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怕你输不起。我玩石头剪子布很厉害的。」夏天洋洋得意。
梁泊雨哭笑不得,「那个没有什么可值得炫耀的吧?」
「快点回答问题!」
「我弟。」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夏天有些吃惊,「怎么……这么痛快就说了?」
「希望你输了也能跟我一样。」
第二会合,梁泊雨又输了。
「你弟为什么会杀人?」
「你非得把这事儿刨根问底弄清楚是吗?」
「是你说什么问题都可以的。」
梁泊雨无力地垂下头:都算计好了,怎么就没想到这家伙不会划拳呢!不过……算了,反正回去也是遥遥无期,这事他知道得也差不多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今天说什么也得让他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我不在家的那几年,我弟吸毒来着,整天跟一帮毒贩子混在一起。后来他想摆脱他们,可活该死了的那个王八蛋不让他走不算,还威胁我弟,我弟被逼急了才会出事的。」
「啊?那……那你的父母呢?」
梁泊雨不说话,把手指蜷到一起又举了起来。
这回夏天输了。
「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事?」梁泊雨也单刀直入。
「有。」夏天也很干脆。
夏天又输了。
「是什么事?」
「是……我……是……」支吾了半天,夏天低下头没了动静。
「是什么事?怎么不说话了?」
「能不能换个问题?」
「怎么呢?」
「我不想牵扯到其他的人。」
梁泊雨突然阴沉了目光,伸手抓住夏天的胳膊,「我替你说吧。这事跟一个叫秦歌的人有关系吧?」
夏天愣了片刻,「那马真是你的?!」
梁泊雨用力把夏天拉近自己,「为什么骗我?」
夏天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你为什么让余信告诉我你去燕王府了?!」
「你去江浸月干什么?为什么要见那个秦歌,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你们俩有话不好好说为什么跑到床上去?」
「你……」夏天恍然大悟,「那个送水的是你?!」
「是我,那又怎么样?」
「你……这种事你都干得出?!」
「回答我的问题!」
「你真是有够无聊!费这么大劲儿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那你直接问不就完了。」
「我想等你自己主动告诉我。」
「等我主动告诉你?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酒楼而不是燕王府的?!」夏天越说越生气了,「我也替你说吧。你是去找卞青,想问他赵溪的事吧?你根本就知道赵溪为什么那么恨梁峥吧?!」
梁泊雨不置可否,又一把抓住了夏天的肩膀,「那个秦歌是谁?」
「你放手!」
「你们有什么话非得躲到床上去谈?」
「那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梁泊雨忽然皮笑肉不笑地把脸贴近夏天,「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咱们俩是什么关系?」
「呸!」夏天朝梁泊雨脸上啐了一口,「这根本就是两码事,你别胡搅蛮缠了!」
梁泊雨狠狠亲上夏天的嘴唇,「我让你知道……你的事到底跟我……有没有关系!」唇齿之间挤出支离破碎的话语。
夏天被弄疼了,抵住梁泊雨的肩膀用力咬了回去。可梁泊雨忍住疼痛不肯放松丝毫。最后夏天的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忍无可忍,夏天一拳落在梁泊雨的肚子上,把他打翻在地,「你他妈的是疯子吧?!」
「哼哼!」梁泊雨坐在地上擦擦嘴角,「在我眼里,你就像是没穿衣服的人,早就被看个通透了。你还是不要跟我玩什么花样儿的好。」
「是吗?」夏天在胸前交叉了双臂,「那以后有什么事你也不要再问我了,直接用看的不是更好?」
说完夏天拿了一个小酥饼塞进嘴里边吃边往外走。
「那个什么秦歌是跟锦衣卫有关系吧?」
夏天手里剩下的半个酥饼掉在地上,滚到了梁泊雨的手边。
「一定是沈大人让你去找他的吧?否则,这北平城里除了我,你怎么可能还有其他熟悉的人呢?」梁泊雨说着站起来走到夏天身边把捡起来的半块酥饼吹了吹,一口塞进嘴里,「我以后不会再问你了。」
梁泊雨走了,夏天吧唧吧唧嘴,似乎还有没能褪尽的血腥余味……
来到书房,梁泊雨立刻派出两拨人。一拨是去监视秦歌的行踪,另一拨是去江浸月接人。
不到一个下午,厨房里的上上下下被梁泊雨折腾了两回。
