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既然下去了,她自然也非下去不可。
于是她又用力扛动棺盖,移开到一个人可以钻进去,才伸下双脚,身子慢慢的钻入棺中,先行坐下,再用双手去移棺盖。
方才是站着用双手抬的力道,如今坐下来了,用手去托,就比较不容易使得出力气。但她既已知道了这是通路,就不再像方才那么焦急,又哭又叫的。她只是慢慢的移动,那怕每次只移动一寸,也总会移到的。
终于,她耳中听到了“扑”的一声,那是棺盖合上笋头的声音。厚重的石棺,一旦阖住,就和外界隔绝了,闻人凤但觉剎那之间,有了窒息之感!
所幸这不过是瞬息间的事,她已可感觉到棺底有一方正在缓缓下沉!
那是靠脚的那一方,她在阖上棺盖之时,人已仰卧躺下,因此靠脚那边的棺底往下沉去,她根本无法看到,只觉得自己身子在渐渐的斜倾。
下沉的棺底,斜倾到了某一程度,便自动停住,它好象滑板一样,闻人凤终于脚先头后一下滑了出去。
口口口
云中岳也是这样滑出去的,他还没站起身,就听到了左右两边响起的金刃劈风之声,朝当头劈落下来。他连想也没想,双手朝上扬起,两只衣袖迅疾左右齐飞,挡得一挡,人已一低头朝前窜出去六七尺远。
然后一个急旋,转过身来,目光一注,便已看清袭击自已的,是两个手持朴刀的黑衣汉子。
这一下,他已可确定前晚在达生堂天井中袭击自已的黑衣人,和眼下两个黑衣汉子的装束、兵刃完全相同,自已终于找对了地方。
那两个黑衣汉子两柄朴刀劈下之时,陡觉劲风起处,居然把自已的刀势震得一歪,云中岳已从刀下钻了出去,两人久经大敌,急忙往后跃退,才看清进来的只是一个小伙子,而且还空着双手,没带兵刃。
左面一个狞笑道:“这小子还挺滑溜!”
右首一个喝道:“剁!”
两把朴刀随着喝声,随人欺上,又是一左一右像铰剪一般横扫过来。
云中岳面含微笑,说道:“二位有话好说,且慢动手,刀剑不长眼睛,伤了自己人,二位不怕上头怪罪下来吗?”
身形一个轻旋,又从两柄砍来的刀势中闪了出去。
左首汉子喝道:“你是什么自己人?”
右首汉子接着道:“进来的人,格杀勿论。”
两人在喝声中,刀招虽然落空,但他们久经训练,只要一招递出,第二招又跟着出手,刀光霍霍,配合得极好。
云中岳接连让过两刀,说道:“二位不肯住手,在下那就不客气了,不过你们之中,在下希望留下一个活口,二位最好自已先商量商量……”
两个黑衣汉子听得大怒,齐喝道:“小子找死!”
刀锋如雪,扑攻之势,更见凶猛。
云中岳笑道:“既然你们自己不肯决定,那只好由在下挑一个了。”
双手忽然朝前伸出,向劈来的刀锋上迎去。
两个汉子看他无寸铁,只仗着身法滑溜,在刀光中闪来闪去,一时倒也伤不了他,心中正盛气怒,这下看他迎着刀锋伸手,不是自已找死,还是什么?
但就在此时,云中岳双手五指一拢,一下给他抓住了刀头,左手朝前一送,一记“授人以柄”,用刀柄朝左首那人胁下点去,点头笑道:“你先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左首汉子口“呃”了一声,没说二话,依言两腿一屈,身子往后坐了下去。
右首汉子刀尖被人家抓住,挣了一下,那想挣得脱?眼看同伴果然闷哼一声,跌坐下去,心头大惊,赶紧五指一松,放弃朴刀,身往后跃,连退三步,一个转身,左手举起,正待朝右首石壁上一个铁环拉去。
云中岳也没追扑,只是望着他笑道:“朋友不用慌张,在下希望留下一个活口,自然是你了,好,你请过来,咱们好好谈谈。”
左手朝他轻轻招了招手。右首汉子左手堪堪举起,离铁环还有数寸就可以拉到了,突觉对方招手之际,忽有一股奇强的吸力朝身上吸来,一个人居然身不由已,脚不离地,跟着朝前冲了过去,一下就自动送到云中岳的面前。
云中岳早已掷去手中朴刀,望着他含笑道:“朋友应该老实一点,只要肯和在下合作,保你很愉快的活下去,如果不肯合作,那么在下也就只好不留你了……”
“不留你”,当然是不留活口了,话虽没有明说,但对右首汉子却是很大的威胁,他不觉犹豫了下,问道:“你要在下如何合作?”
“合作很简单。”
云中岳从容的道:“只要在下想知道的事,你有问必答就好。”
右首汉子道:“你要问什么?只是在下知道的也并不多。”
云中岳道:“这里的主持人是谁?”
