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轻茗一口,淡淡地说道:“上香祈愿心诚则灵,我没什么心愿,自然心不诚,不去也罢!”
“我也没什么心愿,流苏,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绕回去拿云缎,该走了。”二楼上,所有人的眼光都汇聚在这边,看着流苏,有鄙夷,有嘲笑,有不屑……如锋利的刀,纷纷射向她们。如玉不禁有点佩服流苏,紫灵和敏儿都紧张得冷汗淋淋,而她,却风云不惊,冷清淡然。好似事不关己,一副视若无睹的冷淡模样。
若是她,早就羞愧得难以自拔,再不敢出门半步,林云儿真是狠毒。
流苏浅浅一笑,“好!”
两人相携而去,流苏目不斜视,面色宁静安详,不顾旁人窃窃私语。朴素简单的长裙摇曳,增添一抹素雅的风流韵味,令人感觉冰清玉洁,不敢亵渎。
林云儿见她们下楼,笑容一变,拧着手绢,阴阴地勾起恶意的冷笑,玉手招来身边的春桃,“都办好了么?”
春桃奸笑,“奴婢都办好了,保准让她狼狈不堪!”
主仆两相视一笑,让人毛骨悚然。
“小姐,我们回府吧?布匹不要了!”八宝楼外,越来越多的人聚在起来,对流苏指指点点,气势恐怖得让敏儿害怕。
流苏宁静地看着人群,指尖微微颤抖,一道道恶意鄙视的眼光如寒芒直射。
“原来就是她,萧王妃啊……哈哈,淫娃荡妇,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瞧她,又没什么姿色,还能玩弄男人,一定是床上功夫特别好……”带着淫味的声音让敏儿气得差点上去和他拼命。
“瞧她还故作清高,真恶心,我呸!都声名狼藉,装个屁啊,再装更显得恶心!”一男子朝流苏吐了口水。
紫灵和敏儿赶紧把她护在中间。
“你们让开,想干什么?”敏儿母鸡护小鸡般保护流苏,摆好随时拼命的架势,手脚却略有颤抖。
好多人啊!越来越多的人都聚过来,在她们面前堵着,骂着,小孩,老人,少女,少妇,青年……好似流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恨不得把她焚烧致死。
“嫣儿,看看,这就是方流苏,你看清楚了,以后别学她,听见没有?”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纯真的眼神让流苏感到心里一阵冰凉。
连指尖,都如凝结一层冰霜。
“方流苏,你真是丢尽我们女人的脸,呸!”
“淫娃!”
“荡妇!”
“贱人!”
……
指责和谩骂越来越难听,越来越丑陋……楼上的林云儿端着茶,唇边皆是阴冷的笑容。
方流苏,现在你知道了么?在京城,根本就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还霸着王妃的位置不放做什么?
若是她面对这样指责和谩骂,大概会羞愤得自杀吧!
可见,原来的萧绝是多么的恨她,能狠心让她面临这样的难堪和耻辱。
流苏面对这么多人的谩骂和指责,脸色宁静,眉宇疏离冷淡,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得人心酸怜惜,可,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萧绝,把她陷于什么的境地啊,她至今才知道。
倏然一个鸡蛋飞向流苏,紫灵和敏儿当时扑上去护着,鸡蛋打在紫灵的后脑,破了,疼得她哀叫一声。
“紫灵,没事吧?”流苏想不到他们会用暴力,脸色略一变。
“流苏,那有条巷子,快跑吧!我看他们越来越激动,会伤到你的!你先跑,我们会拦着他们,会尽快通知王府侍卫的。”情况太过危急,如玉不等流苏答应,赶紧把她推走。
敏儿紫灵她们上前,拦住那些愤怒的城民们。
“快跑啊!”如玉大喊。
流苏略微犹豫,向巷子跑去……
巷子很小,流苏一心向前跑,咬着牙,忍着鼻尖的酸涩,原来,她是过街老鼠,比她预料中的还要狼狈。
萧绝……你,真行!
四把钢刀倏然森冷地伸到流苏面前,她刚跑出巷子就被四名黑衣人团团围住,顿时倒吸一口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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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初遇
流苏脸色如霜,嫩白的僵硬伸直,额上凝聚出几滴冷汗,第一次,觉得离死亡如此的近。
四名黑衣人蒙面劲装,眼光冰冷,毫无温度,黑眸如空旷的黑洞,空洞得可怕,流苏好似看见死神拿着镰刀,向她砍来。
“为什么要杀我?”她拼命地让自己声带不要颤抖。
“去问阎王!”无温的话吐出,带着杀气的白光挥向她的脖颈,流苏下意识闭上眼睛。
要死了么?
