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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天也晚了,您看是歇息一晚再上路呢,还是……?”
唐礼揉揉眉心,“直接过去吧。”
等赶到皇城门下,估计天也快亮了。到时候就在城门外稍作休息,等门一开就直接回去。在外半个月,不知道父皇过得怎样,早一天回去是一天。
“是。”瞧着唐礼略带疲色,却也不敢说什么的喜乐立即吩咐了下去。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唐礼向来不是个轻易将弱色显露于人前半点的人,但近来稍有点眼色的都能看出他已经是疲惫不堪,不过兀自强撑着罢了。
殿下和陛下之间的事,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不好开口,只是瞧着当初那样一个好好的殿下再没了生之乐趣,丧失了除疲惫外的所有表情,他们心里也不大好过。
唐礼掀帘外望,只见黑夜满月,银华似水,静静拥吻着这沉睡的大地和奔走着的这一行人。
不知父皇今夜,又入了何种梦境,想必如今的梦里定然没了我的位置吧。
若有似无的叹息,消失于辚辚车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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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
小记子向唐希行了个礼,“公主安好。”
唐希将小记子手里的事物一扫,“父皇又让你做这种杂事?”
以小记子的身份,此些杂事绝对是轮不到他来做的,现在却和个才进宫的小宫侍没什么两样。
小记子点头,“这是奴才该做的,陛下愿意叫奴才做事是奴才的荣幸。”
唐希清秀柔和的脸上,讥讽和冷笑一闪而过,“得了吧,小记子。他现在可不怎么拿你当人看啊,不如离了他就是。”
“公主殿下,”小记子向着不远处的朝阳宫一点头,“那位毕竟是陛下。奴才这辈子全只为陛下而活,殿下还是别说这些了。”
“小记子,你说,父皇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呢?”唐希问,笑意妍妍。
“不管陛下什么时候恢复,殿下,还请收手吧。不定什么时候四殿下就知道了这事,到时候殿下们的感情受伤就不好了。”
“这事?啊,是我派人刺杀父皇是吧?”唐希不以为意,“只要你不说,我这边的人也不会泄露半点,小礼从何知道。更何况,这般无用的父皇……难道你就不想抹杀掉么?”
如今这人,有哪里记得上当初那人半分?若是她的父皇,又怎会沦落至此?只要一想到如今朝阳宫之主是那般德行,她就感到厌恶。父皇该是她记忆中的风华无双,温浅清动才是。但看现在……说她不恨不怨,那是骗人的。
小记子不语。
他该说,如今朝阳宫内的人,才是真正的陛下么?有些话,便是他自己都不信,又何来述与别人?
不欲多说,眼见朝阳宫越来越近,小记子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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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王府,唐礼的头件事就是细细看了这几天来关于唐月的详细报告,好在无事。旋即又和手下一批人就何时进行下步计划做了个长时间的会谈,接着将堆积了好几天的事情处理了,抬眼一瞧已是月悬中天。
尽管全身像是泡在疲惫的潮水里,他仍是把所有能想起来的事都回想了一遍,终究无事可做了,才长长吐出口气,靠到椅上。
其实很多并不需要他亲自过目的事,他却坚持经他手才可以。
不过是用各种忙碌填满自己的时间,好让自己不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父皇何时再能同以前那般。再比如,何时能够再被父皇揽入怀里,给予一个细细绵绵的吻。
他椅子就设在窗边,一抬头月光就洒了他一头一脸。
啊,今晚月色不错……清辉流泻,月影横斜。
倦意袭来,强迫着他一点点陷入睡眠。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黑影轻飘飘自月里而来,落到自己身侧。
啊,不是人吧?毫无人的气息……那就算了。好累……不想动……
然而那黑影却是个人,还正是误入此间的阿离。
那一瞬,月色撩人,静夜安好。
阿离本以为,脱离了“唐月”这个身份,又过了这么几年,对小礼的感情也就慢慢淡薄消散了。他本来也就不是个长情之人。
可是,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清楚认识到:这月光下的男子,正是他的小礼。那个,他爱了二十几年的孩子。
他自回了“阿离”这个本身,便下意识掩藏起来的情绪,突然之间破堤而出,汹涌而来。让他不由为此停留。
这一瞬,唐礼猛然惊醒,闪电出手扣住阿离的手腕。
蟾光落得唐礼身上,显得他惊人的俊美。小礼……
由着唐礼加重了力度,瞧着他的孩子掩饰不住的惊讶,“嘘——”他不由伸出手指按到唐礼的唇上,指尖干燥,带着夜色的凉度,“我不会伤害你的,别紧张,好吗?”
