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开到医院!”果果抓着林峰的手,手下的温度在渐渐失去,却被林峰反手握住。
林峰看着果果,抬手将氧气罩移开,“别紧张……我没事的,没事……”反而给予对方更多的信心。
“要镇痛剂吗?”果果迟疑的开口。
林峰想了想,摇头。
“我知道!”车门外,老鼠弯腰看了过来,“往左边开。”
林峰仰头看着珠子,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那张画得乱七八糟的脸上流露出的紧张。
林峰勾着嘴角笑了笑,然后这才又看回果果,“等下远点……先下一个人,自己……想办法到姆斯兰德镇。”
“我先下。”坐在副驾的罗绍开口。
林峰缓缓点头,“还要……一个人把车开走……”
“交给我。”幸富转头说道。
然后林峰仰头又再次看向珠子。
珠子的嘴角抿紧,“我陪在你身边。”
林峰眨了眨眼,点头。
果果也急忙道,“我也不能走,这里只有我的血型适合你,万一没有血库……”
“好……”林峰勾着嘴角笑了笑。
距离研究基地5公里外有个小镇,镇里自然是有医院的,私家诊所也有不少。
10点来钟小镇还算热闹,街上还有不少行人,未打烊的小店还播放着异国的歌曲。
一辆悍马从马路中间疾驰而过,马达的轰鸣声掀起一阵烈风,原本挂在车门外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细了看便能看见无论是开车的人还是坐车的人都是一辆焦急。
车子在公路上一个急转弯,刹车声响起,漂亮的一个漂移,转进了一个岔路,引起了路人的围观。
很快,车子从小路里驶出,又窜进了另外一条路,约5分钟后,这辆悍马从小镇的另外一头消失在了暮色里。
穆萨拉什是这个边陲小镇的医生,没有牌照的那种,大门外甚至没有一个招牌。
不过,他的收入足够他在这个国家的消费,并且还颇为丰厚。
因为,他就是所谓的黑道医生,主要的病人都是方圆300公里的反动组织和暴徒。
无论这些人有多么凶残,到了他这里依旧只能乖乖的躺下。
穆萨拉什甚至很享受这种在暴徒身上穿针引线的工作。
当然,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出诊,虽然大家都知道只有到了他这里才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但是依旧警戒心十足,质疑他的职业道德。
今天夜里9点就来了两名病人,都是子弹伤,处理这些枪伤是他的强项,花了半个小时先将腹部中枪的病人治疗好,接着再去处理那个注射了镇痛剂而陷入昏迷的断腿男人。
“叩叩!叩叩!叩叩叩!!”两短一长的敲门声响起。
穆萨拉什扭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手上的工作还没结束,再放人进来也不过是放在那里摆着。
穆萨拉什有些无奈的琢磨着还是该请个助手比较好。
“叩叩!叩叩!叩叩叩!!”又是两短一长的敲门声。
两秒后,“嘭!”一声巨大的踢门声。
穆萨拉什蹙了蹙眉,果然都是一群暴徒。
“医生,您在里面吗?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如果不在的话我们可能会采取暴力进门的方式了。”
门外传来带着异国腔调的波斯语。
是个外国人!?
穆萨拉什想了想,直起身走了过去。
能够知道这里的外国人可都是得罪不起的,不光是背景不得了,这些国外的人都是疯子,要是救不了人,整个房子被轰了都有可能。
门被打开,昏黄的小道里站着三个人,怀里还抱着一个,脸上都涂抹着油彩,带着杀戮的硝烟气息倾轧而来。
几乎一眼,穆萨拉什就确认这群人是佣兵,是一群刚刚离开铁火战场的佣兵,当然了,绝不可能是军人,真正的军人是不会到自己这里来求助的。
穆萨拉什的眼从昏迷过去的男人身上移开,寻找开口说话的。
老鼠急忙道,“医生,先让我们进去。”
穆萨拉什点头侧让开了身子,往屋里快步走去,“关门,你来说情况。”
老鼠快步走到他的身边,“腹部洞穿伤,子弹从腹部穿透,路上做过急救处理,但是必须要动手术。”
穆萨拉什点头,走进了最里面的屋子。
这是一个很大的房间,约有100平左右,角落里堆放了很多看不出用处的物体,杂乱无比,整个空间用布帘隔开了四个小间,房间里气味浑浊,消毒水的味道很浓,还夹着血腥气味,灯光昏暗,环境真的很糟糕。
抱着林峰的珠子甚至用质疑的目光看向穆萨拉什,那件医生长袍上还有新鲜的血液。
这里……能够救人吗?