这一刻竟然如此的平静,心中如宁静的湖水,无波无浪,安详宁和。
萧绝的脸闪过脑海之际,流苏唇边飘上清逸的笑,就这样死去,他也不会为她悲伤的吧,毕竟他都恨她至如此程度。
兵刃划破空气,一把飞镖打中黑衣人的手腕,哐啷一声,长剑落地,哀嚎响起,流苏倏尔睁开眼睛。
只见一位长相憨厚老实的中年人冰冷地站在那里,他身材略粗壮,眼神内敛,那种憨厚的脸给人一种安全感。
“你是何人,敢管冰月宫之事?”黑衣人冷喝。
憨厚的中年人寒芒掠过,道:“你们是冰月宫的人?就凭这句话,你们就该死。”
长剑一挥而上,尖锐的剑气扫向四位黑衣人,冷喝,“快走!”
流苏一听,略一犹豫,往前面跑去。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流苏怕黑衣人追上来,尽挑偏僻的小路跑去,一盏茶的时间后,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映入她眼前的是一片清幽的竹林,淡淡的桃花香气从竹林中溢出,流苏不禁停下脚步。
翠竹碧绿,清风飘香,沁凉的空气减缓她心中的紧张,被追杀的恐惧,被这宁静的环境抚平。
青石小径,鹅卵之石,处处透出一种风雅来。
倏然,一首清扬的箫声响起,在此宁静雅致的环境中,此曲如仙乐,动人心弦。
箫声悠扬冷清,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宁静,还有孤独,悲伤,沧桑。
流苏静静地听着,心随着箫声而哀寂,这种遗世的味道在空气中渲染所有,好似能传染般。
她心中一动,随着箫声,沿着青石小径,慢慢地往竹林深处而去。
越来越浓的桃花香,馨香扑鼻,流苏心跳快了两拍,这首箫声引导着她的脚步,引导着她,一直往前走。
穿过竹林,是一座清雅的小楼,两层高,小巧玲珑,格局透着遗世的孤傲。流苏赞叹,若不是穿过竹林,她还不知道别有洞天。
流苏终于看见吹箫人了,三四颗桃花树,开得绚烂夺目,落英缤纷,花雨随风而起,在半空滚动,宛若一条流光溢彩的粉色绸缎,飘逸,灵秀……。
桃花树下,金色华贵的轮椅上坐着一位男子,漫天花雨落在他的青丝,雪衣上,显得落寞,苍凉。二十岁上下,白玉般的脸清冷如雪,墨玉般的眸子光华内敛,最惹人注目的是,男子眉宇间那一点红艳的朱砂。
娇似火,艳欲滴,宛若一道灵秀的风韵在朱砂中流溢,孤傲,清冷,凄绝。
一点朱砂,衬得沉静如水,落寞满衫的男子清贵绝尘,孤独凄艳。
一曲箫声,无双倾国,世间难寻,尽显其惊才绝艳。
流苏赞美,赞叹造物者的奇妙,世间竟然有此出色男子。
不良于行,冠绝天下!
太过于入迷,让流苏忘却了危机,一道冰冷的刀刃划破空气之际,箫声顿停,轮椅上的男子眸光一抬,凌厉逼人,清贵绝尘,手上的金线如小蛇般,疾飞向流苏身后,只听得一声惨叫。
金线穿透黑衣人举剑的手腕,挑断他的手筋。
流苏惊得连连后退,白衣清贵的男子面如寒霜,音色清冷,“敢在我的地方见血,不知死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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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知音
黑衣人惨叫,软倒在地,捂着手腕,眼光愤恨扭曲,流苏微微退了一步,拉开一段安全距离。
白衣公子手心玩着卷着一圈金线,眼光如雪,瞥向流苏,疏离而有礼地问道:“姑娘如何进入此地?”
流苏不明他所问何意,诚实地回答:“穿过竹林就进来了。”
白衣公子眉心微微一拢,审判式的眼光在流苏身上凝聚,非常犀利,似要看穿她的灵魂。
却看到一双澄澈的眼光,心中的疑惑顿消,有此纯净眼波之人,应不会撒谎。
“公子!”刚刚救了流苏的中年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跪地请罪,“公子请恕罪!”
白衣公子声音温润如风,淡淡道:“韩叔,清理!”
韩叔神色一凛,抬头看看流苏,憨厚的脸浮现一丝为难,少女神色宁静,清澈的眼波看得出她心底善良。难道连她也要……
流苏感觉不对劲了,淡淡而无情两字,清理,已是一种格杀令,心头顿紧。
“姑娘为何至此?”白衣公子疏离地问流苏。
“是,公子!”多年的默契,韩叔也明白他的意思,并无意要流苏的命,心中松了一口气,不顾黑衣人的哀嚎,把他拖出竹林。
流苏心头略定,也无意去探他隐私,对刚刚一幕,也聪明地闭口不谈,清雅一笑,走近白衣公子,文静地道:“受箫声所引,公子箫声,乃当世无双,闻者余音绕梁不绝。”
“你懂箫?”