卞青到的时候,梁泊雨已经让人在自己房里又备好了酒菜,他等得俯在横榻的方案上睡着了。
额头被个什么又凉又软的东西碰了一下,梁泊雨吓了一跳,惊醒过来,揉揉眼睛望向一袭青衣,歪耸了发髻,正偏头看着自己轻笑的人影,「卞青?你来了。」
「听说……」卞青忽然停住,抬起袖子掩嘴笑出了声音,「大人可是偷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么?」
「啊?偷吃?什么偷吃?」梁泊雨从横榻上蹭下来,拉着卞青入席,「来,坐吧。」
卞青边坐了边点点自己的润泽小巧的嘴唇,「若不是偷吃了,怎么会伤到这里?难不成是战场上带回来的伤?」
梁泊雨摸摸自己已经高高肿起偏向了一边的下唇,又舔了舔伤口,淤血的触感十分明显,可以想象得出上面紫色的血痕一定也清晰可见。
「春之不要再取笑我了。是我自己吃东西的时候不慎垫了嘴。」
「那大人一定是许久没开荤腥,想吃肉想的。」
梁泊雨讪笑两声,「不说这个了,我找你来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有些事想要问你呢。」
卞青职业性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好啊,卞青也好久没陪大人喝酒,跟您彻夜长谈了。」
「嗯,好。」梁泊雨点点头,扭身叫进余信,「小石头,看好了门,谁也别让进来。」
「谁也不让进么?」
「嗯,包括夏大人。」
余信退出去,梁泊雨回过头,卞青已经把酒倒好,「听说大人刚才在酒楼等了卞青好久,怎么后来又走了呢?」
「嗯……先不说这个。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问你有没有觉得我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第七十七章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儿。」卞青盯着梁泊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看得出他分明记得真切。
「现在没有外人,你要跟我说实话。那我还问你觉不觉的我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你怎么说?」
「实话?」
「当然。」
「嗯……其实上次大人问起的时候,卞青确实觉得您那时好像跟以前有些不大一样,跟卞青很生分,好像不认识了的感觉。这回嘛……」卞青上下打量梁泊雨,「好像又跟原来一样了,只是头发还是短些。」
梁泊雨下意识地摸摸被自己在脑后扎成一束的头发,「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是梁峥。你怎么想?」
卞青抿嘴皱眉,歪着脑袋摇摇头,「大人是做了什么对不起燕王的事要逃走吗?」
「啊?没有啊。」
「那您为什么说这种奇怪的话?」
「我……真的不是梁峥。」
「我不信。」
「为什么?」
「您不是梁大人又是谁呢?」
「其实……我是……我是几百年后的……的人。」本来是实话,可不知为啥,就这么一句还被梁泊雨说得磕磕巴巴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样。磕巴不算,连脸都红了。
卞青憋了一阵,还是笑出了声,「大人倒是越来越可爱了,这故事好听,卞青喜欢。」
梁泊雨重重叹气,「好吧。其实我是……病了,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唉?」卞青立刻止住笑声,瞪大了眼睛,「嗯,会忘事的病我听过。只是那不都是年长的老者才会得的吗?大人这般风华正茂怎么会……」
「我也不知道。反正病了一场,就这样了。」
卞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大人不记得跟小人之间的事呢。」
梁泊雨哭笑不得:原来这「失忆」是万金油,古今中外,放哪儿都灵。小说爱用,电视爱演,还是穿越时空的必备法宝。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怕我是假冒的?」
「假冒?」卞青想想,摇了摇头,「不会的。」
「为什么?」
「假冒大人有什么好处呢?」
「这……」梁泊雨窘了,自己一直还算引以为毫的身份竟然被人说「没什么好处」。
「这话是从何说起啊?有财有势,不好吗?」
「原来大人真的忘了。以前您总是说钱财多了无用,都是累赘。权势太重又反受其害,成了众矢之的。而且……您总也不开心啊。现在燕王又反了,谁还会要假冒他手下的人?」
「不开心?为什么?」