将林峰放到手术台上后,珠子几乎是用瞪的在看人。
穆萨拉什很淡定的回视了珠子一眼,不慌不忙的撑开林峰的眼皮照了照,接着又撕开林峰腹部的伤口看了一眼,这才将个类检测仪器贴在了林峰身上,最后转身就要离开。
“干什么?!”珠子一把抓住了他。
穆萨拉什说了一长串的波斯语,老鼠解释道,“这位患者的急救措施做得很好,还可以坚持一会,我需要把那边的手术先完成。”
话音还没落,珠子就拔出了枪,抵在他的脑袋上,双目赤红的指着林峰,威胁道,“现在,马上!”
穆萨拉什抿紧嘴不说话。
珠子又将枪推前了一点,瞪圆的眼珠子里清晰可见密布的血丝,像是一头嗜血的猛兽一般。
气氛瞬间紧绷了起来。
“珠子……”林峰叫了一声,紧张的抬手想要拉住他,却被果果一把给按住了。
果果左右看了一眼,抬手压下了珠子的枪,安抚般的说道,“这里有我。”
珠子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用了很大的力气压下心里暴虐的情绪,缓缓的放下了枪。
穆萨拉什淡定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这里没有血液库存,你们自己做术前准备。”说完便转身离开。
老鼠咬了咬牙,想要骂人,最终无奈的一声叹息,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在手术台上,医生能够操纵任何人的生死,只要他敢,连一国首相都不能在手术台下醒过来,谁都知道手术前不能得罪医生,啧!这彪子!
“我帮你。”沉默了半响,珠子扭头看向果果,咬牙挤出了话,那双眼甚至不敢往林峰的脸上看,就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握住林峰冰冷的指尖,那种触目惊心的凉,刺激的瞬间眼眶里就凝聚了一层水雾。
果果没有回答他,只是将林峰腹部上经过紧急处理的绷带抽离,然后又将林峰轻轻的翻了个身,当伤口展露在了珠子的眼前时,珠子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心脏几乎停顿了下来。
后背的枪眼还在涌出粘稠的血液,边缘的肉翻卷着,随着他们的动作而颤抖。
珠子甚至无法想象在这之前林峰是怎么熬过来的。
路上果果为林峰输了不少血,脸色不是很好,现在看了眼血压确认还得继续输血,转身又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未开封的输血管。
“我是O型血,可以的。”珠子开口,卷起了衣袖。
果果摇了下头,“尽量不要跨血型了,他现在的抵抗力很弱,而且需要大量的血液,还是我来。”说着,便将针头再次扎进了林峰的血管。
“但是你接下来不是要处理……?”
果果一边把另一头的针头往自己手臂上扎,一边说道,“我说你做,肠道手术还是要等医生过来。”
珠子点了下头,开口,“你自己不要硬挺。”
“一点血而已。”果果笑了笑,说完低头看向林峰,“我要开始注射麻醉剂了。”
“嗯……”林峰点头。
麻醉针和气体麻醉同时注射进林峰的身体。
珠子看着林峰的眼睛渐渐失焦,然后又挣扎着大睁了起来,下一秒就飞快的阖上。
他们这些经过麻醉训练的人,如果只是单单一针麻醉剂效果实在是有限,所以想要将一个人彻底迷晕,需要远超过正常人的用量。
珠子找了两床被子盖住了林峰的下半身,然后手伸进被窝里为他搓脚,提高温度促进血液循环,揉到膝盖位置的时候突然想了起来,如果没有记错,林峰那时候奔跑的姿势应该腿上也有伤。
他将被子掀开,顺着裤管剪开裤子,果然左边的膝盖红肿的,涨粗了一圈。
“这个伤交给你了。”果果说。
珠子点了下头,撩开帘子走了出去,接着就传来物体被破坏的声音,还有穆萨拉什大叫的声音,不过很快的安静了下来,珠子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四块木板和一团纱布,另外一只手提着两瓶点滴药水。
将药瓶挂上,持着尖锐的针头扎进林峰手背的血管里,然后转身处理骨折伤。
无论是注射,打针,处理骨伤都是特种兵最基本的掌握,当初在选训的时候他们就被迫在身体极致的压迫下学习截肢手术的操作,为膝盖上夹板对于珠子来言很轻松。
果果大约输了五分钟的血,又拨开林峰的眼皮看了一眼,这才将针管从手臂上拔了下来,起身专注的看向林峰的伤口,想了想,还是从背囊掏出了各种手术的简易器械。
这样的等待让每个人都焦急不已,他们都知道,不快点处理好内部的伤口,输再多的血都没有用。
果果咬着嘴唇,很紧张,理论上学过,但是从来没有亲手操作过,单单是想到用手里的手术刀隔开人类肉体就让他的胃部抽搐。
“他说了,按照平时学的做。”珠子看着果果,语带安抚,“需要我做什么?”
