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要说我并没有怀疑南开,所有的事情发生的当时是,他大多和我在一起,我在南明堂十年,也丝毫没有发现他有时间去进行什么巨大的、可怕的阴谋。”
“我的本意是依靠这些年因南明堂主夫人的关系,得到的一些消息,去可疑的地方查探。因为一直对无生老母教没有好感,我首先去的就是他们另一个分坛——这个分坛地址是七年前听一位夫人提起过的,无知的女子总喜欢信奉那些虚无的东西,你当也知道——上次被烧毁的分坛没有这个,这也是加重我怀疑的原因。”
书信的笔锋很匆忙,言辞逻辑等也很混乱,显示着写信的人心中的不平稳。
接下来好似发现了自己的混乱,信的内容开始简洁明了,就是点明了那个无生老母教分坛确实有问题,因为斗艳一直没有继续,当天里面的人正好在焦急探讨那个问题,被写信的人听个正着。
而让写信的人混乱的是,从那些人的对话判断,那个‘无生老母教分坛’,幕后的人竟然是南明堂。
接着两天的探查,写信的人因为身份的便利,果然在南明堂找到了些线索,一一写在信上。
伴随着唰唰唰的翻页声,陆小凤快速道:“在我看来可以把南明堂排除的时候,突然来了这个,我当时很怀疑真实性。”
“我要是你,也不敢相信。”东方一边一目十行的看消息,一边点头同意陆小凤的话。
“但是,这是真的。”陆小凤依旧有些不信的样子,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已经一一去看过了,就像信上说的,关于控制你,关于更长而久远的阴谋,找不到一点痕迹,但是关于这次的银子,还有事后转移银子的事,确实是南明堂在做。”
穆云秋在一边道:“我在查花清风失踪的事,也是被线索引到南明堂去的。”
东方手陡然僵硬,抬头问道:“你说什么?”
穆云秋摸摸脑袋,莫名其妙的样子道:“我说我在查花清风失踪案,他可是我兄弟,你们都在找什么银子金子,我当然只好去找他,然后找到南明堂了。”
陆小凤问道:“怎么,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
“月楼……”东方面色铁青,转身就往外跑,“我们快去南明堂。”
“我们有注意不牵扯到月楼夫人,她给的消息都只是去查探,没有动手扰乱,刚刚还特意重新找了房子,没有在她留下信的地方等你。”陆小凤紧跟着他,“难道还有什么遗漏吗?”
东方还哪有心思理会后面好奇的九命怪猫,全力向南明堂的方向赶,突然手上一紧,却是西门吹雪抓住了他的手。
西门吹雪依旧没有说话,但是拉着他往前飞掠的手,无疑是最让人安心的支持。
东方咬紧下唇,在西门吹雪手心的手转而握紧。
正文 柳暗花明,没村
南明堂外,离得很远就能看见火光,几人赶到,只见众多官兵把南明堂围得水泄不通,漫天的火把映亮了夜空。
东方焦急之下不假思索直接往前冲,被西门吹雪紧紧抓住,官兵们已经受了惊,明晃晃的长枪齐齐指向几人。
“我先去看看。”穆云秋说着上前,掏出令牌,很快就被人带进去。
陆小凤看着官兵,喃喃道:“我自认没有泄露出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摇头不语。
这时候穆云秋已经跑了回来,苦笑道:“是我手下的人抢功,直接报给了李都御史……他们不让我进去。”
陆小凤不敢置信道:“这等紧要的事你当用的亲信才对,怎么居然会出这样的问题?还不让你进去!”
穆云秋尴尬的摸了摸满脸的胡子,沮丧道:“以前都是花清风管的,我也没想到他相信的人,会做出抢功的事。这都抢功了,怎么会让我进去。”
陆小凤无语的看了他半响,转头问东方道:“对了,你刚刚一听说查花清风失踪的线索,查到南明堂就勃然变色,是为了什么?……难道你知道花清风的事?”
