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上的时候我是提议选梁山伯,那是因为我觉得当时你对我有意见,而且我想由梁山伯找人的话可能会更好一点……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祝英台应该会更喜欢跟着梁山伯一起下山……”
“行了!”因为我一不小心说漏嘴的原因,马文才又怒了,“我知道,你就是觉得我比不过梁山伯。行啊,那你找他去啊,有本事你也跟他结拜成兄弟,看看他到底是在意祝英台还是更在意你!不行你也可以找那个王徽之,反正你们天天腻在一起,分都分不开,不过以你的脑子,就怕以后被人卖了还要去帮着人家数钱!”
“我说你有完没完!”我也火了,但看马文才神色凄凉,又生生把心头怒气压下,放缓声音道:“文才兄,别赌气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行了,你要骂我笨,我也认了,我是不太会解释东西啦,总之呢,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在哪里有输给梁山伯。梁山伯那个人,忠义双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算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但文才兄你,也绝对不是那些人所认为的冷酷残忍,不通人情,其实你是个好人。”
文才兄,其实杀死那匹马的时候,你也是很难过的吧?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也许你不是外表上看上去那样的冷酷。
“哼,好人?你也太高估我了吧?”马文才冷笑一声,径自站起身来,顺便用袖子擦擦脸上余下的水光。我默不作声地递过去一块方巾,马文才顿了一下,道:“你这是做什么?”
“拿去吧。”我再次一伸手,见到对面的家伙又要发飙,赶紧先一步堵住他的口道,“我绝对没有在同情你,只是突然想要递给你一块方巾而已!”
“你!”马文才被我不着边际的话气得无语,一把抢过方巾,胡乱在脸上抹了抹,一把丢还给我。结果他丢到一半又突然改了主意,迅速在空中将那方巾捞了回去,塞进袖子里。我还在发愣,却听那家伙闷闷地道: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躲在橱柜里?”
“你会告诉我吗?”我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马文才瞪了我一眼。
不想告诉你还提。我搞不清楚这个家伙大脑回路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索性直接把我的想法说给他听:
“我觉得,每个人总会有着一些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就像你难过了,会躲在橱柜里,也许你觉得被我看到很丢脸,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几年前,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特别害怕火,一看到火就会往水里跳,怕得不行,就连吸烟的烟头看到都会发抖。嘛,反正就是把自己弄得很狼狈了。”我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乱,不禁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于是说,我这个人说起话来果然逻辑不通吗?
马文才却没有出言讥讽我。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瞬,突地大步走过来,用力一把抱住了我,把我整个人都嵌进了怀里面。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了,正想挣开,却听马文才在我耳边低声道:“别动,阿棠,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啊?可是,可是这是在做什么?你见过两个大男人没事在这边抱来抱去的!啊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哼,男人,你也算?”马文才冷笑一声,我听这话不对劲,赶紧一把挣开他,急道:“你刚才说什么!”
“啊?没什么。”马文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此刻见我一脸焦急,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鼻子,大大方方地向我解释,“我刚才是说,我们是好兄弟,抱一下只是表示亲热和感激,没什么的。你刚才劝慰了我这么久,一片好心嘛。”
==我怎么记得他不是这样说的。但见对方一脸郑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今天也就算了。不过刚才那样不好,以后别这样了,你知道我的声名在外不太好,就算是兄弟情谊,被外人看到也会误会的。”
“知道了。”马文才应了一声,听起来不甚在意的样子,我也不晓得那厮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想着终于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应该可以回去睡觉了吧。想到这里,又不禁伸手捂嘴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候,我突然瞥见马文才不知什么时候从袖子中把那块方巾拿了出来,在那边低头瞅,又想到这块方巾的来历,不禁试探着问道:
“文才兄,你真的……很喜欢这块方巾吗?”
马文才微微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怎么,现在后悔了,想要拿回去?”
“额,不是……”我纠结地挠挠脑袋,“只是这块巾帕……它不是我的,是徽之兄落在我这边的啊。”
正文 32 陵墓
“你说这东西是王徽之的?”
马文才一瞬间变了脸色,我不太明白他这急转而下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尽职尽责地回答道:“是啊,是徽之兄放在我这里的。”
“你敢收他的东西?”马文才瞪起眼睛,抓着那巾帕在我面前使劲晃,“这玩意能值多少钱?啊?你自己不会出去买吗!”
