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的唐月堪堪和邛孟就《三则》论了十大点,被邛孟风趣的小段子逗得哈哈大笑。然而唐礼前脚踏入,后脚唐月便有所感的回头,展颜一抹。
邛孟默默的退下。而唐礼直直盯着唐月俊朗的面容,弄得唐月既欣喜又觉尴尬。
“父皇。”
“恩?”
唐礼不言,只牵了唐月的手,再三握紧。
只有唐月在的地方,他才能觉着,自己还是真切的活着的。
不必戴着假面,不必定要作出副贵公子的优雅,不必冷言冷语端出上位者的威势。
所以,父皇。不管你成了什么样子,也定要留在我身边。
王府内的阿离,看着满房的珍宝器玩,无奈笑。
“啊,你好,能帮我找个地方收着吗?”他唤着给自己的小厮——丘阿,笑道。“你看,殿下太客气了,我都没地方落脚了。”
丘阿的脸腾地红了,“我,我马上帮公子您处理好。”这位公子明明长得不比殿下差,他最开始怎么会以为公子很普通呢?
阿离抚着腰间月斩柄,去小礼的书房看丽团去吧。丽团啊丽团,孤本啊孤本,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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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月 第56章 期。
唐礼看完唐月,也是一番心满意足的归来,慢慢踱进书房里去。
送来的文件在白玉案上又是堆了一叠,一件件细细看了。这些事关父皇,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的。
昏黄夕光渐渐落过架子上整整齐齐码列的书脊,染了一室的暖意。
唐礼抽身出来,正要起身,突然之间头重脚轻,复又跌进了椅子里去。案前的东西洒了一地。他手脚发软,试了好几次竟然都无法起身,只能颓然的半卧在椅子里,小声喘息。
前阵子劳心劳力,又没如何滋补,没曾想这么快就报应了。
“殿下?没事吧?”不该出现于此地此时的温和嗓音瞬起。
阿离从书架边闪身出来,满是忧心和关切的问道。
“你!”被看见了绝对不能展示于人前的虚弱模样,唐礼又惊又怒,“你怎么在里面!”旋即想起自己今上午才允了他,脸色更加难看。
初见面时也是,刚才也是,阿离很明显一直就呆在书房内,可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若不是自己方才的无力,阿离想必根本就不会出来!
这个人,实在是个潜在的危险!
阿离过来,正欲伸手扶起他,但唐礼下意识一把打开,“别碰我!”语气凌厉,拒绝和厌烦相当明显。
阿离却不以为意,淡笑自如,“前几天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了,殿下对人的气息相当敏感吧。”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唐礼面色更是暗沉。
“殿下,这样呢?”阿离清浅的笑道,坚持将右手覆到唐礼手上。“这样还是会觉得不太舒服么?”
阿离的手甚是好看,和唐月那种从来不练武、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人相比,竟也能不分伯仲。指节修长,肤色白皙,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落在自己手上。
唐礼死死瞪着那只手。
他竟然,没有反感。
就好像,覆在手上的不是人手,而只是一缕暖烟,一层温风。
阿离见了,不由问:“还能感觉到人气?”他明明已经尽力收敛了气息才对。
唐礼不想回答。甩开阿离的手就要站起来,这次却是带了些,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气在里头的。
然而借力起来,晕眩更重,几乎连呼吸都快被这晕眩散去了。
阿离忙护了他入怀。
唐礼靠在他怀里,艰难的喘息。脸色发白,额间薄汗点点,唇片微抖。脆弱得稍微大力点都能把他揉碎了。
阿离心里一疼,“殿下,还是让我帮忙吧。你只管拿我作个拐杖之类的事物得了。”
唐礼还是不说话,这却是力虚气弱,无法开口而已。但也不再奋力挣扎。
他确实感觉不到身后靠着的阿离身上半点人气,除了那些温度和触感,竟真的像是个死物般。
“殿下,就让我扶你到那边的软踏上休息片刻吧。不会有人知道的。”阿离几乎是在哄了,这孩子要强的很,他又哪里不明白?
唐礼不吭声,手却以龟速攀上了阿离的臂膀。
阿离小心的半扶半抱着他朝着软榻走去。
唐礼不甘不愿的偎依着他,但平静和睡意占据了他思想里的大部分。
他已经完全无法去考虑,若是他重要的事物都放在这书房内,若是阿离不自己出来,那么他那些机密会不会就如此被阿离这个气息古怪的人知晓。或者,他在不知不觉里便被夺去了性命也未可知。
唐礼迷蒙了两眼,只见到阿离跪在他身侧,脸上没了一贯的笑容。抿紧了唇,眼尾刻画了锐利,整个人都变得严肃不已。而他的手在自己额上轻轻停留。
“殿下太过辛苦了,怎么这般不照顾好自己。”这个男人,生气了么?
