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是,在作为世界基石的玛雷指环的引导下,他跳跃到‘萨尔菲斯·暗月’所在世界的过程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
一跨出空间晶系壁,他就发现了两个世界的不同。
不得不说,虽然这里也是混乱一片,但是比起自己所属的那个空间到处都是战乱和废墟残骸的场景,还是要好上太多了。战争究竟带给人类怎样的伤害,也只有亲眼目睹过的人才能够了解。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件事,就是借着白兰尚未给自己下达命令的空隙和秘密考察敌情的名义,隐藏在自己创造的空间断层中拜访了传说中的另一个自己——萨尔菲斯·暗月。
整整三天,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躲在空间断层中看着那个与他极其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另一个自己的日常生活,直到被白兰叫走去布置Choice的场地为止,都只是那样静静地、静静地看着。
他看到,彭格列的日本地下基地内,萨尔菲斯对云雀的斯巴达训练。泛着血光的长剑每一次挥动都会在对方身上划下一道狰狞的血槽,配合着银发少年一直以来都未曾有过分毫改变的温和微笑,似乎冷酷无情到了极致。
然而,或许只有他才能够清楚地知道,那看似毫不犹豫的随意出手实际上却是经过了脑内的无数次计算推演的结果,不仅绝没有伤到内脏骨头的可能,就连稍微主要一些的血管都极力避开了。
这样正面凝视着那双盛满了凌厉的丹凤眼,让他无法不想到在某个平行空间中,那个名叫云雀恭弥的男人曾经以怎样持之以恒的耐心数年如一日、坚持不懈锲而不舍地追杀了他整整六年,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曾放弃与他同归于尽的可能。
——归根结底,这个童年时代的挚友不过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试图挽回他们之间的羁绊,逼迫着他、也逼迫着自己。
……
他看到,黑色的夜幕里,在Arcobaleno杀手不留余地的追问之下,“Gloria”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禁忌’的名字终于还是自萨尔菲斯口中吐出。不用去看,他都可以了解,那个和他一体两面的少年一贯淡然的黑眸中此刻究竟贮藏着怎样的痛苦与仇恨。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同这个Arcobaleno曾经有过怎样的过往,才会让萨尔菲斯对他如此纵容,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有人胆敢在自己面前问出这样的问题,等待这位勇气爆棚者的绝不可能是毫无痛苦的死亡……或许,剥皮然后凌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白兰那个性格恶劣的整天以揭他的伤疤为乐的恶趣味除外。
不论流转过多少时间、跨越了多少道地平线,Gloria这个名字和它所代表的一切,都将是他心底永远无法消弭的伤、与终生不可触及的痛。
——他愿以他所拥有的一切,交换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六年光阴,哪怕只是短暂的瞬间。然而,他终究无法,回溯时光。
……
他看到,西西里岛的瓦利亚总部中,情绪不稳的萨尔菲斯被瓦利亚BOSS的一个绝对与善意无关的眼神瞬间安抚下来。前一秒还几乎抑制不住强烈的杀意的银发少年,此刻则是在自家BOSS愤怒的瞪视下挂着带点委屈和小心翼翼的笑容讨好地望向对方——那样柔软的神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在“撒娇”了。
或许对于生活在黑暗中的杀手而言,无时无刻不在自我伪装的职业习惯早已融入了他们的本能,然而,即使如此他依然可以确信,那位号称愤怒化身的瓦利亚帝王目前的真正情绪绝不可能是深红色眸中显而易见的不耐——掩藏在那份愤怒之下的真实,实际应该是无比温柔的‘宠溺’吧。
无人可见的空间断层中,他微微提起唇角,勾勒出一抹似羡慕又似苦涩的弧度。
无需再作任何多余的调查,那位瓦利亚的BOSS,一定就是‘萨尔菲斯·暗月’的「契约者」了。
——看起来,这个世界的自己实在要比他本人幸运太多了,不论从哪方面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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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契约」,这其实是个十分有趣的东西。
最初是在生物武器计划开始之前,艾斯托拉涅欧的研究员们为了防止将来的人造兵器失控反噬其所有者而提出的超现实的构想。而它的最终实现,却是因为发现了实验成果本身具有无法克服的缺点之后不得已所采取的紧急应对措施。
