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梁季敏的衣袖,泪眼婆娑地道:“季敏啊,冯家五姑娘说你对她不敬……我不相信,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你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你要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情愿去死!
梁季敏只是呆呆地望着冯宛清,目光戚迷,一言不发。
冯家大奶奶就似笑非笑地看了太夫人一眼,道:“这可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我们家的姑娘,我们定知道禀性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王温蕙心中暗叫“可惜”,只见梁叔信上前扶住了太大人:“祖母,三弟没事,您别伤心。慢慢坐下来喝杯茶,顺顺气!”
沈箴把女婿叫去,只是和他谈天说地,开没有责问他这桩风流韵事,现在看梁叔信陪着梁李敏回来了,欧阳先生知道走该收场的时候了。
他笑着朝太夫人唱了一个喏!道:“既然当事人都在场,我看,就我来问一句,一锤足音好了。”
太夫人连连点头:“欧阳先生说的有理。到底事情的真相是怎样的,您来问一句,一锤定音。
欧阳先生的目光就落在了冯家大奶奶牙上。
冯家大奶奶有片刻的犹豫。
梁叔信朝着冯大奶奶深深地作了一揖,哀声道:“大舅母,你我至亲,打断了骨头还连弄筋。袁大人虽然在礼部,同他老人家既是三弟的师座又是我家娘子的师父,闵先生那就更不用说了。这屋里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误会,大家说一声,解开了,也就波争了。”
是啊,何必为了一个抱回来的庶女大动干戈。
冯大奶奶想到梁叔信、梁季敏小时候的可爱摸样,含颌道:“就依二少爷所言。请欧阳先生问一句吧!”
梁叔信请了众人重新坐下。
欧阳先生就问立在屋子中央的梁李敏:“冯姑娘说,是你对她不敬在前,可有此事?”
一千女眷俱都表情肃然地望着他,冯宛清的身子则轻轻地颤抖起来。
梁季敏轻轻转头,望着离自己有三步距离的冯死清,目光含笑,轻轻地道:“是我先对她不敬!”
“季敏,你疯了!”站在梁李敏身边的梁叔信立刻大喝一卢,却也无法掩盖住弟弟的那句回答。
冯宛清垂下头,雪白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如一截粉嫩粉嫩的藕,斗大的泪珠落在了青石地上,很快形成了一洇水。
梁季敏苍白的脸上就荡开了一抹柔柔的春风:“是我先对她不敬!”
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圈。
“是吗?梁季敏竟然承认了是他不对!沈穆清坐在临窗的大炕前,望着手中热气腾腾的茶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冯姑娘怎么说?
月桂低声道:“任欧阳先生怎么问,冯姑娘都不作声了——只是哭。”
沈穆清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水载舟亦覆舟啊!我用的是人性,可偏偏人性最难测……”
月柱低着头,不敢作声。
沈穆清望着她有些惶恐的脸,微微笑了尖,道:“幸晋你了月桂,你下去和李妈妈收拾东西吧。我们回家去!
月桂表情犹豫,顿了顿,还是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你想说什么?”沈穆清亲切地问她。
月柱迟疑道:“我,我们还回来吗?”
“那你是想回来?还是不想回来?”
“我,我就是怕太夫人事后算帐……”
沈穆清微微笑起来:“我们不回来了!”
月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关容。
“我们真的不回来了吗?”英纷望着月柱脚步轻快的背影,有此困惑地问沈穆清。
沈穆清淡淡地道:“英纷,有一句诗说,人生如朝露。就是说,人生很短暂。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陷在这其中汲汲营营。
“可是……”英纷还有几分迟疑。
“英纷,”沈穆清凝望着她,“你相不相我?
英纷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既然这样,你陪着我就是。别管去哪里?做什么?陪看我就是。
英纷再次点了点头,语气坚定:“三少奶奶,我陪看你。
沈穆清朝她绽放一个花般娇艳的笑容:“吩咐小丫寰们备茶水,我寻思着,该有人来通知我们了!”
英纷应声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梁叔信来了。
沈穆清请他到堂屋喝茶。
梁叔信神色很是不安:“三弟妹,你回去住几天,弄过了正月十五,我就去接你。”
沈穆清道了一声谢,然后吩咐英纷叫了粗使的婆子搬箱笼。
梁叔信见她神色平静,很是诧异,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沈穆清还是依礼去给太夫人和冯氏辞行。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泪眼汪汪的吩咐她:,过几天就回来。我让季敏给你跪下赔不是。”
冯氐则哭道:“是我对不起你!”
