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试图隐瞒,却被一旁刚刚担着两桶水走来的厨子苏安说出了真相。原来是那位新来书院的方正考评官王卓然王大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对梁山伯发难,让他在明天早上之前挑满所有水缸的水。偏偏苏安还打破了一个缸,导致他们需要先将水缸补好才能够继续挑水。苏安脸上满是惭愧,一个劲地自责道:
“都怪我。要是我不把缸打破就好了,都怪我。”
“好了苏安,不是你的错。”梁山伯摆摆手,又去蹲到缸旁边,抓起几块碎片在破洞旁边比划,叹气道,“我们这样挑水,就算把缸补好也来不及了。要是山上有水就好了,我们就不用这样,上山下山,上山下山这样挑水浪费时间。”
我闻言一愣,开口道:“山上确实有泉水啊。”
梁山伯眼睛一亮,祝英台也抬头看我,奇怪道:“难道叶兄你知道?”
我笑了笑。
“你忘记了吗祝兄?后山啊,就在我们上来的后山那里,有一股清流山泉,喝起来要比山下的溪水甜多了呢。”
就是在我们上山途中歇脚的时候,当时祝英台和马文才在下边说话,我去石头上面喝水,才恰好发现的。
我带着一干人来到了后山,他们在见到泉水后,都不由得大喜过望。但高兴过后,祝英台不由得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虽然这里是有泉水了,可是后山的路这么难走,怎么想办法把这泉水引进书院呢?”
“我有办法。”梁山伯微微一笑,示意我们跟他走。叫上了四九银心外加苏安,我们去山下砍了许多大竹子,来来回回地搬运。这工程路途遥远,我们整整忙了一个下午,才算弄来了足够的数量。我隐约猜到了梁山伯打的主意,一问之下,果然与我想的一样。
他要通过管道的方式,将那后山泉水引入书院,从此大家也不必再费力挑水,完全可以利用管道流程,实现自己供水。
我是个现代人,纵然没有系统学习过机械理论知识,在这种情况下也是能给他提供不少建议的,比如在竹筒前面加塞闭口,设阀门,以及一些其它的关键性东西。在我的提醒下,梁山伯茅塞顿开,连连夸赞我聪明。
其实不是我聪明,是他聪明才对吧。一个古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解决难题,梁山伯才是真正值得佩服的人。
但是想法虽好,人手却不足。仅凭我们五个人,想要在一晚上弄完这么多东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四九不由得郁闷起来,觉得照这样下去,即使干上整整一夜不睡觉,明天也是交不了差的。
“哎,要是有人帮忙,那该多好啊。”银心揉着肩膀也跟着抱怨道。
“废话。”四九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你看,现在除了叶公子,还有谁会来帮我们?”他说着摇头叹息,露出无奈神色。我正要安慰他一句,却听得门外忽然响起一个男声道:
“我来帮你们!”
随着那话音落地,一个白袍学子踏着大步走进院门,却正是荀巨伯那家伙。他脸上带了笑容,一见到我便朝我挥手道打招呼:“哟,叶兄,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久不见。”我看到他很高兴,也跟着微笑回礼。在荀巨伯走进院门后,后面又跟来了几个人,却分别是苏安,苏大娘,以及王兰王惠两位姑娘。王兰脸上带着恬静笑容,向我们一一打招呼,王惠则一进门就朝祝英台扑去,抓住她问这段时间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我和马文才欺负。
“行了,小惠。”王兰实在看不过眼,招呼她妹妹道,“走,先去干活去。”荀巨伯也过来揽住我肩膀,我和他之间向来没有什么隔阂,两人亲亲热热地一起去搬竹子。大约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深夜,我们终于将竹筒从后山一直搭回了书院里。大家都累的不行,纷纷告辞回去睡觉,预备明天早上起来应对陈夫子和那王卓然的刁难。我累的腰都要断了,勉强走回到房间处,却意外地发现房内灯光还亮着。
这么晚了,文才兄还没有休息吗?
带着疑问,我推开了房门。马文才果然没睡,正坐在床上半倚着墙壁读书。他身上外裳已脱,头上也解了冠笼,只着白色中衣,腿以下还盖着被子。见我进来,他便放下掌中书本,开口问道:“阿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额,出去帮朋友办了点事情。”我挠挠头,也顾不得与他再多说什么话,随意取下头冠脱了外裳打算睡觉。结果一转头的时候愣了,那条一直被我用来当床榻的长椅竟然不见了踪影!
之前记得它被文才兄踹散架过一次,还弄断过椅子腿,都是我后来借了工具自己一点一点修好的。结果这回可好,马文才甚至没有给它搞破坏,直接整个儿地搬走了!