“我没生气。你好好休息便是。”诶?他怎么知道自己想什么?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快点休息。要喝水吗?”果然,还是生气了吧?
眼前慢慢黑了下去。
这般被珍而重之的对待,这般半是关切半是责怪……
好安静……
这个男人的气息太干净了……很奇怪啊,居然没觉得难受。
而且,这个人真的不会武功,刚刚被自己扣住了脉门都不知道。
好温暖……
“睡吧。我陪你。”
唐礼终究抵不过蔓延开来的疲倦,陷入了沉睡。
阿离指尖轻轻点过唐礼的睡颜,心下抽痛。
虽然确实长成了大人,可还是瘦了好多。唇色黯淡,眼圈浓重,在这之前他到底是怎么在过啊?他身边的人,那个唐月,都不曾提醒过他好好休息么。
阿离俯下身,蹭了蹭唐礼的脸,在他干燥的唇上落下一个微光样的吻。
根本就还是个傻乎乎的孩子,连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到。
唐礼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晨上。
阿离自昨晚就一直候在唐礼榻前,小心照看,怕他半夜想要喝点水什么的。结果唐礼一夜深睡不起,他自己也靠了榻子,蜷在一侧睡了一宿。
唐礼一醒来就被眼前阿离的脸给弄愣了。
他茫茫然醒转过来,呆愣愣发神了半天,才慢腾腾撑起身子。目光却没从身侧的阿离脸上移开过。
显然,跟前这男人陪了自己一夜。
只是太久没被人这般小心细致的守护了,他有些不习惯罢了。
他的心只会为他的父皇而动,他的灵也只为唐月而起,阿离这般举动非但没在他心里生出半丝感动,反倒让他对阿离起了不小的疑心。
到底是说这人心地实在太好,还是该说此人,别有用心?他可不觉得,萍水相逢了不过数日就能让人为他做到这般田地。更何况,昨晚头脑不清不楚,没想分明。这书房里藏了这么大个活人,他竟然没察觉,定然是阿离有意为之。那么,所为何?
这个阿离,着实……不单纯。
“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没?”阿离睁开眼,问。
唐礼不动声色打量阿离,是早就清醒了故作坦荡接受自己目光审视吧。“我已经没事了。多谢你的照顾,自己回去再好生歇息一番吧。”
阿离点头,温和含笑,“那好。你也是,别太累了。有些能够推给别人去做的,还是就推了吧。”
沉吟片刻,“好。”
反正如今他也确实不必再用忙碌麻痹自己了——父皇终有恢复的一天,而他也已渐渐习惯藏掖好自己的情绪只做一个对唐月有些许不正当好感的皇子。
唐礼和唐月的情人关系,早就随了唐月的失忆,被终结在那一天的时光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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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才在唐礼府里留了不到一个月,全府上下都晓得了这位公子的厉害。
喜乐和英华更是对阿离抱了些别样心情。
殿下原本成天总要找事做,非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才罢休。他们劝说了无数次,可殿下那样的人又哪里会听他们的。谁晓得这位阿离公子不过来了几天,说了几句关心的话,殿下当真就放了不少事务,慢慢的回复了以前今上还好着的时候那样。
殿下在外的朋友很多,带进府里来玩的也不在少数,可真真住进了王府里,随便让着闲逛的也就这么一位阿离公子。
喜乐两个人私下不是没有往别处想的。
他们知道殿下心里不好受,便是他们瞧着如今的陛下也觉得陌生,莫说是殿下了。倘若殿下真的找了别的人,也是极好的。
唐礼自己却是不知道这两人的想法。毕竟两人都不敢明面上告诉他,只是底下待阿离是小心了再小心。他对阿离照样是一会冷淡一会温和。
阿离见到唐礼脸色不再苍白得让他心疼,每天里那个笑容不知道晃花了多少人的眼……
唐希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啜着,“你那个阿离是怎么回事?”
唐礼支着头,“哦”一声,道:“是父皇的旧识。”
“既然是父皇的旧识,怎地住到你府上?”
“不然呢?”