“不是收啊。”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是在饭舍吃饭的时候我脸上沾了东西,他给我方巾擦脸用的,后来我揣在衣服里就忘记拿出来了,刚才才想起来的。那个文才兄,你要是不用,就给我拿回来,我洗干净回书院后也好还给人家。”
“我不想还。”马文才扭头,“这块方巾,本公子喜欢的很。”他说着偏头看我,眼里竟然似乎有那么点儿挑衅的样子。
=。=难道他觉得我会为了一块上面绣着朵小红花的巾帕,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去选择跟他吵架?
“哦,那你留着吧。”我胡乱挥挥手示意他随便处理,自己打着哈欠往木屋处走。月亮都快飘到正中央了,我这个人的作息时间向来是很规律的,现在离我正常休息时间已经足足过了好几个时辰,我困得不行,急着回去睡觉。那位大爷没有跟过来,我也没再理会他,只在上楼的时候,似乎隐约瞥见马文才那厮正在拿那块巾帕擦鞋。
翌日,阳光正好,春……啊不,夏光明媚,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因为昨天回来的晚了些,等我醒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人了。这帮家伙,出去的时候也不叫我一声。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被子,也不知道是谁给我盖上的。难道是大叔或者祝英台?我挠挠头,自动忽略这个问题,穿好衣裳走出房外,一眼便看到那三人正在不远处亭榭前的小湖边。园内桃花灿烂,水光粼粼,美不胜收。
“大叔,英台。”我顺着长廊大步走过去,向那两人打招呼,并好奇地凑到他们旁边问道:“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茶贩大叔和祝英台正一人拿着一把剪子,在渔网中间剪窟窿。见到我如此问,大叔不禁笑道:“小兄弟,那你说说,我这是在做什么呢?”
“你在破坏财物!”我心疼地盯住了渔网中间被铰出的破洞,“买一张渔网也要花不少钱呢,虽然这不是我的网,但大叔你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就不要随意浪费东西了啊。你现在把它剪破,以后补起来多麻烦啊!”
大叔听完我的话,咧嘴笑开了。祝英台则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叶兄,你想错了。大叔这是为了网开一面,不去把鱼都捞光。”
“是啊小兄弟。你说咱们吃不了那么多,捕来干什么呢?人哪,要懂得知足嘛。”大叔也说道。我觉得他们这种思维很奇怪,吃不了那么多,可以拿去卖,或者晒鱼干啊。不过也许古人的思维比较奇特,跟我想的不一样。
这个时候,忽听对面岸边水花四溅,我抬头一望,就看到马文才正持着一柄鱼叉,使劲地在湖中不停地叉鱼。茶贩大叔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朝着马文才大喊道:
“马大爷,你叉那么多鱼干什么?吃得了吗!”
马文才得意洋洋地抬起鱼叉,故意低头看了看同时叉在上面的几条鱼,一仰头道:“谁说我要吃了?本公子只是为了高兴!”
他说着用力一晃鱼叉,将那些死鱼又扔回到水里,牛哄哄地扭头走了。茶贩大叔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在原地一跺脚,转身就走。祝英台有些着急,叫了一声:“大叔,您去哪儿啊!”大叔也没回话,径自向着桃林里走去,一直走到一座坟墓前,才停下来。
我和祝英台跟了过去,祝英台小跑两步去到大叔身边,小心翼翼地道:“大叔,你在生气啊?”
大叔叹了口气,看看祝英台,又看看我,摇头道:“小兄弟啊。那个人残忍冷酷,赶尽杀绝,算不得是你们的良友啊。”
祝英台微顿一下道:“书院派我们一起出来找人,既然同行,就应该互相关照啊。”我听她这话里似乎有撇开关系之嫌,不由得有些不高兴。马文才虽说脾气暴躁,但我看得出,这几天下来对她也算是不错了,她倒好,动不动就要分道扬镳,当你是革命阶级善良分子时时刻刻要跟反革命不良分子划清界限呢?
“大叔。”我也开口道,“文才兄只是在闹脾气,不是真的要把湖里的鱼都赶尽杀绝掉,您别生他的气。”
茶贩大叔被我逗笑了。“就算他真想都杀光,就怕他还没有那个本事。小兄弟你啊,唉。”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脸上满是无奈。“这三个人里面,最让我担心的就是你了。你这性子看起来洒脱豁达,就怕被人骗了也不知道,会跟着走上邪路啊。”
“不会啊。谁敢骗我?”我扬起拳头用力握了握,做出凶悍架势道,“谁敢骗我,我就揍他!”
