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血色蔷薇(Bloody Rosa)- 第31部分

因为两个人都知道，错过了现在，下一次相见不知又要相隔多少个六年。

不久之后，黑曜事件落幕。他们一个被关进复仇者监狱，一个回到学校继续上课，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一成不变得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

然而下一次见面，却远没有在他们想象的那么久以后。

雾之指环争夺战结束以后，众目睽睽之下，挂着虚伪微笑的两人都在演戏，明明几年间连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又未提前对过台词更不要说排练，他们的初次配合却完美得天衣无缝，连号称世界第一杀手、善于洞察人心的Arcobaleno都不曾察觉破绽。

再后来……

再后来，他们便是敌人了。

……

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外出，转眼间却被掳去意大利，被告知了所谓的‘身世’，被迫成为人体实验的对象。

接下来，提前觉醒、失控暴走、血腥屠戮、力竭昏迷……一个个“意外”接踵而至，完全来不及消化的他只能不断地被动接受着现实。而等到他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有了足够的思考能力弄清‘真相’之时，一切却早已经尘埃落定，成为不容更改的‘事实’。

当时主观认定的“意外”，殊不知，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预先被安排好的一出戏，被命名为「命运转折点」的可笑剧本。

——被那个妄想成为「神」的白发男子。

理智的挣扎浮沉终究抵不过内心的空虚动摇与自我厌恶，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握住白兰伸出的手，同他签订了「契约」，只因那戏谑中带着温柔与认真的邀请——

“「非人类怪物」的你，与「犹如恶魔一般」的我，不是刚好非常的相配吗？成为我的剑和盾吧，我可以给你你所渴望的「容身之处」哦～”

“那么，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是‘蔷薇’了。请多指教哟，我可爱的小蔷薇～”

——从此，世上再无‘萨尔菲斯’与‘戈洛利亚’，只有‘蔷薇’。

……

即使同白兰签订「契约」时尚未完全清醒，潜意识中无论如何不愿伤害那个人的想法依然让订下的「契约规则」绕过了直接与那个人对立的可能。然而就算如此，也无法改变他们双方已身处敌对立场的‘事实’。

彭格列十代的雾守与白兰属下的真·六弔花之雷。

战场上仅有的一次正面相对，以密鲁菲奥雷方面的全面溃败而告终，原因是身为领队的他不战而逃。

是的，“逃”。在此之前他还真的从未想过，有什么情况竟然能令他逃跑。原来仅仅那人的一个混杂了震惊、欣喜与讽刺的眼神就能够做到。

——瞬间溃不成军。

这之后白兰对他的管束突然严格了起来，不再放任他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不务正业地到处溜达闲逛，于是他只有百无聊赖地整天窝在白兰身边，被动地接收着一条又一条与那个人有关的消息……城岛犬被杀、柿本千种下落不明、古伊德·格雷科走投无路自爆身亡、瓦利亚雾守弗兰已确认死亡、彭格列十代雾守库洛姆·髑髅无生还可能……身体被囚禁、能力被摸透、羽翼被逐一剪除，接下来该是什么？

……

两年后，他独自迎来了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生死两隔。

放置在面前的身体如同坏掉的人偶般毫无生气、残破不堪，胸口处被不知什么武器对穿了个洞，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鲜血淋漓的四肢，冰冷苍白的面容，暗淡无光的眼眸，唯有那颗完好无损的「右眼」不停地散发着幽暗惑人的血色光芒。

那天，他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注视了那具尸体很久很久，久到四肢都僵硬得好似没有了知觉，久到几乎忘记了呼吸几乎窒息而亡……却也只是如此而已。别说什么传说中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伤心欲绝，就连一般情况下该有的悲伤难过都通通不存在，除了脑中空白一片他再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然而，犹如被那直刺灵魂的明灭不定的幽深色泽蛊惑了一般，他的身体不受意识控制地自发行动起来，第一次钻了白兰没有正式下达「命令」的空子，在处理尸体之前极其自然地挖下那颗停留在数字「六」上的血色的眼，将它放入了自己刚刚被挖走眼珠的空眼眶中。而后，靛青色的雾之炎再不曾离开自己的右眼。

那时自己的幻术水平不过是一般，白兰几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那被雾之炎所覆盖的与从前一般无二的右眼下的真实，然而白兰对此的反应却只是诡谲地一笑，什么都没有说。

