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猛然睁大了眼。
霜白月光下,光洁的少年正尽力把他自己身体往下压。但是初次,又没准备充分,血流便一丝丝下流,疼得少年颤抖不已,两眼盈泪。微张的唇,是未出口的痛吟;半闭的嘴,乃吞下肚的苦楚。他两膝跪床,双手按膝,唯恐压到唐月,一点点小心的往下挪动,无奈只加深他自己的痛苦。
唐月望进少年的泪眼里。
那是混合了期盼和羞耻,痛苦和暗喜,害怕被厌恶,又想要给他快乐的执着……交杂而成的极其美好纯洁的眼神。像是这少年出生时候的月光,也似头顶这无双的满月。
献祭一般毫无保留,孤注一掷。
他心底最深处的弦,“砰然”欲动,颤然惊心。
唐礼疼痛万分,脸颊微抽。他却咬咬牙,心下告诫自己放松后再缓缓往下坐。只痛一下而已,算不得什么。
这可是自己跟父皇的第一次啊!想必,也是最后一次了……既然敢对父皇做这种事,他就已经抱了事后被处理的决心了。若能死在父皇手下,他也算得了善终。
父皇大概永远不会明了,刚才的自己是如何等到几乎心成灰烬万念俱碎。他也是被绝望冲昏了头,才会突然下了这个决定,趁着父皇没回来时在香炉里撒了药,现在再来做这等事。
父皇,你到底是有多厌恶我,多想疏远我呢?本来,当是一直在你身边才对。可是,我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悍,在失去你的目光后还能苟延残喘。我想要父皇,想要和父皇如同现在这般,想要……请允许我任意妄为这一次,好吗?今夜过后,父皇你就再也不用强自忍受和我这样的人同吸天地之气,共沐朝露霏雨了。
唐礼自顾自的想着,涓涓热流淌下他俊秀的颊轮。“滴答”轻点而下,这微弱的湿润和热度本不易察觉。但唐月却被这几滴泪染湿了一腔情怀,满心柔软。
唐礼目光迷离,尚不知自己与唐月对视了许久。泪眼婆娑的他挤出个无比灿烂的笑脸来,声音抖抖的道:“父、父皇,等一下就、让你舒服……”
唉………
无奈叹气。真是个叫人,没办法不抓到手里的孩子。
唐月伸手抱下唐礼,压到身下,替他抹泪。
这突如其来的瞬间变换,唐礼大惊。他犹自不信,结结巴巴道:“父、父皇,你能动?”
他只觉:要糟!完了!
唐月拥紧怀里的少年,一手温柔的抹干他的眼泪,一手却慢慢搭上他的脖颈。
“小礼,看着我。”
唐礼颤颤巍巍跟他对视,双目黯淡无光。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回去。”他连朕的自称都懒得讲了。手下,少年的颈子美好如瓷器,却也脆弱如斯。
那点药他的确是没有察觉,但天性带来的警觉,让他即使是睡梦中也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这身体不是他本人,反应终究不及意识,还是吸入了不少药气。但就算他身体沉重,对付小礼也绰绰有余。除去少数人,不论何人到了他手边,都别想着全身而退,而这无关武功高低。
唐礼却一改失落之色,狠狠回答:“不要!我一直都想要对你做这种事,所以,哪怕你觉得我恶心肮脏也好,狐媚下作也罢,今天不做完,我绝对不回去。”
这种狠话,想必是再也没机会讲了。他还没来得及跟父皇好好说说自己对他的感情呢,大概,也是再没机会了吧。唐礼奋力挣扎,想要重新把唐月按倒。那种药他是知道的,父皇不可能毫无影响。
唐月好笑的任凭少年挣扎,却把两人的感觉再度摩擦了出来。
唐礼停一停,脸红似血犹不放弃。
“我说,”唐月忍无可忍,“你还真不放弃啊?”他用力压紧了唐礼,不叫他再动分毫。
四目相望,气喘微微。
唐月突低头,给了唐礼一个深吻。
唐礼晕晕乎乎了。“父皇?”
“小礼,最后一问。你,可是当真想要同我一起?”他抚着唐礼的颈子,指上薄茧来回蹭着少年的喉结。
“只恨不得永生伴你左右。”哪怕山河破碎,天裂地崩;受人万世唾弃,千年指骂。可是我又怎能让你负此污名?这不过是我以命换却的昙花一夜。
唐月吻吻唐礼的双眼,那里面的绝望、献身般的觉悟和惊诧后的小小快乐,扯得他生生疼痛。
“小礼,”唐月暗声道:“你既然想跟我在一起,那就记好:以后你是我的人。我这可没有反悔的机会,你就算是死,也别想逃开我,而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他的大手握着少年的脖颈,慢慢加力扣紧。
唐礼悚然一惊,呼吸一窒。父皇,不是在开玩笑。
但狂喜霎时充斥了整个心间。这是梦吧?是梦吧?是梦吧?