二十五年前,有着「人体实验工厂」之称的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重点研究项目——人类基因改造研究生物武器计划即「暗月」计划,唯一的实验成品,代号Salphith的人形兵器的最大缺陷——无法抹消的多余感情。
以人类基因为蓝本,修补基因缺陷、强化基因活性,植入远古血族的基因片段而创造出的半血族变异体,不论在智力、神经反应速度、肌肉强度或是特殊能力等各个方面都获得了超出预期的评价,唯有意料之外地从本体作为人类的部分中继承的“感情”或者说“人性”这一事物无法完全消除。
为了不让多余的感情成为人造兵器的束缚和累赘,同时也是为了理想中完美杀戮兵器的诞生,艾斯托拉涅欧的研究员们以科学家特有的执著重新拿出当初因为难度过大而被废弃的方案,经过长达数年坚持不懈的研究攻关,终于在他八岁那年完成了符合预想的「契约」。
它的原型来自于血族传承中的「初拥」,即远古血族通过血液融合将人类转变为同族发展后裔的行为。同时,新生血族(即Progeny,「后裔」)将自动与转变他的血族(通常称为Sire,「尊长」)结缔「血之盟约」——血族最为高贵和神圣的「灵魂契约」。
根据契约,血族有义务照顾自己的后裔直到他能够完全适应新的生存方式,并负有教导后裔所有的血族知识、传承、戒律、生活习惯并督导他融入血族社会的责任——这份责任唯有双方中任何一方的死亡才能够终结。如果将血族与后裔的关系类比到人类社会,就好像是人类“父母”与“孩子”那样亲密的关系。
更为重要的是,自「契约」生效的那一刻开始,双方的灵魂深处将会同步联接起相应的感情纽带——从此以后,他们会将对方当作生命中无比重要的存在,「后裔」对「尊长」的依赖、服从,「尊长」对「后裔」的宠爱、保护,终其一生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或消弭——是的,这样强烈的感情牵系甚至远比人类的血缘至亲还要更加的强韧与细腻。
没有生育能力的血族正是以这样的方式诠释着独属于他们的深刻羁绊。
而经过艾斯托拉涅欧的研究员们的不懈努力,这神圣的「契约」除了还保留着最基本的框架外,早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原本作为对等存在的另一方「契约者」只需付出少量的代价就可以获得独一无二的忠诚与毫无保留的奉献——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掌控一个能力强大却拥有人类感情的生物兵器?
何况这拥有类似洗脑效果的极品「契约」竟然还能够充当万能保护罩,屏蔽外界对所有者精神的各种不良影响(譬如幻觉和催眠)。唯一可以称得上缺点的,大概就是这「契约」并非可以重复使用,而是一旦结缔便终生无法更改。
这个奇迹般的构想的提出者和主要负责人是一对同为「暗月」计划核心研究员的夫妻,也就是后来背叛了艾斯托拉涅欧、将全部的实验资料尽数销毁、带着Salphith逃离实验室的他的“养父母”。
资料全无的情况下,自从这两人死后,便再也没有人知道如何给装有强大的精神防御系统的他进行洗脑,“戈洛利亚”这个意外产生的人格也就因此不曾遭到彻底的毁灭,即便是在白兰与他签订了「契约」之后。
对于统治着无数个平行空间的白兰来说,寻找到给他洗脑的方法应该并不是难事,而白兰之所以放弃这样做,恐怕正是因为「契约规则」首条所约定的“绝对忠诚”。
这意味着,对处于契约从属地位的人来说,不论内心是否认同,都不可能真正违背「契约者」的意志。更何况,在「契约」操纵的精神影响下,按理说白兰才应该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正因为如此,这么多年来,不管白兰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只是默默地看着,最多偶尔非暴力不合作一下,却从来也提不起真正反抗的心思,到了后来更是自暴自弃,干脆像鸵鸟一样埋起头来不去注意一切不需要自己关心的事情,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就只当这些事根本不存在。
桔梗说,这些年来蔷薇大人越发的冷漠了,除了在铃兰和尤妮大人面前还会偶尔露出淡淡的微笑,不论面对什么人、什么状况,都几乎不会再有任何的动容。
是的,这正是他的希望。与世隔绝。
——直到白兰主动将他带领至那个人的尸体前的那一刻。
眼眸深处冰封的冷漠终于不受控制地尽数碎裂,刹那间所有的逃避和自欺欺人都成了一个笑话。
面对那具破败不堪的身体,白发的青年一如既往地微笑着,甜腻的笑容绚烂如同烟火,“哦呀~这可真是相当少见的表情呢……小蔷薇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吗?”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对了——“没兴趣。”
只有这么几个简短的单词,清淡的声线甚至没有蕴含丝毫平静以外的情绪,面上昙花一现般的脆弱仿佛也只是瞬间的错觉。
有什么好问的呢?有能力杀死那个人的,整个世界范围内也不过区区数人,更何况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此刻正在自己的身边。
“白兰大人,这种东西放在总部有些不妥,还是尽快处理了吧。”他面无表情地抬头,首次发觉白发青年左眼下的紫色刺青是如此的刺眼。
“好啊~就交给小蔷薇处理,怎么样?”紫色的眸轻佻地眯起,轻快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谈论着今晚的菜色,又仿佛轻易便看穿了他内心的全部软弱。
