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瑾这么多年都没有公开流苏的身份,就是不想打破这种平静。他也不怕萧绝会用什么招数来对付他。
他只担心,他们两人之间的争夺,又一次把流苏推向风口浪尖,承受四面八方而来的羞辱和谩骂。
这是南瑾所不愿意见到的情景。
萧绝眼光一沉,南瑾继续道:“凡事有因有果,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乃自然定律,王爷也该想想自己的过失。这件事情,我没有资格和你解释什么,苏苏才是最有资格和你说清这件事的人。”
“刚刚王爷有句话,风南瑾送还给你,除非苏苏亲自和我说,她不要风家,不要我,否则,她是我唯一认定的妻子,谁也夺不走,包括你萧绝!”南瑾黯淡的眼光倏然坚定,苍白的男子身上散发出一股不可侵犯和亵渎的坚决!
萧绝握剑的手微微一紧,有股要将眼前男子砍成两段的恨意……
他竟然敢……
怎能如此理直气壮?
流苏本身就是他的妻子,他有什么资格和他争?
南瑾脚步微微后退两步,眉梢染雪,那一身刺眼的猩红衬得男子眉宇间那抹朱砂凄绝,孤绝,瑰丽欲滴,相映成绝,平添清贵。
他缓缓转身,刚走几步又停下来,夜色下的男子闭着眼睛,修长优雅的睫毛在透明如水的脸色上覆出一层忧郁的剪影。
“萧绝,如果你还爱着她,请你……不要伤害她!”南瑾心中倏然涌上一股酸涩和心疼。
把流苏推上风口浪尖,非他所愿!
南瑾脚步缓缓地迈开,他走得特别的慢,每一步似乎用尽他全部的力气。
飘逸白衣在晚风中晃动摇曳,白得极致的颜色,反射出墨色的凌厉和坚韧,缓缓地消失在夜色中。
墓地,一片狼藉!
四处都是被他们内力所震倒的树木,断枝遍地,绿叶枯叶在狂风中飞舞。
地上那摊血迹还是如此的明显,猩红妖娆,仿若在嘲讽着什么,萧绝的眼光陷入嫉妒悲愤的挣扎中。
“萧绝,如果你还爱着她,请你……不要伤害她!”
南瑾的话在他耳边不停地回荡,萧绝心头一阵又一阵的,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破,一股比绝望还要浓烈的东西从五脏六腑全部溢出,把他添得满满的……
整个人被这股从身体深处涌出来的悲哀淹没……
他被抛入冰冷的深渊,黑暗,深沉,见不到一丝曙光。
暗色把这位顶天立地的男子,深深地包围,在他身上,看不到何为希望。
锥子狠狠地扎入心脏,戳得千疮百孔……
萧绝倏然跪下,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血雾飞溅,如失去伴侣的野兽在悲吼……
“啊……”
凄厉、尖锐,饱含着压抑的痛苦的绝望……
他不甘心,也不服气!
凭什么,风南瑾能说那样的话,凭什么?
流苏本身就是他的,是他的!
“萧绝,你笑了耶!”郊外,伊人笑意盈盈,如发现什么大事一般,秀丽的脸上布满惊喜的喜悦,好似从未见过他笑一般。
“王爷,我曾经,喜欢过你!”犹记得初闻这句话,他百味交织。
“你本来就该恨我,忘了吗?是我害死你最心爱的女人。你是王爷,我是民女,本就是两条不同的路,如果不是柳雪瑶,我们本就不会有交集。你还是继续恨我,我继续过我的日子,大家都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各自过各自的人生,这样对我们都好!”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我想要一份独一无二,干干净净,唯一的爱情,你给得起吗?”他给得起,这五年,每次他想起流苏这句话,就会疼得鲜血淋漓,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马上回答,他给得起!
他真的给得起!
直到失去,领悟得太晚,造成无可弥补的遗憾。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流苏能活着他能触摸的距离,他一定会狠狠地抱住她,大声地告诉她。
你要的,我给得起!
这句话虽然晚了,可否还有挽回的机会?
他想要好好地抱住她,用他的余生呵护她,弥补他曾经对她的伤害。
流苏,我真的……给得起!
可惜,她已经听不到了!
“萧绝,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不够坦诚,做了这个决定后,我们都不要后悔。人生不能同时踏进两条河流,注定要分道扬镳的,始终留不住。今天过后,将来我不会后悔,你也不要后悔,人生不是游戏,不能重来,我也不会给你重来的机会!”
每次想起这句话,萧绝就难受得窒息,他想不到流苏会那么决绝,以生命来抗议他的残酷。
一转身,便是一辈子跨不过去的横沟。
阴阳永隔!