沈穆清安慰她:“您快别这么说。树大都要分叉,人大了,也不是您能管的住的。”
冯氐听了很是安慰:“你能这样明事理就好。我已经和你大舅母说好了,等你回来,再娶宛清进门——不能让冯豕把我们告到衙门里去吧!”
沈穆清点头,笑道:“一边是婆家,一边走娘家,我知道您也为难!”
冯氐要送沈穆清。
沈穆清阻止她:“我还要去给大嫂辞个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回到沈家(粉红票520加更)
冯氏不愿意去王温蕙那里,把沈穆清送出了桂蔼院。
王温蕙见到她很是感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
沈穆清微微地笑:“多亏有了大嫂,不然,事情还真不可能这样!”
王温蕙脸色向红,辩解道:“我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反正事已如此,不如大方些,让季敏纳了宛清,把这件事掩盖下去。”
沈穆清笑着没有作声。
王温蕙想到她的手段,心里有些寒,解释道:“说起来,冯宛清以后走路都要低着头了,对你未尝不是件好事。”
“所以我才多谢大嫂!”沈穆清笑颜无如,看不出喜,和王温蕙说了两句客气话,然后去了蒋双瑞那里。
蒋双瑞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只和她提贵姐的趣事,关于冯宛清的事,只字未提,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沈穆清最后去看了看一直沉肯德基的梁幼惠,然后带着丫环妈妈出了二门。
抄手游廊的拐角,她遇见了梁季敏和冯宛清。
冯宛清小鸟依人般地立在梁季敏的身边,朝着沈穆清露出一个光彩夺目的笑容。
“三少奶奶,我去撕了她的嘴!”跟着沈穆清身后的英纷忿忿地道。
沈穆清朝着冯宛清友善地微笑。
“不用,打架是最坦诚的敌意,”她的声音轻淡如风,“她这样的人,还不够资格让我对她坦诚。”
梁季敏是专门在这里等沈穆清的,他表情温柔地低头向冯宛清说了几句,冯宛清笑颜如花般地朝着梁季敏点头,梁季敏就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娘子,是我对不起你!”他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没有一点歉意,“但你这样做,太让我失望了,你知不知道,出了这种事,丢脸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你们沈家……你回去住两天也好,等你想通了,我再去接你。”
沈穆清不由向西眺望。
那是王温蕙的院落。
好姐姐,你不仅给我送了一份大礼,更是给自己送了一份大礼……。。
沈穆清一言不发,带着丫环妈妈和梁季敏擦肩而过。
而远望着她的冯宛清,则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
二门外的小院子里,欧阳先生正和闵先生,袁瑜说着什么。
看见她出来,三人同时打住了话题,看她的眼神带着怜悯。
欧阳先生上前问道:“姑奶奶可都收拾好了?”
沈穆清看着装了满满两大车的箱笼,点了点头。
闵先生和袁瑜远远地站着,看她上了车,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马车缓缓驰出南薰坊定远侯梁府,朝石化桥沈府去。
黄昏之前他们到达了沈府。
沈箴在门前等待。
看见沈穆清下车,他迎了上去。
沈穆清给父亲屈膝行礼。
沈箴双眼微红,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你没事吧?”
沈穆清撇了撇嘴:“梁季敏愿意身败名裂也要救冯宛清 ————…我的确有点伤心。”
“别理那个没脑子的。”沈箴轻声地喝斥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建不世功勋,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就全然不顾自己的前途。”
“可是女人通常都喜欢这样的男人”沈穆清语气里有着淡淡的伤感,“女人通常都喜欢这样为自己不顾一切的男人。”
沈箴语凝。
沈穆清重新绽开欢快地笑容:“我们还是别在大门口说这些了,人家袁先生和闵先生可是在梁家盘桓了一个下午,您怎么着也得请人家吃顿好吃的吧!”
是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箴想着,就朝着远远站在官轿边含笑望着他们父女的袁瑜和闵先生拱了拱手:“多谢两位为我们沈家奔走!”
袁瑜给沈箴还礼,笑道:“我常常听别山说起沈家的私房菜,今天可要尝一尝。”
沈箴温文尔雅地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接下来,应该是他们男人的聚会了。
沈穆清笑着,带着丫环婆子去了内院。
内院,陈姨娘正如临大敌地立在二门口,看见沈穆清,笑容勉强地迎了上去。“姑奶奶可回来了,不知道要住几天?”