很快，他就知道白兰之所以表现得这么不在意的原因了。这颗「眼」所认定的主人并不是他，除了施展幻术以外对自己的能力几乎没有任何帮助不说，反而还会隔三差五地不时反噬和侵蚀一下这个身体。事实是，一年后的现在，他的身体在这颗眼的折腾下确实已经崩坏得相当厉害了。

有时他也会不着边际地思索，这件事的始末，包括他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全部都在白兰的掌握之中。

但是，他同样十分清楚，就算当初知道将来会发展成这种状况，他的选择只怕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得不说，白兰对于人心的猜度和把握，实在可以用出神入化、如臂使指来形容了。

……

不久之后，在突然接到要他跳跃到其他平行世界的「命令」时，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可能是因为有着「契约」的缘故，这十年间白兰几乎从不对他隐瞒自己的想法和将来可能会采取的行动，而一遇到不顺心的事就跑来骚扰他更是成为了白兰发泄过剩压力的不二选择。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最近一段时间，私下里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被白兰拖着抱怨过那个无数平行空间中唯一没有臣服于他的“麻烦”世界了，不论是那一位彭格列十代首领出人意料地下令毁掉彭格列指环的举动、抑或是那个世界的自己居然脱离了他的掌控投靠瓦利亚的现状，都令白兰感到困扰、烦躁不已。

最终，白兰选择了将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代家族送到未来，为了得到已经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彭格列指环。这次他被要求「空间跳跃」到平行世界，就是与十年前的彭格列十代家族决战所作的准备工作之一。

因为那个时空中，有着其他所有平行世界都没有的最大变数——站在密鲁菲奥雷对立面上的另一个‘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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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特殊能力是操纵「空间」，可以凭空制造出许多在常人看来‘不可能’的效果，譬如瞬间移动到相隔万里的地方的「空间转移」，譬如无需碰触到物体就可以让其灰飞烟灭的「空间刃」，譬如切断指定的区域与外部空间的联系从而使任何攻击都无法靠近目标的「绝对防御」。而正是出于对这个能力的考虑，白兰才会选中他，并让根本不具备雷属性波动的他成为了真·六弔花之雷。

毕竟，说到雷之守护者的职责——「不止要成为雷电，还要把家族接收到的损伤单独抗下、抹消，成为避雷针」——恐怕再没有人能比身为空间能力者的他做得更好、更加适合这个位置了。

跳跃到那个平行世界之前，对于那个拥有着与他完全不同命运的另一个自己，‘萨尔菲斯·暗月’的各种情报，他从白兰以及其他真六弔花处听说得不可谓不多，无论是‘黑手党界血腥梦魇’的恐怖称号，抑或是单枪匹马于一夜之间抹消一个家族的疯狂事迹、神出鬼没无人得见其真面目的行事作风，又或者传言中对瓦利亚BOSS犹如神话般不可动摇的绝对忠诚，都让他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这一个自己与他本身的极端相似却又完全不同。

——该叹息吗？

即使踏上了另一条道路，他依旧没能逃离身处血海的命运，更有甚者，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那个‘萨尔菲斯·暗月’手上沾染的鲜血绝对只会比自己要多得多。毕竟，身为白兰的副官和真六弔花的最强战力，真正需要自己动手的情况几乎都是在密鲁菲奥雷的高级干部无法解决对方时，而这种程度的强者数量终归不可能太多；反观那个家伙，看看他制造的那些个灭门惨案，动辄几百上千人的死亡，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的事。

虽然从中后期的一些事件中能看出模糊的模仿痕迹，应该是瓦利亚或者彭格列在借「血蔷薇」的名头震慑那些平时依附于彭格列、却在彭格列被密鲁菲奥雷步步紧逼时开始蠢蠢欲动的墙头草家族们。然而即便如此，那家伙亲手收割的人命恐怕也不止四位数吧。……不知每每夜半梦回无法入眠之时，那个一手选择了自己未来命运的他可会想到手上沾染的无尽鲜血？可曾有无法抑制的苦涩爬上那张永远戴着微笑面具的脸庞？

——该庆幸吗？

即使终究无法摆脱生活在杀戮的残酷命运，他毕竟遇到了值得信赖、可以交付性命的同伴，找到了一直渴望的真正的「容身之处」，在那个本该是血腥与黑暗的代名词的暗杀集团瓦利亚。所以，就算脚下是无边的血海，就算每日面对无数哀嚎的灵魂，就算不得不堕入深渊地狱，想必他也会甘之如饴吧。