唐礼不敢置信。
不会和那天的吻一样,只是一个意外吧?这极致的过后,怕是更深的渊,只待他自己傻傻跳下,落个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唐月又吻了他一下,笑:“怎么,想反悔?”
唐礼不再多想,魅然一笑,凑上去亲亲唐月的唇,作出无声的回答。
就算这是梦也罢。死前还能做个如此美妙的梦,死也甘愿。
唐月回吻住怀里的孩子。
一轮满月默然相照,两心相窥,两身相缠。在痛快的巅峰里,在交错的呼吸里,在眉眼的相望里,水乳交融。
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
华唐 第33章 始。
晨光大作。
小记子指挥着一干人等把样样物事备好了,遣退了,自个放轻脚步入了陛下的小寝间。这是陛下不满意空荡荡的寝宫,强自隔了半间出来作寝间,另外半面就留作早起梳洗的地,各自各用,省得总是大批宫侍云贯而入,人来人去扰了他好眠。
但小记子一进去,就感觉到非同寻常的意味。再一瞧地上几件乱扔的寝衣寝裤,分明还有一两件大小和陛下尺寸相异,他的脸皮不由抽了一抽。
小记子上前几步,隔着厚厚的帘幕压低了音道:“陛下,陛下。陛下?”最后一声唤却是抬高了八度。
唐月犹带睡意的声音传出:“怎么?”
“陛下,”小记子一弯腰,道,“您该起了。这天可不早了,虽说今个您不用早朝,但也用不着这么个睡法吧?再说了,三公主殿下早早的就来了宫里候着,说是有要事要同您商量,您怎么着也该见见公主殿下吧?”
他跟了唐月多年,自然知道这话并不会惹到这位陛下。
“你今天有点上火啊,小记子。这可不好。”唐月笑道,“进来吧。”
小记子掀帘,一大一小相拥而眠的场景映入眼帘。少年沉睡的侧面,两个人露出被子的光洁肩膀,还没散尽的气味,床脚的一件寝裤……小记子忍不住再抽抽脸。
他牵了金玉钩勾住厚重的帘幕,转身从寝间外拿了套崭新的寝衣入来。
唐月小心拿下唐礼缠住他的胳臂,轻手轻脚下床来,伸个懒腰,大大方方将身子展现。
小记子看都不看,抖开寝衣往唐月身上套。只眼角余光撇到唐月肩头一个浅浅牙印,又是一阵脸抽。
“唔……父皇!”唐礼迷迷糊糊转醒,惊呼一声翻身爬起,“嗤——”冷气一吸,脸也同小记子一般的抽搐。
唐月却笑,过去搂住那个扑进他怀中的少年,温言道:“我在这呢。不多睡会?”
唐礼呐呐道:“我,我不是怕我又做梦了嘛……”
他从父皇怀里露出半张脸,和小记子恰好对望了。小记子揉揉脸,对他作了个礼,“殿下早安。”唐礼顿感尴尬,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唐月转身吩咐着;“给你殿下找些柔软的衣服来,再把池子里放满温水,找些伤药什么的。”
小记子眼尖,又是一个瞥见这位夜宿龙床的殿下身上点点青红,脸皮更是抽动。他记得自己这位陛下,可从来不准别人在他身上留迹,也不曾在别人身上留痕迹的。他忍了忍,匆匆忙忙去了。
唐礼一直紧紧环住唐月不肯撒手,固执得很。唐月知是他心存不安,也只好笑的拍拍他的头,捡起件衣服裹了他走出来,抱进池子里去。
看唐礼不时因伤口牵扯疼得牙缝之间丝丝冷气,唐月忍俊不禁暗暗心疼。昨夜他都说了要清理一番再睡,这孩子偏觉得犹然是梦中,恍恍惚惚只抱紧他不准挪动,问什么话也都不应。没办法才就那样睡去了。
细细替他洗净了,又擦干抱起整个人都羞成了一个红人的唐礼后,唐月才匆匆梳洗换衣,奔去外殿。
唐希按耐着焦灼不安跟紧张心虚,坐如针毡。她到底该不该……
“小希,什么事这么一大早就来朕这?”温声细语抚平了她心头的急躁,却也增添了几分愧疚之情。
“父皇……”她望向那个踏朝阳而来的男人,看向他脸上永远能够抚慰她的浅笑,盈盈一拜。开门见山直道来意。
“父皇,儿臣心里已经有了陪同花簪的人选,还请父皇同意。”
唐月一愣。
唐希只会在郑重无比的场合下自称儿臣,这算是他们的默契。今天的唐希,必是抱了坚决和认真而来。他突甚觉欣慰。
“你们认识了多久?他为人如何?是哪家的人……”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唐希倒是一个个细细的答了。
“就是春祭才认识的,想来您也是见过的,就是邛将军的儿子,邛孟。他为人极好,谦谦有礼,温文尔雅,又是将军世家出身,身手也很好。我们谈了多次,我觉得很投缘,私下觉得此生……”她顿一顿,又道,“此生,非他不嫁。邛孟也已经同我一心,只是这等大事我须得父皇您的同意和鉴定才是。”
唐月细看面前这个终于直白表达自己想法的女儿,沉默不语。唐希被看得不安,扭了几下,惴惴不安咬紧下唇。