又是高楼之处,目光所及皆是暮春之色,夏意将至未至。最是好时。
唐希扶鬓,转颜一笑,“看起来对父皇很重要啊,这个阿离。”
唐礼沉默了半响,才不情不愿的道:“似乎是父皇以前,喜欢的人。”也就是说,是他潜在的情敌。
这种事,他一点也不想告诉唐希。可若是不说清楚,怕是唐希会一直缠着他,哪怕他烦不胜烦了也不罢休。更何况,就算不说,只要看唐月对阿离的那份不同,明眼人自然心知肚明。
一想到如今在这府内另一处,正单独相处的两人,唐礼越加不爽起来。
“以前喜欢的人?”唐希讶异万分。
骗人的吧?父皇明明就……等等!阿离?不会是,是那个吧?
唐希神色一变,豁然起身,“阿离人呢?带我去!”
水波之上,凉亭之内,阿离和唐月相对而坐。
啊~这就是之前自己的模样吗?感觉……好神奇。这么说来,小礼和我真的不太像呢,还是和小如更为相似些。
唐月看阿离目光黏在自己脸上似地,心下一点不爽。
可是一来这是小礼很重视的人,若是出言斥责了到时让小礼不开心,定是不行的;二来,阿离本身也的确是个让人没办法不心生好感的人,即使眼神如此直白,但他也不是太生气。
只是觉得,与其说是欣赏和打量,阿离的眼神更偏向于研究。而这研究底下,还掩盖着一些,虽然不很分明,却隐隐让人不快的东西。
“陛下?”
“恩?”唐月一转头,就撞进阿离盈盈含笑的眼神里。
阿离凑近些,“陛下,你和殿下比一般的父子要亲密很多呢。”
“那是自然,”唐月不由有些得意,“小礼本来就对我……罢了,不与你提这些。你只要知晓,我和小礼不比一般父子就是了。”
他可不把小礼当做儿子看过。
至始至终,他仍旧觉得自己不过是才那个十多岁的少年,而小礼与他乃是心心相映的情人。父子?他不记得,那便不算。
阿离含笑不语,当然不是一般父子了。谁家的孩子十多岁就爬上了父亲的床?谁家的父亲会对自己的儿子心心念念不放?
可是,那是他跟小礼,不是眼前这唐月和小礼。
“怎么又看见这女人了?真是讨厌!小记子,让那女人滚远些!”唐月突然语带厌恶,立即吩咐了小记子。
阿离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位衣着淡雅的女子携了两个侍女打从回廊走过。他笑意更深,小礼的府上能带侍女行走的,除了来玩的小希和身为总管的英华,就只剩下一个人——唐礼的王妃。
犹记得听说府里有了女主人时,那种雷霆之感。这才多久,连王妃都给他有了。哼哼……
“陛下,”小记子忍不住出声,“那是殿下的妃子呢。”
唐月剜他一眼,“朕自然知道!就是知道才让……”话断了。
他这才悟过来,阿离不过是小礼的客卿,许多事情还是得捂着的好。而且,小礼的妃子毕竟也算是小礼面子的一部分,不能由着他的喜好,在阿离这个外人跟前损了小礼的威仪。
那边厢的景怡见了这亭中两人,也明白自己来的时候不对。陛下不待见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只是这礼数还得做足。
小树子躬身道:“陛下,王妃过来向您请安了。”
唐月忍住了自己想要拂袖而去的念头,“让她过来吧。”
于是景怡也只好快步走来,进得亭内向了唐月一拜,“陛下安好,臣妾……”
“行了行了,”唐月挥手,不耐的道:“不用多礼,你要去哪里的自去你的。”什么臣妾!你就是个摆设,居然还真当自己成了小礼的人了?
阿离这边带笑打量着景怡。
他来了府中多日,如今却是首次和小礼的王妃见面。这景怡是个单薄的美人,估计也知道自己不讨小礼的欢心,平时深居简出,府里大半的人竟也没见过她的真颜。
“等等,”阿离唤道,起身对景怡小小做个礼,“王妃,有礼了。今日得了陛下的荣幸,才有缘得见王妃,终于能向王妃道声礼。”
言毕,笑容一送,便见景怡一个怔忪,旋即脸红似血,讷讷的道:“这位便是阿离公子了吧。今日也才头回见面,果然如传言那般,是个玉人呢。”
唐月最见不得这景怡在,时时提醒他当初做的蠢事——选了个女人放到小礼身边。不但伤了小礼生疏了两人的情分,如今瞧着一副女主人做派也是碍眼的很。
“阿离,陪朕再说些有趣的话。至于你,还是回去守着你的神台,多祈祷几次,养好自己这纸似地身子吧。”唐月慢条斯理开口。
景怡一个瑟缩,神色间却不敢露出什么,只弯腰再行一礼,腰间一枚吊坠晃入了阿离的眼。
阿离笑盈盈的问,“王妃慢行。对了,听闻王妃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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