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信送回自己房里,梁泊雨满心忧虑地又去了秋庭。
夏天把下人送来的饭菜用盘子盖了起来在等梁泊雨。
「怎么了?」见梁泊雨眉头紧锁,夏天问了一句。
「不是让你先吃吗?」
夏天把盘子一一打开,「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梁泊雨坐下来,想着刚才说了没有其它事瞒着他,那信的事就别说了。赶紧笑了笑,端起碗来,「我就快饿死了。」
两人吃着饭,梁泊雨跟夏天说了今天在军营的事。然后说明天他不用再过去,但是不能让谢贵知道,所以他要到外面去转转,让夏天陪他一起出去。
夏天把嘴里的饭咽干净,「我现在不能跟你一起出去吧?」
「为什么?」
「谢贵再来找我怎么办?」
「靠!不会吧?他还找上瘾了,他想干啥?」
「我是说万一。」
「万一?万一就万一呗,理他做什么?」
「你傻了吧?!」夏天放下碗筷,瞪眼看着梁泊雨,「夏文敬是梁峥的软禁的人犯,怎么可能会离开这里呢?」
「就说我把你带走了呗。」
「什么你就把我带走了?理由呢?」
「理由?这个还需要理由吗?」
「当然,现在都指挥使司里,名义上谢贵才是老大吧。我要是跟你走得太近,他一定会怀疑的。」
「唉──」梁泊雨本来已经很郁闷了,一听这话更吃不下去了,「难怪燕王要造反了,被人当眼中钉盯着真是烦!」
「你不用急,照现在这情形看,要不了多久燕王就会收拾他了。」
「也是。」梁泊雨继续吃饭,「那你明天不跟我出去了。」
「嗯……你打算要去哪呢?」
「不知道啊,看看再说吧。」
「嗯……」夏天拿起筷子在嘴里咬了一会儿,「你还会去江浸月吗?」
「不一定,怎么了?」
夏天夹了口菜放进嘴里,然后连塞了好多饭,闷不吭声地嚼着。
梁泊雨看看他突然开始大笑,「哈哈哈哈!你是怕我去找卞青吧?」
夏天张不开嘴,狠狠白了梁泊雨一眼。
梁泊雨在他被撑得圆滚滚的腮帮子上掐了一把,「我不去那儿,去了我也不找卞青。」
夏天打开梁泊雨的手,终于把饭嚼完了,他喝了两口水,「你去吧,去找他也没事。别弄得好像我限制你去哪儿似的。」
梁泊雨忍着乐,「上次出去找到祝云锦的时候不是说北平有私下兑换大明宝钞和金银的黑市吗?前几天我发现梁峥好像有经营这样的地方,我明天得让余信带我去看看。看完我就回来,不去别处。不信等我们回来,你问余信。」
「他只听你的吧?问他有什么用。」
梁泊雨又开始笑,「你还不承认,你就是怕我去找卞青。」
「我吃完了,你自己慢慢吃吧!」 夏天红了脸,把碗用力往桌上一放,站起来转身进了内室。
「喂!子矜,子矜!夏天!再陪我坐会儿啊!」
第三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仔细看了一下最近两章的留言,似乎问题比较集中,我在这里啰嗦几句。
很多亲都觉得夏天「聪明」的时间太短,或者觉得他太容易相信梁泊雨了。我是这样想的,很多时候生活中,知道某些事情并不像表面那样,但是不见得事事都要点破。夏天也是这样,他本来没想说透这件事,两人对弈,往往装傻的一方比较有优势。他之所以说出来,一个是知道了梁泊雨让人杀了刘卫却没告诉他,真的很生气,另外也恰恰是想提醒梁泊雨: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本意是想能跟梁泊雨更好的相处才说那些话的。
还有关于梁泊雨对夏天的各种隐瞒。这个我归结于他的生活和成长环境都比较复杂,他不是个会随便相信别人和轻易对人坦诚相向的人。我不想把他写成个黑帮分子,那不符合国情。可毕竟走私又坐牢,这注定他的性格里会有些阴暗的部分。
至于两个人以后会怎样相互影响,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他们慢慢改变,我不能说得更多。
也许是因为人性复杂,我没能表达得很好,也可能是很多事情我还没有写到那一步,大家没有办法看得很清楚。但我会尽量以自己的方式,写出自己心中的故事。
另外,最近几章的字数比较少,因为现在在考驾照,白天练车,晚上回来才能动笔。想保持日更,睡眠实在是有点不能保障,请大家见谅。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元旦前后应该可以解决驾照的问题,到时候无明会全力以赴码字更文的~
第二天早晨,梁泊雨从夏天的床上醒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动人的睡脸:睫毛浓密,嘴唇微张……虽然昨天晚上他俩啥也没干,扯了几句闲嗑就睡了,可有这么个养眼的好物摆在枕边,一大清早还是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