「瞧瞧这事儿闹的,您不开心,倒要来问小人是为什么。」卞青笑着慢慢摇头,「具体的我不知道,不过您常常说家里、都司、朝廷,没一处是轻省地儿,也许说不上哪天您再也不去江浸月了,就是您的脑袋搬家了。您还常常找卞青来借酒消愁,每次喝多了都会翻来覆去地念叨一个人的名字。」
卞青不再说下去,只是看着梁泊雨笑。
「夏……子矜?」
「唉──」卞青的嘴角动了动,依然笑着,「这刻骨铭心的人不是记着呢么。所以哪是什么不记得,是不想记了吧?」
不知不觉,两人的酒已经喝了整整一坛。卞青侬声软语的声音很好听,梁泊雨听着他说话,常有是在车里听着什么「午夜知心话」之类广播节目的错觉。
说完了梁峥,卞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把目光停在梁泊雨的脸上,「大人还是大人,卞青可以确定。只是……偶尔会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罢了,没什么大碍的。」
梁泊雨又从桌子下拎出一坛酒来,「不说我了,有两个人想问问你。」
「嗯,大人问吧。卞青知无不言。」
「江浸月是有个叫秦歌的吧?」
「大人怎么又想起来问他了?」
「怎么,不该问吗?」
「不是。只是您一向很少提起他。」
「嗯……这人跟锦衣卫有什么关系吗?」
「他就是锦衣卫的探子啊。」
「那王掌柜呢?」
「也是。」
「还有吗?」
卞青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嗯……没了。」
梁泊雨没大在意,端起酒来要喝,手突然停在半空中,「你怎么都知道?」
「嗯……是……都是大人以前要卞青查过的。」
「你干嘛这么听我的话?」
卞青把杯里的酒晃了晃,「大人不是说还有个人要问吗?」
「哦,嗯……我这次从外面带回个人来。现在就关在都司地牢里呢。」
卞青不问,等着梁泊雨说是谁。
「那人想杀我,可一见了我就说想要见你。」
卞青低了头,不再看着梁泊雨。
「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吧?」
「原来清流还活着。」卞青嘟囔了一句。
永锭庄是三年前梁峥和赵溪合伙办起来的。那时梁峥仗着梁家的势力和利用职务之便很快就拖了一批官员下水,打通了各个关节。而赵溪通过赵家在地方商户中的人脉关系拉拢到一些固定的富商大户,稳定了客源。后来梁峥又通过赵溪认识了盐商潘子俊。潘子俊跟赵溪差不多,祖上就经商数辈,家业殷实,本人当家也早,年纪不大便走南闯北,见识甚广。他在永锭庄负责的是远道而来,不通门路的行商。
这样这三个人各施所常,又有足色的官银做本金来支撑周转,很快永锭庄就成了名符其实的摇钱树。接着他们三个又陆续各自经营了一些比如茶庄、当铺等见得了光的正当商号。而梁泊雨为了给贿赂京中大员提供方便,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又把长安坊分号开到了金陵。
两年之后,永锭庄的生意越做越大,涉及到的官银数额也越来越多,赵溪觉得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于是渐渐有了要收手退出的想法。可梁峥知道了之后却坚决不同意,他说既然当初做了这种早晚会掉脑袋的买卖,就应该知道他们是一辈子是也洗不清了的。所以谁也别想走,谁也不能走。
可梁峥这边这样说,赵溪那边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开始着手准备金盆洗手的各项事宜。梁峥一生气便找北平当时的布政使陈瑛给赵溪的父亲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抓了起来,想要吓唬吓唬赵溪。
但没想到的是赵溪没理梁峥,自己花银子找人把父亲救了出来不算,还加快了把手头商户移交给潘子俊和转移属于自己那部分本金和利润的速度。这下子惹急了梁峥,干脆通到刑部直接把赵溪的父亲再次抓起来要把他送到元明边界私自流放。
赵家虽然富庶,可以买通官府,可商贾的地位本来就低,跟梁家在朝中培植多年的势力更是无法相提并论。赵溪又扔了许多金银都打了水漂。本来梁峥是想这样一来赵溪一定会松口,不再提要退出的事,然后他再让人给赵家洗清罪名。可偏偏赵溪生性倔强,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软柿子,虽然束手无策了,却又不肯就此屈服。又自觉了解梁峥,知道他不过是在威胁自己,不会真的把自己逼上绝路。
梁峥左等右等不见赵溪吐口,觉得颜面尽失,干脆让人先把赵老爷送走,让赵溪知道这件事上他没打算留什么情面。可人算不如天算,赵老爷在去往流放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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