一句恰似春水滴石,清溪叮琮,满藏着笑意的话传入唐礼耳际。阿离的面容映入唐礼眼帘。
唐礼怔了。
这个人——这个人是——!
“你是,阿离?”
“啊,我是。”阿离笑了,“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
你是父皇珍而重之的画中人;是父皇说,他此生最为重要之人;是父皇唯一流露出怀念之色的人;也是我最庆幸的,已逝之人。
“你居然,还活着……”太过惊讶,以至于声泻出口。
你居然,还活着……
那一瞬,唐礼心中五味杂陈。
父皇恢复记忆有望了,可是,若是这个人也不行呢?若是父皇真的恢复了,以阿离对他的重要程度而言,自己又会被置于何地?
……
“失礼了。你,还记得唐月否?”唐礼松开了手。
唐月啊。阿离咀嚼着这个名字,再笑,“记得。我知道这个人,可惜未曾有机会结交,并不了解唐月其人。不过,公子何出此言?”
“请进来说话吧。”唐礼站起身。
阿离翩然而入,长发末梢的缎带勾起半抹月光。
刚刚,固然有自己松懈的缘故在。可是这人却是真真没有半丝人气,便像是一缕清风拂,再自然不过。
唐礼看那在自己书房内回身一笑,便引了半窗月光映亮此间的男子,心思飞转。
这个阿离,定非常人。
至于他此时突然的心绪宁静,和灵魂深处那不同寻常的欣喜,也被当做是唐月恢复有望而已。和着他每每面对唐月时的那种刺痛,一并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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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 第55章 近。
“小礼,你唤我来是要作何?”唐月瞧着喜形于色的唐礼,也暗自心喜,脱口问道。
唐礼递给他盏热茶,低目而语,“不过是想见你一面罢了。”
唐月喜不自胜,小礼终究还是愿意和他重归于好了么?
他探身握住唐礼的手,“小礼,我……”
不动声色挣开了唐月的手,唐礼举杯轻抿,只看着高楼之下。
唐月也不以为意,想着小礼总还是有些余气在得慢慢来,也把目光转向了楼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气氛融洽。唐月只恨时日不能就此停留。
唐礼虽和他聊着,目光却不曾自那庭门前离开。
他承认自己有些心急,只是,只是这诱惑太过强大,他实在按捺不住。
果不其然,不多时,便有一人自那庭门前慢悠悠的过来,身后跟了个小厮。
那人自然也瞧见了两人,慢慢悠悠的将过来,待到了楼前倚栏下,冲着两人笑,“两位好。”
阿离这个笑,边边角角都是清风柳絮般的轻软,由不得人不心动。
唐礼这时目光泰半都专注于唐月的神色,自没见着这笑,只觉得果见唐月脸庞飞红,恍惚了一下。
果然……
唐礼此时心情不知是悲是喜,再次五味杂陈。
阿离一见到唐月,便想出了前因后果的七八分,但也不觉在乎。更因为小礼在,笑得尤其真心实意,倒让唐月脸红了。
只可惜一笑之后,阿离周身的光彩就黯淡了下去,再看这人只是个普普通通。唐月心里不免有丝丝遗憾。
“这人是……?”
“他是昨天进了我府里的朋友,说是在我这里借住几天,寻到个人他便要走。”唐礼避开了唐月的眼神,看阿离打过招呼后就慢悠悠的逛荡开了。
“咔咔咔咔”,手里精致名贵的玉杯已满是裂纹。他突然没了兴致,“我还有事要做,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啊?好。”不知眼前人为何突然不快起来,唐月忙应了,慌慌张张兼着小心翼翼的再说了些关切的话,急忙忙的走了。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便是要他多去迁就迁就也没什么要紧的。
只要小礼,愿意跟他再和好,什么也是无所谓的。
唐礼虽说自己还有事要做,却是一直待在高楼之上没有离开。
不多时,阿离慢慢的上的来,落了座,“怎样?”
