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他写给我的东西从不用草书。第二,他绝不会张口让我帮他或跟他有关的人。第三,他根本就不会给我写信。」
「这个……」
「他只给我写过军令。我当年奉命离开大宁回到金陵,至今已经快三十年了,他连一个字都没给我写过,又怎么会突然写什么信来?」夏纪面无表情地看着梁泊雨,声音里也没有任何的起伏,「说吧,你到底有什么非找我帮忙不可的事?」
这一个个地都老成人精了吧?梁泊雨想起了梁庸同样咄咄逼人的眼神。
「嗯……其实,是这样的。」梁泊雨急中生智,谎话张口就来,「我想请夏大人告诉我,锦衣卫有没有什么秘密的私押人犯的地方。」
「你问这个干什么?」
「嗯……子矜让沈大人从北平抓走了一些人,我让他放人他不肯。所以……」
「什么人?」
「这我不能说。」
「敬儿不会无缘无故抓人的,除非是涉案的人犯。不过……」夏纪眼里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他现在办的可是官银的案子。」
梁泊雨咧咧嘴,又挠挠下巴,「呃……是的,其实他抓走的是燕王的人,不过殿下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我必须在他有所察觉之前把人带回北平去。」
「燕王?!你是说……」夏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晋冀一带本来就是燕王的势力范围,除了他自己,又有谁敢在藩王的眼皮底下做那些事呢?宁王之所以那么快就答应跟燕王联手就是因为燕王已经提前用私自扣下的官银贿赂了他手下的人。家父虽然不赞成,但终归还是孤掌难鸣,只能听从宁王的指挥。」
「那……敬儿不知道吗?」
「知道啊,不过他的个性您应该了解。他假意答应燕王会说服您提供金陵的情报,就是为了要跟着燕王查个清楚。所以我也不敢让他回来,怕他那个倔脾气一上来,会直接跑到宫里要面圣禀明实情。这要是将来皇上平燕顺利还好,可万一……」
夏纪一下呆坐回到椅子上:怪不得!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他是怕我知道事关燕王不让他继续查下去。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都什么火候儿了,他还执的什么法查的什么案?他还真是谁都敢办啊!这要不是有梁峥在旁边盯着,他还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令章也是糊涂,怎么能就由着他这么胡闹?!信里也没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竟然还说「一切安好」。
抬手扶住额头捏了捏,夏纪闭上眼睛低声说:「你去青州云门山看看吧。」
梁泊雨大喜过望,「大人放心,有我在,不会让子矜乱来的。晚辈告辞。」
门外的脚步声没了,夏纪保持着扶额的姿势又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这个梁峥,看着他从少不更事到心狠手辣,其间的种种作为和手段跟我倒是一路。不过……跟他老子反倒不像。
夏纪无奈地摇摇头,拿过那封伪造的信看了一阵,最后长叹一声,抬手放到灯上点燃,眼睁睁看着满纸的龙飞凤舞成了余烬,灰飞烟灭。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夏天已经在青州守了整整半个月。
这天一早,夏天在落脚的客栈房间里收拾完,刚一推开门,就看见了坐在楼下笑着看向自己的梁泊雨。
他还是找来了。夏天看着梁泊雨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去,虽然心里生气,可他不得不承认:还是想见这个人,与等待无关,与他们要解决的事无关,只是单纯的想见。
明天就是年三十儿了,客栈里只有梁泊雨、夏天、乌力吉、唐小三和店掌柜。梁泊雨让乌力吉和唐小三去找个房间呆着,夏天坐到了他的对面。
店掌柜觉出气氛有些不对,也没问他们要什么,直接送来一壶茶、一坛酒和两个下酒菜,就瞬间消失了。
「你知道我会来?」梁泊雨把酒杯摆好倒上酒。
「我不喝酒。」
梁泊雨又给他倒茶,「你不知道我会让人跟着你吗?」
「知道。」
「那你还来这儿?你不怕他们给我报信儿,我就知道人被关哪儿了吗?」
「我要是觉得你真认为我连这么拙劣的手段都识不破,那咱们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找到这儿绝不是他们给你报的什么信儿,否则我也不用等你这么久。」
「哦?那我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呢?」梁泊雨微微向上翘着嘴角,端起杯酒来。
「从时间来看……你去金陵了?」
梁泊雨喝一口酒,点点头。
「你去找夏纪了?」
梁泊雨又点头。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告诉你这个地方的。」