穆云秋眼睛一亮,充满了期待的看着东方的样子,简直像个大型犬。
东方抿着唇,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火光中闪耀的众多枪尖。
“我三哥心思……嗯,机敏,而穆兄……反正我三哥都无声无息的陷了下去,穆兄找到线索的可能性……”花满楼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只是似乎有点难以言明,话语坑坑巴巴的。
穆云秋翻了个白眼,咧牙道:“你就直说呗,花清风就是满肚子坏水,心思狡诈,我就想不明白怎么就有那么多复杂的东西。”
陆小凤斜斜看他一眼,又想到里面据说在抢功的人,总算明白什么叫头脑简单。
“你不容易,真的,太不容易了。”拍拍穆云秋的肩,陆小凤感叹。在这江南见到心思简单,还能活得这么有滋有味的,真是太难得了
穆云秋正想发表发表处世观,余光看到静静矗立的东方,一身单衣,脸色在火光映照中苍白如雪,下唇已经咬出了细细的血线,想是强忍住冲进去的冲动……
心中不由一阵不忍,他把手往东方肩上一搭,安慰道:“你放心,李御史为人正义,你说的那女子不会有事的……诶,你身子摸起来怎么比女人还舒服。”
说着,他好像发现新奇玩具一样,好奇的摸摸掐掐,“又柔又韧,比女人单纯软趴趴的感觉好多了……额,那个,我就说说。”
西门吹雪突兀转头,平静至极的看着他,穆云秋被看得发毛,讪讪的收回手,大退了三步,等西门吹雪重新调头,才拍拍胸口长松了口气。
陆小凤只觉得自己满头挂满黑线,一把拉住大型犬,隐晦的低头指示了一下。
穆云秋寻着看过去,只见暗影中一黑一白两条衣袖贴在一起,袖子间隐约可见的,似乎是交握的手……穆云秋眨眨眼,小声嘟哝道:“你自己怎么……”也摸。
陆小凤果断的捂住他的嘴,把他未完的话塞回去。
想起自己先前怀疑东方和花清风失踪有关,刚刚甚至隐隐怀疑花满楼的话,是为了替东方掩饰,陆小凤就满心惭愧,这世上果然有很多事,是不能拿常理判断的,穆云秋看着挺豪气潇洒的男人,居然木头到了这个地步。
陆小凤心中暗叹,这样的穆云秋能发现线索,真的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恐怖事件。
等待的时间其实不久,只是东方心中急迫,便显得尤其难熬。
这个时候,什么情爱,什么喜欢,都再也没有心思去想,只是手被握住,力量与温暖不断的传递过来,超脱于情爱与喜欢的,是渐渐溶入身体的习惯与依恋。
只是这个时候,两个当事人都没空去发现。
“怎么回事?”
南司榭带着人缀着西门吹雪,早就追丢了方向,本来是回来禀报的,没想到看到这样的情景。不详的感觉更甚,他勉强稳住神,厉声追问。
对于他的失礼,这时却没有人怪罪,陆小凤甚至拍了拍他的肩。
“到底怎么了?”南司榭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反抗的都抓起来,贴上封条。”随着说话声,一个刚毅男子走出来,往外面看了一眼,大笑道:“陆小凤你果然到江南了,怎么也没有来找我喝酒。”
“李铭立,原来是你。”
男子挥手让官兵把长枪收起来,陆小凤快步上前,和男子互捶了一拳,皆是大笑。
“月楼姐姐。”东方紧张的神情骤然放松,几步就走到月楼身边,满脸欣喜。
月楼除了眼睛有些红肿,仪态依旧是雍容万千,面对东方的笑脸,她只看了一眼,唇线抿成苛刻的弧度。
“这位就是东方公子,多亏了你这位月楼姐姐的消息,才能找到南开的罪行啊!”李铭立大笑着,蒲扇般的手掌赞赏的拍在东方肩上。
“罪名?什么罪名!月姨……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南司榭扶着南开,满是惶惑的问。
南开身上多了几道血色,被南司榭扶着猛烈咳嗽了几声,双眼死死的盯着月楼——他从开始便一直没有移动过视线。
月楼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始终没有回看他一眼。
南开的眼神渐渐黯淡,可就是被那样绝情的姿态对待,他对月楼依然没有怨恨,只是眼角开始泛起自嘲,苦笑着喃喃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
月楼好似没有听见,眼睛直直看着前方,站立的姿态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动摇,南开眼底已经泛起绝望,好半响后,突然转头看着南司榭,厉声道:“告诉我你一生都会侍月楼为母。”
南司榭心中不详已经更甚,面对父亲的吩咐,他不再追问,只是整了颜色,肃容道:“我一生都会侍月姨为母,绝不敢有半分不敬。”
“好,我儿子。”大笑着拍了南司榭一掌,南开凌厉的视线扫向陆小凤、花满楼、西门吹雪……最后停留在东方身上。
“东方安倾,这么多年,你利用月楼也该够了!”