而我的铺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搬到了床上去。马文才那厮扭头瞅着我,随意地伸手朝床上点点道:“恩?你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过来吧。”
我没有动,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气愤,向他问道:“长椅呢?”
“搬出去了。”马文才一扬头,“我可不能因为你这个家伙任性胡来,就影响到本公子的考评成绩。我看你在外面忙了大半天,也累了吧?反正,长椅我已经叫人搬出去了,以后也不会再拿回来。你要是不来床上睡,那就站着睡吧,或者不睡也行。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在地上睡的话,明天起来着了凉,染上了风寒,估计你那个小书僮就该有事儿干了。”
话里话外把我的退路都给堵死了。这个家伙实在可恶,我瞧他倚在床边上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就觉得憋气,觉得他好像打定了主意认为我肯定会去床上睡一样。虽然说睡一晚也没什么,但他越笃定,我就越不想让他称心如意,索性去一把抱起铺盖,抬脚就往房外走。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马文才在后面问道,也不晓得是不是我听错了,他的声音里竟似乎带着一丝急切。我撇撇嘴,朝他吐吐舌头,自己抱着铺盖往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房间处跑去。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好刚准备休息,见我进来,手里还抱着条被子,梁山伯不由得惊诧道:“叶兄,你这是,这是怎么了?”
“没,只是想借你们房间的长椅一用,不介意吧?”我朝他不好意思地一笑,自己动手将长椅上的小桌取下来,把外裳铺在椅子上面,自己迅速跳了上去。梁山伯见状急了,急急过来问我是不是和马文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要去帮我找那个家伙说清楚。我告诉他没事,梁山伯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东西,后来便又想要我去他的铺位上睡,他来睡长椅,我自是不肯答应,叫他好好休息,不用管我,记得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叫我一声就好。
梁山伯拗不过我,只得和祝英台无奈地对望一眼,两人各自回床榻休息。我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抱着枕头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都睡得十分安稳,也没有做太多乱七八糟的梦。不过许是因为昨夜干活实在累了些,导致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酸痛,胳膊腿都疼得紧。我下意识地伸直胳膊,往旁边舒展了一下,腿也朝旁一蹬,却突然想起自己这是睡在长椅上!心不由得吊了起来。正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扑通一声摔到地上去的时候,我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和脚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便有谁迅速钳制住了我的手和脚,不让我再乱动。
我下意识地挥出拳头反击,另一只手腕也被人握住。没有了手就伸脚,结果腿被对方夹住了,怎么挣也挣不开。我一慌之下,猛地睁开了眼睛,结果发现面前一对厉眸正冷冰冰地瞪着我。
我倒吸了口冷气,低头看身下,入目的是一张双人床榻。再看身前,马文才的两手正交叉钳制着我的两只手臂,两腿用力将我的一条腿夹在中间,另外一条则压在身下,略带了些怒意冲我道:
“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他说完这话,迅速放开了我,自己起身坐起,径自去穿了外裳,梳理头发,也不再理会我。我茫茫然搞不清楚状况,只隐约看到马文才眼角处一块青紫似乎正是出于自己手笔,也没好意思开口问,悻悻地跟着起床穿衣打理。木槿没过多久就过来了,并毫不客气地拆散了我自己梳的发髻,帮我重新梳整。我不由得庆幸她没在刚才的时候过来,要知道虽然马文才是为了制住我防止我打人,但那姿势实在暧昧,要是被她看到我可就说不清了。
一路疑惑地去了主院,正好梁山伯他们那些人勾肩搭背地走过来,一个个脸上喜气洋洋,很明显是引水行动圆满完成。骤一见到我,梁山伯立即摒开旁人,小步跑了过来,把我拉拽到一旁偷偷问道:
“哎,叶兄,你跟文才兄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还想问你呢!”说起这个我就一脑袋雾水,“我昨天不是去你和祝英台房里睡了吗?怎么到头来又回到我自己房间里去了!”
“额,这个……”梁山伯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我连着催了他好几句,他才小心翼翼地四顾一番,确定周围没人了,才凑过来小声对我道:
“那个,叶兄,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以后有什么问题,要跟大家解释开,不要总闹小孩子脾气。昨天晚上你睡着了以后不久,文才兄就过来了,把你带了回去。其实也只是一点小事,叶兄何必那么在意,文才兄也不是故意要打坏你的茶壶的。”
“什么茶壶?你在说什么?”我听得莫名其妙,只注意到一个细节,“你是说,是马文才带我回去的?”