他微叹:“你当真如此作想就罢。只是你须得清楚自己到底欲为何。”
唐希一怔,果然是瞒不过心如明镜看事透彻的父皇。只是,这花簪之事,她确是下定了决心,虽百死而不移。她敛眼,柔顺的侧脸却隐含坚定,“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定不会让父皇为我担忧。我省得。”
唐月摸摸她的头,笑道:“你便放心回去吧,这花簪父皇定会替你好好筹划,让天下好好见识见识朕华国公主殿下无双风采,也得叫邛孟好好看看这皇室威严。”
唐希虽然看着柔顺温和,但骨子里自有她的坚持和原则,主见也极强,便如一株兰蔓藤,软而坚韧,也不会让人随便欺负了去。他除了在一旁观望她独自前行,也无法变更她的意愿。
唐希笑而离开,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沉重。出得朝阳宫,候在宫外多时的邛孟急急迎上去。唐希对他点个头,两人相携而去。
唐月叹气,这些孩子真是越大越让人不放心。他扭身回转,却在帘幕后发现了唐礼。
身上随意套着件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外袍,趿拉双鞋,黑发披散,瞧着单薄孱弱得可爱。想来是追着唐月出来,偷听了两人谈话。幸而这朝阳宫大部分人都是守在宫外,不曾有别人发现他们的四殿下居然这副引人遐思的模样出现于朝阳宫。
“父皇!”唐礼惊呼一声,被唐月一把抱起回了寝宫。
把唐礼小心放到床上,他抽出小记子递来的药膏,拍拍唐礼,“我给你上药。”
“……”他一头埋进枕里,只露出红透的耳尖。
两人沉默。小记子眼观鼻,鼻观心,背床两眼前视,似乎前方有着桃源仙境般目不转睛。
是以,某些摩擦之下的细微声音格外清晰可闻。唐礼两手死死抓紧枕角,埋脸更深,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怎么看待刚刚的事?”唐月忽然问道,打破这令人脸红燥热的片刻。
尽力忽略父皇的手指在其内勾起的万种感觉,唐礼想了想,还是道:“我见过那个邛孟的。虽然不曾深交,但看着的确是个温和的人,将来应该不会亏待了皇姐才是。”
不会亏待么。也对,他想那么多也是无用。她自己做的抉择,自己也该做好承担各种后果的准备。
唐礼心里闷闷的,父皇又在替别人担心了。现在明明跟自己在一起,怎么还是要想着其他的人?
“小礼?”唐月擦完药,净了手,捧起唐礼的脸,“你……”一对上他,唐礼原本恢复了正常的脸色立马烧红,让他的话止在半空,随即大笑不止。
唐礼恼羞万分,却辩驳不出任何一句,只抱紧父皇,死也不松手。
“小礼,这不是梦。我在这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一直一直……”
唐礼就在不间断的脸红和傻笑中,度过了他幸福的第一天。
华唐 第34章 细。
夏风微醺,午梦扶头。
唐礼惶惶然惊醒,赫然发觉自己正躺在父皇身侧。而父皇头偏向自己,一脸酣然,颊色微红,正是熟睡美梦中。
清朗俊秀的脸上,半扇的睫毛微影,润泽饱满的唇边笑意似有非有。唐礼仍是心存余悸,定定瞧着父皇的睡颜,再三确定了眼前此人仍旧在他身边。
再看,父皇的大手正握着自己的手,堪堪十指相扣,掌心都是薄汗。他这才长长吐气,安心不少。沉浸在幸福里的少年总觉得不安,总觉得前程莫测现景不长,兀自担心害怕,却又不肯将这种心绪言明,总得要不断的确认,不断的求证了,才愿意稍稍相信眼前一切幸福不是云烟。
他抽回手,小心地替唐月擦了手心里的汗,又将自己的手放回去,握紧了唐月。
少年嘴角擒笑,再次睡去。
小记子进来看了两人一次,替两人换了扇窗,遮挡刺目午光。
夏蝉鸣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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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夏意的渐渐散去,唐礼最初的惶恐不安、欣喜若狂也慢慢消减了。那些可算得上是疯狂的念头和厚重得有时他自己也喘息不以的感情,沉淀成星星点点的幸福之感,温柔满怀。
宫人们惊诧的发觉那位羞涩稚嫩的四殿下,仿佛一夕之间突然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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