梁泊雨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到前面的部分夏天一直都很平静,可当梁泊雨说出「云门山」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了细微的变化。
「这么说你已经去过云门山了?」
「刚从那儿过来。」
「见到沈宪了?」
「不仅见到了,他还答应我亲自把人都送回北平。」
夏天的脸色彻底变了,「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
「我不信!」
梁泊雨笑了,「我有必要骗你吗?」
「他怎么可能……」
「你老说我什么都不告诉你,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梁泊雨把酒倒上,又喝了一杯。
「长安坊不止北平一家,金陵还有一个分号。那时我让沈宪偷偷把宋之义带去金陵就是用了那儿的当票往宋家送了足够的钱,所以才能让他说假话令皇上对耿炳文起了疑心,临阵换将。后来沈宪想把你带走,他为了说服我你留下会有危险不慎说出了李景隆要绕路攻打北平的事,然后我就干脆以他泄露军事机密为由威胁他不得不让你留下了。」
「这次我到金陵也是先去长安坊拿了钱。然后我又到了曹家找曹尚书给我找刑部的人让我见到了宋之义。不过曹尚书一定有把柄在梁峥手里这一点倒真的是你提醒我的。」
「见到宋之义一切就都好办了。他能为钱栽赃陷害耿炳文,自然也能为钱说出真相。所以我让他写了份口供,证明一切都是沈宪要他做的。当然了,他不知道其实是我利用了沈宪一心想要救你。」
「离开刑狱大牢我就去了夏府,知道了云门山我又连夜离开金陵来了青州。巧得很,沈宪正好就在云门山。沈宪有妻儿父母,你想当我告诉沈宪如果他不立刻放人,皇上马上就会看到那份口供他会怎么做?我离开的时候看见他已经在派人支开房正了,我估算得没错的话,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带着人离开青州地界了。我想沈宪如果可以,他肯定恨不得马上就杀了我。」
「不过呢,我也还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的。在云门山我见到潘子俊了,你没信错人。永锭庄和长安坊的金银是他提前得知李景隆要攻打北平找地方藏起来了,跟你的人没关系。不过看来这是个教训,这次再回北平我也应该找个藏钱的地方提前把一些东西藏起来才是。你说呢?」
梁泊雨前倾了身体看夏天。夏天不说话,一张白脸更白了。等了一会儿梁泊雨又把身体靠回去,「另外你担心我们一直回不去燕王会杀我的事其实我早就想好了。等皇上和燕王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说动宁王,让他渔翁得利。」
夏天一怔,然后慢慢拧紧了眉毛,「你以为你能改变历史?」
「可以试试。」
夏天哭笑不得,站了起来,「你真是疯了。」
「我……」
客栈的门开了,是林木。他扫视一圈儿,看到梁泊雨和夏天之后直接跑到了他们跟前。
夏天斜眼看他,「呵,这不是三木吗?怎么?你们家大人来了,你和你的人就不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了?」
林木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直看梁泊雨,很想说是大人的命令,我们哪敢违抗?
「怎么了?有什么急事吗?」梁泊雨觉得让人跟着夏天是理所应当,根本就没什么可说的。
「大人,我们抓住一个人。」
「一个人?」
「嗯,几天前我就发现了,那人总在夏大人出现的地方徘徊,可又老是不敢靠近的样子。刚才他又在这附近转悠,我看您已经来了,就直接把他抓住了。」
梁泊雨和夏天同时皱眉,又相互看了看。夏天摇摇头,梁泊雨问:「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老头儿。」
「老头儿?」
「嗯,戴了个斗笠,拼命抓着不让我们摘。」
「斗笠?」夏天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像。
梁泊雨想了一下,确定没什么印象,「带进来我瞧瞧。」
伪更
后院起火,今日停更。
别问我怎么回事,知道的也不用说,我心里憋着火儿呢,有些事需要处理。
点进来看了的不用担心,我再更新的时候会把这些字数覆盖上。不会让大家花冤枉钱。
V文不够167个字不让更新,无明舍里拷来无明囧事两段,充个字数。没看过的可以看一眼。更新时也会覆盖。
无明囧事之一:若干年前一个大雨倾盆的早晨,高中的无明身穿雨披骑着自行车去学校值日。结果在十字路口处被一飞驰而来的吉普车撞飞出十米开外,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翩然俯地。此过程甚是短暂,但我抓紧时间把活过的所有年头做了个总结,并顺便想象了一下自己追悼会上的情形。
待吉普车逃逸,我从地上爬起,惊奇地发现自己竟毫发无伤!于是走了十几步,扶起已被撞成后现代雕塑的自行车,安然地骑着它到学校扫了地。
不是无明爱劳动,是以往值日每每迟到,实在不好意思给自己再找理由。
之二:08年春,无明搬到了新小区。
某天半夜,洗澡洗到满身泡沫的时候,发现冷水没有了。于是我只好接了一大盆滚烫的热水,□着蹲在地上等水凉……
第二天得知买水要去物业,然后出门,迷路。此小区太TM大了!