右首汉子道:“不知道。”
云中岳目光一寒,哼道:“你不肯说。”
右首汉子道:“在下真的不知道,在下本是江湖人,应募而来,受过一年刀法训练,就派在这里守护入口,除了持有通行令牌的人,一律格杀勿论。”
云中岳道:“你们总有一个领头的人吧?”
“有。”右首汉子道:“那是张管事,咱们一班八个人,都归他所管。”
云中岳道:“他人呢?”
右首汉子道:“他在里面。”
云中岳道:“这堵石壁上有暗门?”
“是的。”右首汉子道:“只要拉动铁环,里面听到铃声,就会推开石壁,这首门户,只有里面能开,外面的人是无法打开的。”
云中岳道:“里面都归张管事管么?”
右首汉子道:“不,张管事管的就是咱们八个,里面还有一道门,那里而的情形,在下就不知道了。”
“里面还有一道门。”
云中岳心中暗道:“那一定是囚人的地方了。”接着问道:“刚才负了重伤的道人,你可认得?”
右首汉子道:“那道人跌落下来,早已死了,在下报告张总管,已由张总管命人抬进去了。”
云中岳道:“平日从这里上下的,是些什么人?”
右首汉子道:“这里很少有人上下。”
云中岳问道:“是不是另有通路?”
右首汉子道:“这个在下不知道了。”
云中岳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这就一指壁上铁环,说道:“你去拉动铁环,叫里面的人开门。”
右首汉子为难的道:“要他们开门,必须有重要之事,向张管事请示,或者发生了紧急情况,同里面求援,没有特别的事故,是不准拉动铁环的。”
云中岳问道:“这有不同吗?”
右首汉子道:“有,拉动的方法不同,重大事情,拉三下,紧急求援,只拉一下,但要拉住不放,里面的铃声就一直响着。”
云中岳点点头道:“好,你就作紧急求援,拉着不放好了。”
右首汉子无可奈何,只得走近壁下,伸手拉住铁环一直不放。
云中岳心中暗道:“里面铃声大作,自然会有人冲出来援救,张管事手下有八个人,除了这里两个,那就是还有六个人了,自己可得小心应付。”
当右手一挥,拂中他的穴道,然后面向移动的石壁而立,静俟石门一开,即可很快的闪身而入。
石壁果然缓缓移动,裂开来的不是门户,而是整堵的石壁,逐渐往左移开,转眼之间,那堵石壁完全缩入壁间,内外两间石室,登时打通了,变成一条不很长的走廊。(好象走廊而已)
石壁移开之处,出现了五个人!
当前一个是四十左右的汉子,瘦削脸,中等身材,双目转动灵活,看去相当精干。他左右是四个手抱朴刀的黑衣劲装汉子,和已被制住的两人服饰相同。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云中岳已可猜想得到那精干汉子敢情就是张管事了。
云中岳看到张管事,张管事当然也看到了云中岳,他脸上神色微微一变,紧接着微微抬动了一下下巴。
这是暗号,张管事左右两边四个黑衣劲装汉子好快的身法,一下闪身而出,四人各占一方,正好把云山岳围在中间,一声不作,四柄雪亮的钢刀发出四道匹练般眩目刀光,像渴骥奔泉,从四面往中间一凑而上,同时擒到。
好凌厉的一击!
这四人久经训练,联手合搏的这一刀,可说无懈可击,就算你手中握有兵刃,也会措手不及,无暇封解,何况云中岳空着双手,根本没有兵刃。
张管事是这一关的头儿,手下有八个标悍杀手,遇上有人潜入,他自然无须出手,因此,四名黑衣汉子闪出之时,他已及时往后退下;但就在他往后退下,堪堪站停,忽然发觉面前站着一个人,这人正是推开石壁之际,面对站着的那个蓝衫少年!
他几乎怀疑自己并没有退后,因为对方和自己站立的距离,和石壁推开的时候,完全一样!
他惊奇的是四个杀手怎么会没把他围住?心头不由大惊,还待再退。
云中岳面含微笑,已经开口了:“张管事,不用害怕,咱们好好谈谈……”
张管事能够当上这里的管事,能够率领八名杀手,负责守护入口,当然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他听了云中岳的话,脸上忽然露出狞笑,说道:“阁下是什么人?要我张某谈什么呢?”
口中说着,双手突发,勾曲如爪的十指,比他说话还快,闪电抓出,朝云中岳当胸抓落。
那四个黑衣杀手朴刀递出,才发现被自己四人围在中间的云中岳,忽然不知去向,四柄朴刀却几乎撞在一起,赶忙收刀,回头看去,云中岳正在和管事说话。
他们没有得到管事住手的命令,自然要继续出手,四人一声吆喝,纵身扑上,他们果然训练有素,扑上之时,正好落到云中岳左右两边,又把他围在中间,举刀就劈。
张管事十指抓到云中岳前胸,只觉手指触到他长衫上,竟然抓不着实,心头方自一惊!