众人剧是一震,诧异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东方不敢置信的问。
“你看看你,装什么无辜的小白兔。”南开大笑一声,又猛烈的咳嗽了一阵,陡然厉喝道:“是谁让我遇到月楼,是谁逼得月楼牺牲嫁给我,是谁在十年后以月楼要挟我帮他转银子……”
机簧之声突然想起,几只暗箭奇快无比的射向南开,陆小凤、花满楼、穆云秋齐齐动手,暗箭全被挡下。正在这时,只听一声闷哼,一把短刀插在南开后背上,南司榭怒喝一声,挥掌拍下刺杀的男人。
男人在出来时,是搀扶着南开的,想来是南开最亲近的,谁也没想到在暗箭来袭时,他居然会暗刀伤人。
“南虎,你为了什么!”南司榭全身都在颤抖,家里被查,父亲重伤,母亲反目,这一切本就让他无法接受,到了这个时候,最信任的人居然在背后给了父亲一刀。
南虎躺在地下苦笑一声,只看着南开道:“南虎对不起堂主,先走一步。”
东方就要上前,被西门吹雪紧紧拉住,陆小凤已经掠身过去,掰开南虎的下颚,已经是晚了,“死了。”
李铭立和穆云秋被这一连串事弄得目不暇接,这时总算反应过来,大声吩咐官兵捉拿放暗箭的人。
“到底是谁?”东方喃喃低语。
“月楼姐姐,你去哪里……”
月楼拂袖,轻柔但果断的打掉东方的手,缓缓走到南开身边,居高临下看着捂着胸口,斜躺在地下奄奄一息的人。
“月楼,我南开……没有负你。”南开咬牙说了两句,脸上的黑色已经浓重。
南司榭跪在地下搀着他,焦急道:“刀有毒,爹你有话以后再说。”
把东方交到陆小凤手里,西门吹雪矮身探脉,摇了摇头退下。
“爹。”南司榭的声音已经沙哑,手紧紧握着南开左手。
南开眼睛固执的看着月楼,右手轻抬,众人忍不住屏住呼吸,齐齐看着那只在半空的手,直到好像过了很久,那只手终于无力垂下,所有的期待,依旧是一场空。
“那女人好狠心啊!”穆云秋躲在后面抽着冷气嘀咕。
李铭立站在他身边,深有同感的样子,两人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
“爹!”南司榭的哭声在夜色中沉重的响起。
“死了么?”
在一片凄凄中,月楼的声音冰冷,就连周围无关的众人,都忍不住全身发寒,不明白这女人怎么可以那么狠心。
“月姨。”南司榭抬头,眼睛发红,他拳头死死捏紧,强烈克制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没想到月楼能冷漠到这种程度。
“很好,死了。”月楼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东方。
“月楼姐姐?”东方和众人不同,他很了解月楼,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声音有些发颤。
月楼的声音平静缓和,说出的话却让所有的人都意外。
“南开把我这青楼女子娶进门,坐的是正妻之位,八抬大轿抬进门,拜的是同年同月同日死。”
“月楼姐姐……”东方紧紧抓住月楼的手。
“我没想到这事涉及南开,不过没有关系,事实永远都是事实。”月楼微微一笑,在火光下,很是美丽。
“如果南开活着,我永远会记得他当年乘人之危,可他既然死了,他对我的好我自然不敢忘。”
这种很不讲道理的逻辑,在月楼缓缓说来,居然出乎意料的让所有人有感于心,偌大的门口,几百人围着,居然谁也说不出话来。
“我死后把我和南开葬在一起,同坟不同棺。”
“日后云雾散尽,若他今日所说皆属实,就让我以南夫人的身份,陪伴他长眠地底。”
“若他连死前的话都是假的,就把我挖出来,葬在大哥身边,墓碑上刻名玉玲珑阁月楼。”
这位出身青楼,一身傲骨的女子,何止是对别人狠心,对自己亦是一样的狠辣。转身缓缓的走到南开身边,蹲下身体,纤细的玉指第一次伸出了衣袖,缓缓替南开阖上眼睛。
果然就像她自己说的,南开只要没死,她是一分顾怜也吝啬给予,可南开既然死了,她终归是现出了些温柔心思。
“月姨,不要。”南司榭的怒气早就散了,心慌中,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
“月楼!”东方上前,把女子的手抓得死紧,一字一句道:“你真的忍心再让我背上人命。”
看着女子经历风霜,依旧繁华的容颜,东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也许不相信,我一直记得,你五六岁刚进玉玲珑阁的时候,是瘦瘦小小的,就是贫苦人家生活营养不足的样子……那个时候你挡在我的摇篮前,流的血滴进了我嘴里,味道很不好,但是是我今生第一次体会到的温暖。”
月楼的脸色有些恍然,这么些年都不明白,当年的小孩为什么在那么多姐妹中,会固执的亲近冷漠的自己,原来是因为谁也没想过的问题,生而知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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