果果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摇了摇头,“你帮我把流出来的血擦干净就可以。”然后,果果弯下了腰,将剪刀移向了林峰的腹部。
“NO!”正掀帘子进来的穆萨拉什大叫了一声,一把将果果手里的手术刀抢了过来,年近50岁的男人目光犀利,狠狠的瞪着两个人,然后一挥手指向身后,“出去!”
跟在身后的老鼠也对珠子勾了勾手,让他出来。
珠子迟疑了半秒,点头。
果果却说,“我可以帮忙,让我留下。”
穆萨拉什想了想,点头。
珠子一离开小隔间,就被老鼠拽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珠子不明的看着他。
“放心!”老鼠说,“穆萨拉什医生是一名非常好的外科医生,他既然敢选择先为别人治疗,也就说明他有把握救你们队长。”
珠子嘴唇动了动,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垂下的眼帘掩藏了所有的情绪。
“我想,你该冷静一下。”老鼠深深的看着他,掏出一包烟抽出了一根,然后将整包烟丢给了他。
珠子盘膝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划燃了火柴。
真的很久没有抽烟了,除了上次的印度任务,确实已经戒了四年,这种辛辣的味道充斥在身体里,像是能够熏出泪来一般。
他抬手在自己的眼眶蹭了蹭,手背染上了温热的液体。
口腔里的味道很苦,和偶尔从林峰嘴里尝到的味道一样,曾经有一度他不明白为什么林峰会学会抽烟,一个这么有自制力的人竟会吸食这种慢性自杀的食品。
现在,终于明白了。
当烟雾从嘴里吐出的时候,看着那袅袅上升的气体,像是能够带走身体里的烦闷,虽然只有一点,就够了。
再这么憋下去,他觉得自己会爆炸,炸得粉碎,连着身边所有的人。
一支烟抽到一半,吉珠嘎玛再也坐不住,掐了烟又走回去了。
老鼠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珠子靠在墙壁上,看着灰色的布帘,隐约能够看到开了强光的里面倒映出的影子,那些搅动纠缠的倒影在布帘上映照着,感觉上就像是一朵莲花,一点点的绽放出莫名的光彩,让花蕊里的人重获新生。
手术持续了40分钟,整个过程都很安静,只有果果偶尔会出来拿取物品。
每当视线交错的时候,珠子总想从果果的眼里看出些情况,而果果总会给予他一个希望的笑容。
一点点的,珠子觉得自己安静了下来,到了现在这种情况自己能够做得实在是不多,除了期待的守候外……
最后一次果果出来的时候说道,“手术完成了,他暂时还需要静养几个小时,我们早上就要离开这里。”
珠子没有开口问他,林峰怎么样了,果果的表情是最好的回答,虽然面色发青,但是那张脸上的笑却带着浓厚的喜悦,“我出去找车。”珠子点头,虽然这种时刻,他更想做的是呆在林峰身边。
“我去。”老鼠拦住了他,“这里我比较熟悉。”他翻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临近12点钟,“再晚一点。”
“嗯。”珠子轻轻点头,走了进去。
穆萨拉什正在进行最后的伤口缝合,弯曲的针头扎进肉里从另外一个块肉里刺出,黑色的线将分开的肉拉在了一起,初步判断出缝合的伤口约有12厘米长,狰狞的横在后腰上。
珠子迫不及待的将目光移动了林峰的脸上,那张侧躺着的脸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着,似乎在昏迷中也很痛苦,眉头紧紧的蹙着,随着轻微的鼻翼翕动,可以看到氧气罩上汇聚的雾气。
这样的林峰……
珠子的嘴唇抿得死紧。
就像是一捧就碎了似的。
轻得不能再轻的将手指落在了脖子上,指尖的触感温热了许多,直到这一刻屏住的呼吸才流畅了起来,珠子几乎脱力的大口喘息着。
穆萨拉什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英文。
珠子半天才反应过来,说是麻醉药10分钟内就会失效。
也就是说,林峰马上就会醒。
缝合好最后一针,穆萨拉什收起所有医疗器械,将林峰小心的放平,推着小车走了出去。
果果这才开口解释,“子弹破坏了两节肠道,缝合的手术很顺利,不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应该消化都不是很好。”
珠子感激的看向果果,“人还活着就好。”说着,有些迟疑的握住了林峰的手,布满血迹和油渍的手,清楚的刻画出战场的危险,珠子很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在手背上亲吻的冲动。
果果点了点头,“我需要休息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醒过来不要打扰他,他还需一些睡眠调整身体机能。”
“嗯。”珠子