“终有一天,你尝到,什么叫痛不欲生!”在看着她倒在血泊中,身体慢慢变冷,他以为,他真的尝到什么叫痛不欲生。
那是一种,连死都无法解脱的痛苦。
五年了……
不短的日子啊!
虽然已经事隔五年,他依然清晰地记住他和流苏之间微笑的细节,哪怕是她的一颦一笑。
他和流苏之间的回忆本就不多,流苏对着他笑的次数也不多,每次想起,无不惋惜,总想着这辈子就靠着这些少得可怜的记忆活下去。
有时候活着,也是一种赎罪!
如今却有人告诉他,当年的一切,是一个骗局!
她心爱的女人和别人联手布置的一个骗局,把他蒙在鼓里,看着他过了五年生不如死,行尸走肉的生活。
他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他是有错,可流苏呢,就一点错也没有么?
小白……
萧绝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下!
小白……那孩子,她和南瑾的孩子……
萧绝的指头狠狠地刺入地下,眼光阴鸷地盯着墓碑……
方流苏……
当年他亲眼看着她喝下那碗药……血流了一地,明知道是毒药,却狠心地喝下,不要他们的孩子……
而她却为风南瑾生了一个女儿!
他精密的脑海里倏然浮现出风南瑾和流苏成亲的日子,在流苏离开一个多月,他们就拜堂成亲了!
如此迫不及待!
如此……狠狠地羞辱了他!
这股恨意,越来越深,越来越狠,如烈火焚烧着他的心脏!
好一个风苏苏!
好一个方流苏!
手,深深地刺入地底……
林俊担心地看着萧绝,不敢出声打扰,又怕他过于悲愤,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太多的愤怒,太多的压抑的痛苦,急火攻心,让萧绝又狠狠地吐了一口鲜血,身体微微软倒,林俊大惊,赶紧扶起他,担心地劝道,“王爷,身体要紧!”
……
沉默,是墓地唯一的声音。
半晌,萧绝才缓过一口气来,阴鸷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墓碑,“去准备,本王要去凤城!”
林俊大惊,“王爷,你身受重伤……”
“去准备!”萧绝怒喝!
林俊立刻应道,扶着萧绝缓缓地离开墓地!
丛林中缓慢地走出一道雪色的人影,他的脸色苍白而沉重,呈现出一片病态的孱弱。单薄的身体在夜色中,如要被吹飞似的。
南瑾伤势太重,他根本就无法独自一人回小楼,只能闪入一旁的丛林,调整内息。
所幸他内力深厚,即便受了重伤,也能自行调息,逐渐控制住伤势不再恶化。
他的眼光看着主仆两远去的身影,微微凝眉……
眸光深邃而沉重。
苏苏,对不起!
这次我保护不了你!
第232章
第232章(4163字)
阳光很灿烂,阳光照射中的小楼,如一颗雅致的明珠镶嵌在翠绿的竹林里,别外幽静。
风过竹林,竹的清香随之飘散,缓缓地流溢出一股宁静安详的味道。
南瑾睡得很沉!
昨晚他回小楼已是寅时,重伤在身,这一场打斗耗尽他所有的力气,沉沉地睡到中午。韩叔清晨的时候叫过他,见一旁换下的血衣大吃一惊。
南瑾微微清醒了片刻,让他别声张,免得吓到小白。
再次睡去,就睡到中午。
小白起床,没看见爹爹,非常奇怪,通常南瑾都比他早起,韩叔骗她说,南瑾昨天熬夜处理公务,才会睡到中午。
小白虽然疑惑,也乖巧得没有去打扰南瑾。
中午才刚过不久,小楼便来了位大人物!
萧越!
韩叔心里打鼓,昨天公子身受重伤回来,今天萧越便登门造访,是巧合,还是刻意?
他不敢怠慢,立刻把他请到凉亭。
他便回身,去喊南瑾起身。
萧越今天就带了一名侍卫,便服出访,一身的贵气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尊贵中自有一股威仪的厚重。
“这儿真是好地方,清静自然,旷心怡神啊!”萧越双眸环视小楼片刻,微微笑道,即便是来过几次,也被能迅速融入到这片清静中,所有的凡尘俗事皆已远离。
这对他而言,是难得机会。
偷得浮生半日闲!
小白从竹林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秀丽笔直的竹子。南瑾还没醒,她也觉得无趣,便去竹林砍一根竹子,打算等会儿让爹爹教她做萧。
每次看见爹爹吹箫,小白总是羡慕得不得了!