相比时刻被束缚在白兰身边，遵循「契约者」的「命令」不断葬送着曾经的朋友们的生命还不能显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情绪（否则白兰必定不会让那个“动摇”了他的人死得太容易），甚至连重视的人都无法保护只能眼睁睁地目睹那人一步步踏入名为死亡的陷阱，小心翼翼地掩藏着深埋心底的绝望与仇恨，带着冷漠的面具行尸走肉般地度过了这十年的自己来说，除了暗杀任务之外唯一需要纠结的大概就是要不要面对过去的‘萨尔菲斯·暗月’实在要幸福了太多。

……

事实上，在见到那家伙之前，他曾经想象过无数次，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平行世界的自己，‘萨尔菲斯·暗月’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惊恐、震撼、不可置信？还是仇恨、厌恶、拔刀相向？或者干脆把这当成一个无聊的玩笑看待？

然而，直到与‘萨尔菲斯·暗月’确实地面对面，真正地目光相触之时，他才蓦然发觉，那些曾经的猜测、那些隐秘的期盼，都不过是只存在于自己脑中的可笑妄想罢了。

Choice结束之后，他用幻术营造出与真人毫无异样的假象混淆众人的感官，趁机将另一个自己拉入了他所创造的特殊空间。

“合作干掉白兰怎么样？”

这是弄明白状况后的‘萨尔菲斯·暗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虽是疑问的句式，却用了万分笃定和信任的语气。

几不可见的怔愣过后，他对着另一个自己，露出了同样默契十足的微笑。

“很不错的想法，我自己。”

——这个，是不是可以叫作‘殊途同归’？

‘
——不论命运演绎出多少岔路，他们终归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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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蔷薇番外（下）
“蔷薇先生。”密鲁菲奥雷总部内，十分符合白兰审美的纯白色房间门在身后合拢，刚刚的会议中一直面无表情、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女孩此刻却露出罕见的笑容，轻轻拽了拽她身边的银发少年的衣角。

“怎么了，尤妮小姐？”原本准备转身离去的少年闻言顿住脚步，为女孩摘下有些妨碍视线的帽子，用衣袖拭去她额角上细细的汗珠，俯下身轻声问道。

“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蔷薇先生。”女孩略微踌躇了一下，仍是庄重地对着少年鞠了一躬。

“……是要回去了吗？”少年站直身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淡淡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是的，时间已经到了。”

“那么保重。”平静地点了点头，“还有，你不需要向我道谢，我只不过是接受了白兰大人的命令才会负责你的安全。”

“不，我并不只是为了蔷薇先生救过我的性命这件事才道谢的。”女孩仰起头，抿起的唇角透着真挚的温暖，她以温和又不失认真的语气纠正道，“非常感谢你没有将我来到这个世界避难的事情告诉白兰，蔷薇先生。”

“……我说过，如果白兰大人问起的话，我是不会替你隐瞒的。”微妙地顿了一下，少年的口气不知怎的有些僵硬。

“但是他并没有问不是吗？而蔷薇先生也没有主动将这件事告知白兰。”女孩轻轻地笑了，包含着暖意的湛蓝眸子如同最为澄澈透明的水晶。

“……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白兰大人可不是这么轻易就能被打倒的人，再小的疏忽都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谢谢蔷薇先生的关心，我会小心的。”女孩仍是温温地微笑着，坚定的目光似乎在一瞬间挣脱时空的锁缚，投向了那算不上遥远的未来，“不会等待太久的，那一天终将到来。——希望那时还能与你再次相见。”

“再见了，蔷薇先生。”

……

在「空间跳跃」到这个平行世界的瞬间，不久前与尤妮的这场临别对话突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包括尤妮最后流露的那抹富有深意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有种感觉，对于他将会来到她所在的世界的这件事，甚至在更遥远的未来尚未发生的那些事，这个总是平静地微笑着接受周围发生的一切的小女孩，似乎在很早以前就有所察觉。

——「预知」，或者类似的能力吗？

看来，似乎是始终把她当作一个普通的需要呵护的小孩子的自己太过肤浅了呢。再怎么善良纯洁的孩子……也终究是继承了Arcobaleno大空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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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时间是Choice开始的三天前。

不久前，在与彭格列进行的全息影像通讯中，白兰曾经十分大方地给彭格列留出了十天时间进行Choice之战的准备，实际上这个时间是预定给他进行「空间跳跃」的缓冲期，毕竟这种跨越空间的高难度行为的危险系数和不确定度都实在太高了，即使是精通「空间」能力的他也无法保证不出意外。

然而事实是，在作为世界基石的玛雷指环的引导下，他跳跃到‘萨尔菲斯·暗月’所在世界的过程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

一跨出空间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