昨晚梁泊雨本来是想回自己房里睡,可是吃完饭见夏天不高兴,就死皮赖脸地留下了。本以为夏天还在为怕自己会去找卞青吃干醋,梁泊雨唠叨了老半天,夏天却一转身把自己的枪拿出来交给了他,还再三嘱咐明天到了私兑金银的地方要千万小心,说那样地方都鱼龙混杂,让梁泊雨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定先跑,不到最后关头不可以用枪。原来他是在担心梁泊雨的安危,于是梁泊雨一整夜都是紧紧搂着他睡的。
虽然胳膊很麻,可梁泊雨没有立即把手抽出来。而是先盯着眼前的睡脸欣赏了一会儿,然后他微笑着用空闲的手捏住了夏天的鼻子。
很快,夏天皱起了眉头,随后睁开眼睛,一巴掌拍到了梁泊雨的脸上,「要死啦你?!扒开眼睛就使坏!」
梁泊雨做懊悔不已状抱住脑袋,「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你这么个没情调的暴力警察。」
「你那叫情调吗?你那叫谋杀。」
「靠!不用安这么大个罪名吧?」
夏天坐起来抻了个懒腰,回头在梁泊雨圆鼓鼓的后脑勺上亲了一下,「这才叫情调。」
梁泊雨一愣,从尾巴根到颈椎骨都酥了,伸手想抓住夏天,没想到他早有准备,身体一偏,鱼一样溜到地上,一只脚跳走了。
吃早饭的时候,梁泊雨发现夏天只用了一支木拐就走到了桌旁。
「诶?你的脚敢着地了?」
「嗯,不直接碰脚腕已经不疼了。」
「好得挺快啊。」
「那是,年轻力壮嘛。」夏天一脸的得意。
「肉多就是营养足,恢复得快啊。」
「肉多?谁肉多?」
「你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肉多了?」
「你这个肉看是看不见地,得靠摸。」
「滚蛋!」
「是真的,猪,你的肉都往骨头里长了。」
「那是螃蟹吧?!」
……
余信正好端着菜走到门口,搞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最后两人的打情骂俏结束在梁泊雨挨了一拐的夸张惨叫声中。
看见余信进来,梁泊雨换上严肃的表情,拿起了筷子。
「大人,咱们今天还去军营吗?去的话我现在就去备马。」
「不去了,今天去别的地方。嗯……你知道永锭庄在哪吗?」
永锭庄是个地下钱铺,是梁泊雨在犯人名册上,一个叫赵溪的人后面看见的。写的是:永锭庄,洪武三十年腊月,欲通户部,大刑,供尚书侍郎。
余信看了夏天一眼,没回答。
梁泊雨也看了夏天一眼,「没事,你说吧。」
夏天一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在夹菜。
「知道。」
「我以前也去过吧?」
余信又看夏天。
「说话啊。」梁泊雨催促一句。
「那是大人开的钱铺。」
「啊?」梁泊雨筷子上的饭掉回碗里,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了,那你出去吧。」
余信带上房门走了,梁泊雨心虚地看看夏天,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这『我』还真是什么都敢弄啊。」
夏天眼睛一翻,「你走私,他开地下钱铺,你们两个还真像。我看你根本就是梁峥转世。」
「那你呢?搞得好像也对那建文帝忠贞不二似的,你是夏文敬转世?」
「我不相信什么转不转世,但我觉得如果换作是我,即使没有人威胁我什么,我也会像他一样,不会背叛皇上,屈服于燕王的。」
「可是如果夏文敬知道最后皇上败了呢?」
夏天想了想,「我想他也还是会忠于皇上的。」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他不是个会趋炎附势的人。他一定是个清官。」
「你是咋看出来的?」
「你看他的那些衣服,除了官服,哪件不是洗得发白的旧布衣,你再看看你自己身上的。」
「也许他不爱打扮呢,也许他有别的爱好呢。」
夏天摇摇头,「那梁峥就不会毫无办法地把他关在这儿了。况且他要真是个见利忘义的人,燕王又怎么会舍不得杀他,而是想把他留为己用呢?」
梁泊雨笑笑,「嗯,你分析得不错。那你怎么看燕王手下的人?」
「这个……是各为其主的事吧,没有什么对错。」
「没事的时候各为其主,真打起来了,叛徒奸细倒是到哪儿也不会缺的。」
「人人都有原则,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当叛徒。」