她也想有爹爹这么厉害!
小丫头从小就是以南瑾为目标,最大的志愿,就是和爹爹一样厉害!
萧越惊疑不定……
这孩子?
小白也看见萧越,本来还有些微笑的小白眨眼的功夫面无表情。
“你是谁?”小白的声音稚嫩而沉静,这是一种天生的素养,不知不觉中,有股大气和霸气缓缓流露。
“小白,不许无礼!”南瑾坐着轮椅从房间出来。
华贵的轮椅上,南瑾微微靠着,如玉的脸色在灿烂的阳光下略显苍白,白天比黑夜更明显,如一层透明的膜,一触便破。
白衣胜雪,眉目如画,朱砂凄绝。
他在所有人的眼里,一直是单薄而强大,那股凌厉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凡是认识风南瑾的人都知道,这个男人骨子里,比任何人都要坚硬,内心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然而,今天的他,却露出一副病态的孱弱!
如初秋的白荷!
即将枯萎!
小白丢开手中的竹子,匆匆跑过去,“爹,你怎么了?”
南瑾沉静一笑,苍白的唇浮起一朵慈爱的笑靥,揉揉小白的头,“爹没事!”
萧越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深凝眉心,“南瑾,你病了?”
第一次见到如此孱弱的南瑾,如留恋世间,不肯离去的将死之人,气若游丝。
韩叔把他推进凉亭,南瑾略微颔首,开门见山问道:“有些不舒服,皇上突然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萧越重新坐下,脸色极为沉重,眼光掠过一抹阴鸷和恨意,却迅速地消失,恢复平常威严尊贵的皇帝形象,“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商量!”
南瑾心思何等缜密,看萧越脸色便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事情,心底冷笑,连神色也微冷一分,只是他苍白的脸,掩藏这股深沉的嘲讽。
“韩叔,沏茶!”
“是,公子!”
“小白,过来!”南瑾喊道,小白刚想要捡起竹子回房,见爹爹喊她,便走了过去。
“这就是你女儿?”萧越露出慈爱的笑容,深深打量着他们父女两,轻笑出声,“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萧越一直对风家堡的动静极为关注,又怎么会不知道南瑾已有一女,只不过初次见到,有些哭笑不得,他也真本事,怎么生出一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儿来。
不仅外貌像,瞧这面无表情的脸,性子也是极像!
“风苏晚,小名叫小白!小白,见过皇上!”南瑾淡淡地介绍。
小白可爱地反问,“爹爹,要跪着的么?”
戏台上都是这么唱的,而且……戏台上演皇帝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白心里偷偷地腹诽一句。
南瑾一怔,萧越哈哈大笑,“没那么多虚礼,免了免了,南瑾,你女儿真可爱!”
小白垂下眸子,她不喜欢这位皇帝身上的气息,很阴险,“爹爹,我回房了!”
南瑾颔首,小白有礼貌地朝萧越一拜,出了凉亭,捡起她的小竹子,便回房去。
“转眼几年了,过得真快,现在你也有了乖巧的女儿,若是南瑾你能站起来,那人生就无憾了!”萧越感慨着,口气非常诚挚,似是真心为孩子惋惜的父亲,有种淡淡的遗憾。
南瑾心里冷笑,恐怕他是巴不得他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吧?这口气,听着真叫人感动,可惜了,戏演得虽然够火候,非常逼真,可听戏的人,并不入心。
南瑾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怨怼来,宁静地坐在轮椅上,静谧如水,眼睑半垂。
萧绝已经知道他能行走,瞒着萧越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南瑾并无意隐瞒,然而,身受重伤,坐着都有些勉强,更别说站着。
“托皇上的洪福,南瑾的腿,已经有了知觉!”南瑾语气平静地道,脸色清宁,如同说着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
却给萧越震撼的感觉!
他的腿好了?
萧越似乎是呆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南瑾唇角掠过淡淡的笑,也深深地看进他的眼睛,墨玉般的眸子深邃而透彻,似要看透人心似的。
“真的么?太好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上次进宫不是还坐着轮椅么,你骗了朕?”萧越眯着眼睛,故作深沉地道。
这里头的意思,可多了!
这副生气的模样,似真似假,究竟是真是假,自得好好琢磨,这欺君之罪,倒是如假包换。
南瑾道:“腿有知觉很久了,不过不宜长久走路,南瑾不良于行二十几年,终于有机会好好欣赏圣天美景,自然贪恋,导致腿疾复发。皇上若是怪罪,南瑾领罚便是!”
南瑾随口圆谎,态度诚恳,堵上萧越的嘴!
萧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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