迷迷糊糊间经过一栋楼的底商,恍惚觉得身旁的玻璃窗前晾了许多毛巾和浴巾,没有细看,便问身边一个穿白大褂、正弯腰在屋外的一把椅子上摸索着什么东西的人,「请问,怎么去物业?」
那人猛一抬头,扬起手,「从这条路出去,再右转……」
这时我发现此人指路的姿势非常奇怪,他低着头,脸扭向一边,手指着跟脸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人说完进屋了。我抬头看向玻璃窗上的四个大字──盲人按摩。
但比较神奇的是:我居然按照盲人大叔给指的路找到了物业办公室。自己汗一个先……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被带进来了,夏天的脑中一阵电光火石,他抬手指向那人,「你……你……」随即他把脑袋一转对着梁泊雨,「他就是那个真定官驿起火之前给我纸条的人!」
「啊?」梁泊雨稍微低了头想去看那人斗笠下的脸,可他佝偻着身体,一双手死死地抓着斗笠沿儿,竹叶棕丝都抓折了,他就是不肯让人看见他的模样。
看了一会儿梁泊雨有些恼火,「都被抓来了你还挡个屁啊?!来人,把他那个破帽子给我摘喽!」
那人的指甲几乎要被折断,斗笠终于被扔到了一边儿。
貌似挺普通一个老头,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唯一让人觉得有点别扭的是他的脸看起来没有他走路时表现出的那么老迈,怎么看也就顶多四十岁的样子。
这回梁泊雨电光火石了,他瞪圆了一双眼睛,「安……安大夫?!」
那人一哆嗦,「不是!不是!我……我不是安大夫!」
说完他转身就要跑,但是立刻就被押他进来人拦住了。梁泊雨几步跨到他的跟前,一把扯了他的网巾。在场的人都愣了,他网巾下面的头发全都是黑的。接着梁泊雨又按住他,两下扯了他的胡子。他龇牙咧嘴地挣扎了几下,于是这人就活生生从老头儿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
梁泊雨拎着那人进了一个房间,等他回身想要关门的时候差点儿撞到跟上来的夏天。
「你又想瞒我什么?」夏天堵在门口,生怕梁泊雨把他关到门外。
梁泊雨犹豫了一下,「你进来吧。」
五分钟后,本来已经坐下的夏天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蹿了起来。
「你说什么?!他……他是……他跟我们一样?!」
梁泊雨把夏天拉回到椅子上,「我还没激动呢,你激动什么?你又不认识他。」
「可……你……」夏天想指那人,觉得不礼貌又把手收了回去,「你刚才说什么?你是大夫,还……还有家诊所?」
「我叫安明,开了家地下诊所,泊雨的人是我那儿的常客。」安明摘了头上的花白发鼓,看梁泊雨一眼,「你……现在怎么又肯相信我了?不说我是疯子了?」
梁泊雨皱皱眉头,「你说什么?什么相不相信你?我什么时候说你是疯子了?」
「就是你把我关起来的时候啊。」
梁泊雨更一头雾水了,「我什么时候关过你?!」
安明用怀疑的目光看了梁泊雨一会儿,「你不是梁峥吗?」
「我……你……」梁泊雨郁闷得有些语无伦次了,「你傻了吧?!别人说我是梁峥,你也说?我是梁泊雨啊!」
「你终于肯承认了?」
「什么承认?!我本来就是!」
安明眨眨眼,「可那时你……」
「哪时啊?」
「去年春天的时候……」
「我去年夏天才来的好不好。」
「夏天?!那你呢?」他又转向夏天。
「跟他一起。」
「啊?」安明皱起了眉头,「那……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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