“是啊。”梁山伯道,“你睡下没多久,文才兄就绷着张脸,大步走进来,连外裳都没穿。他跟我们解释了两句,便很快抱着你回去了。”
正文 36 同床(二)
抱……抱着我回去?
我被这词雷得风中凌乱,赶紧又向梁山伯确认,并打算回去找马文才算账。梁山伯见我神色不对,支吾了一下,又说他可能看错了,好像是背着回去的,
==喂,这种事情也能用“好像”吗?你是不是根本就是在拿话敷衍我!
“是背的,是背着回去的!”梁山伯慌忙拦住我,使劲解释道,“叶兄你别生气,是我看错了,其实我只是想说,文才兄对你还不错的,叶兄你不要总是跟他吵架了。大家毕竟还是住在一起的,为什么不能好好相处呢?就像我和英台这样。”
你和祝英台是特例好吧?你是个老实人,祝英台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气,倒也算知晓人意,相处起来不算难,况且祝英台又喜欢你,怎么会跟你为难?倒是马文才那个家伙整日里阴阳怪气,动不动耍性子气人,要我怎么跟他好好相处?
“哎呀,叶兄!”梁山伯叹了口气,重重拍拍我的肩膀,看起来似乎还想劝我,后来还是住了口,转而道,“对了叶兄,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这几日下山,过得怎么样?”
“恩?祝英台没有告诉你吗?我们都是一起下山的。”我略有些诧异。梁山伯摇摇头,笑道:“英台是英台,你是你。英台性子娇气,有时候爱闹小脾气,文才兄又桀骜不驯,眼高于顶,你夹在他们中间,这几日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想不到梁山伯倒也对祝英台的性格有些了解。不过这几日,过得倒还真谈不上辛苦,只是马文才身上发生的事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如果不是因为他又开始拿同床这件事情针对我,我本来是想要同他好好相处的,说起来今天早上好像也在睡觉的时候无意间打了他一拳,估计那个家伙现在肯定又在生我的气了。
随便给梁山伯讲了一点关于丢包袱和茶贩大叔的事情,谈起那满园桃花的时候,梁山伯说祝英台有把桃花枝给他拿过来,并且说桃花很好看,如果能在书院里面也种上一些就好了。我记得桃花应该属于蔷薇科的植物,插枝的话,也能活的。梁山伯听了以后很高兴的样子,表示他待会就回去找祝英台,问问他的想法,看起来好像还真想去后山种桃花。这个人在学业和杂役之余,竟然还会有这样的闲适之心,倒也真值得羡慕。
“叶兄,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帮我们找到那股山泉。”梁山伯又提起了泉水的事,看来他的麻烦已经解决了。“我已经跟山长说了,这次的功劳,也算你一份。对了,我听文才兄好像一直都叫你阿棠,感觉听起来很亲近。如果叶兄不介意的话,山伯以后可不可以也这样来称呼你?”
“好啊。那我以后也叫你山伯好了。”我对梁山伯向来是不设防的,爽快地答应了。其实现代人互相称呼本来就是直接叫名字的嘛,哪像古代这么多规矩?反正我的话,你们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啦。
去饭舍吃了饭,便是今日的早课,照例由陈夫子授课。说起来,从昨晚到今天,一直都没见到王徽之,今天讲堂上也没有看到他呢。我趁着陈夫子讲课讲得口渴,出去喝水的当儿,悄悄回头问后面的荀巨伯道:“哎,巨伯巨伯,话说徽之兄怎么没来?他不教书法课了吗?”
“来什么来,他早就走了。”荀巨伯说道,并也朝着屋外瞥了一眼,微微探头过来,用书本挡着脸,故意用感伤的声音道,“就在叶华棠学子下山的几个时辰后,只见王徽之王先生神色凄然地走出房间,背剪双手,望着天空悠然叹道:‘佳人已去,小生纵然滞留此地,又有何义?’在说完此话之后,徽之兄便挥一挥长袖,大步离开了书院。”
“佳,佳人是谁?”我即早上之后再一次被雷得风中凌乱,荀巨伯笑得一脸促狭,说道:“这佳人,指的当然是叶兄你了!”
“胡说,我长得一点也不好看!”说祝英台是佳人还差不多,怎么又扯到了我身上?我觉得我这人长得很凶悍的,
“不会啊,谁说阿棠难看的?”说话的是梁山伯,因为今天祝英台没来,他便和荀巨伯坐在了一起,此刻听到我们的对话,便也跟着插了一句,“那个,我们的叶公子乃是翩翩公子,俊逸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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