唐礼也不去看他,此时他对这阿离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多味。“父皇果然对你有些反应。”
阿离笑,“我看他如今这样,好似也没有什么不便。其实有些东西也许并不要那么清楚。”再说了,那些记忆根本就不是唐月的,谁知道唐月的脑子里还有没那些记忆。
唐礼摇头,“可惜,他必须想起来。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
若是那些回忆对父皇来说真那么痛苦,那么全然忘记了,即使连带着和自己那些年的情谊全部消失了,他也是没关系。
可是……那些被遗忘的记忆里,有着太多的华国隐秘,皇权交接时必须一一交代清楚,若是迟迟想不起来,怕是到时候父皇想要安全退出华国朝堂也是不可能的。
为了这个,父皇必须恢复记忆。
“阿离公子,我再次向你提出交易请求。你留在我这王府里,你的安全我定然全力维护。同时你要做的事,我以我和父皇的名义保证,也定会全力相助。只要你能够助我父皇想起往事。如何?”
阿离打量着唐礼,几年不见的小礼如今是越发迷人了,昨晚只是夜里得以一见,便已觉得动人心魂。而现在白日中的小礼褪去了夜里的迷蒙,通透无暇美玉般。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他所爱的孩子,拒绝留在这孩子身边呢?这本来也是他所想之事。只是以小礼的戒心,他还须装作小小迟疑犹豫一会子才成。
“这个……还容我考虑些许。”
“可以。”唐礼颔首。
昨夜这人应了他今天来走上一遭,也只是看在曾经和唐月相识一场罢了。这剩下的,原本就不关此人事。
他现在只想把阿离留在自己府里,一面是想帮助父皇,一面却还是存了监视之心。这人来历不清不楚,对父皇来说意义又不同寻常:不管出于哪种心思,都绝对不能让这个人就这么离开,或者有任何机会走到父皇身边去。
阿离拿手支了头,含笑望唐礼。
“好,我答应你。”
唐礼王府里从此便多了一位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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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来历不明,突然出现于皇城外,于十三日入的皇城。但根据平时此人说的旅途趣闻来看,似乎是从东边沿海一路深入内陆。
——此人没有修习过内力,但数次试探均在巧合下失败。尚不知是否为此人故意为之,建议持续观察。
——阿离公子待人极好,人也是温柔得很,要我们做事情时也都客客气气的,很好相处。
——阿离公子?啊,我没去侍奉过,但是听隔壁床的人说,是相当好的主子。
——说起来,上次被公子盯着的时候瞧见了,公子的眼神好像不是纯黑色的,是异国之人吧。
异国之人?
唐礼若有所思,倘若阿离真是异国之人,当年父皇不知道他未死的消息,或者也就说得通了。而且这么多年,不曾听闻此人半点事迹,也有解释。
只是,异国之人重到华国来,说是来寻人。他寻的又是什么人?
且不想这些。总之阿离待在自己府内,总是在自己眼皮底下,真要是对父皇有什么不利也没那么轻易。
另外……
唐礼抚着额头,头内丝丝隐痛。
那阿离的笑容,偶尔也让他晃神。一些找不到来由和解释的情绪总轻易被阿离上扬的唇角,和明亮的双眼扯出。
“把这些都送到阿离公子那边去。”唐礼点了几样上好的事物,吩咐了喜乐。
“是。”
“殿下太客气了,我用不着这些的。”阿离笑言。
唐礼却坚持,“不成。你替我做的事,这些根本不能表达我半分感谢。你要是拒绝了,我倒真是不知还能如何报答你了。”
阿离笑,也不多说。
这么个温和识礼体恤下士的谦谦高贵王爷的形象,确实挺能收买人心的。这孩子在他面前一直那么爱撒娇,治下手段也一直是严苛为主,他倒是才见识到小礼对外人的假象。
如此谦和,在华国这个武力至上的国家自然被看不起。可是任谁被这么有礼的对待,时间久了也定是一心向着这人,为他肝脑涂地也要报答这份知遇之恩的。况且小礼本来从小到大都是跟着自己,温温和和的样子深入人心,也没人会觉得是在做戏。
“殿下总是这么客气。”
唐礼看看这个人不掺杂质的暖笑,眼神沉了一沉,“其实也不能说是客气。”不过是要你办事,图个安心罢了。
但是后半句,他却没有说出口。这么直白的话要是说了,以此人的温和脾性,大概会不高兴吧。为了父皇,无论无何不能让这人不快。
“对了,我听闻殿下的书房内藏有丽团的孤本?”
“你若是要看,自己去便是了。”唐礼忽然间不那么想要在阿离面前一直那副谦和温柔的模样,冷淡淡的道。
言毕,便出门登车,去朝阳宫了。
宫内的唐月堪堪和邛孟就《三则》论了十大点,被邛孟风趣的小段子逗得哈哈大笑。然而唐礼前脚踏入,后脚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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