沈穆清停下脚步,冷冷地望着她:“你有那闭功夫管我住几天,还是到厨房里去看看吧——————今天老爷留了闵大人和袁大人吃饭。这家里没有主持中馈的人,就是不一样。”
陈姨娘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忙吩咐身边的湘莲:“你留在这边服侍姑奶奶,我去厨房看看。”
自从李氏去世,家里的事就交给了陈姨娘打点,陈姨娘身边的湘莲自然也就成了内院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她并不敢在沈穆清面前拿乔,昨天老爷吩咐:“把正房这边的绿萝院收拾出来给穆清住。”
当时陈姨娘小声嘀咕着:“那地方靠着后花园,我准备给大舍做书屋的……”
老爷听了,略一思忖,道:“既然那地方准备给大舍做书房,那就把枊意院收拾出来……穆清最喜欢那种被大树掩住屋顶的房子,抄家的时候,只有那里的那株古槐没有被拔起。”
陈姨娘愕然:“我,我住在那里……”
“那你就搬到别处去住”老爷快言快语地道:没有片刻的迟疑,好像就等着陈姨娘说这句话。
陈姨娘站在那里进退不得,而老爷却对她视而不见,拿着一本书自顾自读了起来。
委屈的泪水在陈姨娘洁白如玉的脸庞滚落下来,却没有引来眼前人的怜爱。良久,陈姨娘哇地一声哭出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正青春少艾,陪着我这老头子过日子,的确没什么意思,”老爷的目光依旧落在书上,“你自己挑个日子,我送你回家。”
想到这里,湘莲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恭敬了:“姑奶奶,我们把离正房不远的枊意院收拾出来了,您看满意不满意?要是觉得不满意,您看看喜欢哪里,我们赶紧收拾。”
沈穆清很是吃惊,迟疑道:“枊意院,不是陈姨娘住的地方吗?”
湘莲乖巧地笑道:“姨娘说,你最喜欢那种被大树掩住屋顶的房子,抄家的时候,只有那里的那株古槐没有被拔起,所以把那院子挪了出来。”
沈穆清就望着湘莲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看来,陈姨娘的眼光不错,你很会说话!”
湘莲一怔。
沈穆清已袅袅朝前走:“跟陈姨娘说,不用了。我就住在听雨轩吧,那里离后花园远,蚊虫也少,院子宽大,我的人也都住得下。我很喜欢。”
湘莲再次怔住。
送走了闵峦和袁瑜,沈箴朝枊意院去。
得了湘莲报信的水香忙道:“老爷,姑奶奶住在听雨轩,说是喜欢那里,蚊虫少!”说着,他不由望了望屋顶还残留的积雪。
沈箴眉头微蹙。
听雨轩原是沈家的藏书楼,到了沈箴父亲被贬官的时候,这院只有一个门房照看,听雨轩里的书渐渐腐烂风化。院子角落的三株百年芭蕉树和那株紫藤在抄家时被一同连根拔起……现在的听雨轩,只有一个空荡荡的屋子。
他加快了脚步,去了听雨轩。
听雨轩敞开的两扇黑漆角门已有些斑驳,院内只有四角的屋檐各挂了一盏大红灯笼,半明半暗地摇曳着。
英纷正指挥着几个粗使小子卸箱笼:“这个小心点,里面装着姑奶奶最喜欢的茶盅……”
落梅,珠矶则带着几个丫环在打扫正房。
看见沈箴进来,大家都觉得有点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众人停下手里的活,给沈箴行礼。
沈箴望着满院子陌生而又觉得有些面善的脸:“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回来?不是说只住几天的吗?”
“老爷怎么和陈姨娘说一样的话?”一直注意着门口动静的沈穆清从正屋走了过来,“我这还没落定,您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别人家都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想女儿回来,您倒好,巴不得我永远不回来才好!”
这样锐利的女儿,沈箴从来没有见过。
或者,受了伤害,就会变得越来越刻薄?
领头闪过,他已觉得心酸。
这可是李氏拼了丧命生下来的女儿……如今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如果当初自己对这婚事用心一些,也许就有更充足的理由来反对这门亲事吧……说到底,都是自己的错。
沈箴的口气不由柔和下来:“我什么时候,巴不得你永远不回来,我只是想问清楚你住几天,我也好安排。”
沈穆清这才露出笑容,走过去挽了沈箴的胳膊:“老爷是不是元宵节时有什么活动?要不然,怎么担心我的去向?”
沈箴身子一僵。
女儿从小和李氏亲近,遇见他,也只是远远行个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亲昵……不,也不是从来没有……小的时候,只有两三岁的时候,也常常拉了他的手,父女俩一起去看病重的李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与他渐行渐远……。
他想不起来了两人进了正屋。
五间的屋子,东边的卧房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