“你就会动粗!”祝英台嗔了一句。大叔也跟着笑了起来,向我们道:“对了,你们还要找那个叫五柳先生的人吗?”
“是啊。”祝英台点点头,“大叔,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知道。”大叔微微一笑,“就在咱们的身边哪。”他说着让开身体,露出了他身后的一块墓碑,碑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五柳先生之墓。
哦抱歉,是六个字,我数错了。
祝英台脸上瞬间露出惊慌之色,走到坟墓前,愣愣地道:“五柳先生,竟然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我可清清楚楚记得语文书上写着,陶渊明乃是东晋末期南宋初期的诗人,现在才是东晋末,他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活呢,这位大叔怎么就会突然在这里给他立了个碑?我眯起眼睛,偷偷观察茶贩大叔的神色,只见他唇边含笑,丝毫不见半分悲戚神色,只故作淡然地道:
“你们找那个家伙做什么?”
“我们对五柳先生的品行学问仰慕已久,原本是要请他上山讲学的。没想到……唉。”祝英台脸上露出遗憾之色,回头看那碑墓,摇头道,“真是令人痛惜啊。”
我跟大叔齐齐笑出声来。结果那两人立即看向我,我则发现情况不对,赶紧一把捂住嘴。
大叔看了我一眼。“人死都死了,有什么好痛惜的。不过话说两位小兄弟,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我们是尼山书院的学生。”祝英台正色道。
“尼山书院?”身份可疑的茶贩大叔微一扬头,“尼山书院如果都像马大爷那样的学生,那不教也罢了。”
果然更可疑了!我眯起眼睛盯住他,大叔似乎发现我的神情不对,轻咳一声避开我的目光,祝英台却并无所觉,继续道:“大叔,您别生他的气了,我总觉得,他心中有事,只是不愿意和别人说起而已。”她说着面转向我,“叶兄你知道吗?文才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我摇头。那家伙昨晚除了教训我几句,别的貌似也没跟我说什么。“不过大叔,这五柳先生怎么会葬在这里?你是他的朋友吗?”哼,可疑的大叔。
“朋友?哼。”大叔摇头冷笑。我瞬间就明白了真相,也跟着笑了起来。祝英台却疑惑道:“大叔难道就没有知己朋友?”
大叔笑了笑,莫名地转移话题道:“缘分的巧妙啊,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而在两个心灵相通的人碰巧相遇。我这辈子怕是没这么幸运了,哈哈哈哈!”他说着持起腰间酒葫芦,喝了一口,祝英台却似对他的话若有所思,自己思忖起来。我则借机把茶贩大叔拉到一边,对他道:“大叔大叔,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你过来一下。”
“恩,怎么了小兄弟?”大叔被我拽的一个趔趄,奇怪道,“什么事情,这么慌里慌张的?”
“没什么大事。”我看祝英台还站在坟墓前发呆,便大着胆子朝茶贩大叔说道,“昨晚承蒙你关照,首先要说声谢谢。然后就是我有些不明白,您老人家明明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特地给自己立一个坟碑呢?”
“你!”大叔瞬间变了脸色,我则慢悠悠地加上一句:“采菊东篱下,卖碗菊花茶。”
“你这家伙!”大叔拿着手指直点我,“好小子,有你的,到头来还是被你给看出来了!”
“嘿嘿,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不过大叔您放心,既然你不想表露身份,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可是你们不是想要我去书院教学吗?”茶贩大叔,也就是真正的五柳先生陶渊明摸了摸胡子诧异道,我对他一笑:“您若想去,我自是十分欢迎的。不过若是您不想去,也不好勉强啊。这桃林深处如此恬静安然,连我自己都想留下来住了,隐居生活安适自在,不比那人流污浊之地强上无数倍。”
“小兄弟若是喜欢,这里随时欢迎你来住。”陶渊明笑道,“老夫我漂泊不定,居无定所,以后若是离开,这桃园田地就是送给你,也并无不可啊。”
“真的!”我大喜过望。若真的这样,以后我离开书院的时候也就可以来这边生活了。虽说山中荒凉了些,但好在人少,纠纷也少。到时候不行自己种些菜蔬,养些鸡鹅,不比在那市坊间挣扎强上许多。这时候祝英台从远处跑过来,奇怪道:“叶兄,大叔,你们在聊什么?”
“在讨论菊花茶的制法。”我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祝英台也没多想,转头向陶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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