,我把陈辛和水仙给我的药摆在一起,想了想还是从陈辛给的瓶子里挑出些药,敷在了膝盖上。
其实的我膝盖可能就是跪麻了,过了两天就没事了。我知道这两天必是陈辛在书房顶我,不好意思再闲呆着,就去了书房。呼啦呼啦打扫了一顿卫生,书桌上散放着几张纸,我把它们叠整齐放在一旁,发现有张纸的边角上写着“红袖添香”几个字,不禁盯着它们发了一会儿愣。
晚饭后,暮云忱过来了,我帮他准备好一切,就退到旁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陈辛送过来一沓公文,放在暮云忱书桌上后,就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使劲向我眨眼,我悄悄跟着他出去。陈辛把我拉到旁边,低声问:“红叶,腿好了没?你怎么不再歇两天,这里有我也就行了。”
我笑道:“我一个丫环哪有那么娇贵,早好了,不过就是膝盖有点麻,抹了一次你给的药就好了。”
陈辛神秘一笑:“嘿,那可是上好的药。那你忙着,我先走了啊。”
我回到书房,暮云忱搁下手中的笔,转头看我,我默不作声地退到一边。暮云忱看了眼我的膝盖,说道:“你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候着,不必一直站着。”
我低着头道:“谢王爷。”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两人皆再无话。我坐在椅子上想着心事,为什么以前在暮云忱面前下跪感觉十分正常,而这次却觉得十分难以接受呢?莫非是因为来书房后,相比从前,底下的人对我恭敬了许多,我就觉得自己现在有了些地位,所以不能再容忍下跪这样的事情?
我翻看着一本游记,发现西陵国的疆土非常广阔,书的作者所描述的各地风景、人文风俗十分丰富多彩,比之当代中国竟毫不逊色。有一段中写道,西陵国有个民族,每逢年初,便互相泼水祈福,我心下十分惊讶,忍不住“咦”了一声,这里竟然也有像傣族那样过泼水节的民族,莫非这个朝代与中国竟有相交之处?
眼角瞥见旁边有个身影,我抬头一看,暮云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旁边,惊得我猛地站起。
暮云忱幽深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看了眼我手中的书:“在看李若然的游记?”
我站起来,点头称是。
他又问:“听你咦了一声,可是有什么奇怪的?”
我看了眼手上的书页,也不能跟他说现代的事,只好随便编了几句:“这上面说的西运族人每逢年初就举行泼水节,相互泼水祈福。我就是奇怪,年初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这样泼来泼去的,难道不会冻出病来吗?”
暮云忱轻笑一声:“你倒会想。那个地方本王去过一次,他们过泼水节的时候,身上都穿一种滑水布料的衣服。而且泼起水来不过是点到为止,也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泼得浑身湿淋淋的。”
我连连点头。暮云忱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的腿……好了罢?”
我忙道:“奴婢哪有那么娇贵,跪一跪不算什么,想当初在洗衣房的时候……”说到这里我猛地闭了嘴,偷偷看了眼暮云忱的脸色。
他问:“在洗衣房的时候怎样?”
我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左不过是冬天水有点冷,手泡水的时间有些长罢了。”
暮云忱静静地看着我:“也真有你这样倔的丫头,其实本王也……”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我已经习惯他这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风格了,起身就开始收拾他的书桌。
钱庄
一转眼到了年末,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
许管家拿着一叠厚厚的帐簿,交给暮云忱审查。暮云忱拿出一本坐在书桌前翻看,看着看着眉毛就皱了起来,出声唤道:“红叶,你过来一下。”
我走到书桌边,暮云忱说:“这是王府下面各地钱庄的一年流水帐簿,你看能不能用你上次说的那种数字把它重新整理一遍?”
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用文字记的流水,毫无章法,看起来的确让人头疼。以前在银行工作,做报表是件常事,我便痛快开口:“奴婢可以试下,不过这帐本比较厚,可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暮云忱不知为什么皱了下眉,然后就把帐本交给我了。
接下来的时间,暮云忱继续坐在案前办公,我就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整理帐本。写着写着,我银行职员的本能被完全激发起来,越看越觉得可惜,忍不住嘟囔道:“唉,这么大的资源,竟然就这样白白浪费了,可惜可惜。”
不知第几次嘟囔后,暮云忱出声:“红叶,你一直在可惜什么?”