心底没由来的一阵哀恻,他只是维持着不变的表情淡淡点头。
“遵命,白兰大人。”
——「您的命令即是我的意志」吗?那么是否命令以外便可以不再遵从。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不论你是无心还是有意,我想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为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亲爱的、白兰大人。
‘
‘
“——在伪装成盆景的牢笼之中将禁忌的海马体(器官)加工
要成为自大而无能的造物主(神)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被染上鲜红的视野 苦涩的泥土与生锈的味道
血瞳的银发少年面上浮现出寒冰一般的微笑
摇荡的火光在烧灼的黑暗之中现出身形——
那是心中充斥浓烈绝望的人绝对无法抗拒的魔性之音…
那是心中孕育深邃黑暗的人绝对无法违逆的魔性之音…
——“来…回到乐园去吧……”
(…Love wishing to the 〃Elys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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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二十三章
西西里岛的春季向来温暖湿润,气候宜人。一年四季弥漫着海水味道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裹挟着雨后潮湿泥土特有的香气,本该是一件无比惬意的事情。然而,立于瓦利亚总部不远处的二人,显然并没有心情去欣赏。
宜人的春风未能吹动两人此刻表情的一丝一毫,不论是那微勾的嘴角、轻抿的双唇,还是平静的神色、有若实质的目光,都仿若凝固在了各自的面上一般,明明是再标准不过、再优雅不过的微笑,不知为何却透着复杂而怪异的违和感,给人以极端沉重的感受。
就如同二人那一模一样的、同时折射出漠然与悲伤的右眼——鲜红如血的眸底,刻印其上的唯有残酷的「六道轮回」。
“……哦呀,没想到你那个世界的六道骸竟然已经死掉了呢。真是遗憾啊。”话虽是这么说,凤梨头青年的语气可不见丝毫伤感或者遗憾。
“是的,那个人……已经死掉了呢。”异色的眸中有什么极快地一闪而逝,叹息般地重复了六道骸的话语,银发少年重新恢复惯常的面无表情,一黑一红的双眸直直注视着对面之人,“你不感到好奇吗?对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クフフ~老实说,是有一点呢……虽然我大致上也能猜到一些。”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银发少年特殊的右眼,六道骸的嘴角挑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抬手作出“请”的手势,“不过既然蔷薇君有这个兴致……我就洗耳恭听了。”
“那个人……是作为彭格列十代首领的雾之守护者最终死去的。”银发少年,或者说蔷薇,唇边突然绽开一抹狡黠的笑意,恰到好处地掩去了眸中的黯然,“不过,我猜,你一定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我本以为你怎么说也要比泽田纲吉那种天真无知的孩子要稍微聪明一点的,至少不应该愚蠢到将我和黑手党之流混为一谈。”六道骸的语气几不可见地顿了顿,笑容不变。
“然而事实是,平行世界的你至死都在为彭格列效力,甚至‘你’的直接死因都是为掩护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行踪而主动留下来断后却壮烈牺牲——对此你打算如何辩解呢,口是心非的六道骸君?”
“クフフ……这不可能哟,蔷薇君。”蓝发的青年依然笑得云淡风轻,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就直接而决然地否决掉了这个理由的任何可能的真实性。
“好吧,果然骗不到你。”放弃般地挥了挥手,蔷薇终于收起了微笑的面具,直视六道骸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淡漠,语气更是平静得不起丝毫波澜,“虽然表面的原因是刚才说的那个,但实际上那个人的真正死因——是自杀。”
“……”挑了挑眉,六道骸第一次表现出了诧异的情绪。“……自杀?”
“或许是由于我的原因,这十年来,那个人一直都是白兰大人的重点关照对象。我想他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深深吸了一口气,“于是,在某次彭格列高层会议遭遇密鲁菲奥雷突袭时,他选择了主动留下来——不是为了彭格列卖命,而是因为他知道,那次行动的领队者,正是白兰大人本人。”
“那个人与白兰大人战斗的详细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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