「万不得已?你刚刚不还说有人见利忘义。」
「那毕竟是少数吧。」
「少数?哼!一个就要命了。」梁泊雨站起来,「扯远了,不说了。」
夏天不知道梁泊雨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抬起头看他,「吃完了?」
「嗯,我走了,谢贵要是再找你,你小心点。」
余信这回找了辆很小的独辕驴车,梁泊雨想应该是每次梁峥去钱铺都要坐这样的车掩人耳目吧。
坐进车里梁泊雨问余信,「除了永锭庄,还有什么地方是我应该去看看的,或者还有哪些见不得人地方是跟我有关联的?」
这话是刚才余信送菜的时候,梁泊雨就想问的。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答应了以后有事不再瞒着夏天,而这事照理说也没什么可怕夏天知道的,梁峥毕竟只是梁峥。可当着夏天的面,梁泊雨还是鬼使神差地没有问出口。是对夏天在潜意识里还有所顾忌,还是有什么其它的原因?梁泊雨自己也看不清楚。
「还有永钰庄和长安坊。不过大人,还是先去永锭庄吧?咱们很长时间都没去那儿了。」余信也不再想刚才那样吞吞吐吐。
「这些地方都不太安全吧?」
「嗯,有点乱。」
梁泊雨摸摸已经带在身上的枪,又摘了下来。他把弹匣打开看了一眼,最后决定不带。下车把枪送到自己的屋子藏了起来。不是他不想带枪,只是觉得如果带了,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很可能就会想用,那样会引起骚乱不说,将来要是回去了,夏天也没有办法解释枪里的子弹。
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梁泊雨又顺便找了顶帽子戴上,遮住自己比较显眼的头发。
上车之前,梁泊雨想了一阵又对余信说:「你去把乌力吉给我找来,今天咱们三个一起出去。」
枪带不了,带个武功超群的高手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三十五章
独辕车需要有个人在后面推着走,梁泊雨一个人,余信还勉强可以控制得住平衡跟上在前面拉车的驴。可是加上个乌力吉,余信硬是死也推不动了。于是梁泊雨让乌力吉换了衣服,扮成车夫,自己跟余信坐在了车里。虽然乌力吉力气大,可坐这车,车里的人得调整好了位置就不能再乱动,否则就有整个车厢向一边倾倒的危险。
等到了永锭庄,梁泊雨坐得腰都要抽筋了。小心翼翼地从车厢里爬出来,梁泊雨回头看了一眼:坐这车倒真适合出来干见不得人的事,哪家大人光明正大地出行大约也不会愿意遭这份罪,乘这种鸟车!
进了永锭庄,梁泊雨发现这里表面上竟然是个杂货铺,而且还是个生意惨淡的杂货铺。客人稀稀疏疏地没有几个不说,连店里的伙计也对人爱答不理,正杵着腮帮子趴在柜台上发白日梦。只是店堂的正墙上一块匾额看起来颇有气势,上面极不协调地闪耀着四个金光大字──金玉满堂。
梁泊雨叉着腰抬头看字,余信走到柜台前敲了敲,小伙计回过魂来,「石头哥?!」
余信朝梁泊雨一扬下巴,小伙计移形换影般出现在梁泊雨身后,「大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潘掌柜等您好多天了。」
小伙计打开正堂的一道后门,带着梁泊雨、余信和乌力吉到了后院一间有人把守的厢房。屋里有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几个带锁的方角柜,剩下的都是格架,格架上全是书。
梁泊雨拿起一本书随便翻了翻,房门一响,一个矮墩墩的粗壮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未平,你怎么今天才来?再不出现,我就要派人到都司去找你了。」
想来这人就是潘子俊,刚才在车里梁泊雨已经问过余信,知道他就是永锭庄明面上的掌柜。只是本人跟名字反差实在是太大,梁泊雨觉得眼睛受到的打击不小,狠狠闭了一下,化失望为抱怨,「真彦有所不知,都司新近上任个谢大人,我净忙着伺候他了。」
梁泊雨和潘子俊一起坐下,梁泊雨使了个眼色,余信跟乌力吉出去了。
潘子俊从腰上摘下一串钥匙,「你在这儿也呆不了多一会儿,我就不跟你废话了。柜子里有上个月的帐本,你先看看吧,有什么问题再问我。没问题的话,该入库的我就入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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