我答道:“王爷,奴婢只是对这钱庄经营有那么一些想法。”
暮云忱道:“你说。”
我开始讲:“王爷,我看王府在各地都有钱庄分号,钱庄的利润来源主要就是存户的寄存费,其实赚不了多少钱。如果改变一种经营方式,说不定能取得更大的效益。”
暮云忱被我的话勾起了兴趣:“你继续说。”
我又接着讲:“如果我们把顾客存在钱庄里的银子借给做生意的人,以他们的土地或者房产之类的固定资产作为抵押,然后按照借款时间、银子数量向他们收取一定的利息,这样一来不就可以赚更多的钱吗?”
暮云忱问:“有人会愿意花钱借钱吗?”
我回道:“当然。比如我是做丝绸生意的,如果进十匹布的本钱是一百两银子,卖出布后能赚五十两银子,那么进二十匹布就能赚一百两银子,然而我手头只有进十匹布的本钱,如果这时我能向钱庄借贷上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多赚五十两银子。假设一百两银子的借息是十两银子,那么等布卖出后,就能将连本带息地把一百一十两银子还给银行,对于我而言,多赚了四十两,同时钱庄也能赚十两,比这本帐面上所显示的银两保管费要多多了。”
暮云忱听得十分入神,他很聪明,立刻开始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么如果做生意的人赔本了怎么办?”
我笑道:“所以我前面说,发放借贷时要让他们用房产或土地等来做抵押。一旦生意失败,钱庄就可以拿这些来挽回损失。借款人在归还本息后,抵押品就可完整收回,他们并不会有任何损失。”
暮云忱点了点头:“那商人们会不会因为担心生意失败而不肯贷款?”
我摇摇头:“没有一定的冒险精神,谁敢去做生意?每个做生意的人,在进货时,其实就面临着种种风险,比如货不好销,或者销得慢致使商品过期损坏。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想承担风险也就别想赚钱了。这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暮云忱想了想又说:“如果在钱庄存钱的人要取回银子,而我们又已经把银子借出去了,那又当如何?”
好缜密的头脑!幸好现代银行的经营模式是现成的,于是我回答道:“所以,我们要想办法掌控住存户的银子。为了吸纳更多的银子,不但不应该再收取手续费,还应该为存户发放存银利息。可以设置几种存银方式,如果存户愿意将银子存成定期,比如一年、两年不动这些银子,就提高他们所得利息的比率,相应地,这些钱存的年限越长,我们借贷出去后,收得的利息也就越多。如果用户随时需要取银子,就可以把这些银子设成活期帐户,他们所获得的利钱虽然会少很多,但再少也是白拿的。我们可以用这些钱发放短期贷款,同样可以获取利润。不但不用付保管费,还能白拿利息,相信大家都会愿意到我们钱庄来存银子。我们吸收的存银越多,也就赚得越多。这样一来,其实是三方皆赢的局面。”
我歇了口气,接着说:“当然,我们还有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大力宣扬我们的经营理念,让更多的人明白来我们钱庄存钱、贷款的好处,这样还怕赚不到钱?”说到这里禁不住得意洋洋,冲着暮云忱挑眉一笑。
暮云忱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眼中神采绽放。我又把现代银行的利率计算公式详细地列给他看,他非常聪明,很快就了解了其中的奥妙。
全部解释完毕后,已是深夜。我口干舌燥,端着水猛喝。放下杯子后,见暮云忱正直直盯着我看。我有些纳闷:“王爷,您看着奴婢干吗?”
暮云忱紧盯着我:“红叶,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啊?”