流苏摇头,“管乐略有涉及,萧并不精通,然,大凡音乐各自相通,是人在表达感情的不同方式,如琴音,笛声,箫声,二胡,虽不懂,却能领略公子箫声中的孤寂。”
白衣公子眉间的朱砂越发凄绝如火,唇角略勾,溢出一丝遗世的嘲讽,看向流苏,音色沉静,“在你看来,我像是孤寂之人?”
白衣公子脸色沉静如水,落英缤纷,轻如柳絮般落在如稠般的墨发上,凄艳中添了少许孤单,和冰冷,如花锦绣,朱砂红艳,却掩不住满身落寞。
流苏心中微微一酸,明明如此落寞,却孤傲坚强得让人心疼,好似什么都压不弯他的背脊。
“高处不胜寒,公子给我的感觉,便是如此!”
白衣公子微微一怔,一阵花雨随风而起,在花雨中央的白衣公子沉静如水,眼睑半垂,安静如一座永恒的玉雕,白衣胜雪,公子如玉,竟赛过世间万千颜色,美得如一幅毫无修饰的天然水墨画。
第一次,流苏明白,什么叫,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明白,也许,从今天开始,她会喜欢桃花!
“好酒易寻,知音难觅,姑娘有一双很透彻的眼睛。”白衣公子微微一笑,繁华落尽,所有的美景,尽显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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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寂寞桃花
流苏心中莫名一痛,露出真心的笑容,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此般轻松笑过了。
“没有知音的箫声,很寂寞!”流苏笑看漫天桃花,“我觉得桃花更像公子的知音,有你的吹奏,它的伴舞。”
“桃花……”白衣公子伸出一手,粉色的花瓣落在洁白的手心,十分美,且和谐,流苏从未看过如此好看的手,手指修长洁白,骨骼纤细,灵秀逼人,比大家闺秀的手还要漂亮。但是,他的手,坚韧且有力,如握着横扫千军的力量,隐约的霸气从手心漫溢,给人一种深沉的压迫。
“你觉得桃花美吗?”白衣公子问道。
流苏一怔,美吗?她其实不太喜欢桃花,一直觉得桃花过于妖艳,过于招摇。能和桃花联系在一起的词,似乎都带着一种暧昧的贬义。她喜欢梨花的娇柔,喜欢菊花的清雅,喜欢梅花的孤静,唯独不喜桃花。
白衣公子似能看透她的心思般,手心一动,粉色的花瓣散在清风中,“其实,桃花,是最寂寞的花。”
人们都说桃花是最喜热闹的花,殊不知,喜欢热闹,却因为寂寞,因为寂寞,所以喜欢热闹。
而热闹,更衬得它的寂寞。
漫天粉红飞雪飘落,满树凄凉怒放,谁人欣赏,谁人欢乐,又是谁人在凄绝地吟唱。
流苏心中一窒,突然感觉白衣胜雪的公子身边溢出孤寂的气流,浓郁得令人哀伤。
“今日所见,我希望姑娘当作南柯一梦!”白衣公子温润如风的声音暗含着冰冷的警告。
流苏点点头,她不是多嘴之人,“公子请放心,不会有一字泄露出去!”
此时,韩叔回来,一身干净,“公子,清理干净了!”
白衣公子只是淡淡地点头,韩叔见状,对流苏道:“姑娘,请离开吧!”
流苏抿唇,如此秀丽的环境,清雅灵气,却有一种难言的孤傲和冰冷,恐怕,再难找到此等特别的住所了吧。
白衣公子半遮眼睑,把玩中手心的金线,并未有挽留的意思,流苏只得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公子沉静如水,头并未抬起,淡然道:“萍水相逢,莫问名姓,南柯一梦,凡尘过隙,全忘了吧!”
流苏闻言,微微叹息,也不执意相询,转身洒脱离开!
待她离开,韩叔方道:“公子,刚刚那批黑衣人要杀那位姑娘,竟冒充冰月宫的人!”
“都清理了么?”
“是!”
“这些年冒充冰月宫的人不在少数,多半是招摇撞骗!韩叔,竹林的机关毁了么?为何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能轻易进入小楼?”白衣公子淡淡问道。
“老奴检查过了,并未变动,这位姑娘能进来,实在费解,公子,她会不会……”
白衣公子举手,淡淡道:“这事无需再提了,事情办得如何?”
“办妥了!”
白衣公子点头,推动轮椅,缓缓地进了小楼,韩叔紧随其后。
第六十一章 担忧
流苏沿着小道慢慢地走着,净挑着人烟罕见的街道走着,以她在城中的臭名,出现在百姓前面,只会自取其辱。
那位清贵绝尘的白衣公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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