云中岳的两只手掌已经摊着迎了上来,毫不费事的一把抓住了张管事的两只手腕,含笑道:“咱们换个位吧!”
双手手肘往上一抬,张管事的双脚已经离了地,然后一个轻旋,两人就迅快的对换了一个位置。
这一换位置,可就不得了!
那四个杀手纵身扑来,四柄朴刀同时劈落之际,云中岳大喝一声:“还不住手?小心你们管事。”
他喝声出口,四名杀手也已惊觉,急切之间,劈出的刀收势已是不及,四个人只得同时往上纵起。
人纵起了,刀在他手中,自然也跟着往上,于是四柄刀在上面互撞,发出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四个人才各自飘落地上。
张管事两只手腕被云中岳抓住,他尽力挣动,希望能够挣脱对方紧扣的十指。
云中岳朝他笑了笑道:“张管事你最好不要挣动,现在我还没有运功,一旦运起功来,我十根手指就会像烧红了的十支烙铁,那时你会受不了。”
张管事以为他是虚声恐吓,一张尖瘦脸胀得通红,怒叱道:“好小子,你再不放手,老子叫他们把你剁成肉泥!”
他在喝声中,双腕一翻,右脚猛地朝云中岳胸腹蹬出。
云中岳笑道:“有你张管事在我手中,谁敢过来?”
四名杀手手中空自握紧着寒锋如雪的纲刀,但投鼠忌器,管事在他手中,四人八只眼睛你望我,我望你,没有人敢真个出手。
云中岳微哂道:“你大概不相信在下的十根手指运起功来会像烧红了的铁条,所以还想逞强,对不?那就让你试试也好。”
在他说话之时,张管事的手腕上已经有了感觉,那是两只铁箍正在渐渐加热,由热而烫,由烫而灼,等他话声甫落,云中岳扣着脉门的十指已如煨红了的烙铁,灼得他痛澈心肺,大叫一声:“快放开我,痛死我了……”
云中岳笑道:“要在下放开,那也容易得很,只要你叫他们放下刀来,一个个给我坐到墙角上去就好。”
张管事两只手腕灼痛得快要焦了,满头绽出黄豆大的汗珠,嘶声道:“你们听到没有,快放下刀,坐到壁角上去。”
四个杀手不敢违拗,只得放下朴刀,乖乖的坐到左首壁角上去。
云中岳双手一松,放开了张管事的手腕,含笑道:“这样才对,张管事,你领我进去吧!”
张管事道:“领你到那里去?”
云中岳道:“你别装了,进去就是进去,你去给我打开门户,别耽误我的事,否则我会要了你的命。”
张管事吃过他的亏,自然不敢多说,举步朝走廊行去。
云中岳在转身之际,振腕点出四指,然后紧随着张管事身后走去。
走廊两边,各有两间石室,那是张管事和八个杀手住的房间,再朝前走,尽头处已是一堵石壁,左右两边站着两个手持朴刀的黑衣劲装汉子。
八个杀手,果然一个也不少,这两人敢情是责负守护这道门户的了。
张管事一而走到石壁前面,才倏地转过身来,这一瞬间,他瘦削的脸上,居然有了得意的狞笑,笑得不怀好意,阴恻恻道:“朋友是束手待缚呢?还是要我按下机篁,我只要轻轻一按,朋友胸前大概可以立时变成蜂巢,不过我还不想立时取你性命。”
原来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管黑黝黝的针筒。
只要看那针筒上端,比茶碗还大,全是密密麻麻的细孔,就像蜂巢一般,那准是江湖上最歹毒最霸道的黄蜂针了。
云中岳看了他手上针筒眼,他大拇指就紧紧按在机括活翅之上,只要轻轻一按,就会射出七十二支黄蜂针,双方距离既近,要想躲闪不了的。
他只是淡淡一笑,左手当胸直竖,装出要阻挡对方针筒朴样,说道:“你不想取我性命,为的是要留活口,这对你张管事来说,可能是一件大功。”
“你完全说对了。”
张管事深沈一笑,朝左右两人喝道:“你们还不过去给我挐下?”
两名手持朴刀的汉子一左一右似狼如虎般朝云中岳身边走来。
云中岳左手朝他们连摇,笑道:“二位且慢,在下还有话和你们管事说。”
张管事哼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云中岳笑道:“张管事,你别忘了方才在下若是再慢一步放开你的手腕,只怕早已被烤焦了,咱们这点交情还是有的。”
张管事一手紧握着针筒,对准云中岳胸口,一面沈着脸色,厉笑道:“小子,你不提方才的事儿还好,提起来老子恨不得剥你的皮,你少套交情,现在落到老子手里,老子非好好整治你一顿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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