暮云忱突然转过脸去,面朝窗户负手而立,口中低喃:“如果本王早一些发现你,如果上天早一些让你出现在本王眼前,或许,很多事便不必……”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背影有些寂廖。
暮云忱决定以南阳城众钱庄作为经营改革的试验点。第二天,暮云忱吩咐许管家召集南阳城各钱庄分号的主管,让我向他们详细解释钱庄的放贷方案。见是我一个小小的丫环来讲,众人开始都有些目露不屑。但随着我的讲解,他们一个个眼睛愈来愈亮,忍不住交头接耳商议起来。
最后,我说:“大体的想法就是这样。至于具体的方案,还要由各位细加推敲,想好细节,拟定各类合同草样。”
南阳城钱庄总管拍案而起:“林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真是听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等下去必会立即着手研究姑娘交待的事宜。”
我忙摆手:“林总管说交待就严重了,我并不懂做生意,只能为你们出点主意,钱庄的未来还得靠诸位辛苦。”
趁着大家情绪高昂,我把早已写好阿拉伯数字表以及各种格式统计表的小本交给他们,众人皆赞叹不已,眼中早已没有了先时的轻视。
年前是王府最忙的时候,要采办年货,修葺房屋,全府上下甚至包括最低等的丫环和小厮,都能得到一套新衣,人人都面露喜色。我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暮云忱也似乎受到大家的感染,心情一定不错,因为他竟然对我说:“快过年了,这两天,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出府去替自己买来吧。”
我十分高兴,打算去找趟小怜,问她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我就一并替她买来。
第二天早饭后,我就兴冲冲地往洗衣房走去,在路上的时候,我尚不知道,小怜出事了。
轮椅
推开院门进去,看见前面围了一圈人,心下有些诧异,大白天的都不干活,围在那里做什么?我上前去拉住一个丫环,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她一见我就惊呼:“红叶?”
旁边人听到我的名字,都反过头来看,商量好似的给我让出条道。我走到里面一看,当先跪着一个人,如莺和王嬷嬷都抱手站在旁边,几个护院手持棍棒在一旁候着,见了我都微愣。仔细一看,跪着的那个正是小怜,她缩着肩膀跪在地上哭着,都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我立即冲过去拉起小怜,急问道:“小怜,这是怎么回事?”
小怜满脸是泪,看见我哭得更厉害了,叫道:“红叶姐……”
如莺尖着嗓子道:“怎么回事?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偷了我的簪子还不承认,等我扒了她的皮,看她还敢不认!”
自从与如莺表面上和解后,我们也从不私下交往,只是见了面打个招呼,保了个面子。如今一看她这副嘴脸,我气不打一处来,连面子也顾不上了,把小怜往身后一拉:“如莺,你凭什么说小怜拿了你的簪子?”
她还没说话,王嬷嬷倒开口了:“红叶姑娘,这事您就别管了,我们自会处理。”
我看了看一边的护院,指着他们手里的棍棒:“怎么处理,就这么处理?今天我在这里,你们必须给我解释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王嬷嬷看了眼如莺的眼色,如莺“哼”了一声:“你就跟她说个明白!”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如莺有根玉簪子找不见了,她记得自己把那根簪子放在一件衣服的袖子里,这衣服又被洗衣房前来取脏衣服的丫环给取走了。偏偏今天来取衣服和洗这件衣服的都是小怜,如莺便一口咬定就是小怜拿了她的簪子,一大早就冲来兴师问罪,小怜抵死不承认自己拿了那簪子,如莺又唤来护院,要对小怜用刑。
小怜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不过了,我冷笑一声:“那你们有没有去搜搜小怜的房间?”
如莺挑眉道:“这满院子这么大,屋里没有能说明什么,别的地方哪里不好藏?”
我好声好气道:“这么说就是没找着?那你有没有找找你自己的房间,说不定就在你自己屋里?”
如莺瞪着我:“我的东西放在哪里,我自己会记不清楚?你一大早跑来多管什么闲事?”冲着旁边的护院一摆头:“你们愣着干什么?给我拖过来狠狠地打,我今儿就不信审不出来!”
几个护院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如莺,显然他们觉得如莺作为王爷奶娘女儿的地位比我要高多了,于是几个人一起过来,一把就把小怜从我手里拽过去了。
我心下急转,跟他们硬碰硬我显然不是对手,只能先拖住他们,于是说道:“这样吧,你们给我半个时辰的时间,我这就去找王爷,让他来判判这件事,如果半个时辰我还没来,便随你们处置。”
如莺冷笑一声:“你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